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类别:文学名著 作者:绫辻行人 本章:第二章

    “言归正传,我们来讨论下一个方法‘从网中逃逸’。”枪中继续说,“事件发生后,一共出现了四具尸体。经过忍冬医生跟的场小姐两位专家的检验,确认他们已经死亡。所以,当然不可能假装被害人——装死。实际上,昨天我们把兰的尸体搬到地下室时,铃藤就突发奇想去确认榊的尸体。那是因为我们都只看过尸体,没有用自已的手去摸过,所以会怀疑忍冬医生跟的场小姐的死亡诊断。可是,他们确实已经死了。

    “依照排除法,现在就只剩下两种可能性。一个是刚才白须贺先生否认的,那个对我们而言不存在的人物就是凶手。另一个就是,利用某种手段让自己成为‘不可能是凶手’的人是凶手。前者,只要我坚持搜索这栋房子,就可以让真相大白,但是,目前我不打算采取这样的行动。在此,我要对后者做详细分析。”

    正面往外突出的窗户外,是被白雪覆盖的前院。在半空中飘舞的白雪已经不见了,风也静止了。也许是暴风雪终于结束了吧,太阳光穿过云层,在远远的地面上闪烁着光芒。

    “所谓‘不可能是凶手’,究竟是怎么样的状况呢?”

    白须贺先生再度闭起眼睛,枪中又把视线固定在他脸上,继续说:

    “最常见的,就是利用时间上的不在场证明,还有受伤、看不见、色盲等肉体上的不利条件,来否定犯案的可能性。或是,现场是密室,不可能有人进出,这也是方法之一。不过,这次的案件当中,没有一件是密室杀人,所以不列入考虑。

    “在这一连串事件中,并没有人以肉体上的不利条件来逃脱嫌疑。勉强来说,只有名望奈志的‘刀刃恐惧症’。这种无形的,也就是心理上、精神上的特征,比有形的东西更容易捏造。他的‘刀刃恐惧症’究竟是真是假,我们也很难在这里确定。”

    名望奈志坐在我旁边,用手指顶着尖尖的下颚,微微咂着舌头。

    “从这些案件,尤其是昨天深月的案件来看,好像手无缚鸡之力的女性不可能办得到。不过,我觉得不能因此去除这种可能性。因为,我认为女性只要有那个心,未必办不到。而且,现在正流行凡事都要‘男女平等’的风潮,如果在此断定女性不可能办得到,可能会被批评我有差别待遇。所以,为了对世上的女权主义者表示敬意,我还是得认定她们的可能性。最后,还有那个拄着拐杖的神秘人物,他也表现出了他肉体上的不利条件,不过,在这里我们暂时不谈他。

    “让我们先来探讨时间上的不在场证明吧。

    “在第一幕时,我跟铃藤以及死去的甲斐,都有完整的不在场证明。深月跟彩夏的不在场证明虽不完整,但也可以算是。第二幕兰被杀时,没有一个人有不在场证明。第三幕时,白须贺先生,您跟鸣濑先生、井关小姐跟末永先生这两组,彼此确认了对方的不在场证明。至于第四幕,目前还没有确认。”

    枪中巡视在座的人,说:

    “有没有人可以在此提出不在场证明?根据忍冬医生的判断,甲斐的死亡时间大约在凌晨2点到4点之间。”

    没有人作答。

    “在这四件案子当中,只有第一幕与第三幕有人有不在场证明。”

    枪中吐了一口大气,继续说:

    “现在,我要配合刚开始时我所提到的两大类问题的另一个问题来思考,也就是‘凶手为什么要采取北原白秋的来模仿杀人’这个问题。

    “在这四个案件当中,大家都看得出来,模仿工作做得最彻底的是第一幕。这也许跟第一次做有关系,可是,跟后三次比起来,所花的工夫明显多了许多,我觉得这之中一定有什么特别用意。所以,现在我要花一点时间,把探讨焦点放在第一幕榊由高被杀的事件上。

