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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
白可夫沿着寂静的过道朝前走着,在经过晏子昭的办公室时,他略微迟疑了一下,最终没有进去。
今天是九月九日,是个叫人提心吊胆的日子。和以往进钱不同,这次是在宋凡自杀之后,也是在公安局插手之后。依照眼下的形势,最好像死狗似地呆着别动。不知晏子昭是怎么想的,这钱还能去送么?
他轻轻地开了门,又轻轻地关上。靠着门喘息了一会儿,撩开衣襟看看别在腰带上的那把钢丝锁。黄铜锁的锁头硌着腰侧突出的那块骨头,他适当地调整了一下。
原打算不带什么东西的,他不愿意再次充当晏子昭的帮凶。可出了门又发现不妥,还是应该带件家伙,不防李邑还要防晏子昭呢!回家找东西,找了好几件都觉得不对劲儿。不!不能用家里的东西,一旦出事,这会成为线索。这样,他才决定去小商品市场看看。结果弄到最后,还是觉得这条钢丝软锁合适。
这个铜疙瘩砸在脑袋上,不像砸西瓜才怪呢!放下衣襟,他给自己泡了杯茶,坐在办公桌前发呆。
眼下是个焦头烂额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已乱了方寸,几乎连完整地想一件事情都做不到。首先,钱送不送?是放下就走,还是像晏子昭所说的,留在暗处观察一下再说?他没有主意。其次,发现李邑来拿钱又怎么办?真下手么?他觉得自己不尿裤子就是好的。
更要紧的是,警察已经开始行动了,谁敢保证没有尾巴跟着。
他越想越乱,真正的六神无主了。
拿起电话摁了几下键子,对面很快就传来晏子昭沉沉的声音。
“我,白可夫。”他觉得自己的手在打抖,“老晏,下午的事儿……”
没等他把话说完,晏子昭便打断了他的话:“现在不是时候!中午,隔壁酒馆儿再说。”
咔哒,电话挂了。
白可夫朝话筒骂了句“×你妈的”,无奈地搁下了电话。他试图从对方的声音里判断一下晏某此刻的心情,却又没有这方面的能耐。立起身,在房间里溜达了几个来回,抓起鸡毛掸子毫无目的的东一下西一下。最后他坐回桌前,开锁拉出了抽屉。一万块还在报表下头放着。他取出钱,贼似地躬着身数了一遍,然后抽掉两张塞进钱包,剩下的码齐,竖着塞入外衣的内兜。
笃笃笃,有人敲门。
他惊出一身鸡皮疙瘩。过去拧开门,竟是江宁。
“怎么啦?老白。”江宁似笑非笑地望着他,“大白天的,干嘛锁着门?”
“风,风撞上的。”白可夫舌头有些不听使唤。
江宁大模大样地摆摆手指:“不对吧,这屋根本就没开窗户。”
“江宁,你有事么?”
“没事我才不来呢!”江宁推门进来了。
白可夫赶忙把门关好,靠门站着,不安地问:“你有什么事?”
江宁没理他,慢慢地拉开小挎包。白可夫紧张地看着,却见江宁只不过拿出个小圆镜子。
“老白。”江宁对着小圆镜上下看,“你好像有心事?别摇头,我的眼睛贼着呢!”
“没有,我有什么心事。”
“废话,现在全公司都议论纷纷,你能坐得住?宋凡的死据说有点儿古怪!”
“我……我听说她是服安眠药自杀的!”
江宁呼地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可她临死前接到一个恐吓电话!”
白可夫一抖,突然翻了脸:“什么电话不电话,你跟我扯这个干嘛?”
是的,一个恐吓的电话!
为了这个电话,他整整一夜都在翻烧饼。即便是猪,也明白那个电话在宋凡自杀问题上的重要性。可晏子昭一开口就表现出他对那个电话的一无所知,甚至还充满了紧张和不安。然而冷静下来一想,白可夫的怀疑焦点仍然集中在姓晏的身上。当然不排除李邑的可能,但仅仅是可能,李邑和宋凡的仇还没上升到非要致其干死地的份儿上。而晏子昭却干得出来,肯定干得出来!
