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厦外面,在司机打架之后,继着便是狼犬捕野狐野兔,惊动了全部负责保护的警探,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现在又是整间屋宇的电灯熄灭,宾客们如大祸临头,人潮蜂涌而出,这阵动乱,不是负责警卫的人员所能镇压的,全都怔怔地看着那些宾客们慌慌张张,有汽车的爬上汽车,没有汽车的挽着衣衫放开脚步奔跑。等到一切回复平静时,大厦中仅剩下那些孤零零的警探与保镳,章寡妇的婚礼大典,就这样的散了。一个极其铺张,准备通宵达旦,疯狂欢乐的盛会,竟大煞风景,如鸟兽散。
只有李探长仍在努力查究熄电的原因,他找着一个懂得电气的警探,命几个便衣干探持手电筒陪同着,首先检查整间大厦电流总门。
由佣仆领路,电流的总门是在第二号地下室安置的,也就是仇奕森潜进去的地方,大门仍洞开着。
几个干探将手电筒的亮光集中,先向地下室四下照射了一遍,里面并没有什么动静,就只有那位喝醉酒的警探,烂醉如泥倒在地上。
李探长首先跳下石障,扶起那位醉鬼查看,只见他脸色铁青,脑门顶上还有一块伤痕,血丝斑斑,证明是被人击昏在地。
“王道义,快把这个饭桶拖出去弄醒!”李探长回首向王道义招呼说,一面命令探员检查电门。
电流的总门是装置在地下室末端的墙角上,“菲丝”并没有烧毁,电门也没有损坏,只是开关的电流掣全被人拔开,只要将扳开的掣推回上去,整个大厦的电灯便恢复光明了。
李探长捏了一把冷汗,由警探被击倒,电流开关被人扳开,这两点上面看去,就足可证明仇奕森已经进了大厦,而且还在这里施过手脚,但是人藏匿在那里呢?
当电灯复明,大厦中一切回复常态,只是宾客已完全散去,连音乐台上的洋琴鬼都走得无影无踪,剩下的只是些酒醉未醒,根本跑不动的客人。筵席更是七零八落,杯盘狼藉,显得有点冷清清的,荒凉满目。显露着不祥之兆。
李探长除了加派人护卫章寡妇以外,还不断地在住宅上下,花园前后搜查仇奕森的踪迹。
岂料过了个多钟点,仍是一点动静也没有,仇奕森到底有没有混进屋宇又成了疑云。
不过由事实上推想,大厦的周围,布了三重防线,而且还是由李探长亲自布置,一个人想单人匹马混进屋去,谈何容易。
“也许这只老狐狸,故弄玄虚——宾客的数字,不下千人,内中人品芜杂,什么人全有,内中也许混有仇奕森的死党,趁在大家不注意之时,偷偷溜到地下室去,打倒警探,将电流扳熄,故意造成恐怖局面,意图恫吓——这也说不定!”李探长心中想。
不久,葡斯帮办也告退了,他向章寡妇敲诈五十万金的支票,已经安安稳稳放在口袋里,同时向葡兵营房借来的一队非洲黑兵,也需要遣退了。本来这队黑兵只是要求借用四个钟点以壮声威的,但是在后因为形势混乱,不得不要求延长,现在已多拖了三个多钟点,好在葡兵要的是钱,而章寡妇有的是钱,只要有钱就可以打发过去,但是军方一再催促返防,葡斯帮办无能为力再拖下去,也顾不了目前的形势更加紧张,便下令遣退了。
现在,监护大厦的,就只剩下李探长管辖下的便衣警探,和章寡妇雇用的保镳。李探长是负责整个赌城治安的官员,为一个寡妇的婚典自然也不能置公务于不顾,眼看着已经过了子夜,仇奕森仍然没有一点动静,看样子恐怕是不会来了,现在只要保护章寡妇寸步不离,维持到天亮,送她乘上轮船出国,就一切没有问题了。
于是,李探长便遣令大厦中所有的男女佣人全回返佣房睡觉,没有命令不许出来,一面把便衣警探部份遣退,留下的分布在花园,及大厦里面。
新房内,叶小菁仍沉醉不醒,本来,洞房花烛夜,是一刻值千金的,但章寡妇却旁徨不安,渡时如日,伴着一个醉汉,还要保卫自己。
为了掩蔽目标,她将房中的电灯灭黯,一管白金制造的小白郎宁,永远捏在手中,瑟缩在墙角一隅,假如发现有什么动静,她就会发射的。
墙上的挂钟,梳妆台上的座钟,甚至于腕上的手表,在黑暗寥寂的环境里,更相互凑成“滴搭,滴搭”……清脆而含有恐怖性的声响,荡漾在凄清的空气里。
叶小菁不时还喃喃发着呓语:“啊……曼莉……你别拦阻我,让我和仇奕森那魔鬼相拼……曼莉……别拦着我……”
假如在平时,章寡妇怎会让她心爱的人昏醉不醒,早已体贴地为他擦汗,解衣,移到床上去,让他好好地休息一下,或者用解酒的饮品,慢慢喂到心爱的人的嘴里……但是现在,章寡妇的心坎里,除了惶恐就是充满了杀机,再也没有心情去处理叶小菁的酒醉了。
仇奕森有没有混进大厦,到现在为止,虽然仍成问题,但是这纵横江湖数十年的大盗,向来鬼计多端,章寡妇是知道的,他既然说要来,就没有人能拦阻,电灯蓦然间熄灭,就是给大家的警告。现在不发出任何动静,也许就是他故弄玄虚,以松懈大家的防卫,找机会乘虚而入。
章寡妇看着钟点,还只差四个小时,天就可以亮了,她向着床头悬着的十字架不断祈祷,祈求上帝赐福,希望四个小时能平安渡过,只要天亮后,她自己有一艘游艇,由葡斯帮办负责请海关的缉私舰保护,送至香港,再由香港乘机出国,就此可以远游海外,做一个时期寓公,等到一切平静了之后,再回返赌城。这个想像,多够理想,章寡妇祈祷着,在开始做她的幸福狂想曲呢。
在洞房之外的楼梯下面,有四个保镳围着一张矮桌在赌通宵扑克牌,这是李探长分派下来最接近的护卫了,自然李探长不能把这几个护卫移得更接近一点,搬到新房里去,因为到底是新婚之夜,千金一刻的洞房花烛夜呀。
四个保镳,俱是有家室的人,为了职务上,他们不敢违命,到底替人家守在新婚洞房之外,是不大好消受的,嘴里虽然不说什么,但每个人的心中都自怨自艾,一面喝着酒,一面赌着牌,不时还要查视四周的环境。
蓦地,电灯又再次熄灭了。
“哟!怎么啦……电灯又灭了……”
“他妈的!到底在捣什么鬼?”王道义呼叫。
幸而,四个警探中有两支手电筒,王道义在黑暗中摸索,执起一支在手,掣亮后,吩咐两名警探好好在楼梯口间把守,假如有什么动静,可以鸣枪通信,自己带着一名警探预备出屋子去和李探长连络。
“不!王道义,你们不要走开!”章寡妇蓦地在楼梯口同时出现,加以制止。
“我去和李探长打个连络,马上就回来!”王道义答。
章寡妇愕住了,自惭表现得过份懦弱,踌躇半响,又静悄悄地回返房间内。
王道义握着电筒,和一名警探出屋子去找李探长去了,剩下的两名警探便自怨自艾发起牢骚来了。
“他妈的!为了几斗米,我们拿着性命和仇奕森拼,真犯不着!”
