这天,香港所有报纸的社会新闻版上,头条新闻几乎全是一位名女人跳楼自杀的消息,这段新闻占有极大的篇幅,多半还配有图片。
郝专员在晨间起床后正用早餐之际发现了这段新闻。
刹时间不禁毛骨悚然,浑身上下打了个寒噤。
原来那跳楼自杀的死者是著名的赤色女间谍朱丽莎,她由“新加坡大饭店”八楼上的窗户跃下街心,当场丧命。
据消息灵通的记者报导说,朱丽莎是以华侨富孀的身分到港的,生活奢侈豪华,场面阔绰,经常混迹于社会名流之间。也曾经招待过港九两地所有的古董商,宣称有意大肆收集有关东方艺术价值的历史文物,岂料这时突然跳楼自杀,颇使人感到意外。据一般的调查,朱丽莎并没有负债,银行尚有存款数十万元之钜,同时所居住的房内手皮包之中也有港币千余元,不可能是因经济问题自萌短见,另外朱丽莎也没有恋爱的纠纷……。有敏感的新闻记者指出,朱丽莎来港之初,曾带有男女随员数人,奇怪的是这些人都失踪了。
郝专员的心情忐忑,正聚精会神地阅读着那段新闻,武不屈却大摇大拢地走进了特务站,跟在他背后的有好几个人,正在七手八脚地抬进来好几只木板箱子。
武不屈是神气活现的指着那几只箱子,说:“我早就说过,那长庚不会将宝物藏到什么地方,总离不开‘通利旅社’的,你们却说是已经全面搜查过了!为什么我一出面就立刻搜寻着了呢?”
郝专员的形色尴尬,说:“我们确实经过了全面的搜查,甚至于那长庚所住的那间房间,我们连天花板都撬开了,就是连什么也没有……”
“这就奇了呢!我就是在天花板上寻着的!”武不屈说。
郝专员大愕,喃喃的说:“武专员在那里的天花板上寻着的!”
“你们只会搜正房,我却是在洗手间的天花板上寻着的!”
郝专员不禁跌脚,连声说:“该死,该死,我们就是没有搜查厕所内的天花板!”
到这时候,还有什么可说的呢?霉头也只好恁由郝专员触了。
听说武不屈已经把那长庚盗走的宝物,全部都取回来了,冯恭宝和魏中炎、毛必正等人,都纷纷起床出来观看,他们不免面面相觑,摸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好像武不屈真比郝专员“棋高一着”似的,而他们又偏偏靠拢了郝专员的一面,这岂非是令人惋惜的事情?
“武专员,可是真的在那长庚的房间内寻到的?”冯恭宝好奇地问。
武不屈起了一阵阴森地冷笑。“你们何不自承是饭桶了事,那长庚除了可以把这些宝物藏在‘通利旅社’以外,他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安全地收藏这些东西?”
“那长庚约好了骆驼在‘长江轮船公司’的仓库会面,他也是将那些宝物藏在仓库里为饵,引骆驼上钩……”毛必正口快,一下子就说溜了口。
“你的意思是指那长庚要擒拿骆驼吗?”武不屈沉下了脸色问。
毛必正顿时喃喃地连话也说不出,额上也现了汗迹,忙解释说:“不!这只是我的猜想,我以为那长庚或许想藉此将功赎罪……”
“饭桶!”武不屈一声斥骂。
武不屈的手下人已经将置在地上的几只木板盒子打开了,经过了点查,竟然一件也没有缺少,万寿古瓶、夜明珠、金身佛……四匹玉马。
(另外的四匹是落在朱丽莎的手中!)
武不屈又说:“郝专员,目前,你仍是特务站的代站长,这些东西,我全交给你了,假如再丢失的话,责任便是由你负了!”
郝专员当然难堪的,但是这种晦气,等于是自找的,为什么“通利旅社”的每一个地方都寻过了?就偏不去看看厕所的天花板,将这些“宝物”寻了出来?“嗯……”郝专员又是一跺脚,他很快的就已经想通了,那长庚的所谓叛变,完全是受了武不屈的指示,那长庚的行动,一直是受着武不屈的指挥,那长庚之携带宝物出走,那仅是幌子,无非是欲吸引骆驼入彀罢了,那长庚将那些价值连城的东西藏在什么地方,他焉会不向武不屈报告之理?
武不屈轻而易举地就将宝物由那不为人注意的厕所天花板上寻出来,当然是他早已经知道藏宝的地方。
但郝专员仍是投鼠忌器,他不能当面拆穿那长庚的叛变是武不屈策划的,否则,他杀害那长庚的罪责便难逃了。
“武专员,对宝物的问题,我认输了!不过我能抬回那长庚的尸体,相信也能使武专员满意了!假如说,很不幸的我被那长庚所杀,我的尸体被抬了回来,少不得武专员还得替我设坛追悼一番呢!”郝专员说着,忽的将手中的报纸一翻,递至武不屈跟前,又说:“武专员,你且看这个!”
武不屈一看标题,登时傻了眼,朱丽莎跳楼自杀,这是不平凡的事情。
他忙抢过了报纸,将整版的新闻由首至尾细阅读了一遍!
“嗨,这不用说,朱丽莎之死,是被逼的,纯是因为汪玲玲投奔了自由所致!逼死她的,除了屠寇涅夫之外,不会再有第二人!”武不屈立下断语说:“汪玲玲在泰国进了美国领事馆请求政治庇护!‘美帝’的特务,就立刻将她送到美国去了,所有在朱丽莎线下的机密完全泄漏无遗,朱丽莎即是不自杀也会被杀……不如自戕还来得痛快……”
郝专员将新闻之中特别勾出来的专栏指给了武不屈看。
那是花边新闻,说是警方发现朱丽莎的缮写纸上有书写遗嘱的痕迹,可是在朱丽莎跳楼之后,遗嘱已为“神秘客”取去。
“神秘客是谁?”郝专员问。
“当然是屠寇涅夫了!”武不屈说:“朱丽莎对她的组织是忠心耿耿的,一个人在走投无路之际,难免会对身世愤慨,也或许朱丽莎的遗嘱,乃是欲向世人公告组织的秘密……”
“武专员也未免太武断了!”郝专员说。
“你有什么特别的见解呢?”
“假如说是被骆驼的人拿去,岂不更糟糕?”
“唉,你把骆驼一伙人估计得太高了!”武不屈摇头说。
郝专员以激昂的语气答覆:“事实上也是如此,武专员到香港之后,对自己人的斗争较之对付骆驼的贡献为大,你瞧,骆驼的基地,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小小的一间‘华生心理治疗医院’,武专员就对他一点办法也没有,相等于我们的组织席卷了大陆,对叉在咽喉上的金门和马祖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嗨,郝正!你的语调有了偏差,思想动摇了么!”武不屈以申斥的语气说。
“赫!”郝专员冷笑起来。说:“不管怎样,我是不会被你利用,作为叛变的工具的!”
“这话是什么意思?”
郝专员一耸肩膀,说:“我认为黄河浪、那长庚和朱丽莎都死得很冤枉!”
武不屈忽的又猛然地拍了拍大腿,指着第四版的一段辟栏新闻,高声说:“你只注意了朱丽莎跳楼的新闻,这段新闻你可看过了没有?”
郝专员愕然,再接过了报纸,那是一篇专访报导,标题是“泰国华侨慈善家黎西天女士访港”……
上面还附有一张照片。
“黎妈妈……”郝专员惊呼起来,这时候不再有心思和武专员顶嘴了,喃喃地说:“这……这个老太婆到香港来干什么?”
武不屈也想不通,搔着头皮,喃喃地说:“黎妈妈是骆驼的死党,骆驼向来是不轻易调动人的,我们必须要从速查明黎妈妈来港的用意!再者,还有朱丽莎之自杀,那取去了遗嘱的‘神秘客’究竟是谁?同时,朱丽莎尚夺去了我们四匹玉马,朱丽莎既死,我们就得将四匹玉马找回来!”
郝专员说:“看样子,我们需得作另一次冒险,干脆攻进‘华生心理治疗医院’去!”
“问题在你,你不妨多作考虑!”在后,武不屈另外关照了一些琐碎的事情,便要离去了。
蓦地,有下人传报,说是大批的警探包围了特务站。
这好像是晴天霹雳,刹时间,特务站内凌乱得一团糟,在猝不及防下,大家都没有了主见,人人东穿西窜,有些平日较为冲动的,便已经捡出了枪械,打算作困兽之斗。
在这一刹那间,武不屈已经不知去向,郝专员仍还是这“特务站”的首脑,他急忙挥手,向那些盲目冲动者高声喝止。
“大家镇静一点,不要胡来,也或许警探不是专为我们而来……”
可是这时候已经有警探涌进了屋子,为首者手持拘票,声明了要拘拿郝正!
因为这些警探来得突然,郝正感觉到有点手足无措,那些警探们几乎都是全副武装的,有些手中还持着了冲锋枪。
他们齐声喝令屋子里的人举手不动,接受检查。
郝专员感到纳闷的是,这些警探突然而来,又如临大敌般的,而且还持着了拘票,像是冲着他而来,又为什么要搜查整间屋子呢?
莫非是朱丽莎之死,已供出了他们的特务站是一间谍组织?也或是骆驼捣的鬼?假如这屋子被搜,实无从掩饰,他们的文件、电台、枪械……会“原形毕露”啦。
倘若他们的目的,只是逮捕郝正,那么郝专员迎上去俯首被捕,也许还可以掩饰一切。
郝专员有了这种打算,便立刻迎了上去,高举双手,说:“我是郝正!”