这个电话对宋凡的威胁显然是很大的,要不是她患了精神病,说不定早让晏子昭除掉了。如今李邑的阴影越来越重,老狗于万般无奈中拔除这颗隐患,是完全符合逻辑的。甚至包括自己,何尝没这么想过。但仅仅是想过,绝没有付诸行动的念头。
自己和晏子昭最突出的不同之处就在这里。所以,在一夜之间,白可夫最终的结论是肯定的。此刻,江宁闪电般地提出了这个问题,他必须招架。
小有不解的是,从江宁眼睛里流溢出的不是宋凡自杀所带来的幸灾乐祸,而是彻头彻尾的激愤。是否可以这么认为,李邑原本是不想对宋凡怎么样的,打电话的确实不是他。
“老白,你喊呀!”江宁冷峻的面孔上掠过一个冷峻的笑,“用得着这么敏感么?莫非那个电话是你打的?”
“你胡说!”白可夫更加控制不住自己,“你什么意思?”
江宁玩弄着小圆镜,态度渐渐平缓下来:“老白,宋凡已经死了,她当然不可能指认某某某,但是你记住我句话,是贼就跑不了。”
只差一层窗户纸了,她为什不把这层纸捅破?白可夫耳朵嗡嗡的,呼吸开始急促。不知怎地,他仿佛觉得江宁此刻的表情,和昨晚在河边碰上那个姓桑的小老头有几分相似的地方。这感觉如同在X光室照片子,你什么都看不见,而人家却能看清你的五脏六腑。
“江宁,你坐下说好不好?”白可夫觉得自己快招架不住了。
“说什么?”江宁歪歪头,把小镜子揣回挎包里,“我并不想听你说什么。我是来向你送句衷告的:提防姓晏的!就这句话。”
言毕,江宁同样大模大样地开门走了。
白可夫怔怔地望着门口,丢了魂一般,四肢僵硬得动弹不了。他记得一清二楚,两天前的这个时候,江宁用同样的语言“奉劝”过晏子昭。天呀!她究竟想干什么?
难以忍耐的一个多小时好不容易熬过去了。午休的铃声悠长地响着。白可夫在房间里多呆了一会儿,估计人们都去食堂了,这才起身下了楼。他没有直接奔酒馆,而是到食堂里晃了两圈。和几个人随便聊了几句,然后才在人们不留意的时候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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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酒馆离保险公司不远,几步路就到了。
晏子昭已在靠里的那张桌前坐着,慢条斯理地抽着烟。见他进了门,什么话也没说。白可夫朝伙计勾勾手,然后便在晏子昭对面坐了了来。他发现晏子昭的脸上多了块伤,充满病容的样子。而且还很少见地穿了件挺新的风衣,头顶上的帽子相反倒不见了。
先上来两杯茶。
晏子昭往后让了让,把茶杯推开一些。眼睛顺便扫了一圈儿周围。酒馆不大,总共才摆了四张桌子,在他进门之前,四个桌上都有人了。因为是老主顾,伙计把一个五十多岁的外地人请到了另一张桌上,并且根认真地擦拭了桌面。由此分析,在场的人里没有盯梢的警察。柜台的桌上摆着台录音机,正在播送一支老掉牙的流行歌曲,这可以使他们的谈话稍微放心点儿。
伙计来点菜,晏子昭说还要以往那几样,酒么,白的,但度数不要太高。
“你的脸怎么搞的?”白可夫伏在桌上问。
“路灯坏了,撞在了树上。”晏子昭不敢说出李再兴那档子事。
白可夫小小地打了个哈欠。
“失眠了?”晏子昭瞟了他一眼。
“老毛病。不是一天两天了。”白可夫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怎么办?老晏。下午去不去?”
晏子昭重又扫了扫周围。
“废话!不去怎么行?但是要有防备。我让你带的家伙带了么?”