“我们和仇奕森无仇无怨,他不会对我们怎样!”
“到了火拼的时候,我们沾上了火线,这管得着有仇无仇吗?枪弹是没有眼睛的,碰到谁的身体上还不是一样流血吗?”
“你想开小差不成?”
“假如开火,孙子才不溜——何况我们又是为着一个寡妇……”
倏而,大厅外面的小会客室中起了一阵呻吟之声,两名警探同时打了个寒噤,嘴巴虽然说得硬,但是职责所在,有了动静,又不能不赶过去。
手枪本来就是上好红膛的,将保险掣扳开,以手电筒探路,匆匆绕过大厅,赶进小会室去。
原来,竟是一个喝醉酒没有离去的客人,由沙发椅滚到地上,正抱着脑袋叫痛。
窗户全敞开着,吹进的晚风,把轻纱窗帘扬得高高的,也许是喝醉酒的人特别禁不住寒冷,这位醉客因为想爬起来关闭窗户,而摔跌在地上。
两名警探把窗户一一闭上,又把这位醉客扛起,重新安置在沙发椅上,蓦地王道义带着那名助手由屋外匆匆跑了回来,指着两人破口大骂:
“狗娘养混帐的东西,谁叫你们恣意离开岗位?”
这句话可把两位警探惊醒,张惶失措,如飞似地赶回到楼梯口间,幸而一切仍保持平静,没有什么异样!
但是王道义仍不放心,急急赶上楼,在新房前叩门。
“章小姐,没有什么事吗?”
良久,房内没有回声,王道义心中开始有点焦急,加重了语气连连追问,但是房内竟一点声息也没有,王道义再也沉不住气,同时三个警探也着了慌,也许房中已经发生了什么事情吧?他们四人方欲破门而入。
“王道义,没什么事情!镇静一点,别那样的沉不住气!”章寡妇的声音忽然间由房内传了出来,语气酷冷,而带着坚毅。
王道义犹豫住。“也许被人挟持着?”他心中想,便高声说:“章小姐,你一个人在房中吗?”
“自然还有新郎!”章寡妇说。“没你们的事,你们去休息吧!”
王道义被斥得脸红耳赤,自讨了个没趣,引着三个警探,悄悄地回返到楼梯底下的牌桌上,同时,电灯也就亮了,他们又开始赌扑克牌,喝酒,消磨那段沉闷的时间。
房内是否真的一点事情也没有发生呢?说也奇怪,真的,一点动静也没有,章寡妇一直捏着那管自卫手枪瑟缩在墙角一隅,电灯虽然复明,但是房内的灯光却全被封堵得昏沉沉的。这样,章寡妇好掩蔽自己的所在。
钟摆老是轻轻荡着,声响却是沉重的,滴搭,滴搭……
时光已逐渐接近了黎明,“也许仇奕森是不会来了。”章寡妇心中想,也这样的希望着。
电灯为什么熄灭这样久才复明呢?原来,这一次电流总门的“菲丝”全部被人剪断,一根一根的接好,要花上相当的时间。
当第一次电掣被人扳开,整间大厦的电流全部熄灭之时,李探长就考虑到地下室中也许有什么蹊跷,所以特别派下一名精明的干探留在地下室中看守着,万想不到这个干探又被人背面袭击,打昏在地,电门的“菲丝”便全部的被剪去。电灯第二次熄灭时,李探长正在花园的门房中和手底下研究叶小菁母亲被害的案件,当他赶到地下室之时,除了发现干探昏倒在地之外,什么蛛丝马迹也没有发现。
由这两次神秘的事情发生,李探长便开始怀疑,也许这间地下室中有什么秘密隧道,或机关暗门的装设。这时李探长正捏着枪柄,绕道墙壁,轻轻敲击,屏息凝神,静听声响,假如反应出的声音是空洞的,就可证明室中有机关装设。
李探长的猜测一点不错,但是他无法找出破绽。整间大厦的墙壁全是夹层的,可以来往通走,地下室有一道隧道,而且按着每层楼,都筑有石级,纵横交错,门道甚多,上石级可以直通到章寡妇的卧室里。
仇奕森是江湖大盗,作奸犯科,无恶不为,当他建造这间大厦之时,便为自己设想,万一东窗事发,临时有一个地方可以逃遁,所以整间大厦,全装上隧道,每一个地方,都可以沟通,尤其是他的寝室。
这时,仇奕森正在隧道中徘徊,为什么他迟迟不向章寡妇动手呢?
在这时候,仇奕森假如想杀死掉章寡妇是轻而易举的事,章寡妇的新居,就是仇奕森以前的寝室,由隧道的石级上去,有暗门可以直通到房内的壁炉,由壁炉就可以走入房间。
章寡妇和李探长是断然料想不到房间内会有暗门可通的,虽然,章寡妇深悉仇奕森的为人,已经对这座大厦起了疑虑,暗暗谨慎提防。但是趁在电灯熄灭之际,假如仇奕森突然冲到房间里去,凭章寡妇手中的那管小手枪,仇奕森根本就不放在眼内,想解决她,只是轻而易举之事。
仇奕森为什么迟迟不肯动手呢?因为他考虑到事后应该怎样应付那批鹰犬,隧道虽然可以藏身,但是却没有道路可以通出大厦去,假如李探长看出破绽,将大厦的出口严密把守,困身在隧道中,仍不是善策。
同时,他在新房的壁炉中曾偷听得葡斯帮办和章寡妇的一段谈话,知道叶小菁的母亲已经遭了毒手,当时的情形,使他肝肠寸断,痛不欲生,恨不得马上冲出去,将章寡妇碎尸万段。但是回心一想,这个毒妇假如给她一枪结果,未免死得太便宜了。而且,叶绮云之死,叶小菁绝对会误会是仇奕森下的毒手,杀死了章寡妇,等于灭了主凶的口,仇奕森就无法向叶小菁解释,父子关系,毕生不能恢复。
仇奕森百感交集,内心痛苦,已经独自在隧道中来回踯躅,长嗟短叹,泪向肚流。他深悔在进入别墅之时,遇见了叶绮云的汽车被人跟踪,为什么当时会轻轻放过,而不拦阻这件惨剧的发生。这个被遗弃的发妻,受了十余年的折磨,等到儿子长大成人,还会遭受到如斯结果,天公真是不长眼了。
仇奕森抚今追昔,感慨万端,自惭老迈,一切都不如年青时断时的精明,似乎智力已经腐朽,以致铸成今日的大错。
他施了两番手脚,将电流熄灭,使警探们疲于奔命,疑神疑鬼坠入迷离,这种疲劳心理战略很能收效,只看他们忙乱一团,就可以知道他们的心情惶恐,已经漫无主张。
时间是不留情的,一时一刻慢慢溜了过去,再延下去就要天亮了。仇奕森不能眼看着章寡妇活生生地逃之夭夭,虽然他还没有想出应该采用什么狠毒的手段使章寡妇死得惨酷一点,但是他已经慢慢向着石级行了上去,钻出壁炉,只见章寡妇正跪在床前欣祷。
她说:“愿主的降福……使我和小菁渡过难关……我将永远信奉宗教,宣扬主的福音,以报答主的恩德……”
仇奕森轻轻推开了暗门,侧身在壁炉之中,那陈年不用的暗门,在移动时,发出丝丝尖涩的声响,把祈祷中的章寡妇怔住了。但是这丝声响,很快就平寂下去,自然章寡妇不会找出声响的发出所在,她凝住了神色,手枪紧捏在手中,眼睛不断四下扫射,但是房中回复了死的沉寂,只有时钟荡着轻微而有节奏的“滴搭,滴搭……”的声音。
仇奕森蹲伏在壁炉中,一动不动,壁炉已经多年不用,已成为房间的一座装饰品,洗刷得尘炉不染,壁炉的底下,铺着光滑洁白的瓷砖,假如皮鞋在上面移动,很容易发出声响,所以仇奕森小心翼翼,屏息静窥章寡妇的动静。
当他发现章寡妇向着十字架祈祷之时,觉得可笑又复可怜。一个泼辣狠毒的妇人,到了祈求神灵保佑,可谓已经到了穷途末路,这段恐怖的时间已经是够她消受的了。
奇怪的是叶小菁失去踪影,由壁炉中是不能窥看到房外的小客室的,难怪使仇奕森称奇了。整间大厦,任何部份,由隧道中全可通行,李探长所布下的各个据点,仇奕森全一一窥探过,预备事后寻求出路,作退身之计。但是始终没发现过叶小菁的踪迹,一直还以为叶小菁是在新房之中呢,现在叶小菁既不在房中,又会到那里去了呢?