    “先回顾一下那个事件的大略情形。

    “榊的尸体是17日早上7点半,在温室被末永先生发现的。现场状况如下:尸体躺在温室中央,姿势有点奇怪,双手像保护着心窝一般环抱着身体。杀害方法是先从后脑勺击昏再勒毙,凶器是北原白秋的书与榊的皮带。尸体上方吊着洒水壶,里面塞着水管,水不断滴落着。尸体脚边有一双红色木屐,此外,除了陈尸的广场之外,靠近温室入口附近的通道上,有被杀害的痕迹,还掉落着那两件凶器。

    “验尸结果,推断大约已经死亡六到九个小时。这是曾经替警察工作过的忍冬医生,跟的场小姐商量过后,慎重推断出来的时间。当时是早上9:10左右,所以倒回去算,死亡推定时间大约在16日下午11:40到17日凌晨2:40之间。他们说即使有误差,顶多也只是加减十分钟的程度。

    “这个案件最引人注目的特征,当然是模仿杀人。洒水壶洒下来的水、红色木屐、北原白秋的书——很明显可以看出来是在模仿童谣。

    “好,再让我们回到最初的问题——凶手究竟有什么用意?为什么非使用白秋的不可?

    “‘模仿杀人’一定有某种意图存在——可以分成三种情形来思考。

    “第一种是,凶手使用‘模仿杀人’来装饰尸体。在这种情形下,探讨凶手究竟是‘模仿什么’来杀人,就没有任何意义了。也就是说,凶手只是想借由‘某种’模仿杀人的方式,让尸体成为‘观赏品’而已。

    “第二种是,这首歌或诗、词句,对凶手具有某种重要的意义。那么,用进行模仿杀人这个事件本身,就是凶手的主要目的。在这种情形下,进行模仿杀人,对凶手而言,也是一种讯息的传达。

    “第三种是,装饰尸体或‘雨的模仿杀人’等表面行为,都不是凶手的真正目的。在这种情形下,‘模仿杀人’不过是一种障眼法,凶手企图用夸张的东西,来吸引大家的注意力,掩饰凶手不想被发现的事实。例如凶手身份、犯案实情、对凶手不利的证据等等;或是想借此制造出对凶手有利的某种假象。

    “第一和第二种情形,都要归结于心理与内在的问题,很难下正确判断。从‘让尸体成为观赏品’、‘装饰尸体’、‘对歌或诗的执著’等词句来联想,最容易想到的就是虐待狂、盲目崇拜、偏执狂、妄想症等异常心理。也就是说,凶手是在某种异常心理的触动下,进行了‘模仿杀人’。但是,我实在无法认同这一点,如果说为了复仇,让尸体成为‘观赏品’,也许有可能,可是仍然太缺乏说服力了。

    “那么,第三种情形呢?我还是支持这个论点。‘模仿杀人’本身没有任何意义,凶手的真正意图是借由这样的行为来掩饰某种事。”

    枪中的语调更加锐利了。

    “大家想想在第一幕中,构成‘雨的模仿杀人’的条件——从洒水壶中流出来的水、放在脚下的红色木屐,还有白秋的诗集。

    “凶手让现场‘下雨’,是为了掩饰某种东西,还是认为红色木屐跟白秋诗集出现在温室里太不自然,所以才模仿了的歌词?

    “在此,我有个问题想问鸣濑,可以吗?”

    “是!”即使是突然被叫到名字,站在主人背后的管家,表现出来的态度还是跟平常一样。

    “那双木屐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鸣濑摇摇头,回答枪中说:“没有,只是被水淋湿了而已。”

    “如果小心把水擦干,放回大厅玻璃箱里,你会发现哪里不对劲吗?”

    “我想应该不会。”

    “那么诗集呢?如果把那本弄脏又损毁的书,若无其事地放回原来的书架上,你会看得出来吗?”

