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空前的不可思议。在场的人几乎同时惊呆了。
侯小波看看桑伯伯,又看看吕小东,以为他们在恶作剧。
吕小东说:“别看我,桑大神探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真的!”
“谁!”侯小波发觉自己真的像一只被耍弄的猴子。
桑伯伯指指电话:“他!”
侯小波怔了一下,伸手就去抓话筒。桑楚拦住他,摁下了“免提键”。这样,大家就统统能听见了。
“喂!”
天呀,真的是那家伙——那个恐怖的男中音!
“喂。”那家伙又喂了一声。
桑楚朝侯小波抬抬下巴,示意他可以回答了。侯小波便凑上去,声音颤抖地应了一声:“嗨。”
对方笑了:“侯小波,你怎么这个音调呀,谁吓着你啦?”
侯小波心里骂自己没出息,而后朝电话提高了声音:“谁也没吓着我,谁能吓着我呀。我只不过不明白,你怎么把电话打到桑伯伯这个来了?”
“嘿,那不是你给我的电话号码么。你忘啦。”
桑楚大声说:“就是,年纪小小就爱忘事。连我都还记得呢。”
那人笑了起来:“啊,你们都在。太好了!侯小波,我现在要跟桑先生说话了,你的历史使命完成了!”
侯小波突然恼了:“什么,没我的事儿啦!那不成,你把我当什么人了,难道是你的传声筒么?”
对方道:“事情已经彻底结束了,你觉得你还能干什么?”
“我至少要知道你是谁?”
“你不是对我是谁根本就不感兴趣么?咱们还是算了。再说了,我没有必要告诉你这个。让我给你留下个神秘的印象算了。那多好玩儿呀!”
侯小波哑口无言。
那男中音的语气变得严肃了些:“桑先生,现在该咱们谈了,桑先生您在听么?”
桑楚道:“说吧,我在洗耳恭听。”
“我想告诉你昨天晚上那起杀人案的全部经过,我目睹了那个案子!”
吕小东和两个孩子交换了一个眼色。
桑楚吸着烟,道:“其实你说不说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我已经什么都清楚了。”
对方惊愕的声音:“不可能吧,你什么都清楚了?”
“是的,我什么都知道了。包括谁是凶手!”
“不,这绝对不可能,除了我,谁也不可能知道真正的谜底!”
桑楚嘿嘿一笑:“可你别忘了我是谁。”
“不不,即便你是神探桑楚也不可能知道。你当时并不在现场。”
桑楚道:“难道你在现场么?”
男中音道:“你说对了,我确实在现场。我目睹了事情的整个经过!”
那声音挺大,屋子里的所有人都摒住了气,因为这情景实在太可怕了。侯小波尤其惊骇不已,他不敢想象,在幽暗的小月河的树丛里,居然有一对眼睛在暗中目睹了一起谋杀。
桑楚道:“听起来你非常想把所见所闻说出来,这倒真是我办案中最反常的一个。那好吧,尽管我什么都清楚了,还是可以满足你的虚荣心——你讲吧。”
对方又笑了:“你不要这么小看人好不好,我不相信你什么都知道了,因此谈不上满足谁的虚荣心。我只不过想把事情做得有头有尾。”
桑楚道:“你所谓的有头有尾,是不是从第一个打给侯小波的电话开始?”
“对。那些你们都分析一百遍了吧。我现在想说的是尾,是小月河树丛中发生的案子。”
“好了好了,你现在说什么都可以,开始吧。”
男中音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思索,而后便侃侃地说了起来:“事情应该从昨天晚上八点多开始,具体时间我说不准,大约是那个时候。等等,我想想,噢,估计在八点半吧,当时有一个夜晚散步的老头儿走了过去。他手里的收音机正好开始晚上那个小说联播节目。”
“你在树丛的一个暗影里躲着对么。”桑楚问。
“你说对了,我一直盯着乌继德和那个陕西人的动静,他外号好象叫崔大牙吧?”