这一来,仇奕森又下意识地暗自庆幸,叶小菁和章寡妇的婚礼虽然已经举行过,自己赶到已经迟了,但他们洞房之夜,还没有一起渡过,乱伦的大错,尚没有铸成。
仇奕森凝呆地想着,正在出神之际,只见章寡妇已悄悄地站了起来,不住地窥看时钟,时间已是清晨四时三十五分,还有个把钟头就可以天亮了。她的手枪,永远捏在手中,手指扳着枪机,时间的溜走,越使她的神智增加不安。这种疲劳性的恐怖,很容易使人迷糊,她似乎已经熬持不住,恨不得马上将仇奕森找出来,真枪实弹,拼个你死我活。
章寡妇喘着气息,心房剧烈跳荡,举着颤动的脚步,行出客厅,看看叶小菁仍睡得死熟,她斟了两杯烈酒,一饮而尽,以镇压她凌乱无度的神智。当她回返卧房之时,竟看见仇奕森迎面安详坐着,还燃着烟卷,向她微微发笑。
章寡妇吓得魂出躯壳,惊呼一声,手枪就要向前发射。但是转眼间,仇奕森又失去踪影,沙发上仍是空洞洞的,什么也没有。整个房间仍像死的寂寥,只有时钟发着声响,把时间溜过去。
原来这是章寡妇神智昏迷,所发生的幻觉,等到惊魂甫定,幻觉又告消失。仇奕森的影子,在她眼中,到处皆是,任何地方都可以看得到了。窗外、床上、椅子上、壁橱,甚至于正伏在酒桌上酣睡的叶小菁,也可能变成仇奕森。
时间的恐怖,使章寡妇无可自持,她昏迷地举着手枪,只要瞄准了仇奕森的影子就要发射。当她的手枪瞄准了而叶小菁回复清醒时,这种刺激,使她无法消受,蓦地就丢下了手枪,掩面伏枕痛哭。
叶小菁又在发着呓语,他说:“……曼莉,别拦阻我……我要和仇奕森这魔鬼拼命……”
章寡妇泪痕满脸,强自止住了抽噎,复又慢慢地抬起头来,向着床边悬挂着的十字架祈祷,但是到这种时候,祈祷有什么用处呢?仇奕森的影子,在她的脑海中怎样也抹不掉的。
章寡妇跪着,虔诚地祈祷,希望以最大的力量来克服当前的恐怖。但是仇奕森可真的出现了,离天亮还只有一个钟点,仇奕森自壁炉中轻轻移动,如一缕黑烟般,由炉中冒了出来。他的眼中露着凶光,浑身的肌肉跳动,血液暴胀,十只如钢爪的指头,一紧一松,像要抓着他的俘虏,撕成粉碎。手枪在胸前插着,仇奕森还着重江湖义气,对付一个女流,不先用凶器。他的脚步慢慢移动,一步一步逼近到章寡妇的背后,停止下来,章寡妇因在虔诚祈祝,而没有发觉。
仇奕森轻轻取过她的手枪,藏入衣袋中,发出一丝阴森微笑。章寡妇惊觉而骇愕,她张开眼,那悬着十字架的墙上,映着一个庞大的黑影,正好把十字架整个遮去。
章寡妇惊骇失声,她尚以为是幻觉,“也许是灯光太黯了……”她心中想。当她伸手预备去掣亮床灯时,仇奕森的钢爪已如闪电般将她的手捏住;同时,另一只手又迅速地将她的嘴巴堵上。
“寡妇!你的心愿已偿,婚礼已经行过了,已经成为有夫之妇啦!但是仇家并不需要你这样的媳妇,乖乖的跟我来吧!”仇奕森的声音很轻,夹着狠毒而凶险。
章寡妇骇得胆裂魂飞,浑身酥软,几乎眩昏,她想挣扎而毫无力量,颤抖的手不断地向床上摸索,冀图取得她的手枪,但是手枪早已不知去向。
“寡妇,你的恶贯满盈,也应该有个了结——你不是命杨大和找我谈判吗?现在我是应约而来,希望我们开诚相见,最好不要动用武力!”仇奕森再说。
这样,章寡妇拼命挣扎的情绪便松弛下来,仇奕森以为章寡妇已经屈服了,便将堵着她嘴巴的手,轻轻移下。同时,一柄亮晃晃的刺刀,慢慢地自腰间拔了出来,死劲向床前的几桌上一插,那柄刺刀屹立在桌上,寒光闪闪。
章寡妇瑟缩地追至墙边,不住打颤,连牙关也抖索得格格响。她自知已成了瓮中之鳖,惊讶仇奕森为什么会突然自天而降。
仇奕森满脸杀气,两眼烱烱闪露出阴森之光。蓦地,他开始咬牙切齿地说:“寡妇!冤有头,债有主,你我的仇怨,我们自己了结,于人无关,叶小菁的母亲与你无雠无怨,你为什么购买凶手向她下毒手?请你解释!”
章寡妇心如鹿撞,目瞪口呆,呐呐不能成语,她奇怪为什么连这个秘密也给仇奕森知道了。
“别想狡赖!——说!”仇奕森吼喝。
“你们快来人呀……救命哪……”章寡妇突然发狂呼叫,声音凄厉。
仇奕森想制止已经来不及了,扬手“嚓嚓”打了她两个耳光,止住了她的叫声,房中回复了寂寥,只有时钟溜动的声响。章寡妇的呼叫,竟没有丝毫作用,连楼梯上也是悄悄的,没有一点反应。
仇奕森说:“你叫也没有用处,你的走狗们,现在全睡觉啦!”
