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师傅果然有“动作”了。
那是看了油画第二天的上午八点多,魏师傅穿了一身比较整齐的衣服离开了家。她乘车来到了城南的长途客运站,买了一张去青溪岭的车票,九点四十五发车。大马和范小美咬住了这辆车。
本市至青溪岭,全程七十四公里,长途车大约一个多小时可以开到。但是这辆车中途出了点儿毛病,赶到青溪岭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一刻了。这是个不大的小镇,错落着一些很有情调的老房子,街道也是青石板铺成的那种。路边是一家挨一家的特色店铺。大马和小美来过这里,对小镇的布局还算熟悉。
魏师傅下了车后,在前街附近的一家小铺要了一碗凉粉,然后拿出一张纸条向卖凉粉的打听着什么。卖凉粉的是个老太太,不住地摇头又不住地点头,感觉上好像不大明白。大马和范小美看得真切,猜想魏师傅恐怕是来找人的。
吃完那碗凉粉,魏师傅抹抹嘴,往东过了马鞍桥,向着后街走去。大马让范小美注意,后街挨着新城——和所有的老城镇一样,青溪岭也在建设,楼房林立的部分自然是新城了。他们紧盯着魏师傅,像影子似地跟到了后街。魏师傅确实在打听什么,她打听的对象基本上都是些老年人,由此可以推断出,魏师傅打听的内容很可能是件“过去的事”。范小美悄悄拦住一个被打听的老者询问。
老者说:“她在找一个姓顾的人,我不晓得这个人。后街这一带早就拆得不像样子了,人早就不见了。”
看得出,魏师傅要打听的这个姓顾的人应该住在后街一带,而这一带由于拆迁,她要打听的目标已经很难找寻了。整整一个中午,魏师傅就那样走走问问,结果可想而知。青溪岭虽说是个小镇,人口也还是不少的,在这样的环境中找一个“姓顾的人”,无异于大海里捞针。结果,在新城里大大地周折了一番之后,魏师傅终于疲惫不堪地在路边的一块石坎上坐下了。
“大马你看——”范小美突然捅了大马一下。
是的,大马看见了,魏师傅在撕那张纸片。失望、沮丧,加上内心深处的哀伤,使魏师傅无声地哭了起来。好一会儿,她哭够了,只见她一扬手把碎纸屑撒了出去,然后扶着膝盖站起来走了。
大马低声对小美道:“看见了吧,咱们有活儿干了!”
那天下午四点多,两个人一共找到了六十九片碎纸屑。
同一天的晚七点半,欧光慈组织了他的人马集中在了技术科的办公室。技术员小周面对着那一堆碎纸屑,满脸不乐意地对欧光慈说:“欧队,我他娘的怕你们了!这种活儿跟迫害有什么两样,不是要人命么!”
欧光慈道:“来吧兄弟,有我们呢,保准两个小时拿下。”
“做梦吧你!”小周愤愤地说。
果然让小周言中了,那堆纸屑复原成形整整用了六个小时。当大家终于松了口气倒在椅子上时,所有的人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屋子里烟雾腾腾,墙上的钟表指在夜里一点半上。
妈的,居然用了六个小时!
最让人窝火的是,那张纸片上只有几个没有多大意义的、歪歪扭扭的钢笔字:青溪岭后街顾家老宅。
字是用当年那种蓝黑墨水写的,写在一张日历纸上。
范小美看着那张泛黄的纸,差不多快哭了:“他妈的,早知这样,谁费这个劲呀。大马,全怨你,你非要把它拼出来干嘛呀!”
大马不服:“也不能都怨我一个人呀,队长也是这个意思。”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欧光慈摆摆手坐直了身子,那张青乎乎的瘦脸在日光灯下居然在笑,“干嘛这么丧气,是不是觉得纸片上的字已经知道了,一晚上的活儿全都白干了?NO,NO,你们错了,这张纸传递出来的信息是非常有用的。你们看,这张日历是什么时候的?仔细想想,难道它没告诉我们一些什么吗?”