在那批警探的背后,竟出现了两个妇人,其中一人,正就是黎妈妈。
“就是他!”黎妈妈指着郝专员说。
不想到黎妈妈不远千里而来,竟是专为对付郝专员而来的。
郝专员吁了口气,他抚心自问,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把柄落在黎妈妈的手中,她能控告他什么罪名呢?这样,问题就简单得多了。
立时,有警探上前来给郝专员带上了手铐。
郝专员还想不通,黎妈妈是凭什么来势汹汹的?指控他什么呢?
“黎妈妈!我们无冤无仇的,双方所有的问题也交割清楚了,今天竟利用官方势力对付我,还谈什么‘江湖’?……”
黎妈妈扬着手中的一张纸说:“伪造美金支票,罪名还不够大么?”
郝专员始想起来了,不免跺脚叹息,“糟糕,糟糕……”原来,当冯恭宝和魏中炎在泰国盗窃“佛光孤儿院”时中计被擒,黎妈妈向他敲诈,郝专员便开出了一张美金支票。
郝专员满以为只要敷衍了黎妈妈一阵,等到他逃离泰国时,黎妈妈发现了支票是假的时候,鞭长莫及,也就徒唤奈何了!
未料到它竟被利用为直捣他们“大本营”的工具呢!
由于市面伪造美金支票的歹徒很多,香港官方正为这件事情头痛,一旦经黎妈妈报案发现了线索,他们当然是慎重其事了。搜索屋子,原是要找出印制假支票的机械。忽然,一名警员高声怪叫了起来。“嗨!这箱子内有一具尸体……”
“尸体?”
那长庚的尸体被发现了,当警探们搜索屋子时,似是有意的,也似是无意的,就打开了装载着那长庚的那只大行李箱。
那长庚的尸体上弹丸斑斑,血渍未乾,一副可怕的惨状,令人毛骨悚然。这一件案子,便由“伪美金支票案”发展成为“箱尸惨案”了。
由于发现了箱尸案,警探们的注意力便集中在那只箱子之上。
冯恭宝和魏中炎看情形不对,知道事情不容易收拾了,两人互相打了暗号,要实行突围逃走。
当他们的脚步正要移动时,被一名警探发现,立刻向他们喝止。
“不许动!”
苗准仓皇间就要拔枪,他的枪还未出鞘,背后早有一名山东警探扑了上来,用手臂夹住了他的咽喉,施出擒拿术将他制住了。
“嗨,他们的身上还有着枪械呢!”
苗准的手枪被发现了,警探们便有了戒备,英籍警长便吩咐实行搜身。
这一搜身,特务站的原形便毕露了,大半数的人身上都怀有枪械。
英籍警长命他们一一排队面向墙壁,并加上手铐,跟着,电台也被发现了,文书档案、枪械库……
这件案子,由“伪美金支票案”,发展变成了“箱尸案”,又发展成为“间谍组织案”。郝专员、冯恭宝、魏中炎、毛必正等称为主要的人物悉数落网,奇怪的是武不屈失踪了,这称为“亚热带之蝎”的老家伙够机警,一看情形不对便溜走了。
余外,置放在办公室外面还未及锁进保险库的一批古物也全被发现,由警探们搬了出来,在办事桌上陈列着。
黎妈妈大喜,说:“这些古物,全是我丢失的,真是谢天谢地了!”
原来,黎妈妈在未到香港之前,是奉骆驼之命先在泰国的警署里报了案,有失物单为凭!同样地向香港警署也报了案。
“哼!想不到他除了伪造美金支票外,还偷了我的历史文物!”黎妈妈说。
警探长便说:“还不只是这个呢,这是一个间谍组织,被我们破获了!”
黎妈妈故作惊讶之色,说:“什么?这是间谍组织么?多可怕,间谍为什么要偷我的东西?”
不久,所有特务站的人犯悉数被押上囚车,连同所有的文物,“箱尸”都一并运返警署。
由于事情严重,警方已封锁了现场,消息灵通的新闻记者也闻风而至,特务站的周围都有人拍照,镁光灯闪个不停。虽然他们搞不清楚这是一件什么案子,又冲不进封锁线去,但是大批的人犯起解,案情必然复杂热闹。
新闻记者是闻风而来,他们拍照片是立此存照。
把守在外围的警探只是奉命行事,他们也搞不清楚究竟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以讹传讹,竟有消息传出,据云那是一件“箱尸案”。
“箱尸案”会逮捕那样多的人犯,也是极少见的事情。
武不屈是怎样逃走的?
武不屈不愧为“老特务”,凶狠恶辣机警著名,他处理事情也至为敏感。
朱丽莎的跳楼自杀,黎妈妈之抵港,已经使他心存警惕,当下人传报大批警探包围特务站时,武不屈知道问题到了,不用再问根由,“三十六着,走为上策”,武不屈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他仓促的出了屋子,不走向正门也不奔向后门,由侧门外出,穿出小巷,直奔转拐的大街,和荆金铃、伍月娥她们逃走的路线相同。
那时候只见警车和武装警察大批涌到。
忽而一辆巨型的黑色小汽车驶来,在武不屈的身畔停下,有人探头出车窗。
“‘亚热带之蝎’,你变成‘漏网之鱼’了,请上车吧,要不然你还是逃不了的!”
武不屈正值六神无主之间,侧头一看,唉,那竟是“阴魂不散”——骆驼!
武不屈有气无力地发泄,瞪目吹须说:“唉,骆驼呀,你的手段未免用得太卑鄙了!”
“对付你们根本就是要不择手段的,你且瞧,满街上都是警探,在捕拿可疑人犯,你是曾经两度被递解出境的人了,莫非希望第三次被递解出境么?这一次绝不会就这样便宜你呢!”
“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来缠我干什么?”武不屈既焦急,又很气愤地说。
“我是来救你的!”
是时,已经有警探奉命过来封锁现场了,将所有的行人和车辆驱离现场。
骆驼又问:“你是愿意上汽车做我的俘虏,还是做香港警探的俘虏?”
在这种情况之下,武不屈纵然精明透顶,一时也旁徨不决。
骆驼那辆汽车的后座,还坐有两个人,一个是孙阿七,他皱着鼻子,对着了武不屈不断地发着傻笑,另外的一个却是那莽汉彭虎。
执行任务的警探们已经朝他们的这辆汽车开过来了,彭虎忽的推开车门,伸张铁臂,如攫小鸡般的将武不屈一把抓进汽车去了。
警察正在挥手,驱赶他们的汽车离开现场。
骆驼不慌不忙地驾着车,驶离了警方的封锁线。驰至热闹的皇后大道。
“亚热带之蝎,现在快变成‘亚热带的无头苍蝇’了,武不屈先生,你现在打算到哪儿去呢?”骆驼忽然问。
武不屈有点茫然,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应该到哪儿去了,警探们突如其来地包围特务站,在平日间,他虽然和郝专员等人斗争甚为激烈,但毕竟还是同志,何况那特务站是他们在香港的根据地,若被警方破获了,那不是闹着玩的。
武不屈仍是担心着他所有的同志!
骆驼又说:“待我来替你分析,你不能回香江古玩商店或是英记委托转运公司,因为特务站被破获必然会将他们牵扯出来,你唯一最可靠的去处,是池下洋行!借那地方躲避几天风头!”
武不屈大愕,说:“什么池下洋行?”
“嗨,那是你们暗中经营的国际贩毒组织!难道说,武不屈先生,你忘掉了吗?”
武不屈大为愤懑,不觉就下意识地伸手去抚摸腰间的手枪。
坐在他身旁的彪形大汉彭虎却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摇头说:“在这种环境之下,最好是不要动武,否则吃亏的是你自己!”
武不屈自觉不是彭虎的对手,起了一声叹息,垂首不语。
骆驼又说:“像‘通利旅社’这样的地方,你有兴趣去么?有那长庚做你的前车之鉴,那是找归宿最理想的地方!”
武不屈又是一声长叹。
骆驼又说:“老是叹气没有用,假如实在没有去处,不如归依于我,我给你做掩护,教你安全逃离香港!”
武不屈忽的咆哮说:“你们必是有计划而来的!”
骆驼说:“当然是有计划而来的,否则又怎会及时救你脱险呢?”
“你是在救我么?用意何在?”
“可愿意谈谈条件?”
武不屈矜持了半晌,他知骆驼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的,提出来必然不会是好条件,“我猜想,你的条件必然恶劣,但不妨说说看!”
骆驼说:“问题非常简单,特务站被香港政府破获了,几乎所有的人员悉数被捕,在平日间,他们修理别人时,洋洋得意,现在挨修理,必然招架不住,其中必有人招供,一个人招了供,其余的人口供对不拢,修理得更惨,所以我可以预言,所有被捕的人,已经是翻不了身的了,国际法上有明文规定,间谍罪是可以处死的!虽然郝专员他们并不一定会处死,但是问题可也不简单呢……!所以,问题是会一连串来的,香江古玩商店、英记委托转运公司、长江轮船运输公司、什么通利旅社,最后至池下洋行……必会和盘供出的,所以武不屈你还是及早为自己打算得好!”
“说的都是废话,我问的是你的条件!”武不屈在情急之下显得有点不耐烦了。
“急也没有用,我的意思,是你们在香港的统战组织是完全完蛋了,倒不如归顺于我,你毕生之间,作恶多端,杀无可赦,倒不如让我给你安排一个较为好的‘归宿’!”
“我问的是条件!”