原来,当第二次电灯熄灭时,仇奕森就用了疑兵之计,将小会客室中一个酒醉睡熟的宾客,推跌落地,吸引了把守在楼梯口间正在斗牌的警探赶过去查看,然后趁隙偷偷赶过来,在他们牌桌上置着的酒瓶下了蒙药,王道义等几个人赶过来向章寡妇查探过没有发生事故,便继续打牌喝酒,消磨时间。这一来,便中了仇奕森的狡计,全迷倒了。
但是章寡妇的叫声,尖锐凄厉,从死寂的空气中,傅播到屋外,给留守在花园间的一名保镳听见了,便慌忙报告了李探长。
这时,李探长正在勘查地下室的墙壁,当他得到保镳的报告,不禁大为吃惊,据他猜测,仇奕森的为人,十多年前正是他横行不法的阶段,建下这间屋宇,不会不作狡兔三窟之计,很可能有机关装设,两次电灯熄灭,就有了蹊跷,现在章寡妇在房中出了叫声,很可能发生什么意外的事了。
李探长早有预料,所以在新房的楼梯口间,布下四名警探把守。这是楼上楼下唯一进出口的地方,假如楼上发生有什么动静,就可以及时接应。但他万没想到,四个警探,连叶小菁的助手王道义在内,全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如死人般昏迷不醒。
李探长和几名干探赶到,见状大惊失色,看见那几个七歪八倒的酒瓶,李探长就知道这几个家伙酗酒坏事,而且还中了别人的狡计。这时,李探长已经镇静不起来了,一面吩咐警探马上用冷水将他们喷醒,一面匆匆赶上楼去。
“曼莉,出了什么事情吗?”他高声问。
房内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回声。
“曼莉,你说话呀……”
仍没有回答。李探长再不敢怠慢,想破门而入,但门闩栓得非常牢固,而且屋子的建造,全是上好的材料,绝非人力可以冲撞得开的。李探长撞了两下,人急生智,便掏出手枪照着门锁匙眼,“轰,轰”射了两枪,锁扣炸裂,李探长扭开门键,和几个警探蜂涌而入。
房中仍是恬寂的,没有一点动静,就只章寡妇失去踪影,倒是醉倒在酒席桌前的叶小菁受到枪声的惊震,迷迷糊糊地挣扎爬了起来。
李探长抢着冲进了卧室,室内过份幽暗,赶忙掣亮所有的电灯,举目四下扫射,连卧室内的浴间、衣橱全检查过,推开窗户向屋外张望,也没有发现痕迹,事情可就怪诞了!章寡妇假如被人劫走的话,是由那里出去的呢?楼梯口间的四个警探虽然被迷倒,但是正厅门口间,仍有保镳把守着,他们不可能没有一点感觉。
看床上的褥单,起了凌乱的皱纹,证明章寡妇在床上睡过,或者在床上和什么人反抗挣扎过,除此以外,什么痕迹也没有。
李探长由于心情过度紧张,额上也现了汗迹,忧形于色,如热锅上的蚂蚁,匆匆赶出卧室,皱着眉头向叶小菁说:
“小菁!曼莉呢?她那里去了?你发现了什么动静没有?”
叶小菁神志仍迷糊未醒,懵懵懂懂地说:“怎么啦?仇奕森来了没有?光熄电灯不露面,等于没有种……”
李探长见叶小菁的醉态有点蹊跷,便捡起叶小菁前面翻倒的酒瓶与酒杯,查看是否下过蒙药。但是酒瓶和酒杯竟是滴酒不剩,连一点痕迹也没有,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章寡妇假如真被仇奕森架去的话,性命危在眉睫,李探长知道再询问叶小菁也只是空耗时间。便采取紧急行动,一面派人火速返警署取化验药物,查验卧室地板上的足迹,一面派人分头搜索整间大厦的每一个房间。把屋中所有的佣仆完全集中在客厅听候问话。
“探长!几桌上有一条很深的刀痕!”一个探员自卧室内探出头来报告。
李探长又匆匆赶进卧室,几桌是贴着床边安置着,用来摆设床畔台灯,或搁置零星用物的。桌面上有着一条短短的刀痕,陷入约寸来深,裂口很新,依据推想,章寡妇是不会无缘无故在桌上刺一条刀痕的。假如是仇奕森刺的话,那就可以证明他曾用凶器恐吓章寡妇了。李探长想着,更是寒悚,惶然无策。
蓦地,一个负责搜索房间的警探,气急败坏地赶了进来报告:
“探长,仇奕森曾经出现在女佣翠英的房间里……”
“怎么样?”李探长紧问。
“翠英的手脚全被捆绑,口中也塞了棉花……”
李探长再不踌躇,一切的事实都可以证明,大厦中绝对装设有机关暗道,四处都可以通行。便吩咐一部份人留守在房间中继续侦查,匆匆跟随警探奔楼下女佣翠英的房间而去。
佣房的位置,是在大厦背后,由进厨房的走廊落天阶,隔着厨房,有两座平面的屋宇,排列的房间有七八个之多,左面是给男佣居住的,右面住的全是女性。
翠英是章寡妇最得宠的女佣,所以独自占了两间较大的房子。
这间房间,布置得富丽堂皇,前面一间隔开,算是客厅,后面的是寝室,看上去一如什么达官贵人的寓所,绝对不会意识到是个区区下人的佣房。由此可见得章寡妇的生活是怎样的豪华奢侈了。
是时,一批男女佣人,正围在门前窃窃私语,一个警探在房内监视现场,李探长赶到,命令警探将佣人驱散,一律集中在大客厅等候问话。
女佣翠英穿着三点式的紧身内衣,玉体半裸,手脚全被粗绳捆绑,披头散发,正垂着脑袋,低声地抽噎哭泣。
李探长命探员将翠英手脚上的绳索解开,一面吩咐她穿上衣裳,听候问话。
“探长!这是绑扎翠英嘴巴的手帕和棉花!”监视现场的警探将一方手帕和棉花呈给李探长。
这仅是一方普通男人所用的手帕,也没有什么标帜刺绣,不过由手帕上的皱纹,可证明绑系时的力量用得很大,李探长知道研究手帕也没有什么用处。两只眼珠不断地在房间内四下溜转,仇奕森既然出现在这间房内,自然就是有暗道能通到这里。以他的经验推测,这座佣人房子和大厦是不相连接的,而且墙壁的建造都不太厚,内中不可能有夹道可通。假如有机关的话,也只是地底隧道,所以便不住地在花瓷砖的地上注意,冀图找出可以开关的活板。但是他竟没有发现一点痕迹。
翠英已经穿好衣裳,安静地坐着,在等候问话。
李探长说:“你看清楚了是仇奕森吗?”
“他有小胡子,我不会看错的!”翠英说时,犹有恐怖。
“他由什么地方进来的?知道吗?”
“他来的时候,我正睡熟,出去的时候,命令我脸向着墙壁所以没看见!”
“他捆绑你有什么目的呢?”
“不知道……他绑好我就走了……”
“你把当时的情形详细说一遍!”
“我正睡熟的时候,蓦然被人堵住了嘴巴,我惊惶吓醒,看见正是那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仇奕森。他警告我禁止张声,便取出绳索,将我捆绑,我已经吓得魂不附体,当然就不敢反抗,任由他摆布了。他将我的嘴巴也扎上之后,便命我脸向着墙壁,就走了。约过了个多钟点,这位探员进来发现我被绑……事情就是这样了!”
“走的时候,听见什么声音没有?”李探长皱着眉宇问。
翠英踌躇着,两眼灼灼地,似乎不大懂得李探长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他由什么地方走的?门口?窗户?或户间内地道?揭开活板的声音?……”
翠英缄默着,侧头想了片刻,苦苦地追忆当时的情形,终于,她摇头说:“不知道……他走的时候,一点声音也没有!”