大家停止喧哗,一齐凑过来看,然后整齐地哦了一声,同时转过头来看着欧光慈。是的,这个老家伙的确与众不同,别人注意的是日历上的钢笔字内容,他却在研究日历本身。
那张日历上的日期是:一九七八年九月21日。
“啊,我明白了!”小郝的眼突然睛睁圆了,“这张日历是二十六年前的,而胡嘉……队长,胡嘉刚好是二十六岁!”
范小美噢了一声,叫起来:“是呀是呀,绝对不是巧合!”
欧光慈嘿嘿地笑了:“怎么样,各位,发现名堂了吧?所以说,不要轻易否定自己的劳动,有用的东西就是在你想不到的时候出现的,记住这一点。现在谁说说看,你们都发现了一些什么?”
沮丧的气氛完全消失了,所有的人都亢奋起来。
范小美说:“首先可以肯定,这张日历和胡嘉的出生有关!”
“我同意。”大马很深沉地看着大家,“这是一个发生在胡嘉出生时的故事。二十六年前,这件事发生了,它牵扯到胡嘉母女,也牵扯到青溪岭一个姓顾的人家。是吧队长?”
欧光慈点点头:“嗯,这是很明显的。此外它还告诉我们,那件事发生以后的许多年,胡嘉母女很可能再没有和姓顾的人家联系过,否则魏师傅就用不着那么费劲的去找人了。”
小郝道:“换句话说,二十六年前发生的那件事,如果不是因为胡嘉的突然被害,很可能还会继续隐瞒下去。”
“不不不,胡嘉的被害并没有使魏师傅想到那件事。她之所以想到了那件事,是因为见到了星星画廊里的那幅肖像。”欧光慈推开窗户,点上一支烟,“在没有看到那幅油画之前,魏师傅只是沉浸在失去女儿的悲痛里,没有想到其他的,更没有想到向我们隐瞒什么。料想不到的是,咱们让她看到了那幅肖像,一家伙,她震惊了,马上惊恐地联想到二十六年前的那件事,她懵了。小郝你可以回忆一下她看到肖像画的每一个细节,是不是这样?”
“没错,的确如此。那幅画的出现对她来说实在太突然了!”
欧光慈靠在墙上,继续道:“她惊恐地意识到二十六年前的事情恐怕和胡嘉的死有关,于是匆匆地回避了我们。在经过了一晚上的辗转难眠之后,她去了青溪岭,去找那个青溪岭后街的顾家。结果,顾家已经找不到了。”
范小美道:“现在的问题是。二十六年前发生了一件什么事?这是打开所有秘密的钥匙。”
大家看着欧光慈,欧光慈朝他们笑笑:“看着我干嘛,难道你们不知道二十六年前发生了什么事情么?二十六年前的事情很清楚呀——胡嘉出生了!”
分析了半天又回到了起点,大家都觉得队长在玩儿什么把戏。
欧光慈把烟蒂掐灭在烟缸里,长长吐出一口气说:“别这么看着我行不行,我说的是一个事实。胡嘉的出生正是二十六年前发生的那件事。你们可能觉得这是句废话,可是我想告诉你们,这不是废话,而是所有问题的关键。难办的是,咱们现在仅仅知道‘她出生了’,不了解更深层次的东西。就如同只看见了冰山的一角,而看不到整个冰山一样。”
小郝说:“这就是那张日历纸带给你的全部思考么?”
欧光慈道:“嗯,全部思考,难道还不令人高兴么?”
小郝点点头:“是的队长,我佩服你能从一张日历想到这么多问题。可是咱们的目的是破案,而我……看不到什么希望。”
大马说:“我也是。”
欧光慈看看范小美:“你也是么?”
范小美想了一会儿,道:“嗯,我也是。”
欧光慈竖起一根手指:“那好,你们听着,线索就在你们面前,想知道他是什么吗?它就是‘胡嘉的出生’!哈哈,你们可能觉得这跟没说一样——不,太不一样了!想想看,今天之前谁怀疑过胡嘉的身世?”