    “只要好好放回原来的位置,恐怕要等到晒书时才会发现吧。”

    枪中露出很满意的表情,谢过鸣濑后,又把视线转回白须贺先生脸上,继续说:

    “您也听到了,凶手那么做并不是为了木屐或书。即使红色木屐跟白秋的诗集会妨碍到凶手,凶手也不必大费周章来掩饰这两样东西,只要像我刚才说的那样,把东西放回原处就行了。

    “那么,只剩下从洒水壶洒出来的‘雨’了。在此,我们必须先去除‘白秋的’这个附加意义,单纯思考这个举动的意义。当我们把从洒水壶滴下来的‘雨’视为一种现象时,它原本拥有的要素是什么?不用说,当然就是‘声音’。跟‘水’两种要素。

    “洒水壶的‘雨’是企图用水声来吸引人们的注意,还是为了掩饰某种声音?——答案是‘N0’!因为那间温室跟本馆相隔一条长长的走道,温室里的水声根本不可能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所以根本不需靠水声掩饰声音。既然是不怕被听到的声音,又何须费工夫去隐藏呢?实际上,那具尸体也是末永先生早上照平常时间去温室时才发现的,那之前根本没有人发现。

    “既然与声音无关,那么,就只能往另一个要素‘水’的方向去想了。在尸体上洒水就是凶手的真正目的吗?如果是的话,凶手为什么必须把榊的尸体淋湿呢?”

    洋洋洒洒的推论,大概就要突破某个关卡了吧?枪中停下来,环视默默倾听的我们的脸,又重复了一次同样的问题:“凶手为什么必须把榊的尸体淋湿呢?”

    他自己回答说:

    “我认为有三个答案:

    “第一个是,淋湿尸体以达到某种物理性或生理性的效果。例如,尸体上有不想让我们发现的内出血或轻微烫伤,所以,凶手企图用水冷敷。不过,对已经死亡的身体冷敷,恐怕也恢复不了原状了,这只是举例而已。的场小姐也说过,那是湖水的水,而这里的湖水温度又比较高,所以,用这种水来冷却恐怕也得不到预期的效果。我也想过其他情形,例如尸体有极高的热度等等,可是,这些都跟这个案情配合不起来。

    “第二个是,凶手企图用水洗掉什么东西。可能有凶手不想让我们看到的某种东西,附着在尸体身上或陈尸地点附近。凶手用水把那些东西冲干净后,为了掩饰冲过水的行为,就故意让洒水壶洒出‘雨’来。如果真是这样,那么,那个附着物到底是什么东西?白须贺先生,您认为是什么呢?”

    这之间,雾越邸的主人一直闭着眼睛,大概是这个问题也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吧,当枪中这么问他时,他缓缓地张开了眼睛,绽开嘴角微笑说:“这要问凶手才知道吧?”

    枪中点点头,很认真地说:

    “没错,正是如此。再怎么想也不可能知道那个附着物是什么,可能是什么粉,可能是液体,也可能是某种味道。更具体来想像,可能是凶手的唾液、凶手的血液、凶手的吐泻物、凶手脸上涂的脂粉、香水的味道等等……可是,被水冲走,我们就无法正确判断出那是什么东西了。

    “可是为了不让我们知道要冲洗掉的某种东西,而大费周章地布置出那样的情况,我觉得一点意义也没有,我认为凶手完全没有必要那么做。”

    枪中缓缓撩起垂落在前额的头发。

    “最后的第三个答案,就是因为某种原因,尸体本来就是湿的。凶手为了隐瞒这个事实,才布置了洒水壶。”


如果您喜欢,请把《雾越邸杀人事件》,方便以后阅读雾越邸杀人事件第二章后的更新连载!
如果你对雾越邸杀人事件第二章并对雾越邸杀人事件章节有什么建议或者评论,请后台发信息给管理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