李探长大失所望,吁了口气,但仍不灰心,继续在瓷阶砖的地面上用工夫。掏出手枪,用枪柄环着房间在瓷砖上轻轻敲击,假如有暗道的话,敲击出的声音就会是空心的。一面,他在暗自忖度,仇奕森蓦地出来捆绑一个女佣的用意何在?而且这一列佣房之中,女佣很多,为什么又单单只捆绑翠英一人?
“也许是章寡妇唤女佣的电铃是装置在翠英的房间内的……”李探长心中这样想。但他在瓷砖地上只是徒耗时间,一点痕迹也没有发现。时间这样亏耗下去不是办法,章寡妇的生命危在眉睫,假如短时间内不能把秘密侦查出来,他这个探长的声誉就永远扫地了。
这时,返警署取检验足印指模药物工具的警探已经回来,李探长便吩咐分开两批人来,一面在章寡妇的房间检验,一面加紧在翠英的房间检验。
“探长!警署有电话给你!”一个探员进来报告。
李探长的方寸已乱,听说警署方面有电话来,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事情,揩着额上热汗,匆匆离开佣房,进大客厅接电话。
对方是负责新马路地区的便衣警探。说:“报告探长,有暴徒在‘利为旅’酒店扔炸弹……”
“什么?……”李探长脸色大变,额汗淋漓。“暴徒抓住了没有?……”
“被逃掉了……”
“糟呀……”李探长发急说。“伤了人没有?”
“还好,炸弹由街面上扔上三楼的窗户,只炸坏了一个没有人的房间。”
“大概情形怎样?你说一遍!”
“……暴徒是坐汽车去的,扔了炸弹就走了……当时马路上一个人也没有,没有人看见是什么汽车。我正在派人向岗警调查,看在这段时间里,有什么汽车行过……‘利为旅’二层楼靠街的房间炸穿了一个大洞……当时酒店中的人全睡着……”
“封锁各道路,检查汽车!”李探长命令。“发现形迹可疑者一律拘留!同时派人到‘利为旅’拍照存案!”
探员应命后,电话便挂上了,李探长知道“利为旅”一帮人是仇奕森的死党,经理莫德全和陆路黄牛帮的人马,为着仇奕森的事情,在葡籍黑兵的封锁线解除后,一直在古堡别墅的附近巡戈,刺探消息。假如仇奕森遭遇不幸,他们可能拼死命冲进别墅为仇奕森报仇。
李探长和莫德全原是老朋友,便派一名警探外出,找“利为旅”的人通知莫德全,招呼他从速返酒店处理善后。
不一刻警探回来报告说,莫德全已经得到消息,早已回酒店去了。
这件意外事情发生,李探长猜想主凶除了章寡妇之外没有他人。“利为旅”的人马,为着重义气,全体出动,冀图给仇奕森一臂助力,但仇奕森成败未卜,不肯牵连他人,“利为旅”和黄牛帮因为未获得仇奕森的同意,自然也就按兵不动。仅流动在古堡别墅之外,刺探消息,盼望仇奕森能安然无恙。但章寡妇却乘虚而入,遣人投掷炸弹,这种行为是非常卑鄙的。
受命投掷炸弹的是谁?李探长无从判明,章寡妇手下的爪牙,龙坤山、冷如水、刘进步几个歹徒,绑架仇奕森出关闸后,一直就没有回来,老烟虫赵老大又羁押在警署内,章寡妇能派出谁去行凶呢?
李探长想着,就只有中央赌博场的经理杨大和的嫌疑最大,此人在大厦电灯熄灭的时候乘混乱离去,和燃炸的时间配合,李探长便又拨出电话请警署派人拘捕杨大和,听候问话。
“不!探长,可能是老烟虫,赵老大干的……”一个探员参加意见。
“胡说!”李探长申斥。“赵老大在警署扣押着,怎么会……”
“不!章小姐在婚礼完后,派王道义将赵老大提到这里来,我亲眼看见的,后来又释放了,还派吴司机用汽车送他出去……”
“混帐……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李探长连连跺脚,气恼得脸色苍白。“把王道义押起来查办!”
这时,王道义已经被同僚弄醒,他仅能辩白的,就是奉顶头上司叶小菁的命令。
叶小菁是李探长心爱的门生,对他越权渎职的事情,心中暗暗叫苦。但是公事公办又不能含糊,否则怎能服众,只有忍痛将他也同时扣押。
叶小菁的酒醉刚醒,发现章寡妇失去踪影,正焦灼如焚,但糊里糊涂和王道义同时被囚禁在小会客室内。
正在此际,蓦地又有一个探员脚步踉跄,头破血流,进客厅来向李探长报告。
李探长大为吃惊,这个探员是把守四层楼顶,负责在平台上了望的。现在头破血流下来,自然又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探员说:“探长!我在平台上把守,突然有人自背后向我袭击,经过一场恶斗,他用枪猛敲我的头顶,我被打昏了……”
李探长检验他头上的伤痕,及身上的尘垢,马上说:“有没有撒谎?”
探员被一语道破隐微,目瞪口呆,呐呐说不出话来,脸孔胀得通红,过了良久,承认说:“有人自背后向我袭击,我来不及反抗,就昏倒在地上……”
李探长的眼光是够厉害的,他检验探员的后脑只有一块伤痕,衣衫上也只有背后沾有尘土,证明被人偷偷从背后袭击,一枪敲昏,仰天躺在地上,根本就没有搏斗过的痕迹。这是职务上的疏忽,但是探员为了体面关系,诡称经过一场恶斗。
“你自然是没有看见袭击者的脸貌了!”李探长问道。
探员摇头以对。
“大概是什么时候?”
“……也许有一个钟点了……”
“你喝了多少酒?”