所有的人都沉默了。
范小美小声道:“队长,你莫非怀疑胡嘉的身世?”
欧光慈玩弄着手里的打火机:“是的,这是冰山的一角,要想看清整个冰山,最好的办法就是从这里下手。小美,你明天去看看魏师傅,好好跟她聊聊胡嘉,就象拉家常一样,看能否打开她心上的那把锁。大马、小郝,咱们三个集中力量跑一跑市里的医院,务必找到二十六年前胡嘉的出生记录!”
寻找胡嘉的出生记录,势必要找到魏师傅生孩子的医院。因为担心出现不必要的麻烦,欧光慈决定暂不惊动魏师傅。道理很简单:如果魏师傅成心要隐瞒情况的话,你惊动了她,她只会像河蚌一样更用力地夹紧外壳。真那样的话就不好办了。没办法,只能摸着黑找。感觉上像大海里捞针。但是欧光慈自有欧光慈的办法,首先他选择了一个中心点,那就是二十六年前魏师傅的居住地——后泥洼。想必魏师傅临产的时候,应该会选择距离最近的医院分娩。这样,以后泥洼为基点向四周辐射,确定第一批筛选目标。结果,与后泥洼距离差不多的医院有四家。而这四家医院在二十六年前只有一家,另外三家成立于胡嘉出生之后。剩下那一家恰恰没有妇产科。于是这四家医院统统被排除。剩下了距离稍远些的第二批目标,那是三家比较有规模的医院。这三家医院中又有一家成立于胡嘉出生之后,于是调查的目标只剩下两家,红会医院和人民医院。估计得不错的话,魏师傅应该在这两家中的一家生的胡嘉。
欧光慈先带人去了红会医院。医院比较配合他们的调查,但是由于二十六年前的医疗档案还没有输入电脑,只能靠人工去档案库查找。当欧光慈等人被带进那间布满灰尘的档案库的时候,三个人都晕了。欧光慈担心人民医院也是如此,当即吩咐大马现在就去人民医院。没办法,为了避免再一次干到半夜,必须齐头并进。
“记住,魏师傅的名字叫魏宝琴,胡嘉的出生日是一九七八年九月4号。”欧光慈看看表,已近上午十点半。
大马走后,欧光慈和小郝立刻进入情况。首先他们要在满屋子的档案中把一九七八年的找出来,这是最费力气的一道程序。医院的人说档案库搬动过一回,是因为跑水,结果就成了眼下这情景。靠四面墙有一些生了锈的铁架子,上边毫无章法地堆满了陈年档案。另外还有一些堆不下的,统统扔在墙角。医院的人说,最早的档案可以追溯到一九五九年。小郝唉叹:一九五九年我还没生呢!
不过还好,干到中午一点多一点儿的时候,他们把七十年代的找到了。两个人到外边吃了点东西,回来接着干。中间范小美来了个电话,说一上午的努力白费了,魏师傅油盐不进,费了一上午的唾沫,毫无结果。欧光慈问她魏师傅的情绪怎么样?范小美说魏师傅一直呆呆的,心事重重,谈话中还哭了一阵子。欧光慈让范小美到人民医院去帮帮大马,然后坐在地上继续干活。
两点不到,大马的电话来了,说人民医院那里已经找完了,一九七八年全年的医疗档案细细地过了两遍,没有魏宝琴其人。
欧光慈说:“那好吧,你和范小美过来支援我们,我们俩已经快累死了。不出意外的话,胡嘉的出生记录应该在我们这儿。”
结果,大马二人刚踏进门,那张要命的纸片找到了。
姓名:魏宝琴;年龄:29岁;工作单位:市肉联厂……不过,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下面写的那一行字:女婴一名,脐带绕颈,缺氧死亡。下面是妇产科和医务部的印。时间是一九七八年九月4日。
面对着眼前的结果,四个人都沉默了。
很显然,魏师傅的女儿一出生就死了,因此她绝不可能是后来的胡嘉。换句话说,二十六年后被害的那个胡嘉,肯定不是魏师傅的亲生女儿。一九七八年九月4日,魏宝琴产下一名死婴;同年同月的十七天之后,也就是九月21号,另一个女婴来到了魏宝琴身边,取名为胡嘉。(那张日历纸记住了这一天)以上便是问题的结论。
这个女婴从何而来?