“对。说下去。”桑楚神秘地朝大家眨眨眼睛。
“他们俩是从两个不同的方向出现的。崔大牙打的是出租车。不用想,他们早就约好了这个交货地点。我摒着气看着他们,那时候天挺暗的,基本看不清他们的脸,只能从个子和高矮上判断谁是谁。两个人走到一起,乌继德问:‘钱带来了么?’崔大牙说:‘带着,小提箱沉的很哩!你的东西带着么?’乌继德说:‘看看,在这儿。’那个崔大牙欢叫了一声,是那种见了宝贝的兴奋感:‘谢谢老天爷了,俄的企业有救了!不是假的吧。’乌继德恼了:‘你要认为是假的,我马上不卖了。’崔大牙急忙赔不是说好话,接着两个人就成交了。”
“等等。”桑楚打断了对方的话,“乌继德肯定验了钞票,那笔钱可不少呀!”
男中音的声音里透出些钦佩:“桑先生,您果然老练,太老练了!”
桑楚道:“老练谈不上,这是职业习惯。说吧——”
对方道:“您说的对,乌继德检验了那些钞票,估计是满意了。两个人握了握手,乌继德说:‘祝你发财。’崔大牙说:‘都发财都发财。’然后就飞快地走了。桑先生,我说的不快吧。”
“不但不快,而且有些慢。可以再快一些。”
“那好。”男中音提高了声音,“崔大牙的车很快就消失了,乌继德还沉浸在有了钱的兴奋之中,他伸开双手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可就在这同一时刻,一条黑影闪电般地出现了……”
像断了电,对方突然不说了。
侯小波等人已经听入了迷,一下子急了。桑楚朝他们做了个“别急”的手势。果然,对方的声音又有了。
“那条黑影来得十分突然,非常出乎我的预料。至于乌继德,更是做梦也没想到。等他有了感觉的时候,一条皮带已经勒在了他的脖子上。”
“精彩!”桑楚高声道,“真精彩!”
男中音的声音好像很激动:“是的,太精彩了。不是有一个成语么,叫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凶手等于坐收了一笔渔翁之利,好大一笔钱呀!”
桑楚笑了:“你的文学很好,说话很有一套。你是南方人吧。”
对方问:“这很重要么?”
桑楚道:“这不怎么重要,其实我们侯小波一开始就知道这些了,这孩子很聪明!你接着说吧。”
桑伯伯朝侯小波挤挤眼睛。
男中音轻声笑笑:“我是南方人不假,但是我出生在北京。好了,我还是接着说乌继德的事吧。你们还愿意听么?”
“太愿意听了。请讲——”
男中音像是注射了兴奋剂,情绪高涨:“我就像看电影似的看着那凶手勒死了乌继德,原来勒死一个人是那么的好看。就见那乌继德仿佛跳舞般挣扎,姿势特优美。开始的时候很剧烈,接着接着就慢了下来,估计是气喘不过来了。那动作看上去就像电影里的慢镜头……终于,一切都停了,他不挣扎了。凶手一抬手,松开了皮带。乌继德一头倒了下去,死了。”
“的确精彩。”桑楚写了张条子递给吕小东,嘴上却说着话,“然后呢。”
“然后凶手弯下腰看了看死去的乌继德,随即拎起那只装钱的提箱消失了。”
“噢。”桑楚装模作样地点着头。
这时,吕小东已经掖好那张条子出门去了,关门的声音咔哒一声响。
“是不是有人出去了?”男中音耳朵很尖。
桑楚道:“不,不是出去而是进来了,进来一个叫张不凡的中学生。”
张凡抬头鬼笑。
那男中音大概也讲累了,道:“故事的结尾基本就是这个样子。桑先生,你满意么?”
桑楚道:“不,我不太满意。”
“为什么?”
桑楚提高了声音:“因为你好象忘了说明一个事情。原本是不应该忘的。”
“我没有忘,我都说了。”
“你忘了告诉我,那个凶手正是你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