“哟!坏了!我把这事儿忘了。”白可夫随即灵巧地撤了个谎。
“你要撑不住了,老兄!”晏子昭虎着脸说。
“你带了么?”白可夫关心的是这个。
“本来就没说我也带,只是让你准备一下。”晏子昭见菜来了,赶忙收住口。
几样小菜摆上桌,双方各满了一杯酒,晏子昭抬抬手:“吃吧!好歹不能垮了。”
白可夫平时酒量还行,但今天他不敢多喝。照现在的心态,一喝开了口子就会刹不住车,刹不住车事就坏了。
他小小地抿了一口,道:“你说的不错,我这几天是有点顶不住了,咱们得赶快想办法。”
“顶不住也得顶!”晏子昭低声却很严厉地说,“办法不是没有,你还信不过我么?”
“你能耐大,这我知道。可你为什么迟迟不动?上头不是有人么?”
“你懂个屁!这种事首先得自己解决,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千万不能随便甩上头的人。”
“现在还不够劲儿呀!”
“看看再说。”晏子昭端起酒杯,“从眼下的情况看,李邑是想把咱们手里的钱挖走,先满足他这一点。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我看没这么简单。”白可夫道,“那个电话……那个电话已经把事儿弄严重了。”
在这儿,他使了个所指不明的词汇。
“是的,我担心的也是这个。”晏子昭的腮帮子抽动了一下,完全是不由自主的。
有人吃完东西站起来付帐,没进来新顾客。
两个人开始沉默了。白可夫真有些拿不准了,前后两次和姓晏的提到恐吓电话的事,对方都表现出相当的紧张和不安。你说那个电话一定是他打的,确实又很不像。
而且他看得出,晏某也在怀疑自己。
“老晏。”他抓过酒瓶给量子昭满上,“老晏,我想咱们……咱们应该落实—个问题。”
“我知道,我知道。”晏子昭伸过头来凑近他,“你怀疑那个电话是我打的,是不是?现在你听着!我确实没打那个电话!你?我看得出来,你也没打,你我都没打,还能是谁?”
“李邑!”
“怕就怕他也投打!”晏子昭终于把话说到了极限,“别这么看着我,我只不过说出了那句非说不可的话!”
“可是老晏,”白可夫感到有一股冷彻骨髓的凉气从头顶直灌脚底,“你凭什么认为不是李邑?”
“我压根就没说不是李邑,我也和你一样希望是李邑干的。但是……老白,你应该注意一点,咱们至今没有办法证明是李邑。”
当然,这一点白可夫早想过八十遍了。
“这还用证明么,李邑只能把宋凡当成咱们的同谋,因为那收条和单据向来是掌握在宋凡手里的。”
“这很可能!他如果真没有丢失那只密码箱,如果真发现了那两件证据,自然会把宋凡想成咱们的同伙。但是你别忘丁,事情已经过去四年了!一千多天啊!他有足够的时间把各种关系理出头绪来。这么一来,即便他没打消对宋凡的怀疑,也不会头一个向宋凡下手!”
太可怕了!
白可夫发现晏某的思路几乎和自己无二。
“老晏,你相信那两件证据还在么?”
“我不敢说他不在。”晏子昭道,“不过那不是很要紧的。”
“当然要紧!那上头有咱们俩的签字!”
“是的是的!我是说,它和眼下的形势比起来不是最要紧的。现在关键是那个电话,如若不是李邑打的,又会是谁?”
谈话到这里,再也无法继续下去了。傻瓜都明白,如果这个推测成立,他们就不得不面对比李邑归来、讹诈信、罪证单据等等都严峻得多的现实:还有一个知情人。
“我还是怀疑江宁。”晏子昭道,“她莫非真的和李邑裹在一起?你记不记得,李邑出事后,她闹过一阵后就不闹了,难道她不会想出了什么鬼点子?”
“我不懂,你最好再说得明确点儿。”
“我是说,她会不会伙同其他人一道诈取咱们手里的钱?”