显然不用再问了,四个人同时想到了“青溪岭后街顾家”。
“说说吧各位,下一步的突破口在哪儿?”欧光慈看着大家。
小郝想了想,道:“我觉得现在可以正面和魏师傅谈话了,事实摆在面前,她应该说实话了吧。”
范小美认为不一定:“她要是死不开口呢?”
小郝似乎已经想到了这一点:“那就到青溪岭去找那个顾家。她找不到顾家难道咱们也找不到么?”
大马摇摇头:“别把事情想得那么容易,这已经是二十六年前的事了,谁知道顾家后来有什么变化。再说了,青溪岭后街已经拆光了,找起来肯定很难。”
范小美支持大马:“就是。而且你不想想,仅仅是个‘顾家’,顾什么,一无所知。”
小郝扭头看着欧光慈:“队长,你有什么想法?”
欧光慈看了大家一眼,沉默了一会儿,道:“你们刚才所说的找魏师傅、找顾家,这当然是一个合理的突破方向,功夫下到了未必不能成功。不过我现在想的是另一个问题——那幅肖像画。现在请你们回答我:肖像上的女孩是不是被害的胡嘉?”
问题来得突然,大家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欧光慈似乎胸有成竹,表情十分坦然。
“你们想想看,魏师傅曾经非常肯定地强调说,如果她的女儿给人家做过模特,一定会跟她说的,说得特别肯定。现在回忆起来,她那副口吻是十分真实可信的。由此我们可以初步得出一个结论,肖像上的女孩不是胡嘉。注意,这是初步结论。接下来,魏师傅站在了那幅肖像前。在正常情况下,如果她看到的是自己被害死的女儿的画像,感情会受到强烈的冲击,至少会失声痛哭。但是没有,她没有哭,而是惊恐,记住,是惊恐。这个感觉当时给我留下的印象十分深刻。我当时就有一种感觉,画面上的女孩不是胡嘉!现在,我更加相信这一点,那不是胡嘉。”
三个年轻人面面相觑,然后一起看着欧光慈。
欧光慈笑笑:“眼睛别瞪得那么大,小心掉下来砸了脚面。听我说,在咱们说不准那是不是胡嘉的时候,魏师傅其实已经知道那是谁了。她找到了二十六年前的一张日历纸,赶奔到青溪岭去找那个顾家。现在可以肯定地说,胡嘉是她从顾家抱养的。问题的关键是,她匆匆地去找一个二十多年没有联系的顾家是什么目的呢?你们想想这个问题?”
三个年轻人沉默了一会儿,大马开口道:“还是不好解释。按一般道理说,她完全可以不用再和顾家接触了。队长,莫非顾家和画上那个女孩子有关?”
欧光慈用力甩了一下手指:“说对啦,现在可以肯定,那幅肖像上的女孩确实和顾家有关。她和胡嘉一样,也是顾家的孩子!”
沉默了一小会儿,范小美突然哇地叫了起来,“噢,天哪,你是说……双胞胎!”