“也很简单,我自起的绰号,原来是称做‘情报贩子’,因为我干的是情报买卖!自从改名‘阴魂不散’之后,就一直窥觑着你们盗售的国宝,所以,我的目的,还是在那些国宝之上,武不屈,不说别的,自从你奉派到香港来后,你下令停止宝物继续运上香港,可知道我的损失有多大?现在你应该给我赔偿和补偿……”
“如何赔偿?又如何补偿?”
“你立刻向‘广州站’下命令,叫他们即日将所有停滞在广州的宝物立刻运来香港!”骆驼说。
“呸!”武不屈大怒。说:“我岂不是出卖我的组织了?……”
“你反正只有这一条活路可走了!”
“你逼人太甚了……”武不屈由怒而狂,他欲杀骆驼泄恨,在突然间的冲动下,又去拔枪。
“妈的!”彭虎捏着斗大的拳头在他的背脊上一捶。“我早关照过你不要妄想动武!”彭虎的力量也不知有多大,武不屈立时闭了气,昏迷着倒下去了。
当武不屈醒来的时候,他是躺在一座公园的长凳之上,天色早已是墨黑。
在幽黯的灯光之下,正有着一名武装警察站在他的身旁。
武不屈吓得魂不附体,以为是骆驼又故意捣了他什么鬼,武不屈现在的处境,和以前不同了,他不能落在警探的手里,若落在了警探的手中,那么一切全完了。
幸好那警察将他斥骂了一顿之后,便挥手让他离开公园。
原来,香港有规则,公园里是禁止游民在那里过夜的,武不屈相貌丑恶,形状的狼狈像个流浪人,那个警察还算是心肠好的,没有检查他的居留证,否则武不屈的身分就会泄漏了。
警察有职责随时检查流浪汉的居留证,若发现没有居留证的游民,就得立时拘捕,那将被逮解出境!
但是人终归是人,警察除了职责之外,仍还有天良和同胞爱的精神,那些没有居留证的游民,几乎都是由大陆上逃出来的难胞,假如逮捕他们,即需立即押返回大陆上去挨饿,谁愿意做这种缺德的事情呢?除了那些狐假虎威,爱在洋警官前讨小功的,或者是“吃黑钱”不遂而施以报复手段的警察。
那警察一挥手示意武不屈赶快离开公园,武不屈有如脚底擦油,比什么都溜得更快。
这时候,武不屈真好像如无主孤魂似的,他自己也不知道应该到什么地方去躲避风头是好,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这是心理上的作用,疑神疑鬼的,每逢遇见警察,他便失魂落魄、神不守舍,尽量设法回避。
因为这不是开玩笑的,一旦被捕,凭他在共党间谍组织的地位,可能会被判处终身徒刑。
武不屈是受过严格训练的高级共特,对殖民地的法律问题研究得特别的清楚。况且他曾经有过两次被递解出境的纪录,而有过犯案纪录的人最容易被缉捕拿获。
武不屈以他最大的智慧逃避警探的耳目!这时候,他是急需知道特务站上所有的弟兄情况如何了?
为了刺探情况,他得冒险回特务站的附近去打一转。
武不屈摸摸身上,还有一点零钱,和那支没有牌照的手枪。骆驼没有将他身上的东西缴去,使他深感诧异。
武不屈招了一辆街车,迅速赶往香江古玩商店而去。
汽车来到中环X街,情况非常不好,那间国华百货大楼已是警探密布。
武不屈是吃特务饭的人,凭他的经验可以看得出,警探们是在守株待兔,捕拿可疑的人犯。
武不屈连汽车也没敢下,即又转道往英记委托转运公司而去。
唉,那间号称专为“人民服务”的粮包委托转运公司的大门前,围拢了大批看热闹的人,警车停摆在各处,有新闻记者在拍照……
这还用说么?必然是特务站的弟兄被捕后,挨不起修理全盘招供,所以他们的机关相继被破获。
这时候,只见“委托转运公司”上下的员工,一一被戴上了手铐押上了囚车。
武不屈毕生没有这样狼狈过,目睹那些被逮捕的同志的表情,实在心酸不已。跟着,武不屈又到了长江轮船运输公司,那里的情形更糟糕,黄河浪的尸体被发现了,那是另一件“箱尸案”。
一夜之间竟然同时发现了两件“箱尸案”,那是够骇人听闻的。
武不屈深感到无处投奔,“池下洋行”他不大愿意去,因为那究竟是日本特务赤色份子所有的贩毒机构。
本来,像武不屈这种负责统战的高级指挥人员,是不应该投入下层干部的连络站的,武不屈在走投无路之际,也唯有奔向“通利旅社”去。
但是不幸得很,“通利旅社”同样的遭了殃,那是那长庚的尸体而引起的,警探们已封闭旅社逮捕所有的员工。
“唉!一切都完了……”武不屈长叹了一声,他付过了车资,打发汽车离去之后,沿着马路蹒跚而行,茫然的不知该去哪里。
夜是凄寂的,海沿上阴风凄凄,海面上一片宁静,排列得整齐的渔船,黑魇魇地仅只有几盏昏黯的油灯在船上吊悬。
“该如何向组织交代呢?”武不屈喃喃的叹息自语,说:“这简直是一败涂地了,我武某人的毕生,还从未有这样失败过了!……我的工作还能继续下去吗?组织对我的信任,我过去的名誉和贡献,一切都完了……”
武不屈像无主孤魂似的,在码头岸畔,来回踯躅,无论如何,这一次的失败,必不会获得组织的谅解,所有布置在香港的机构,这一次可以说连根都拔了。武不屈休说是无颜返回大陆上去向他的主子引咎自责,他若回大陆上去,政治前途也必告完结,恐怕连性命也不保。
他在码头岸畔的石凳上坐了下来,垂头丧气地长吁短叹。
“唉,昔日的威风何在?一切都完了!”
他忽的摸出了手枪,凝视了半晌,又探头遥视那海阔天空,似是仍恋栈着纷乱的人间,他有了决定,扣开了手枪的保险掣,举枪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正要扣枪机之际,忽的背后又有人说话了。
“唉,老弟,你又何必呢?”
武不屈唬了一惊,如着梦魅似的惊醒,回首一看,立时又是恼火冲天,站在他背后正又是那个“阴魂不散”的骆驼。
“人生在世,就只有一条性命,生命是可贵的,为什么这样的看不开呢?”骆驼阴阳怪气的说。
武不屈气恼得几乎喷血,指着骆驼咬牙切齿的说:“全是你把我害了,生命可贵,你既害了我,我也不让你活着!”说着,他就举手对准了骆驼的胸脯!
骆驼急忙双手乱摇,忙说:“老弟,这又何必呢?你想逃生,还只能靠我帮忙!”
武不屈不管,就扣了枪机,只听卡的一声,那只短枪,竟是空枪。武不屈着了急,连忙再拉弹匣。
骆驼很平和地说:“唉,告诉你,子弹早被我收掉了,我纯是为你的生命着想呀!”
“混蛋……”武不屈跺着脚咒骂,他明白,那必是被击昏时被搜索掉的。
“这又何必!大批挖自古墓的历史文物,让它滞留在广州,那是不智之举。将它全搬运至香港,你生命有了保障,这下半辈子的生活也不愁了!”
武不屈皱着眉头,意志似已动摇,喃喃说:“现在香港已经闹到这步田地,广州方面不可能没有情报,我们还有办法可以将宝物运送到香港么?”
“脑筋是人动出来的!”骆驼说。
“那是办不到的事情!”武不屈的火气仍很大,咬牙切齿地扭头而去。
骆驼说:“你已经是丧家之犬,无处容身了,还打算到哪儿去呢?官方正在通缉你,只要天色一亮,你就无处容身了,被官方活擒,不如和我合作得好!”
“你管不着!”他加速了脚步奔跑离去。
在清晨间,大街小巷已经听得卖报童子拉大了嗓子在叫卖了。
“好消息,好消息,香港破获了大间谍机关,百多名间谍被捕,好消息……”
香港地方的居民,有饮茶的习惯,茶市分为早茶、午茶、晚茶三市。
新闻纸的门市贩卖,除了订户之外,也全靠这三个茶市为主要的道场。
所以任何的消息,在酒楼茶室之中是流传得的最快的,尤其这种有关香港居民本身安危的新闻。
这一天,所有报纸,除了共党的尾巴报纸在外,差不多都是以第一版头条刊登这件惊人的消息。
一版占得满满的,版面还不够,文转三版,又由三版转四版,并且还配合了很多的图片。
类似这种轰动社会的新闻出现之际,就是各报的新闻记者各比苗头的时候了。几乎每一个新闻记者都会有他自己的见解,撰写新闻时下笔的方式也不同,有的说全案已告完全破获,所有的共谍被一网打尽,另又有说,案情尚在发展之中。
最为触目惊心的是两帧箱尸案的新闻图片,一具尸体是藏在巨型的行李箱内,另外的一具是藏在装运机械的破木板箱内,据验尸官的验明,两具尸体全是因中弹而告死亡的,而且死者的姓名也都已经查明,一个叫做那长庚,是共党统战组织,香港特务站的主持人。另一个死者,名黄河浪,是英记委托转运公司的总经理。由案情的发展,官方并证实了那个所谓的“委托转运公司”,也同样是共党的间谍机关。
当然,两具尸体,那长庚和黄河浪的姓名和职务,是经过问案人员向被捕的人犯加以“修理”,才得出的。
所有破获的机关,都有了图片,那是“特务站”、“香江古玩商店”、“长江轮船运输公司”,“英记委托转运公司”、“通利旅社”、还有“池下洋行”,连日本赤色间谍贩毒机构也牵涉在内了。
在那许多配合了新闻的图片之中,其中有一帧最惹人触目和发笑。
那就是车警包围香江古玩商店,破获该店的电台,逮捕所有的人犯时,该店的总经理姚逢春因患有血压高之症,立时昏厥过去,由几个便衣人员将他扛下楼梯。
武不屈是躲在一间最下级的茶馆阅读这些新闻的,他流亡了一整夜,饥寒交迫,躲进这间茶馆找点吃的藉以充饥。
茶馆内也有贩卖报纸的报童,同时,报纸也可以出租的,因为一个人在品茶时间可以读阅七八份不同的报纸。
武不屈阅读这些报纸时,尽量的用报纸遮掩着脸孔,以免被他人发觉,其实这也是“犯罪心理”使然,在这间下级的茶馆里,又有谁会认识他这“亚热带之蝎”呢?武不屈的情绪非常的不安,他是处在草木皆兵的境况之下,任何人多看他一眼,他也会疑神疑鬼的。
下级茶馆不是他久留之地,他付过茶资离开了茶馆,掩掩藏藏地穿行在较为冷僻街巷间,像无主孤魂似地,想不出有适当的投奔之处!
