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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多久,预审室的戏开始了。首先审讯的当然是胡思宇,顺利得不可思议,顺利得让人甚至觉得是假的。欧光慈一直在听,国庆主审。听到最后他站了起来,看上去像得了热病似地焦躁不安,然后他站在了胡思宇的旁边。
“嗨,我告诉你,这可是掉脑袋的事!看着我!我告诉你,这可是掉脑袋的事,不能信口开河。”
“我没有信口开河。”胡思宇歪头看着他,语气轻松得像在说别人的事,“我说的都是真的。”
“刚才说那些是要签字生效的!”欧光慈指指记录。
胡思宇认真地点头道:“这我知道。”
欧光慈咦了一声,转到胡思宇的正对面:“也就是说,花钱顾杀手打算干掉楚董事长的全过程,是你一个人琢磨出来的?”
“对呀,我不是说了么?”胡思宇回答得很老实。
欧光慈和国庆对视了一眼,重回到原来的位子上坐下,不吭气了。国庆继续问:“你说你策划杀董事长楚怀璧,有人能够证明吗?”
欧光慈眯缝着眼,凝视着胡思宇,心想:这样的提问简直他妈有违常规!
胡思宇道:“当然有人能证明,我们巫总就能证明!”
欧光慈心里道:这混蛋恐怕神经出毛病了。
“你刚才不是说了吗,你说你策划买通杀手都是自己一个人干的。现在怎么又扯进巫少康了?”国庆敲敲桌面。
胡思宇道:“因为事后我向巫总全交代了,巫总险些把我杀了,他说我在惹祸!”
国庆道:“我们可是要找巫少康核实的。”
胡思宇道:“我知道我知道,你们尽管核实,我说得都是实话。”
国庆看看欧光慈,想知道欧光慈对这样的回答作何感想。欧光慈用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符合逻辑。
国庆再次发问:“此后呢?”
“此后我就拼命地找那个杀手,哪怕钱白白给他也得找到。巫总让我死也要找到那人,让他停止行动。结果……”
欧光慈伸长脖子:“说下去,结果什么?”
“结果还是死人了,董事长被人在兴城杀了。”
“这消息是怎么来的?”
“这是巫总跟我说的。”
“谁通知巫少康的?”欧光慈追问。
胡思宇摇摇头:“不知道,巫总没说这个。”
欧光慈让国庆继续。国庆道:“接着说,后来呢?”
“后来我们觉得人已经杀了,杀手该来要钱了,就准备好钱随时等电话。可是电话还是久久不来。今天我在商场看见一个人像杀手,追上去看,认错人了。回到饭店后无意中拨电话号码,结果就追上了这么一个家伙!至于后来的事,你们都知道了。我……还说么?”
国庆道:“上边说的这些你敢负责么?”
“敢,我当然敢。句句是真。”
欧光慈死盯着他:“你也别大包大揽,你们巫总至少是知情不举!屁股并不干净。”
胡思宇怔了怔:“知情不举也是罪过?”
“你以为不是么?”欧光慈靠在椅背上,“现在告诉我,你所以对楚怀璧董事长动了杀心,目的究竟是什么?”
“目的?嗯,我明白我明白,你说‘目的’。”胡思宇挺认真地想了想,抬头道,“我就是想帮巫总一把,没别的。董事大会要召开了,我就是希望巫总下一步的位置更有利些。我说过,巫少康有恩于我。”
欧光慈默默看了他几秒种,抬抬手:“签字。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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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个坐在受审席上的这个家伙名叫佟浩,回答也挺痛快。他说那个手机不是他的,是捡的。
他妈的,这个回答简直是万应灵药。
捡的,快刀似地斩断了其它各种可能——比如他是否与胡思宇雇的那个杀手有关等等。
“捡的?”国庆不信。
“我没说谎,真是捡的!”
“什么时候捡的?”欧光慈拦住国庆的话头,认真发问。由于胡思宇数日来一直在拨打那个电话号码,佟浩说谎最容易露出马脚。因为在时间上他很难设置心理防备。
结果佟浩回答:“刚刚捡的。”
“再说一遍,什么时候捡的?”国庆似乎明白了欧光慈的意思,厉声追问。
佟浩吓得差点跪下:“真的,真是刚刚捡的。接到的第一个电话就是那个人打进来的。怪我财迷心窍,为了10万块钱惹火烧身。我无知,我后悔死了!”
“佟浩,29岁的人还说自己无知,我只能当笑话听。”
欧光慈点上支烟,“说说,手机是在哪儿捡的?”
“三星台小瀑布那儿。真的!”
欧光慈警惕了:“就是园中园尽头的那个三星台么?”