欧光慈的手机响了,他一边往外掏手机一边说:“想想看,除此之外,难道还有别的解释么?喂,哪一位?噢,有人找我?噢噢……好的,好的好的,我马上就回来,马上。”他关了手机,对大家说,“有个人找到刑警队了,是个女的,姓魏。”
“魏师傅?”小郝看着他。
“她恐怕想通了。”欧光慈拍拍身上的土,“走,回去。”
魏师傅的确想通了,她说她不是成心要隐瞒这个秘密,而是想弄清顾家当年是不是真的生了一对双胞胎。当年她的孩子一生下来就是死的,悲痛的心情可想而知。是邻居康奶奶从青溪岭顾家抱来个孩子送给了她。当年康奶奶只是说顾家两个丫头养不了,送一个给好心的人家。是不是双胞胎魏师傅也没多问,从此就收养了那个的女孩,视同己出,取名胡嘉。但是她心里并没有完全忘记“两个丫头”这件事,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有再问而已。后来康奶奶死了,和此事有关的便只剩下了一张写了字的日历——那是胡嘉被送来的那一天魏师傅随手写的。谁料想,二十六年后又把它翻了出来。
“那天我一看见那幅画,轰的一下就明白了,那不是胡嘉,而是胡嘉的那个同胞姐妹。我当时脑子里乱极了,欧队长要跟我谈谈,我哪有心谈呀!我不想让人家知道我的女儿是抱来的!欧队长,我的心情你能理解吧?”
“能理解能理解。”欧光慈安慰着痛哭的魏师傅。
魏师傅说她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专程跑到了青溪岭,结果一无所获。今天上午范小美去和她谈话,她内心很矛盾,范小美走后她慢慢想通了,要破案,就应该把这个秘密说出来。
“我养了胡嘉二十六年,就算不是我生的,她也是我的亲女儿。对吧?”魏师傅哭的更厉害了。
“对对,魏师傅,胡嘉就是你的亲女儿!”范小美给魏师傅倒了杯水,“您别为了这个有什么想法,现在的关键是尽快破案!”
大马看着欧光慈:“队长,现在要紧的是设法找到画面上那个女孩子——凶手显然把她当成了胡嘉。她身上应该有线索。”
欧光慈扭头问小郝:“小郝,画那幅画的画家叫方什么生?”
小郝说:“方运生,师范学院艺术系的老师。”
下午四点多,他们见到了那个画家。方运生长像平常,性格内向,一开始不太配合。直到小郝把两张胡嘉的照片扔在他面前说:“这个女孩被害了,我们需要你的配合!”
“被害了!”方运生这才猛地认真起来,“噢,见鬼,你们说她被害了?我怎么没听说?”
“你和这个女孩很熟么?”欧光慈盯着他的脸。
“很熟谈不上,不过我给他画过像,感觉还是很好的。”
“她叫什么?”欧光慈知道方运生已经看走眼了。
方运生翻着眼皮想了想,摇头道:“噢,这我可说不出来,老邱才知道她叫什么。”
“老邱是谁?”小郝问。
方运生说:“老邱是美术界的一个经纪人,经常帮我们找模特。你们要找他么?我可以把他叫来。”
“可以。”欧光慈点点头,拿出手机递过去,“你打电话吧,我来跟他说。”
方运生很快就拨通了手机:“噢,老邱吗,我是方运生呀。对对,我是方运生。是这样,这里有些事想找你落实一下,你能来一下么?噢噢,等等,刑警队的欧队长和你说话……”
欧光慈接过手机:“是邱先生么,对,我姓欧。听方先生说你是他的经纪人,经常帮助他们找模特。这里有个情况想和你落实一下。听我说,我们这里有一个案子,一个女孩被害的案子。这个女孩子的肖像是方先生画的,那幅画此刻就挂在星星画廊里……”
“顾雨秋!被害了?”
欧光慈的话被一声尖叫打断了,他听到对方急促的呼吸。
“不可能吧,你们一定是搞错了!”姓邱的语速很快地说着,仿佛在分辨什么,“我昨天还见到她呢,怎么可能被害了。她活得好好的。真的!你们绝对错了,我可以带她来见你们。”
欧光慈不假思索地说:“嗯,也好,我们怎么见到你?”