假如说,在这时间内返回大陆上去的话,必然会连解释的机会也不会有的,这是在瞬间改变了整个的局势,措手不及,连应变的余地也不考虑。
凡有关他领导下的“线索”几乎是完全被破获了,除了一、二“外围机构”未经投奔,但在此满城风雨之际,外围机构会有谁敢收容他呢?同时,即算可以将他收容,也不会对他谅解。
武不屈漫无目的地又来至一所小公园,他坐落在一丛树荫的石椅上,垂首丧气地,双手撑着额角,苦苦沉思。
忽而,背后又有人向他说话。
“亚热带的毒蝎,就算你想破了脑袋也没有用处,你逃出了香港也活不了,逃不出香港更活不了!倒不如听我们大哥的,和我们合作,生命可以得到保障,吃喝玩乐,准保你享受不尽!”
武不屈猛然回首一望,那矮小个子,蓬乱头发,老鼠眼,朝天鼻子,两只大匏牙,是孙阿七!
看他的形状,就要生气,武不屈有气无地发泄,愤然咒骂了起来。
“他妈的,我要把你们一个个杀掉……”
孙阿七摇手说:“你别再逞凶了,你谁也杀不了,还是平和一点比较好,要知道,你现在是通缉犯,若闹一点事情,被抓进警署里去,先挨上一顿,然后再作其他的处理!”
“你们简直是将我逼疯了……”武不屈跺脚说。
“你疯不了的,我们有间心理治疗医院,专门医治精神病人,可以给你‘起死回生’,我们的大哥随时等候着你的电话呢!”
武不屈真个有点像发疯了,他拧转了身子举足狂奔,跑出了花园。
孙阿七哈哈大笑不已。
正午,是晚报出报的时间,霓虹晚报出尽了风头,它有独特的新闻,那是其他晚报所没有的。就是朱丽莎跳楼自杀之前所写的遗嘱,据当时的官方调查报告说,朱丽莎跳楼后,所写的遗嘱被一神秘客取去,而神秘客是谁?不得而知。
朱丽莎的遗嘱,洋洋数万言,为霓虹晚报所独得。
遗嘱分为三个部份,第一部份,霓虹晚报刊出的标题是“女间谍的自白”。朱丽莎自我“坦白”,由她的出身身世,至她被逼至莫斯科,接受严格的特务训练,足迹遍踏南洋、欧美各地,从事煽惑挑拨反美情绪,散播“列宁、马克斯主义”的理念。
原来,朱丽莎是抗战时代大汉奸朱XX的女儿,抗战胜利后,举家逃往俄国避难,随即被纳入俄国特务组织,经过了洗脑及特别训练后,全家人各奔西东,为俄方效命,为赤化全世界而努力。
一九六二年,朱丽莎奉命至香港,和香江古玩商店及中共特务组织展开斗争……
斗争的经过情形,朱丽莎也描述得非常详尽,她自承惨遭失败。
失败的原因,内中穿插了一个号称“阴魂不散”的大骗子骆驼及他的党羽,和那伪扮巴西华侨的欧阳二爷等人在内。
汪玲玲是朱丽莎一手培养出来的好助手,不料她的意志不坚,竟然受了骆驼党羽的蛊惑,投奔自由去了。汪玲玲向美国大使馆请求庇护,并供出了她们组织的全盘秘密。
朱丽莎奉命回莫斯科去受制裁,她自知回去也是死路一条,正犹豫不决间,又奉命自戕……
所以朱丽莎跳楼了。
这篇遗书似将共党特务的内幕描绘得淋漓尽致,占了霓虹晚报整版的篇幅,全文的尾后,还加了一条尾巴,声明是预言,准备“明日续刊”:“一个女间谍的自白,潜伏香港的赤色间谍的组织”。
当然,霓虹晚报的这篇独家的重大新闻轰动了整个港九。报纸出版不久,即被抢购一空,霓虹晚报的工厂还得加工赶印第二版应市。
香港官方也感到诧异,为什么朱丽莎的遗嘱竟会落到霓虹晚报的手里去?
霓虹晚报整间报社里,上上下下的电话没有停过,有官方打来的,有同业打来的,有读者打来的,询问这篇遗嘱的真实性,以及明日刊出“潜伏香港赤色国际间谍组织”一文的内容。
这篇文章的预告,连“红冠餐厅”的老毛子老板屠寇涅夫也感到怵目惊心,他也打电话到报社去不断地询问。
但是该报社的督印人总编辑及端木芳等全部回避,不和任何人见面。
武不屈是躲在一家浴室内的特别间,将当日的报纸一一看完。
假如说,不知内情的人,看过霓虹晚报,独家刊出朱丽莎的遗嘱,必会佩服新闻记者的厉害,居然他们能将这份遗嘱弄到手中,问题必不简单呢!
但是武不屈的肚子里却有数,他知道这必又是骆驼捣的鬼,除了骆驼以外,又有谁会有这个能耐呢?
武不屈长叹一声,他自惭一切的技能都是较骆驼稍逊一筹。
骆驼是怎样取得这份遗嘱的?武不屈很难理解。
“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他喃喃自语说。
武不屈的注意力是集中在社会新闻版上,当他无意中翻开第一版时,蓦地如霹雳当头!
原来第一版刊登有他的照片呢,标题是“寻人”二个特号大字,下面排着文字说:这是破获间谍地下机关所发现的一帧照片,治安机关在当前尚未能发现此人是否间谍之一?是“漏网之鱼”抑或毫无关系的人?尚待证实,因此将用寻人方式登启事,并希望市民协助找寻,或通风报信。
武不屈吓得直发抖,当然这又是骆驼捣的鬼,骆驼是不择手段一步一步地向他进逼。报纸上将他的照片这么一刊出来,武不屈连起码的公共场所也去不了,随便走到哪儿,都会被人注意。
旅馆和公共浴室,也是人多复杂的地方,尤其是那些招待人员,他们是最懂得认人的,谁贫谁富,谁会充阔绰,凭他们的眼睛研判,八九不离十,经常有许多通缉犯,都是在浴室和旅馆里被捕获的。
武不屈不能再在浴室内待下去,他得迅速离去。
他穿好衣裳,尽量掩掩藏藏,来到柜台前付帐。
掌柜的非常客气,起立一鞠躬说:“武先生,你的帐已经有客人代付了!”
武不屈骇然,喃喃说,“谁代我付了帐!”
掌柜的扬手向武不屈的背后一指,说:“就是这位客人!”
武不屈回过头,只见一个身材矮小的人正在沙发上看霓虹晚报,那是孙阿七!他看晚报的方式很缺德,故意将刊登着武不屈的照片亮在下面。
孙阿七起立,皱起了鼻子,露出了大匏牙,笑吃吃地说:“武不老!这是小意思,我们的骆大哥还在等着你的电话呢!”
武不屈似感到走投无路了,一咬牙,奔出了街。
在数十分钟后。“新加坡大饭店”的顶楼上,又跃下了一个人。
那是武不屈步了朱丽莎的后尘,他在万念俱灰下,竟然也跳楼自杀了。
这位绰号“亚热带之蝎”,名震东南亚的大间谍,曾使人闻名丧胆,不料到了最后,如此结束他强悍的一生,也着实令人感叹。
武不屈之死,自然是轰动东南亚的新闻。问题是谁能了解他的身分,可以详尽报导他的一生?这当然又是霓虹晚报的独家新闻了。
当武不屈的死讯传至骆驼的跟前时,骆驼也跺脚叹息不已。
骆驼纯是兔死狐悲,感叹说:“唉,武不屈是一个好对手,可惜他耐不住失败,失败是人生最大的敌人!耐不住失败的人便是弱者,想不到名震东南亚的大间谍,竟落得如此的收场呢!”
孙阿七和夏落红是奉命监视武不屈的行踪的,武不屈跳楼,他们没有及时拦阻,不免受到骆驼的怨怼。
孙阿七说:“那是一刹那间的事,说时迟,那时快,武不屈,就跳出了平台去了……”骆驼叱斥说:“废话,跳楼当然是一刹那间的事情,要不然,先在平台上跳个老半天吗?”
夏落红也说:“我们做梦也没想到,像武不屈这样的人,也会采取如此的下策……”
“那么你以为武不屈跑上‘新加坡大饭店’的平台上干什么呢?观山景?看花灯么?”