白可夫突然想起了那个老警察提到过的一个人名:“老晏,你听说过一个叫李再兴的人么?”
“什么?你说什么?”晏子昭失口出声,“李什么?”
“李再兴!”白可夫紧张地望着那时浑浊的眼睛,“你怎么了?这个人你认识?”
“对!”晏子昭微微颔首,“不但认识,而且昨天晚上我还见过他!”
白可夫感到对方偷偷地松了一口气。
“假如真是这样的话……”晏子昭举了举酒杯,“事情可能就好办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那个李再兴是谁?”
“别急,我这就告诉你。”晏子昭抿了一口酒,夹了一筷子菜塞进嘴里。然后不紧不慢地把昨晚上的发现讲给了白可夫。听得白可夫眼睛都大了。
“懂了么?是江宁和那个李再兴搞的鬼。这个李再兴不会是李邑!”
白可夫似乎明白了晏子昭眉头展开的原因。不错,真是这样的话,事情就会变得很简单。钱,诈钱!钱诈光了也就就没事了。江宁如果再击告发的话,她等于白干了一场。可是……白可夫仍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头,比如那个阴谋,江宁除了从李邑那儿知道以外,还会有其它渠道么?
“老晏,你的意思是不是说,打电话的那个人是李再兴?”
“应该说是江宁主使辜再兴干的。”
白可夫无法接受这个说法,因为江宁在谈到宋凡之死时那愤怒的表情还历历在目。
“老晏,咱们不防把范围考虑得再宽点儿。”他犹豫了一下,“我还想起了一个人。”
“谁?”
“尚主任!”
“混蛋!你胆子也太大了!”晏子昭手抖了。
“老晏,我知道这么想有点儿那个,可是你别忘了,尚主任确实是个彻头彻尾的知情人。”
晏子昭没话了。其实他心里很明白,白可夫说的是事实。尚主任和李再兴都有可能是那个打恐吓电话的人。尚主任不怕,李再兴也不怕,怕就怕李再兴不是“李再兴”,而是李邑!
对白可夫可以说李再兴不是李邑,而事实上呢?别说白可夫不信服,就连他晏子昭自己,也同样吃不准。
不过既便是李邑又怎么样?他诈了钱,他害了宋凡……假如这个推断成立的话,相信他李邑不会,也用不着继续声张什么了。而尚主任原本就不必担心。眼下最危险的因素仍然是对面这个惊弓之鸟似的白可夫。
他隔着风衣摸到了腰间那把硬梆梆的斧头。
“吃吧,”晏子昭敲敲盘子,“把心揣回肚子里去,别他妈自己吓唬自己了。人都是被自己吓死的。”
白可夫点点头,抓起了桌上的筷子:“不过,您抽空还是应该见见尚主任,现在是用得着他的时候了。”
“用不着你提醒,我心里有数。”
此后无话,两个人胡乱吃罢午饭,分头回到了保险公司。至于警察的事,竟被他们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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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楚狐狸似地出现在胖子背后,一指头捅在对方的腰眼儿上:“莫哈莫哈!”
胖子险些吓趴下。桑楚大笑,得意地在胖子的肥屁股上扇了一巴掌。
胖子闹不懂,都这种时候了,老桑楚还有心穷逗。他把眼线叫过来,拉着桑楚绕到僻静的地方,讲了讲早上的所见。桑楚挠着腮帮子,寻找着感觉。
“瞧这意思,姓白的打算玩火了。”
“他显然要杀谁。”胖子道。
“你觉得他要杀谁?”桑楚歪着头问,“是李邑么?”
“不像,他连李邑在哪儿都不知道。我凭感觉以为,他要干掉的是晏子昭。”
“行!胖子,我再也不能小看你了。”桑楚眉开眼笑地捶了他一拳,“这个分析绝对正确。晏子昭有什么动静?”
眼线把晏、白二人下酒馆的情况说了说,挠头的是,不知道这两个人合计了什么?