姓邱的说:“这样好不好,你们一定是有车的。你们开车到电子城旁边的那个如意巷口等我,顾雨秋在巷子里的一家幼儿园工作。我把她叫出来。”
“好的,就这样。”
欧光慈关了手机,谢过方运生,便带着小郝离开了师范学院。赶到那个如意巷口不久,就见一个小个子男人带着个女孩匆匆地从小巷深处走来。欧光慈和小郝同时惊呆了,真难以置信,世界上竟有如此酷似的人,向他们走来的分明是胡嘉。
两个人说话走到了面前,小个子男人说他姓邱,随即指着女孩说:“她就是顾雨秋,这不是活得好好的么?”
一切都清楚了,凶手确实看走了眼,他的目标显然是顾雨秋,而结果却阴差阳错的搞到了胡嘉身上。
接下来的谈话有些麻烦,解释了半天那女孩也没弄懂两个警察究竟找她干什么。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欧光慈出示了胡嘉的那两张照片,并告诉她照片上的女孩叫胡嘉,已经被害了。顾雨秋惊讶得几乎晕了过去,费了半天劲才平静下来。她问欧光慈照片上的女孩是不是和她是双胞胎,欧光慈说是,并问家里人有没有将这个秘密告诉过她。顾雨秋说家里人没有明说过,但是通过偶尔的言谈她曾经有过这种感觉。说着说着便哭了起来。欧光慈任她哭,等她哭得差不多了,才开口道:“顾小姐,这事对你来说确实有些措手不及,但是没办法,我们不得不这样做。现在我们需要你做的是,仔细回忆一下,有没有爱你、暗恋着你、或者对你心怀不轨的男人?杀害胡嘉的人很可能就是你身边的这类人。”
顾雨秋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很没把握地说:“我不知道怎么说才好,真的,我工作的幼儿园肯定没有这样的人,如果有的话,那一定是师范学院的那些学生。我给他们当过模特,所接触的男人基本都在那里。其中有几个也很愿意和我接近,但是我不知道谁对我心怀不轨,真的。他们对我都很不错,不分你我,很随便。”
“有没有暗中喜欢你,表面上不表露的?”小郝问。
女孩子又想了会儿,摇头道:“这我怎么知道呢?”
“其中有没有谁有狐臭?”欧光慈问。
女孩子眨了眨眼睛,忽然想起了什么:“噢,难道是蒋峰?他确实像你们说的,暗中追过我,而且……而且有狐臭。”
“是不是个长头发?”
女孩点点头:“是。”
欧光慈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当天晚些时候,那个叫蒋峰的学生被带到公安局。这是个面容憔悴,目光阴鸷的家伙,感觉上内心受着极度的煎熬。两只布满血丝的眼睛说明他近来睡眠极差。欧光慈默默地和他僵持了一会儿,眼见着对方的额头上有冷汗冒了出来。他问对方吸不吸烟,蒋峰摇摇头。欧光慈问他知不知道把他叫来什么事,蒋峰仍然摇头。欧光慈让小郝把顾雨秋请进来,结果蒋峰当场就傻了。
“蒋峰。”顾雨秋出去后欧光慈盯住他的眼睛,“现在可以交代了吧,这个月十一号的下午你在什么地方?”
蒋峰不敢和欧光慈对视,埋下头说他想抽一支烟,欧光慈点了一支递给他。蒋峰用力地吸着,长长的头发遮住了半边脸。
“说说吧,看得出你是个明白人。”欧光慈平和地说。
“我承认,我去了燕子湖。”
“在那里你做了些什么?”
“我……我追顾雨秋,并且……”蒋峰使劲地咽了口唾沫,“并且强奸了她,我认,我都认!”
欧光慈咳嗽了一声:“好像不只这些吧?”
“是是,我……我还掐了她的脖子。”
“直至把她掐死!”欧光慈的口气突然凌厉了。
蒋峰一下子坐直了身子,眼睛瞪得老大:“没没……没有,她不是还……还活着么?”
欧光慈凝视着他的眼睛半天没有说话,蒋峰被他的目光看得很不自在。欧光慈一把抓过他手里的半支烟,狠狠地摔在地上,冷冷地转过身去:“小郝,你现在给他讲讲故事背后的那个故事。”
窗外,夜色正在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