“我们以为他没有地方躲藏,想利用那座平台过夜呢!”
“唉,处理事情不经过大脑,武不屈之死,是我们的损失!”骆驼仍然在表示惋惜说。“好容易知己知彼,我们把这个人的性格和作为摸清楚了,他像我们的掌中之物,给他死掉了,我们的工作又得从头来了——共党盗挖古人的坟墓仍在进行,拓展海外经济的工作也不会就此休止,他们会更换新人,那是一个新的战局,我们会面临新的战斗!”
孙阿七长叹一声,说:“这些把戏我全玩腻了,趁此机会,我们应该好好的休息一个时期!”
骆驼说:“嗨,我们的工作还没有完呢,有屠寇涅夫和廖士贵的问题,八玉马之中我们损失了四玉马,八匹玉马合在一起,会是价值连城的,损失四匹将会一个钱不值,我们能放弃四玉马么?”
朱丽莎的遗嘱怎样会刊登在霓虹晚报之上成为独家报导呢?
那个取去了朱丽莎遗嘱的神秘客又是谁?
这些问题又是耐人寻味的。
原来,廖士贵为调查武不屈开设的陶磁公司的内幕上了广州,被共党的特务“猛整”了一阵子,几乎不得脱身,在后还是依靠屠寇涅夫的力量,发动“友好”的关系,算是由基层活动至最高层,终算将廖士贵保释出了狱。
廖士贵返回香港之际,香港的局势已告大变,发展的情形似乎已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朱丽莎的泰国之行,所有的计划完全败北且不说,那个年青而意志不坚的汪玲玲居然受了蛊惑,投奔自由去了。
汪玲玲之叛变,影响国际共党在海外煽惑及制造纷乱活动的信心。
以后,很多的机构都先后被破获了。
屠寇涅夫原是香港连络站的总负责人,他先拘捕了朱丽莎留守在香港枪手陈异,然后从实呈报莫斯科,官腔由莫斯科打到了香港,非严办不可。
假如说,屠寇涅夫不推诿责任,严厉处置朱丽莎的话,将来他也会一起倒霉!
所以屠寇涅夫翻脸不认人,给朱丽莎两点指示,一、是回莫斯科去向组织请求处分;二、是在香港自己处置自己。
屠寇涅夫亲自将朱丽莎所有的公文悉数焚毁,并交给朱丽莎一枚“死亡丸药”。这是“苏维埃格别乌组织”的特制药丸,毒性甚浓,嚼入口中三分钟内即会死亡。
屠寇涅夫交代清楚后,离开了“新加坡大饭店”,这时候也正好是廖士贵又由广州返回香港报到。
是时,朱丽莎已是万念俱灰,她知道返回莫斯科去报到也是死,留在香港反抗屠寇涅夫的命令也是死。
她很后悔为什么会替老毛子做“马前卒”,多年来出生入死,担惊冒险的生涯全白费了。
她流泪不已,自咎这是命运使然了,朱丽莎不想再回莫斯科去受那些无谓的罪孽。她决心自戕,但是她又想到,倘这样奉命死去,也未免太便宜了那些“吃人的魔鬼”了!
她决心写遗嘱,将她毕生的经历和遭遇到的不幸,向世人宣布。
廖士贵和朱丽莎见面时是惊惶失措的,他甚替朱丽莎忿然不平,同时又担心自己。
“朱同志,我该怎么办?”他问。
“这枚药丸赠给你吧!”朱丽莎说。
“嗳,我毕生为组织鞠躬尽瘁,可没有犯什么过失!”廖士贵惶恐说。
朱丽莎眼泪涟涟而下,叹息说:“我已经奉命牺牲!恕我无能为力替你说情了!”
廖士贵愤然说:“屠寇涅夫为什么不替你设法疏通一番?”
朱丽莎摇了摇头,悲咽说:“屠寇涅夫一心推卸责任,他反而是我们的命运的执行人!”廖士贵诅咒说:“他妈的,屠寇涅夫在平常的时候视你为禁脔,到如今,反而落井下石么?……”廖士贵话已经出了口,想收也收不回来了,他自觉孟浪,这等于出口伤人,有损朱丽莎的尊严,尤其朱丽莎已落在将被逼死的情况之下,这会加重对她的打击。
朱丽莎并不气恼,很平淡的说:“现在多说已经太迟了,反正你我都是这逆局的牺牲者。我已万念俱灰,只求获得解脱,我要写一篇遗书,向全世界的人民公开倾诉共党的阴谋,我要揭发他们对自由世界所有不利的组织——廖士贵,我们是老同志了,我的为人,你很清楚,向来是说一不二的!现在我要掩上屋门,安静的将遗嘱写好!廖士贵,这份遗嘱必会轰动全世界的,我将交给你,看你如何将它安排!让它公开于世人之前,你也可以拿我的遗嘱去向组织请功,那又必会有另一番的热闹!也可能因此,就会将你的罪赦免了,让你由罪臣变为功臣,以后还可以有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呢!”
朱丽莎说完,含泪掩上房门,让廖士贵独留在客厅之内。
廖士贵的情绪有点迷惘,他这个有似丧失寡母的孤儿,不知道该投奔到何方?
假如说,他返回大陆上去报到的话,必然也是死路一条,人终归是有求生的欲望的,朱丽莎假如自戕了,廖士贵和各方面的关系都会断绝,似有投奔无处之感。
过了好几个钟头,朱丽莎的房门又打开了,当廖士贵跨进房去时,朱丽莎已经是站越到窗户外面去了。
“朱丽莎,别干这种傻事……”
“廖士贵,一切拜托了!”朱丽莎说完,挺身向街面上跃下去。
八层的高楼,朱丽莎粉身碎骨只在一刹那之间,她的遗嘱有一叠,很工整的放置在书桌之上。
廖士贵探头向窗外看了一眼,胆裂魂飞。这时街面上发现有人跳楼,看热闹的人便堵上来了,交通为之拥塞。
廖士贵知道不便在“新加坡大饭店”久留,取了朱丽莎的遗嘱匆匆离去,这时候酒店的上下人全注意到街面上去了,所以廖士贵的逃离,并没有人注意。
治安人员是发现朱丽莎的写字桌上的一叠空白的稿纸,上面有书写过的痕迹,对着光线可以看得出,最后的一行字,痕迹划得很深,上面很明显地是“朱丽莎绝笔”几个字。
经过治安人员的研判,可以确定朱丽莎是写了遗书的,但是遗书到哪里去了呢?
消息灵通的新闻记者,得到此项线索,便四下探访,他们向“新加坡大饭店”调查,并没有发现什么特殊可疑的人物出进于该酒店。
因为廖士贵是秘密回来,又乘乱离去,没遗下什么可疑的痕迹。
因之,跑新闻的记者们便集体“打高空”,绘形绘色,认定该遗书是被一神秘客取去了。
朱丽莎的遗书,又怎会由廖士贵的手里又落在霓虹晚报变成了独家报导的新闻?这无非是廖士贵像荆金铃等一行人,又向骆驼他们投靠了。
廖士贵携走了朱丽莎的遗书离开了“新加坡大饭店”时,原是茫无所措的,但朱丽莎由泰国返回香港后,骆驼却一直派有人向她监视着,由夏落红负完全责任,派有唐天冬和查大妈等从旁协助。
廖士贵返回“新加坡大饭店”,别的人没注意到,夏落红发现了。
当然,他们要监视所有和朱丽莎接触的人。比如说,屠寇涅夫和朱丽莎的接触,他们都需得研判他们的目的和用心,廖士贵原是朱丽莎最得力的心腹,当然也不例外了。
朱丽莎的跳楼,使夏落红他们感觉惊奇,凭朱丽莎的名气,和她对国际共党的贡献,死心塌地地不停地工作,即算她的助手投奔了自由,也何必就此断送自己的生命?
廖士贵在朱丽莎跳楼后,仓惶走出“新加坡大饭店”,首先被那个糊里糊涂的唐天冬发现。
“他妈的,一定是廖士贵逼朱丽莎自戕的!我们要惩治凶手!”
夏落红不愿意和唐天冬争辩,吩咐查大妈好好的照应现场,他却追踪着廖士贵去了。廖士贵的情形和武不屈没有两样,他好像是断了线的纸鹤,不知该飘往何处去。夏落红跟踪着廖士贵,只见他掩掩藏藏地,好像无地自容,他又没有胆量和其他的同志取得连络,闲荡了一会儿,竟进入了一间当铺。
奇怪,廖士贵进当铺干嘛呢?夏落红纳闷不已,莫非这间当铺,又是和他们有关系的特务组织?
他鹄守在当铺门外不动声色,由门口低垂着的竹帘偷窥进内,只见廖士贵正面向高柜台上的掌柜指手划脚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夏落红心中想:“莫非廖士贵在经济上发生了困难?这个问题倒是容易解决的!”