“……我并没有醉!当时我正伏着栏杆,注意街面上的黄牛帮的动静……”
李探长的精神已足够疲惫的了,再问下去也没有用处,这个袭击者自然是老狐狸仇奕森无疑。这个亡命之徒,闯进了大厦之后,就一直神出鬼没,来无影去无踪,足证明大厦中是有秘密机关,而且已经有五个地方证明可能是有暗道可以出进的——章寡妇的寝室,女佣翠英的房间,屋顶平台,电门总流的地下室,大客厅。
现在章寡妇的性命已危急万分。唯一的办法便是在这五个地点把暗门所在找出来,冲进暗道去把章寡妇救出来。
二楼新房查验足迹的探员匆匆地走下来,向李探长报告,已查验出确实仇奕森曾出现在新房里,而且足迹是由壁炉间出来的。
这条线索于李探长是过份重要,他吩咐所有探员集中,减少室外的岗位,尽情分布在可能有暗门的部位,以阻挡仇奕森的出路,一面选出干练善斗的探员,匆匆赶上楼去。
新房中因为刚打过蜡,所以检验足迹的工作做得非常顺利,涂上一层药沫,足迹就清晰可见。曾经到过寝室的人并不多,章寡妇是穿高跟皮鞋的,最容易辨认,李探长、叶小菁、和两个探员、女佣翠英,曾在寝室内走动过,足迹虽然混乱,但都可以辨认出来。就单只多了三种陌生的足迹,一种是薄底布鞋,依李探长的推测,可能是赵老大的。另外一种是阔长的,不知道是属于什么人的。据探员的报告,在第一次电灯熄灭时,葡斯帮办曾上过二楼,所以李探长就假定属于葡斯帮办的。
最值得注意的,便是有一种足迹自壁炉中行出来,在混乱的足迹中盘桓以后,又从壁炉中行了回去。壁炉的位置,是在房间比较冷僻的部位,所以足迹比较清晰易见,是生胶底皮鞋,走路可以没有声响,长度是十一?二英寸,阔径是四寸半,以足迹大小来判断,和仇奕森的身材相等。所以探员就向李探长报告发现仇奕森的足迹经过。
仇奕森足迹的没有出过寝室的门口,由壁炉中出来,又由壁炉中回去,当可证明壁炉内有机关可以通行。可是令人猜疑的是章寡妇被架走,而没有高跟皮鞋的足迹走进了壁炉。
“难道说章寡妇已经遭了毒手,被杠进壁炉……不,也许被打昏了,杠进去……”李探长心中想。他蹲身跨进了那满铺白瓷砖的壁炉,白瓷砖上即算用药物也不容易验出足迹的。况且上面还有过揩抹的痕迹,也许是狡狯的仇奕森故弄玄虚,让他们发现壁炉秘密,而又不给他们找出暗门的所在。壁炉凹进的地方,三面全是一色洁白排列整齐的瓷砖,两侧约有三尺来长,正面是四尺宽。假如装设暗门,三面都有可能性。瓷砖排列得紧密,连一点缝隙都没有,看不出破绽。李探长用手枪轻轻敲击,假如那一面发出的声响是空洞的话,便可以决定暗门装设在那一面。但是奇怪咧,三方面的声响全是一样实在,找不出一点端倪。
李探长焦灼、颓丧,凝望着那洁白的砖块踌躇着。他这半生精干所获的声誉,可能就此栽在这件案子上。
“到工务局去借两部凿地机……”他蓦地灵机一动,向下手命令。时间已逼使他不容缓慢,借凿地机来,不管暗门设在那一方面,三面的瓷砖全挖开,自然就可以发现暗道的所在了。
李探长找出线索,证明仇奕森确实将章寡妇架进机关暗道,自然极力设法尽速将暗道打开,抢救章寡妇出险。
但是时间一再拖延,章寡妇的生命是否已经完结,正也难说。
这时,仇奕森正在暗道的地下层里,将章寡妇拴绑在一根石柱上,加以恫吓,冀图将谋杀叶小菁母亲凶手招供出来。
暗道的地窖位在大厦的中央,正是所有暗道的通衢据点。仇奕森是在李探长赶到新房在房外叫唤时,将章寡妇击昏,然后杠进壁炉,由石阶落到地窖之中。地窖出口的孔道如蜘蛛网一般,四通八达,距离章寡妇的寝室很远。假如寝室壁炉的进口有什么动静,在地窖中可以听得见,所以仇奕森就选择在这个地方向章寡妇逼供。
“说吧!寡妇,杀叶小菁母亲的凶手是谁?”仇奕森说着,一靠施用恐吓手段,他将左轮枪的子弹取出,将子弹的铅头塞到枪嘴里,使劲拗开,铅头便脱离了弹壳。他举起手中弹壳盛着的火药,洒到章寡妇的头发上,燃着了烟卷,边说:“寡妇,我只要用烟火灼在你的头发上,火药焚烧,那你可能焦头烂额,即算不死,也可能变成个秃子。再不然,变成癞痢头——说罢!我希望你从实招供!”
这种手段确实够恐怖的,但是章寡妇却胁肩垂首,绝不向仇奕森正视一眼,咬紧牙关,只字不吐。
仇奕森慢吞吞再次拗开一颗子弹,铅头落到士敏土的地上,发出清脆声响,吁了口气,说:“其实,我并没有意思要取你的性命,试想谁人会褫夺儿子的爱人的生命,不过请你别忘记了你曾是他父亲的妻子,你曾是她的母亲。我姓仇的虽然际遇不良,陷身赌城,但是世代清白,总不能眼看着仇家乱伦呀……寡妇……”
章寡妇仍然置若罔闻,似乎只期待一死,仇奕森便再次将第二颗火药洒到她的头上。
“寡妇,我再次给你一点时间考虑,说与不说由你,不过可别怪我姓仇的手段过辣了!”仇奕森平和地说。
这个毒妇,知道说与不说,全是死路,即算说出来,仇突森也不见得会放她活着,干脆坚持到底绝不开口。仇奕森查不出谁是杀叶绮云的凶手,叶小菁自然会认定是仇奕森所为,让他们父子阋墙,抱恨终生,作为精神上的报复。
“你说不说……”仇奕森已忍耐不住咆哮说。
但章寡妇仍保持缄默,仇奕森便蓦然取下烟卷伸在章寡妇头上。
“寡妇,你以为你的头皮真这样硬么?”他手中的烟卷已渐渐近了章寡妇的头发,假如触上火药,后果不堪设想,章寡妇即算能活着,那如花玉貌,也将完全毁坏。
仇奕森开始踌躇,手也有点抖索,对这个蛇蝎心肠的毒妇无可奈何。她紧咬牙关,宁死不说,存心死后也要给仇奕森加上一件不白之冤,仇奕森忖度,假如下这记毒手之后,是否应让章寡妇活着?既然取她的性命,何苦让外人看出自己会采这种惨无人道的残酷手法,况且又绝对不会获得叶小菁的谅解。假如让章寡妇活着,这是她罪有应得,十数年来荒淫无耻,自以为是天下第一美女,给她变成一个毁容的丑怪,苟延残喘地活着,这种精神上的责罚,比处死来得更毒辣。但让这毒妇活着,后果又会如何?叶小菁又会怎样?到底这是他的儿子的新婚媳妇呀!
仇奕森心乱如麻,数十年来的盗贼行为从没有这样踌躇不决的,眼看着那支烟卷已燃去一截,那灰白的烟灰已伸出寸长,弹动指头,烟灰颓然落下,仇奕森又将烟卷衔回嘴里。
“寡妇!”他说。“听我的劝告,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我仍愿意放你一条生路!告诉我,谁是凶手?”