“是是!”佟浩用力点头。
欧光慈快速起身,往外走,吩咐国庆等人马上动身去三星台。他走进二室,喊伍玲春跟他走,说是情况可能有变化了。伍玲春刚刚和在电话里和侠客交换完情况,攥着面包就跟他出来了。
说话间上了路,欧光慈告诉她:“咱们去的这个地方,就是我说的那个色魔古也夫被杀的地方。”
伍玲春看着前边的摩托和摩托挂兜里的佟浩,道:“姓古的不是和此案无关么?”
“古某和此案无关,杀手却和此案有关呀。杀手的手机为什么失落在那里?嗯,是不是可以推断杀手去过那里?而更有深意的是,楚怀璧也去过那里!”
聪明的伍玲春马上领会:“你的意思是说,杀手的确想在那里干掉楚怀璧是不是?”
“可能性至少是存在的。你说呢?”
伍玲春想了想,表示同意:“结果因为某种原因没有下手,并且失落了手机——这就是胡思宇一直得不到回音的原因。此后呢,得知楚怀璧去了兴城,他便尾随而去?你是这个意思么?”
“我觉得这个推论不违反逻辑。”欧光慈很舒服地靠在靠背上,“你手下那个侠客有何新收获?”
“收获似乎不大,他们勘察了楚怀璧溜走的那条白果巷,没得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倒是尸检报告和足指纹分析出来了。楚怀璧的致死原因为过量冬眠灵所致,两个现场均有一个一米七二至一米七五身高的男人出现,驾驶一辆捷达车。关于死者的司机尚可雄和死者的外联部长方小苏的询问情况,你的部下会和你联系的,我估计不会有什么收获。”
“一米七二至一米七五的男人,捷达车……”欧光慈嘀咕着,然后往过靠了靠,“春儿,你凭直感告诉我,胡思宇雇佣的那个杀手,会使用静脉注射的方式杀人么?”
“直感?”
“对,直感。”
“我觉得不会,我要是那个杀手,可能会采用更简单的方式,刀,绳子,或者其它比较野蛮的手段。”
“对!和我的思维一致。而且那个时间也很有深意,半夜——是不是很有深意?”
欧光慈摇摇头:“想法谈不上,仅仅有些迷迷乎乎的感觉,不骗你。春儿,我们俩一定要见见那位巫少康,这个人很有意思。”
伍玲春道:“整个案子都很有意思。暂不说行凶那事,仅就胡思宇弄出的这挡子事,感觉上就很怪!”
“就是,咱俩感觉一样。的确很怪,整个杀人动机十分荒诞,可深想又确实找不出违背心理逻辑的地方。”欧光慈嘬着嘴唇,发出吱吱的声音,“对他人的依赖心理,加上病态的不安全感——这就是胡思宇。”
“是的,而今现在的社会心理极为复杂。包括那个巫少康,他在阻挠上也没落到点儿上呀,他要是真的想保护楚怀璧不出事,办法应该有的是。”
“他不会真保护的——董事大会。还有他那位移情别恋之妻。”欧光慈朝前一指,“到了,那就是三星台。”
人们纷纷下车,分散开来,那佟浩像孤儿找妈似地东张西望着。前边是一道挺陡的峡谷,溪水从上方的崖子处跌下来,被没见过大世面的人称之为瀑布。这溪水流下去,便经过古也夫被杀的那个地段。
欧光慈挺感慨地仰头叹了口气。
那佟浩傻傻地寻找着,伍玲春走近欧光慈小声说:“现在的人心都浮躁得要命,居然……”
欧光慈知道她还在琢磨胡思宇雇杀手那事。
就在这时,佟浩似乎找到了捡手机的地方,大声叫唤起来。国庆小郝等人跑上去,有模有样地拉出一个搜索范围,欧光慈叫上伍玲春朝那峡谷的边缘走过去。紧接着,小郝喊他。
欧光慈听声音不对,拉着伍玲春跑过去。
小郝跪在地上,白手套小心地拨开草丛。欧光慈伸脖子一看,顿时愕然——草棵子里居然扔着把一尺多长的砍刀!
不用问,这里曾经发生过可怕的事情!
“来人!”欧光慈指着崖子下头,“下去看看!”
警员们迅速分散开,从两侧往下找去。深秋的草很硬,很划人。加上那瀑布水雾飞散的原故,人们下到崖底的时候,衣裳裤子差不多半湿了。
感觉上,这里是个少有人来的地方。国庆让小郝注意四周,小声道:“他妈的挺紧张的!”
小郝用树棍拨着往前找,国庆把枪哗拉顶上了火儿。小郝说:“用不着,有人也不会是活的!”