不久,廖士贵由当铺里出来了,他全身上下的行头全变了样,他的那身半挺的西装和衬衫全脱下了,换上一奉黑胶绸的短衫裤,土布鞋,头戴草帽,低压眉心,架上一副墨晶眼镜,十足的一个土头土脑的香港“大天二”。
夏落红这才明白了,原来廖士贵进当店不过是购买流当品,更改服装藉以遮掩耳目。他的一套西装当掉了,正好交换了这套土衣裳。
廖士贵的行动仍是闪闪缩缩的,他购了一份晚报,站至电车站的候车亭,那是向西环去的一站,他假装在阅读报纸,并且以报纸遮掩着脸,佯装候车。
过了片刻,对面驶来一辆电车,那是往东去的,车上的乘客经过了上落后,将要启动时,廖士贵蓦地跨过轨道,一纵身即上电车去了。
这是共谍受基本训练摆脱跟踪者的方法,若跟踪者以为他是往西行的话,那就大错特错,在刹那之间,他跳了电车往东行,跟踪者首尾不及,便就“断线”了。
廖士贵自然是怀疑着有人跟踪,所以才这样做的。
过了数分钟,廖士贵又下车改乘巴士转向西行,他坐在汽车前段的头等座上,掏出了朱丽莎所写的遗书,逐张细阅。
遗书上的字迹相当的潦草。朱丽莎当时的心境是可想而知的。
读那十数页的冗长的字迹,几乎三两个字就得端详一番。
廖士贵心惊肉跳的,遗书的第一部份是朱丽莎自白身世,详述她被逼纳入组织受训的经过,对于受训的方法也略有描绘,她的足迹遍及西北、美洲、欧洲、大陆及东南亚各地,自誉是对组织颇有贡献的共谍,如今落得如此悲惨的下场,乃是自始走错了路……
廖士贵感伤不已,他暗自垂泪,认为这是天妒红颜,忍心使朱丽莎不得好好收场。廖士贵的真情流露,原来他和朱丽莎在工作上是同志,私底下里对朱丽莎却是爱慕着的。
第二部份便不对了,朱丽莎将所有和她曾发生过关系的“赤色特务机构”全公布了。举凡朱丽莎足迹所及的地方,如南北美洲、欧洲大陆、东南亚国家,凡是曾经和朱丽莎接触的“国际共谍机构”,朱丽莎都一律给它揭了底,地点、名称、机关番号、工作任务、主持人姓名、重要的干部姓名……连在香港屠寇涅夫主持的“红冠餐厅”在内。
朱丽莎好像是一种报复性的行为,给这些机构开了一列清单。
朱丽莎临跳楼之前曾交代廖士贵,设法将她的遗嘱公开,或者是将它交还给组织,藉以戴罪立功,保全自己的性命……
廖士贵坐在巴士之上,阅读那洋洋数万言的遗书,每一行字,都会使他心惊肉跳。廖士贵眉宇紧锁,旁徨不已,公开朱丽莎的遗书并不困难,甚至于可以当做有代价的秘密卖给西方国家,甚至于由此可以得到政治上的庇护,但是那种做法,太过卑鄙龌龊了,何况廖士贵一直是爱慕着朱丽莎的,对自己的爱人而言,不管她是生是死,这样做终归是于心不安的。
但是若将它交还给组织,廖士贵固然可以被宣判无罪,朱丽莎在九泉之下又岂会瞑目?
廖士贵苦恼不已,心神迷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脑海里是乱哄哄的。
他很有决心要向组织宣战,为朱丽莎报仇,尤其是对那吃人不吐骨头,手段恶毒的屠寇涅夫,一定要教他死无葬身之地,否则无以宣泄心中的那股怨气。
“做法应该是如何呢?”廖士贵仍在苦思。
忽然有人拍他的肩膀说:“廖秘书,巴士到终站了,还不打算下车么?”
廖士贵大为惊恐,回首一看,坐在他背后的竟是夏落红,这小子好厉害,廖士贵使尽了“苏维埃格别乌组织”的特种行动法摆脱追踪……居然还被他追上巴士来了呢?
廖士贵慌忙将朱丽莎的遗书摺叠藏起,打算跳车逃亡。
夏落红用力一手按着他的肩膀,说:“此时此地,你想动武,那你是错了!还是安静一点好,要知道,你是通缉犯!”
廖士贵举目旁观,见骆驼的爪牙就只有夏落红一人,又稍为放心了。他说:“你打算怎么样?”
夏落红说:“我想要你刚才手里的那张废纸!”
“废纸?”廖士贵说:“废纸你要它何用?”
夏落红说:“在你的手里,是废纸,到了我的手中,就是最有用的武器了!”
是时,巴士已驶往接近郊区,乘客大多数都下了车,车上很空敞,正适合他们谈话。“可怜的朱丽莎……”夏落红叹息说。
廖士贵露出惊讶之色说:“你怎知道朱丽莎的遗嘱在我的身上?”
夏落红笑了起来,说:“你坐在这车上读这遗嘱时,我已经在你的背后看了老半天了,它的内容,也真是精彩呢!”
“哼,这是人命一条,你还说它精彩么?”
夏落红长叹了口气,说:“朱丽莎是个可人儿,谁对她不惋惜呢?可是事到如今这个地步,惋惜又有何用?朱丽莎是个聪明的人,她勇敢面对事实,试想被调回莫斯科去。还不一样是死吗?倒不如这样干脆。凭这纸遗书,她不会含恨九泉的!”
“你打算怎样?”
“我们合作为朱丽莎报仇!同时,你的安全,和你的生活,我们给你保障!”
“怎样合作?”
“你将朱丽莎的遗书交给我!”
廖士贵曾领教过骆驼他们一伙人的厉害,不敢大意,他摇了摇头,表示不敢信任。巴士已驶到终站,所有的乘客都必须下车,司机拉开了闸门,伸出手来收票。
廖士贵匆忙下车,夏落红也追了下来,像冤魂似地向他缠扰着。
“廖士贵,别以为你化了妆,你逃不出香港的地头,现在治安机关正进行全面搜索呢,不出数小时,你即会被捕,到时候后悔莫及!”夏落红追在他的后面,故意拉大了嗓子说。
廖士贵向他摇手,说:“夏落红,别穷缠着我,狗急跳墙,我会硬拼的!”
“向我们动武,对你更不适宜了!”夏落红说。
“嗨,你这个人怎么搞的,走路不长眼睛?”一个女人的嗓子在叱喝。
廖士贵慌慌张张,只顾回首向夏落红谈斤两,不觉竟和一个老妇人撞个正着。
廖士贵回过头来一看,和他相撞的老妇人不是什么外人,正是号称九只手的扒窃帮祖师娘独臂查大妈!
廖士贵胆裂魂飞,赶忙向后退了一步,伸手去摸衣袋里的遗书,唉,那老妖妇的手法果真吓人,廖士贵的口袋早空了,那叠遗书竟不翼飞去!
“快把遗书还给我……”廖士贵哽着嗓子说。
查大妈嘻皮笑脸,说:“唉,何不留在我这里比较安全啦!”
廖士贵情急之下,立刻就去拔枪。
廖士贵的手枪还未找出来,他的双手,已经被孔有力的夏落红擒住了。
“这时候动武,对你不适宜呢!”夏落红沉着脸孔说:“同时,你的手枪,又没有牌照,在此光天化日之下,是亮不得相的呀!”
廖士贵被夏落红提醒,立时一股脑儿的怒火全消失了,俯首垂胸,环境逼使他就范。查大妈笑吃吃地复又将朱丽莎的那叠遗嘱自衣袖里掏了出来,递到廖士贵的面前,扬了一扬,边说:“我不是要夺你的,但是却希望你能和我们合作!”
夏落红说:“对的,我们只希望能和你合作!反正你已经是走投无路,无家可归的人了,也只有我们可以收容你,给你掩护,能使你安全逃出危险地带,尚且还可以替朱丽莎报仇呢!”
廖士贵曾自命是堂堂男儿汉大丈夫,这会儿也不禁热泪盈眶了。
查大妈表现了菩萨心肠,将刚扒窃到手的一叠朱丽莎的遗书,又重新塞在廖士贵的手中。
“骆大哥还在等着你去谈话呢!”她说。
“廖士贵,由现在起,我们可以交一个知己的朋友了,我们就走吧!”
夏落红向对街上一招手,立时驶过来了乳白色,漆有红十字,上书“华生心理治疗医院”的院车。驾车的个子矮小,戴着一顶白色的鸭舌帽,架着一副墨绿色的太阳眼镜,朝天鼻子,大匏牙……他妈的,正就是大骗子骆驼。
“廖士贵,你受虚惊了!请上车吧!”他说。
廖士贵立时额上青筋毕露,怒目圆睁,龇牙裂嘴地说:“骗子,一切都是由你所赐的!”骆驼一笑,没有回答。
汽车屁股后的两扇大门打开了,夏落红和查大妈架着廖士贵上了汽车,掩上车门,汽车便朝那间私立精神病医院驶去了。
霓虹晚报独家报导,刊登出朱丽莎遗嘱的第一份——一个女间谍的自白。新闻的背后拖了一条尾巴,声明次日续刊第二部份:赤色间谍颠覆组织遍及全世界……
当然,这种新闻是必然会大大的轰动,而且国际间的新闻通讯社,也会向世界各地,将新闻转播出去。
没有切身关系的人,也许将新闻读完,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话资料就告了事,但是有切身关系的人物,就会失魂落魄。
屠寇涅夫就是其中之一。
屠寇涅夫做梦也想不到朱丽莎会有这种死不饶人的做法,临自戕之前,还写下了遗书,公布了国际共谍的黑幕。这还不说,最棘手的是把所有布置在海外的组织悉数列单检举。
屠寇涅夫看了当天的晚报之后,惶悚不安,他实在搞不清楚,为什么霓虹晚报会得到朱丽莎的遗书?
据官方的报导,朱丽莎的遗书是被一位神秘客取去,这位神秘客是谁?他是哪里冒出来的?是骆驼吗?