章寡妇对仇奕森的威逼利诱无动于衷,也许这个妇人,接触黑社会的英雄好汉过多,事到临头,绝不含糊,采取了“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的无赖作风。
“寡妇,一个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仇奕森再说。章寡妇仍缄默着,四周恬静如死,倏然,由那条通二楼卧室的孔道传下阵阵电动机械震荡声响:“轧轧轧……”四通八达的孔道互相传递回声,似乎排山倒海,使整个地窖的水泥地都有点震荡。原来,是李探长一伙人借回来了凿地机,正在二楼的壁炉间凿挖瓷砖墙壁。
仇奕森和章寡妇的神色同时为之一颤,仇奕森赶忙舍下章寡妇赶到孔道前查探,凝神倾听。
章寡妇颓丧待死的神态,顿时消失殆尽,求生的欲望,油然而生,脸露笑容,倾听着,又注视着仇奕森的神态,继而哈哈狂笑。
她笑得疯狂,如反败为胜的战胜者。蓦地又杏目圆睁,拼命挣扎,冀图将绳子挣断,咬牙切齿地向仇奕森咆哮:
“恶贼!别以为你绝世聪明,狡狯鬼诈,这个地窖设计得够机密的,我做了你的妻子三年,住在这间大厦十余年,竟然没有丝毫发觉。你的自私、险恶、狠毒,由此可以证明——不过强中自有强中手,世间上比你更聪明的人仍有,李探长已经找出你的秘密了,在凿挖门道啦!老贼!你快杀死我罢!否则你没有时间了……”
“闭嘴!”仇奕森吼喝,仍继续沉着气向孔道上注意倾听。
凿地机的声响轧轧……不停,越传越大,震耳欲聋,使人神经也有点麻木,似乎还不只一部,是两三部一齐动作呢。
“老贼!暗门挖开了,他们就会下来把你碎尸万段,你没有时间啦,快杀我吧!杀了我你可以一了十余年关在囚笼子里的心愿,做父亲的杀死了儿媳妇,你总知道会将发生什么后果吧!而你的罪名还不止此呢!谁都证明你是杀叶小菁母亲的凶手,让叶小菁生剐你这个恶魔,我死也暝目了。老贼!快动手吧!我们迟早会在黄泉路上碰头,到时候我们再较量谁的手段高强吧……”
仇奕森没理睬她的疯话,仍然保持沉着,掏出烟卷,燃着一支,喷过一口浓烟,然后用阴森的语气说话:
“寡妇,别过份兴奋啦!李探长虽然聪明,但是他被鬼蒙住了眼睛,他挖错门道啦!壁炉有三面瓷砖假墙,三面全挖开了,就可以把你的卧室和客厅打通了。这不怪别的,只怪你的时运不佳,我是有充裕的时间折磨你,叫你把杀叶绮云的凶手招出来!”
这句话如给章寡妇冷水浇头,她的疯态刹时消失,张惶地,再也狂不起来了,渐渐又回复颓丧。
“告诉你吧!寡妇,壁炉内的整块底板,才是暗门,不把底板揭开来,是无法进来的。李探长这条糊涂虫正站在上面,指挥挖墙壁啦。这个设计不错吧,我姓仇的对平庸者向来棋高一着!”仇奕森说时,扔下烟蒂,掏出一柄匕首,在章寡妇的脸前幌了两幌。
匕首锋利无比,寒光耀眼,使章寡妇吸了一口凉气,又紧闭双目。到这时候,她仅祈求仇奕森能及早结果她的性命,不要用毒恶的手段将她折磨。
凿地机的声音仍旧响着。
仇奕森用匕首轻轻按在她的眼皮上,说:“寡妇!我不知道你愿意做秃子或做瞎子?当然一个美人儿是两样都不会愿意的,那末就请你坦白说出,凶手是谁?”
章寡妇泪珠滚滚而坠,她坚持着最后的缄默。
仇奕森吁了口气,听听凿挖壁炉的声响,距离凿通墙壁发现行藏的时间尚远,他猜想李探长必定要在发现全部工作失败时,才会注意到脚底下踏着地方。
于是,缓下语气说:“寡妇!这间大厦的设计还不错吧?一个德国工师设计的,工程完竣,我送他返国……”
“要杀就杀,何必东扯西拉的……”章寡妇蓦地瞪目顶了一句。
“时间尚早,你死了,我岂不是太寂寞了么?”
“谅你不敢杀我,我死了,叶小菁要拿你偿命,自私的老贼!我说得对吗?你自命英雄好汉,假如被儿子索命,就威名扫地。对吗?你全为自己着想……但是你想得太便宜了,我姓章的不会这样简单,证据早已经替你留下了,叶小菁母亲的尸首旁边,有你留下的象牙烟嘴,你忘记了吧?在我的订婚宴会上,你喝醉了酒留下的,被我利用上了……你杀了叶小菁的母亲,叶小菁自然要找你报仇的……”
仇奕森被激得怒气上冲,再也忍耐不住,扬手将匕首迎面掷去,匕首不偏不歪,“笃”的一声,贴脸插在章寡妇被绑着的石柱上,高声吼叫说:
“毒妇!你既然爱上叶小菁,为什么要杀死他的母亲?她和你无怨无雠,你是何居心……”仇奕森愤怒过度,一手扯着了章寡妇头发拼命摇曳。
章寡妇毫无畏惧,反而拼命挣扎,作困兽之斗,两眼圆睁,红根暴露,疯狂地张口就咬仇奕森的手。
仇奕森的手腕被咬了一下,立时见了鲜血,他挥手掴了章寡妇一个耳光。
“老贼!”章寡妇惨叫说:“你动武了……老贼,杀吧!你杀了叶小菁的母亲!不妨再杀了他的妻子!还有咧!还有一个四个月的胎儿!杀吧!你杀吧……”
“四个月的胎儿……”仇奕森愕住了,哑口无声,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对了,四个月的孕!”章寡妇继续叫嚣说。“是我和叶小菁的爱情结晶品!你觉得诧异吧?这就是我催着叶小菁及早结婚的原因,是你们仇家的种子呢!你觉得光荣吧?老贼!为什么不动手?快动手哇!最好用刀子从我的肚子里插下去,我就是要你们仇家的人自相残杀!老贼!为什么你全身颤抖?提不起勇气么?你自称杀人不眨眼,我就是要看你怎样杀死你的孙儿……动手哇!动手哇……哈哈……”她叫着,骂着,继而疯狂大笑。
仇奕森呆住了,混身颤栗,他以为自己仅来迟一步,无能为力阻止章寡妇和叶小菁的婚姻典礼,但侥幸的,能捣乱她们的宴会,捣乱她们的洞房,满以为这样,仇家的乱伦丑剧不至于无可援救。
岂料章寡妇已经有了四个月的身孕,这出丑剧,远在四个多月之前已经偷偷地演出。
“寡妇!你别撒谎……”仇奕森掌了章寡妇一个耳光,咆哮如雷。“叶小菁不会这样糊涂……”
“哈……老贼你打得很好……”章寡妇笑时,鲜血从贝齿中涔涔淌下。“你的暴燥野蛮,就表示了你的懦弱胆怯,你打我多少没关系,因为我腹中有你们仇家的种子,自然会有人找你算帐的……”
仇奕森的心如火焚,额上也冒了汗,他的两眼阴森拢起,由章寡妇的蛋脸,移向她的胸部,那起伏的波浪以下,便是那纤细的蜂腰,肚子虽然略为隆起,但那不可能是四个月的胎儿。论一个女子的年龄,过了三十以后,腹部自然就会增加脂肪。
于是,仇奕森的脸上掠起一阵冷冷的笑意,说:“寡妇!你的狡计够险恶的!”蓦然伸张十只铁爪,揪着了章寡妇的衣襟,如疯狂般拼命向下澌扯,“吱呀”一声,那件丝光软缎红色旗袍,便由颈项直裂到腿下。
章寡妇的肌质晶莹,软玉温香,高耸起的酥胸,兜着半截绯红色半纱略为透明的奶罩,若隐若现,颤颤抖擞。但是仇奕森已不为这些所颠倒,他的眼中充满了愤、恨、羞、怒之光,注视着章寡妇腹部缠着重重紧缚的薄丝腰带。这证明章寡妇确是怀着孕,为着掩人眼目,用丝带紧扎着肚皮,穿上衣裳,衣面看上去,她的蜂腰仍是纤纤娇细。