“即相互勾结,又相互提防!”桑楚道。
胖子问:“你见到尚主任了么?”
“人没见到,却打听出一些尚某搞破鞋的事。他妈的!我最恨这种人。”
“我也是。”胖子在行道树上踢了一脚,“是不是可以抓人了?”
“无凭无据,你抓谁?”桑楚摸出大铜烟嘴叼着,“对了,我刚才看见李再兴了。”
“嘿!”胖子来了情绪,“人呢?”
“没逮着。”桑楚耸耸肩,“不过他那把大胡子非常突出。胖子,还记得你盯梢江宁时下车那个站牌子么?”
“古城饭店。”
“往回走,路东第三条巷口。总而言之,那一带有必要安排人。先逮李再兴!”
“他是不是李邑?”胖子问。
“听着,胖子!他要不是李邑,我就不会让人去逮了。可以这么说,日前够拘审资格的只有此人。”
“没问题!”胖子捅捅眼线,“带几个人趴窝,留神一个大胡子。”
“大胡子不一定是真的。”桑楚道,“还有个特征,此人西装的两肘上备有一块补丁,据说这种西装特他妈时髦。记住,深棕色,半旧,比较脏。”
“听明白没有?”胖子问那眼线。
“明白。”
“明白还不走!”
“吃饭怎么办?”
“自己看着办!我们不是也饿着呢么?”
眼线骂骂咧咧地走了。
“这种人,拨一拨转一转,最叫人头疼。”胖子拉桑楚往小酒馆儿走。
“你是不是觉得发号施令特过瘾?”桑楚问。
“我被别人吆喝惯了,偶尔宣泄宣泄。”
“那好,我现在决定吆喝吆喝你,”桑楚道,“站着别走,注意保险公司进进出出的人,尤其是晏、白二人。我喂饱了肚子再来换你。”
言毕,小老头便头也不回地走了,打掉了牙往肚子里咽,胖于憋了半天,低声骂遭:“叫你生个孙子没屁眼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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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五点二十分,第一个目标出现了。是晏子昭。
只见他坦然地走下保险公司那几级台阶,裹了裹风衣,便沿着路边的行道树朝街口走去。桑楚叫胖子跟上去,后来不放心,自己也跟了上去。
晏子昭穿过马路,在商店的橱窗前站住了。来往的行人时不时遮住视线,桑楚叫胖子过马路去盯着。晏子昭双手拢在一起吸上支烟,目光垂得很低,仿佛在欣赏人们脚上的鞋。只偶尔尔侧眼朝来路上望望。
没过多久,白可夫的身影出现了。他不像姓晏的那么从容,躲闪着汽车过了马路。晏子昭等对方上了路沿,便踩灭烟蒂朝前走去。大约走了一二百米的样子,白可夫在路边追上了前边的人。
晏子昭挥挥手,不让白可夫说话,随即拦下一辆出租车,弯腰钻了进去。
白可夫钻进去前,引颈朝周围扫视了一圈儿。出租车无声地开走了。
桑楚转过身,示意胖子行动。很快,他们的车跟了上去。
两辆车,一前一后,直插北郊。
桑楚很快就明白了要去的地方。妈的,又是公墓!此案之所以鬼气森森,首先和这个因素有关。眼下没有功夫想那么多了,晏、白二人要去的这个地方,突出表现了他们的不安和恐慌,十有八九他们察觉了什么,或者冒出了某种新的阴谋。胖子告诉他,姓白的身上有家伙。
“晏子昭八成也有。”桑楚点上支烟,眯眼望着前头那辆车。
“要不要采取什么行动?”胖子伸手摸枪。
“把你的爪子收回来!”桑楚低声喝道,“狗怎么老是改不了吃屎?”