屠寇涅夫想不清楚,但是看霓虹晚报,公布了朱丽莎的遗书“一个女间谍的自白”,后面拖了一条尾巴,明日续刊“潜伏在香港的国际赤色间谍组织”……
这句话正点到屠寇涅夫的心坎上,他耽忧的是他的“红冠餐厅”会见诸报端。
假如说,朱丽莎的遗书一口咬定他主持的“红冠餐厅”是国际间谍机构时,屠寇涅夫的一切便完了。
遗书是最可怕的东西,因为它“死无对证”,而一旦他身分暴露,他的命运就会和朱丽莎相同了。
因为“红冠餐厅”是远东地区驻香港的连络总站,这机构若是被破获了,屠寇涅夫非但不必在这地头上混了,而且恐怕连脑袋也保不住。
因之屠寇涅夫即匆忙地作了善后的准备,将电台和一切重要的文件先行撤走,然后密切注意着朱丽莎跳楼案的发展。
同时他曾利用各种方式打电话到霓虹晚报去询问,但是报馆所有的负责人都避不作答,不是电话接不通,就是工友们的回答说不知道。
屠寇涅夫的老毛子脾气发作,为了自己本身的前途,为了组织,很有意要下毒手,干脆去爆炸报馆,扔手榴弹了事。
这就是大家都玩不成的最后作法。
倏而,“红冠餐厅”的电话铃声响了。有嗓音古怪的人要找屠寇涅夫说话。
接电话的侍役挨了臭骂,对方说:
“你少给我噜苏,你无非是俄国人的狗腿罢了,叫你的主子来和我说话!”
“你是谁?”侍役仍追问。
“阴魂不散”……还不待骆驼说完话,那个侍役已飞也似的去向屠寇涅夫报告了。屠寇涅夫便知道问题到了,他战战兢兢地走到电话机旁。
“有何指教?”他问。
对方先是起了一阵阴森的冷笑声,然后说:“朱丽莎之死使你感觉到满意吗?”
屠寇涅夫惶恐不已,说:“你的用意何在?有着什么意思?快说!”
“阴魂不散”哈哈大笑起来,说:“朱丽莎委托我,向你索命来的!”
“呸!开什么玩笑,有话何不直说……”
“霓虹晚报,想你也已经看过了,明天你将成为新闻人物,港九的警探们将会封锁各交通要道,缉拿你归案,‘红冠餐厅’也会被包围,你手底下的爪牙会被一网打尽,挨个‘修理’,逼使他们供出‘红冠餐厅’的秘密,搜出你的电台,密电码,秘密文件和你的组织,你的关系路线,哈!屠寇涅夫,你作恶了一辈子,到现在,你是恶贯满盈,应该受点罪了!”
屠寇涅夫是丧魂落魄的,忍着气说:“你有什么要求?只管说!”
“哈,哈,你希望‘红冠餐厅’的名字不见报吗?可以,可以!但是却有着交换条件呢!”
“什么条件我都依你!”
对方咳嗽了一阵,说:“嗯,假如你早就这样听话的话,就省掉我许多事了,请问朱丽莎趁火打劫偷掉了四匹玉马,是否交给你保藏着!”
屠寇涅夫立即承诺,说:“对的,四匹玉马在我的手中,你希望收回去么?可以。第一,我要有关我的部份,明天不见报,第二、朱丽莎的遗书,应交还给我!”
骆驼说:“见报与否,不是我的权限,人家吃报馆饭的,要的是新闻,他们抓到了新闻,岂能因我们的妥协而放弃?”
“哼,霓虹晚报的一伙人,还不是听你的调配吗?”屠寇涅夫犹图作最后的恫吓,说:“你该懂得狗急跳墙的道理!”
骆驼说:“至于狗急跳墙的问题,那是你的事,我只需要四匹玉马!”
屠寇涅夫泄了气,说:“怎么交换法?请约个地点!”
“待我想想!要适合你我方便的!嗯,有了!‘长江轮船运输公司’的仓库!”
“这是已经被政府查封了的仓库呢!”
“就是因为它已经被查封了,我们利用这地点作交换所,就没有人打扰了!”屠寇涅夫一想,骆驼所说的也并不无道理,便说:“好的!就是‘长江轮船公司’的仓库,什么时间?怎样约会?”
骆驼说:“今晚十二时正,在第二仓库,你我两人要单独会面,不见不散,用晶体收音机为号,各携带晶体收音机一只,带在身上,收五五零波长之音乐,当然我们在黑暗之中就容易找到人了!”
“唏,这方法倒很新鲜!”
“当然,吃我们这一行饭的,花样老是要翻新的,死守成规就没有意义了!可要记着,别忘了携带四匹玉马,十二时正,不见不散!”
“好的,一句话,十二时正,可别忘记了带朱丽莎的遗书!”
于是,电话便挂断了,屠寇涅夫置下了话筒,即匆匆走进他那间特别的办公室,开保险库,取出朱丽莎交存的四匹玉马,及一支装有灭音的无声手枪。
“妈的!骆驼这家伙不除去,是永远的祸患,这一次,我要让他死定了!”
屠寇涅夫走进他的会议室,召集他的爪牙,举行会议。
“红冠餐厅”内本就养着好几个特种的行动员,他们都是以玩枪起家的。
屠寇涅夫取出了“长江轮船公司”的位置地图,解说今晚上的任务,他声明要和大骗子骆驼交换情报,同时要将骆驼除去。
屠寇涅夫说:“我们可以想像得到,骆驼挑选那个地方,必有着他的用心,骆驼的手底下很有几个能人,他必然会有布置在外围!我们要除骆驼之先,先要消灭他的外围,一个也不留!”
屠寇涅夫研究骆驼可能布置外围的几个据点,以他毕生干这一行,行动上的经验来说,自然是不会有什么差错的。
是夜,西营盘海岸的“长江轮船运输公司”的仓库前,万籁俱寂,附近的路灯似乎都有了故障,剩下的一两盏还像是患了黄胆病似的,昏暗不明。
飞蚁和昆虫伴在灯前打转,一场暴风雨就要来临了。
子夜时分,沿路的暗蔽处,忽的出现了人影在流窜,形迹鬼祟,闪闪缩缩的,一忽儿间他们又消失在黑暗之中。
天空飘着浮云,连寒星的微光也被掩蔽无踪,又不时洒下了雨点,倍增这夜色的凄凉。
刹时,那间运输公司仓库的墙头间发现有人爬墙。
三四个黑影以“叠罗汉”的方式上了墙头,又由墙上分散,有上屋顶的,有落入巷内的,全分散开了,一一潜进黑暗之中隐蔽,整个黯黑的环境,又回复了宁静。
过了不久,马路上驶来了一辆油亮的汽车,它悄悄地在路旁停下。
推车门出来的一个身材高大秃头碧眼的俄国人,他的手中,捧有一只锦缎的木匣子。在马路上立定之后,举目向四周来回横扫了一阵,复不慌不忙掏出粗大的吕宋烟,划火柴燃着了。藉着火光,让布伏在四周的党羽们知道他已经到达。
屠寇涅夫的身上挂有一只小型的电晶体收音机,他拧开之后,接收了五五零波段的晚间音乐,声音压低得微弱,有那一点音乐的影子,然后徐徐向仓库走过去。
由于香港政府所破获国际间谍案中,“长江轮船运输公司”也被牵涉在内,所以这间仓库的大门便被封锁了,铁闸门前贴有封条。
屠寇涅夫是吃这一行饭的老手。当然懂得应该怎么做,他摸了摸身上佩着的一支灭音手枪,先验看了铁门上贴着的封条,那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将它弄破的。抓牢了贴着封条的两根铁支栅,如猿猴般的,很轻松地便攀闸门而过。
进入仓库的内巷之后,他贯注凝神,倾听仓库内的声息。
“喔……”也不知道是由那儿发出来的声响,好像有人遭受到袭击,究竟是他布伏下的人袭击了骆驼的党羽,或是他的爪牙被骆驼的党羽所乘,一时无法分辨。
屠寇涅夫是心怀不轨而来,心中略有恐惧,他不时抚着手枪,徐徐地向内巷里走进去。
不一会,他的耳畔似乎听到轻微的轻音乐声,那是香港五五零波长的晚间音乐,和他身上挂着的一只电晶体收音机所播出的音乐相同。
屠寇涅夫便将电晶体收音机熄掉,竖起耳朵细听,果然不错,那是骆驼和他约好会合的暗号。
但这一来,对方的音乐也熄掉了。
屠寇涅夫在黑暗之中摸索着,他走近了第一个仓库,又拧开了收音机。
可是在这会儿,屋顶上打斗声音又起,是两个人在格斗。
蓦地,屋顶摔下了一个人来,屠寇涅夫一看,他妈的,正是他的手下,是奉屠寇涅夫之命上屋顶去埋伏着的枪手。
不想到竟被对方发现了,由屋顶上摔了下来。
“真窝囊废!”屠寇涅夫咒骂了一声,虽然奸计已经败露了,但是事情却不能半途而废。屠寇涅夫要保存他的“荣誉”和派驻在香港的地位,他一定要将朱丽莎的遗嘱夺到手不可。
仓库的屋顶上垂下了一根绳子,一个身材瘦小的黑影如猿猴般悬绳而下。
那是孙阿七那小子,他纵身到了屠寇涅夫的跟前,指着屠寇涅夫说:
“老毛子!我的大哥叫我来给你传一句话!既然是存心来谈交易的,就不必使用什么诡计,要不然,就没什么交易好谈的了!”
屠寇涅夫本可以一枪将孙阿七打死,但是他还未有见到骆驼的面,擒贼要擒王,小不忍则乱大谋,一咬牙,忍住了一口气,说:“哼,假如我不是存心谈交易来的,我手上捧着的是什么?”