“好没廉耻的东西!”仇奕森愤懑至极,以匕首挑断了丝带,他的动作过于莽撞,刀锋过处,章寡妇的肚皮上便现了血痕。但是她能坚毅抵受,连哼也不哼一声。
丝带脱落,刹时章寡妇便原形毕露,肚皮隆起,那程度何止是重四个月以上。这种生理上自然的趋势,章寡妇硬用人力,狠命的包扎,以维持她的未嫁地位,这种罪也亏得她受得了。
仇奕森再次的呆住了,捏着匕首的手,不住的颤抖,他茫然不知所措,应怎样处理当前的难题。
凿地机的声响已经停下,也许李探长已经发现他的工作失败。
“寡妇,你能确定这是叶小菁的种子吗?”仇奕森无可奈何地说。
“只要叶小菁自己肯认帐就成了!”章寡妇回答得干脆。
这句话很合乎道理,不管章寡妇的私生活怎样风流、浪漫、淫荡,现在有了孕是事实,只要叶小菁肯承认,没有人敢证实不是叶小菁的种子。
论仇奕森和章寡妇的关系是夫妻,但是现在她又是叶小菁的新婚夫人,而仇奕森和叶小菁又是父子关系。
这件乱伦悲剧,弄到无可收拾,依仇奕森和章寡妇的关系的腹中的一块肉,应该是他的儿子,假如以叶小菁和章寡妇的关系,那胎儿又该是他的孙子。
仇奕森向是老谋深算,到这时,自觉一败涂地,束手无策。
“不,不能让孩子生下来……”他心中说。“否则这笔帐怎样算法了……”他举刀要扎向章寡妇的肚皮上,但又愕住了。“胎儿是无辜的,何况又是仇家的种子……”
“仇奕森!为什么没有勇气?杀吧!是你们仇家的种呢!我就是要看你仇家的人自相残杀……”章寡妇泼辣地说。“而且你杀完胎儿,最好再去杀叶小菁,否则叶小菁要杀你啦!恶贼!你作恶一生,即算用血也无法洗得清你的罪孽呀……”
“闭口……”仇奕森狂吼。
凿地机又开始隆隆作响,这次的声音比较清脆空洞,大概是李探长凿挖瓷砖墙失败后,已发现端倪,开始挖地板了,门道凿开很快就可以落到地窖里来。仇奕森已经没有时间理会这些。当前的难题,应怎样处理?使他感到困惑。
章寡妇见仇奕森已失去镇定,惶惶无策,便开始说话:“仇奕森!听我的劝告,现在,知道你和叶小菁的关系的,除了你和我,其他任何人也没有。我和叶小菁的事情,木已成舟,你想作梗是办不到的。现在我仍愿应诺前言,把财产分还一半给你,你自此远走高飞,再不干涉我和叶小菁的事情:否则你杀死我事小,我腹中的一块肉是你们仇家的种子,你总不能否认,追根溯源,追到你的头上,你们仇家的乱伦丑剧将无法隐瞒了。要不然就是叶小菁杀死你,再不然就是你斩草除根连叶小菁也杀掉,眼看着你们仇家父子阋墙,但我并不想造成你们仇家的惨事,我爱叶小菁是出于良知的纯真,自然不希望你们之间发生悲剧……听与不听是由你了……”
凿地机的声响,逐渐扩大,而且地窖进口的孔道,已能看见团团的灰麈,细砂,碎石滚落。相信进道的揭板已经快要凿穿了,李探长他们马上就可以冲下来,所以章寡妇故意继续逗着仇奕森说话。
“仇奕森……听我的劝告,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自此洗心革面,重新为人,假如你仍希望叶小菁能承继仇家的香火的话……”
仇奕森的脑海中思潮起伏,根本没听见章寡妇在说些什么,没有多少人知道仇奕森和叶小菁的关系是事实,但是保留这个秘密等于永远失去这个儿子,牺牲个人本来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将来万一秘密戳穿,叶小菁将获得终身遗憾。而且杀叶小菁母亲的凶手是绝不容放过的。
蓦然“轰隆”的一声暴响,孔道上传下一阵凌乱。
“曼莉!你在那里……”是李探长的呼叫。
仇奕森凌乱的思潮蓦然被惊破,刹时起了一种很快的决定,捏着匕首,如闪电般刺向章寡妇的咽喉。
一声凄厉惨叫之后,仇奕森的手抖索着,颤颤地拔出那鲜血淋漓的匕首,他的两眼满罩红丝,露出人类原始的兽性,杀戒一开,十余年前凶狠残暴的强盗性格完全恢复。
章寡妇的颈项上血如泉涌,眼帘垂下,但仍未气绝,奄奄一息,哀哀求饶:“仇奕森……饶了我吧!饶了我吧……我知道错了……。”
到这时候,她自觉错误,已经太迟了,仇奕森的匕首再次扎向她的肚皮上,因为仇奕森不希望腹中的胎儿受折磨,因为那到底是仇家的种子。
这一刀扎下去,仇奕森自己心如刀割,到底仇家的人自己开始残杀了,但是不杀又不成,孩子该算是叶小菁的兄弟抑或叶小菁的儿子?
章寡妇垂下了头,终于不再动弹了,她的一缕芳魂,又追随她的姘夫雷标于九泉之下去了。这一代尤物,作恶半生,命中注定是个寡妇,她的再度结婚,也就是她死刑的宣布。
章寡妇的死态非常平和,似乎没有一点惨痛,像是睡熟了的可人儿。她虽死了,仍保持着天赋的诱人媚态,半裸的玉体,晶萤润滑,如石膏雕塑的艺术品,而涔涔的鲜血,像衬配美艳的玫瑰花朵。
仇奕森的眼中冒出火焰,章寡妇这种诱人的媚态,无异是挑拨他们父子阋墙的导火线,仇奕森硬是从叶小菁的手里,把这个可人儿的生命夺去,叶小菁怎能不誓死复仇。
是时,孔道进口的石阶上,已经起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李探长又在呼叫:
“曼莉……曼莉……回答我!你在那里?……”
听脚步声音,他们已经将要落到地窖。仇奕森蓦然燃亮了打火机,狠着心肠烧向章寡妇的头发上,火药突然着火焚烧,冒起一阵青烟与焦臭。再看章寡妇时,她已血肉模糊,媚人娇态,荡然无存,顿时变作一具惨凄不堪入目的尸首。
李探长正在率领手下警探在秘密隧道中搜索仇奕森和章寡妇的踪迹。队道中的通道很多,纵横交错,石级上上下下排列,也不知道那儿是出口,那儿是进口,那一条通道该通到什么地方?
李探长又不敢将所有的探员完全分散开来分头搜索,因为他深悉仇奕森的手段厉害,探员单独行动,容易遭受暗算。
李探长只有提高嗓子,不断地呼叫章寡妇的名字,以壮声势。正当他们左穿右窜,忙得团团打转之际,蓦地地底下起了一阵爆炸性的火光焚烧。李探长发现端倪,便首先握紧手枪,向火光闪发处抢了下去。那批探员也跟着互相招呼追踪下来。
但是,他们赶到太迟了,地窖下已是静悄悄的,石柱上绑着一个血肉模糊焦头烂额半裸的女尸。看那件撕得碎裂的旗袍,李探长就认出是属于章寡妇的。
“仇奕森终于开杀戒了而且手段残酷,使人惨不忍睹……”李探长看看尸首,怔怔发呆,自咎失职,这件事情传扬出去,难免会使他的声誉蒙受损失。
“搜捕凶手!格杀无论……”李探长怒极,毅然发出命令。
所有的探员也顾不了单独行动的危险,全部散开,分头向每一个孔道搜索。但在这时,那还能找到狡狯的仇奕森的踪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