大约话说完的时候,他拨拉出草丛中的一只鞋,再拨拉几下,两条人腿出现在眼前。
尸体,真是一具尸体——已经有些发臭。
国庆头一眼觉得那死人眼熟,突然大悟,想到了胡思宇在商场猛追的那个人。明白了,这才是胡思宇真正要找的那个目标,要取楚怀璧性命的那个杀手。
“头儿,尸体找着啦!”国庆高喊起来。
杀手反被谋财者所杀,看来佟浩的手机的确是捡的。又是一起重大恶性案件!
可他妈的问题是……杀手被砍死在这里,兴城的楚怀璧又是谁杀的呢!
这不是见鬼了吗?
想到此,所有的人都傻了。
由尸体的腐烂程度,很容易就能看出,他绝对死在楚怀璧之前。绝对的!
小郝带一干人留下了,这个案子归他弄。欧光慈一路默默回城,连伍玲春都没敢惊扰他。了解的人都知道,欧某的大脑恐怕又处在了一个飞速运转的状态。已知的线索正在重新排列组合,全部打碎重来,因为事件的根基垮了。
雇佣的杀手死于楚怀璧之前,根基不在了!
伍玲春不住地瞟着欧光慈,发现这人在内心激烈的时候极其丑,甚至可以说——狰狞!
她抓过他手里攥着的打火机,帮他把灭掉的烟点上。欧光慈突然推开她的手,盯着她的脸道:“春儿,还有你,国庆,把车开慢点儿。嗨,你们说,这他娘的算怎么回事!”
没人吭声。
欧光慈声音更高了:“你们看,那个杀手显然是死在楚怀璧的前边,等于告诉我们,胡思宇雇人行凶的事情没有变成现实。可楚怀璧还是被杀了!”
“杀手被杀很可能是因为他得了胡思宇一笔钱,被谁盯上了,钱他妈真的是祸!”
欧光慈摆摆手:“这个案子单说,我现在想知道,杀手死在前,楚怀璧又是被谁杀掉的呢!”
“谁都想知道!停车国庆。”伍玲春大声道,然后把自己的手机塞给欧光慈,“你现在就跟那个大马通话,问问他上午谈得怎么样?”
“谈什么?”
“废话呀,他上午不是和方小苏尚可雄谈话么,问问情况!别这么看着我,赶快打,杀手没杀,谁杀的?”
“难道是他们俩?”国庆把车靠边,灭了火。
欧光慈用手机顶着下巴,沉思着半天不动。最后叹了口气,飞快地敲了敲摁键。通了。
“喂,喂喂……大马是我。听我说大马,事情的变化很出乎意料,对,很邪门儿!不错,确有一个杀人阴谋,楚怀璧当初那种惊弓之鸟的感觉也有了解释……对对,估计他正是出去躲风的。可是你听我说,现在制造杀人阴谋的和被雇佣行凶杀人的都到手了。不是我瞎说,是真的……你听我说好不好,你急什么呀混蛋,听我说……的确是真的,策划杀人的在押,被雇佣者死了!真死了!……你叫唤什么呀,真的死了,在三星台小瀑布那里。而且我告诉你,此人的死百分之百在楚怀璧之前,懂了吧……没错,没错没错,说对了,楚怀璧的确不是这个杀手杀死的!啊,啊啊……看来你明白我的意思了,他死于更神秘的人!对,更神秘的人……谈谈你上午的情况,那两个人解释了些什么?”
接下来他便一直在听,直到关机。
“大马毫无斩获。”他把手机还给伍玲春,“方小苏和尚可雄还是那些话,而且方小苏还反问,问那白果巷里到底有什么。春儿,侠客怎么说的?”
伍玲春道:“侠客说那就是一条老巷子,出口是一片建筑工地,再远些就是郊外了。”
“我看这条白果巷还得再勘察一下!”欧光慈让国庆开车,然后道,“眼下看,比较重要的线索就是那个开捷达车的男人了。噢,等一等……”
欧光慈从口袋里摸出一叠名片快速找着,找到了齐婷的:“来,拨齐秘书的。”
伍玲春拨通了,把手机递给他。
“喂,齐秘书,我是刑警队欧队长。你好,我现在问你一个小情况——不是大事,小事。我想知道,你们周围有没有一个一米七二至一米七五这么高矮的男人?……很多。大约有多少个?……二三十个。有车的多么?不多。那好,有车这些人里谁开捷达车?……你不懂车。能找懂的问问么?……车队队长……好极了,我等你电话。”
不是他在等,三个人都在等。约五分钟后,齐婷的电话来了,提供了三个名字:刘小毛、罗汶,曾理。
欧光慈记下这三个名字,递给国庆:“晚饭前必须搞清这三个人的情况及动向。”
国庆不乐意极了:“我做牛做马,你们一男一女的倒是舒服已极。这公平吗!”
“放屁!”欧光慈骂,“我们一男一女要去见另外的一男一女!”
伍玲春像拍小孩儿似地拍拍欧光慈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