孙阿七一看,他的手中是一只包有锦缎的匣子,肚子里便有了数,说:“是四匹玉马么?”
“骆驼所要求的东西我带来了!”屠寇涅夫说。
“是赝品是真货?”
“吓!”屠寇涅夫冷笑说:“是真是假,当面验明!”
孙阿七便指着二号仓库一扇洞开的铁门,说:“大哥在那里面等着你呢!”
果然的,有轻音乐的声,由那座仓库内轻轻地传出来,五五零波长,晚间轻音乐。屠寇涅夫心中想,“这一次,骆驼是死定了!”他便大步向该仓库走去。
二号仓库内是阴森森的,大门洞开,里面是黝暗一片,电晶体收音机播出的音乐虽然十分柔和,但是屠寇涅夫已不觉得它悦耳了,相反的,他觉得那似乎是对他的送殡曲。
屠寇涅夫开始有点心惊肉跳了!他站在那所仓库的大门前,踌躇不决。
回首看身背后跟着的那位孙阿七,只见他悬着绳子,像猿猴般又上仓库屋顶去了。屠寇涅夫心中诅咒,不知道骆驼又在捣什么鬼?不要又是在弄诡计才好。
这是屠寇涅夫为自己设定的最后一战,他只能成功,不能失败,朱丽莎的遗嘱是非得夺回来不可的,否则他的一切都完了。
屠寇涅夫只是在担心,他的那几个饭桶手下,究竟如何了?假如说,杀了骆驼,而他也不能逃逸的话,也是枉然。
忽然,仓库内电晶体收音机的音乐停了,屠寇涅夫也急忙将收音机熄去,现场便鸦雀无声。
“是屠寇涅夫到了么?”仓库内,是骆驼阴阳怪气的声音在问。
屠寇涅夫摸了摸身上的那支无声手枪。高声回答:“骆驼,你在哪里?”
“我在这里,请进!”
仓库内是黝黑的,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骆驼发出的声音也有点古怪,方向不辨,不知他藏在那里。
“为什么里面没有灯光?”屠寇涅夫又问。
“在黑暗之中好办事嘛!”对方又说:“四匹玉马带来了没有?”
屠寇涅夫已辨出骆驼说话的声音是在仓库的左侧角,那儿堆叠了很多的木箱。
“我如约携来了四匹玉马,朱丽莎的遗嘱你可带着?”屠寇涅夫已经移进仓库里去了,一面偷偷地摸出了那支灭音手枪。“你在仓库里面有多少人?”
“就只是我一个,我向来是言而有信的。我们单独会面,单独交换!”骆驼说:“其实朱丽莎的遗嘱只是废纸一叠,你要它何用呢?”
“骆驼,别用诡计了,快出来交换吧!”屠寇涅夫的手枪已经举起,对准了骆驼发出声音的地方。
“你为什么不过来呢?”骆驼又说。
“仓库太黑了,我看不见路!还是请你站出来吧!”
“请你先把四匹玉马摆在你身前的木箱之上!”
屠寇涅夫非常担心,以现场的情形来说,似是个诡计呢,万一,他将那四匹玉马交出之后,骆驼爽约,不交出朱丽莎的遗嘱,那岂不糟糕了?
他踌躇着,手中持着灭音手枪,却找不出骆驼正确的位置所在。
“屠寇涅夫,为什么不将四玉马放下?没有带来么?”忽然间,骆驼的声音出自右角方的黑暗处。
屠寇涅夫更是惶恐,为什么骆驼的声音一会儿出现左方,一会儿出现右方?很显然的,他是在故弄玄虚呢。
“骆驼,你在哪里?”他情急而问。
“我在这里啦!”声音又出自左方。
“你别玩弄狡猾,快出来,我们一手交玉马,一手交朱丽莎的遗书!”
“不!说实在话,遗书已经取不回来了,这时间,报馆都已截稿!”
“这是什么意思?……你存心骗我吗?”屠寇涅夫怪叫。
“事情有了变化,现在已经不是霓虹晚报一家报纸的问题了,要知道,你们赤色间谍已经犯了众怒,所有的报纸,都要揭发你们的丑事,非我的力量能遏阻的了!”
“骗子,骗子,卑鄙的骗子……”
“你们才是全世界全人类中最卑鄙的骗子呢!哈!”他的声音又出现在右方。
屠寇涅夫明白了,骆驼是利用了麦克风,他的本身究竟躲藏在什么地方,尚不得而知。
“骆驼,你躲在什么地方?我要将四玉马亲自交到你的手中!”屠寇涅夫扯大了嗓子说,这时候,他已不再考虑到后果的问题了,决心要杀骆驼。
“我在这里!”骆驼的声音。
只见,一个黑黑的人影在一堆木箱之中升长了起来。
“劈!”屠寇涅夫手中的无声枪闪了火光。
跟着,仓库顶上一盏强度的烟光射了下来,像探照灯般的,正射在屠寇涅夫的身上。“妈的,怎么回事?”屠寇涅夫的眼睛受到突然间的强光刺激,几乎张不开眼,他用手挡着,急忙举枪向着那盏灯光乱打。“劈,劈……”一连好几枪。
天花板上装着的烟光不止一盏,那像是电影摄影棚的装置,第二盏又亮了,还有第三盏,第四盏……全照在屠寇涅夫的身上。
跟着镁光灯闪闪的,在场竟有许多新闻摄影记者,还有录音设备、电影摄影机……屠寇涅夫惶然失措,仓库内的灯光照得已同白昼似的,围绕在四周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数百只眼睛霎亮霎亮的,向他瞪视着。
刚才由一个木箱上长起的一个人影,那不过是一个衣裳的架子,它戴上了骆驼的大礼帽和披上骆驼“金山伯”式的旧西装,活像是骆驼出现了。所以屠寇涅夫一连打了好几枪,黑影都没有倒下去。
这是一个别开生面的记者招待会呢!端木芳是这招待会的主持人,骆驼是幕后策划人。
所有霓虹晚报的同事都在场中,连督印人、总编辑全在座,其余的都是被邀约而来的同事。
这是因为霓虹晚报独家刊登了朱丽莎遗嘱的一部份,出尽了风头,引起各报的猜疑,大家纷纷希望能证实这件新闻的真实性。
端木芳和骆驼商量,在骆驼巧妙的安排下,举行了这么的一个别开生面的记者招待会。那是空前的紧张刺激,几乎每一个被邀请的新闻记者在毕生之中都没有尝试过的。
屠寇涅夫懵然地踏进了圈套,原形毕露,等于当众自己承认了是国际共谍,而且到仓库里来是为夺取朱丽莎的遗嘱,并有杀人的企图!
现场上有电影摄影机、录音机、照相机,屠寇涅夫已经是无可遁形了。
他发现苗头不对时,转身就要逃走,可是这时候仓库外的大门口已堵着一个彪形大汉,那是彭虎。
“老毛子,你已经是瓮中之鳖了,逃不掉了啦!”彭虎拉大了嗓子说。
屠寇涅夫正要将手枪举起来,彭虎已伸开铁掌一扒,将手枪拨落地上,跟着迎胸一拳,来了一记“黑虎掏心”,屠寇涅夫的块头虽大,但是彭虎这一拳头他也不大好受。他立时仰天摔在地上,也是突然之间惊恐过度的关系,跌下去就爬不起来了。
几个年轻力壮的新闻记者一涌上前,七手八脚将屠寇涅夫捆绑起来,其中对赤色共谍恨之入骨的,便毫不客气的,趁机会给他来了好几记暗拳。
不久,夏落红、孙阿七、唐天冬,将屠寇涅夫布置在仓库四周的一些打手几乎全抓来了。
警车的声音由远而近,大批的警探到了,是霓虹晚报的督印人打电话招他们来的。
于是一件国际共谍案,又宣告破获。
骆驼原是在现场作策划性的总指挥。
他和端木芳坐在一起,在一堆破木箱的背后,所有的电流开关全在那儿,录音机的枢纽,麦克风、灯光、全由他一个人控制。
骆驼有预感,屠寇涅夫在狗急跳墙的情况之下,是必然会开枪的,所以在事前早已经向那些新闻记者关照过了,每一个人都需得找安全的地方隐蔽起来,否则吃了“卫生丸”绝不负责。
这是一出活生生的间谍案现场表演,每一个人都很合作,全场不露丝毫形迹,几乎每一个人连呼吸都屏息着。
这时候,大功告成了。
骆驼等于是功成身退,他的人不见了,他趁着现场闹哄哄时溜走了!
明天港澳二地的每一家报纸(当然共党的尾巴报纸除外),都有了头条新闻,而且是图文并茂,都摄有现场图片呢,每个应邀而来的同业都感到很满意。
可是骆驼溜走了,他连接受大家的庆贺都放弃了。
端木芳还在人丛中到处找寻骆驼的踪影,当警探到达时,夏落红等将屠寇涅夫和他爪牙交给了警探,便也溜走了。好像他们一伙人全是不贪功的。
端木芳却忽然有了发现。“噢!那四匹玉马哪里去了?”
她记得很清楚,屠寇涅夫是将那四匹玉马置在当门的一个木箱上的,只在瞬眼间,怎么会不见了?
骆驼“顺手牵羊”了么?
“唉!贼不空手!”端木芳心中说:“骗子还是骗子!”
赤色间谍案虽然破获了,但是并不因此而了结,他们不会放弃民主走廊——香港这个“地盘”的,必然会卷土重来。
骆驼说:“我们必会有更剧烈的新争战!等着瞧吧!”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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