胖子被抢白得不敢说话。
不一会儿,前头的车在道口停下了。桑楚叫司机继续开,然后往右,在鲜花店处下了车。地理环境老头子已很熟悉,领着胖子钻进桦树林,猫着腰寻找藏身之处。大约在距离守墓人小屋百十米的地方,他们看见了默默走进墓地的那两个人。
由于是从高处俯视下方,那二人好像矬了点儿。晏子昭在前,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白可夫紧跟着他,不时地朝四周看。
守墓的那个独眼老头从墓地的另一端过来了,手里拎着把破铁锹。他站住步,远远地望着走进基地的那两个人,看了会儿觉得没味儿,便扭头回屋了。
桑楚叫胖子留神背后,然后勾勾手指,朝树林深处退出去。绕了四分之一个弧形,他们来到了墓地的尽头处。这里有些石料的毛坯,勉强可以蹲下个身量小的人,胖子够呛。
“你说,肥有什么好处?不但费粮食费布,还影响工作。”老桑楚叫胖子到不远处的茅房背后去,“不许摸枪!”
胖子也无所谓臭不臭了,他此时很兴奋。
下头的两个人没有什么大动作,头对头地各点上一支烟,而后装模作样地散开。徘徊了大约一刻钟,又聚在了一起。碰头的地方恰恰是李邑的墓碑前。
老桑楚飞快地转着脑筋,推测着那两个人的目的。只见白可夫指着墓室对晏子昭说了几句什么。晏子昭一动不动,毫无反映。白可夫弯着腰,试着去掀墓室上的盖。桑楚心里头一忽悠,大概其看出些意思。
墓室的盖很沉,盖得也严丝合缝,一个人是很难打开的。桑楚紧盯着晏子昭的动作,略微察觉出些不妙。至少他发现,晏子昭的眼睛没看墓室,而是死死地凝视着白可夫的后脑勺。老头子从脚底下摸了块土豆那么大的卵石。
白可夫没弄开石盖,直起腰来。晏子昭换了种表情,用脚蹬住石盖试了试,白可夫也跟着一起蹬,没用。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又看了看表。随后桑楚便发现,他们各自拿出个信封那么大个纸包,将其塞进了墓室和墓碑间的缝隙里。干完这个,两人便快步沿原路走出了墓地。桑楚的目光送他们走远,在经过守墓人的小屋时,见那独眼老人呆立在门前,受阅似地望着那两个人出去了。
背后一阵窸窣,胖子摸了过来:“他们把东西放进去了!”
“没放进去,是塞在墓碑下头。”桑楚直起腰,伸脖子往下巡睃了一圈儿,从口袋里摸出烟闻着。
“要不要下去看看?”胖子也立起来。
桑楚摁住他的脑袋,重新把他摁蹲下:“你急个屁!戏还没演完呢,快趴下!”
说着自己也蹲下了:“别动,他们也上山了。”
“谁?”胖子乖乖趴在地上,什么也看不见。
“还有谁!”桑楚尽量压低身子。
说实话,他没想到那两个人也会摸到坡上来。好在天色渐暗,还不至于暴露。
就见那两个人在不远处停住了,一人贴着一棵桦树,目不转睛地盯着下方。桑楚估计了一下与晏子昭之间的距离,最多也就是二十多米,中间有几棵不算很粗的树干。
那两个人绝对想不到附近有人。何况他们现在的全部注意力都在下头。
陵园里静悄悄的。
只有守墓人蹲在门口咳嗽。
桑楚什么都不想,只管全神贯注地注视着眼前所有的动静。他看出来了,晏子昭的手正悄悄地解着风衣的钮扣。但眼睛没离开下边的墓碑。
白可夫距晏子昭四五米,背对着这边。
光线的可分辨度不高,树林里比下头暗些。墓地在即将降临的夜晚前,显出一派莫名其妙的怆然。没有人,这两个家伙在等待什么?
守墓的独眼老头咳嗽着过来了,走走停停,将几个纸包装的饮料袋拣起来,捏扁攥着。坡上的两个人显得不安了,看得出,他们等的“鱼”非但没来,反而出现了个搅浑水的。
坏了!独眼老头停在了李邑的墓碑前,弯下腰,拉出了一个信封。他好奇地翻转着看看,又拉出了另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