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大光很守信用,当天下午就派人把昨天晚上的录像带送来了。欧光慈叫上自己的人,在放映间里仔细地把带子看了两遍。东西拍摄得很有水平,想必是请了电视台的人。内容有大场面也有小场面,中心人物自然是鲁大光。这家伙容光焕发,很有气派地应酬着来道贺的人们。欧光慈从中间看到了一些比较熟悉的面孔,比如市府秘书长汪士林等等。
由于是现场实录,所以背景音乐显得很清楚。有不少镜头给了那支小乐队,于是大家看到了活着的李戈。
确实像人们所说的,李戈是个很内向、很忧郁的小伙子,所有的镜头中没见他笑过一次。他很沉静地在吹着他的萨克斯,身子随着音乐十分投入地摆动着。欧光慈死死地盯着画面,仿佛被那音乐感动了,终于他喊了一声停。他说:“这带子是剪接过的,你们看这里——”
他按动按钮,让带子倒回去一些。
“注意听,这首曲子叫做,注意啊……现在是的第三节……注意听注意听,好,这里……听出来没有,一下子跳到了第一节。小郝,你是不是没听清楚。我再放一遍。”
欧光慈把带子倒了倒,再放。这时的画面是大家互相聊天的场面,音乐很清楚地在演奏着。,这是一首很熟悉也很好听的曲子,欧光慈跟着哼了起来。哼到第三节的时候做了个手势:“注意听!”
果然,音乐从第三节一下子回到了第一节。大家全听出来了,尽管画面还是大家在聊天的场面,但是事实证明确实剪接过了。
欧光慈道:“这首曲子的旋律不仔细听确实听不出来,但是只要多听两遍就听出来了。要知道,画面可以移动,可以照任何角落,但是小乐队的演奏始终在进行着。我估计这首曲子演奏了好几遍。大马,你发现问题所在了么?”
大马点点头说:“是的,这里边没有了李戈吹走调的那一段。音乐始终很流畅。”
“非常正确,恰恰是李戈走神的那一段不见了,被剪掉了。为什么。李戈为什么走神,鲁大光为什么把它剪掉?”
范小美道:“因为那里边一定有鲁大光不想让我们看到的内容!”
欧光慈用力地点点头,伸手抓过了电话。大家问他干什么,欧光慈说给鲁大光打电话。
小郝说:“队长,再想想。”
欧光慈说:“这些家伙都是些鬼,有些时候需要真刀真枪的干。噢,鲁总。”电话通了。
欧光慈和鲁大光打了两句哈哈,然后用一种挺严肃的声音说话了:“鲁大光,你恐怕把我欧光慈看小了,看扁了。你用一盘剪接过的录像来糊弄我。不要说对不起,无所谓对不起。你要知道,我这是办案子。好,你说,你说……技术处理,那好,我要那盘没有处理过的原始带,你不会把它销毁了吧?”
那边鲁大光一直在用一种调侃的口气在说话,听欧光慈这么说,他有些急了:“欧队长,你不要这么说好不好,带子我的确处理过,至于目的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复杂。至于原始带我可以找一找,不会丢的,应该有吧?”
欧光慈说:“鲁大光,你请什么人帮你搞的录像,我可以不可以去见见实际操作的人?这个你恐怕不会忘记吧?”
鲁大光说带子是请电视台经济部郭小蒙帮着搞的,愿意的话你可以去找他。
欧光慈在纸上写了个名字:经济部,郭小蒙。
挂了电话后大家都说欧光慈白说,电视台的人恐怕早被鲁大光打点舒服了,绝不会帮你。
欧光慈说了三个字:不一定!
他们原本打算马上出发去找郭小蒙,不料吴萌却自己找上门来了,同来的还有一个叫林凡的年轻人。欧光慈一看,笑了。他让大家看林凡:“你们看,是不是有些眼熟?”
范小美眼睛好使,第一个叫起来:“刚才看的录像里有他!”
欧光慈让两个人坐下说话,并解释说刚才看了看鲁大光送来的录像带,林凡说他原来就在三叶集团干,鲁大光的事情他去帮了忙。欧光慈说:“现在情况不同了,出了人命,你们是不是来反映情况的。”
于是吴萌便把昨天晚上看见死人后逃跑,林凡帮他找地方过夜,给赖莎打电话所听说的内容,以及今天上午去雾山庄园侦察的诸多情况说给了欧光慈。欧光慈等人谁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大惊小怪。他们认真做了笔录,随即便让这二人走了,当然少不了那句话,“有事情会找你们的”。
当房间里只剩下自己人的时候,欧光慈说:“喂,你们方才一直在盯着吴萌看,恐怕只有我在盯着林凡,告诉你们,我发现这个人的神色很不自然。”
“哦,他会是知情人么?”小郝问。
欧光慈道:“很难说,总之表情不对。好啦好啦,说说感觉吧,李戈死前向他的女友提到了一个人——四个手指头的人,看来问题就出在这里。大家都说说看。”
大家一致认为李戈的死和这个四个手指头的人有关。
欧光慈又问:“那么,你们认为这个人和鲁大光有关么?”
大家认为有关。话说到这里,气氛已经起来了,一种类似于兴奋感的东西在人们的眼睛里闪烁着。很显然,李戈的死暴露了一个可以称作“冰山一角”的事物,而这事物的主角应该有一个鲁大光。大马说:“队长,鲁大光有意剪掉的录像带看来是关键?”
“那无疑。”欧光慈说,“不过还有一个关键,林凡。”
“林凡。”范小美不太明白。
欧光慈做了个有力的手势:“对,不信咱们走着瞧。这个林凡肯定有问题。走,去找郭小蒙。”
二十分钟后,他们和郭小蒙坐在了电视台的小会议室里。郭小蒙是个脸色寡白寡白的男人,有三十出头的样子,不善言谈。他承认录像是他做的,剪接也是按照艺术要求搞的。
欧光慈咬住这句话:“什么是所谓的艺术要求?”
郭小蒙说:“比如晚会中出现的一些不和谐的东西,大多都要剪掉。”
“昨天晚上的晚会出了什么不和谐的地方?”
郭小蒙说:“比如那个萨克斯手吹走调的地方。”
欧光慈点点头:“明白了。那么原版带呢?”
“当然被主顾拿走了。”
谈话的主要内容就是这些,欧光慈给郭小蒙留了张名片就出来了。大家在外边找了家饭馆吃晚饭。气氛不是太好,因为录像带被鲁大光拿走了,最重要的那一节恐怕是看不到了。欧光慈默默的不说话,范小美问他在想什么?欧光慈说:“我在想那个林凡。”
这句话让大家听了摸不着头脑。
欧光慈说:“不行,有必要对这个人进行保护性监控。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大家问他不祥的预感是什么。他说他也说不太清楚。
那天晚上就要睡觉的时候,欧光慈被一阵电话铃闹醒了。电话是郭小蒙打来的,他说他就在欧光慈的楼下。
废话少说,欧光慈披上衣服就下了楼。楼下,阴影里,那张寡白寡白的脸十分触目。欧光慈走了上去。郭小蒙从挎包里拿出一包东西递给欧光慈。
“这是三万块钱,鲁大光给我的。”又拿出一盘带子,“你们打电话的时候原版带子其实还没拿走,拿走是刚刚的事。这是那盘带子的复制带,交给你们。我脑子里斗争了一个晚上,连饭都没吃。”
“上楼,我给你煮面条。”欧光慈捧着那些东西说。
郭小蒙说:“不了,这些东西交给你们我也就松弛了,不然我可能会闹出病来。因为我刚刚知道死了一个人,刚刚知道的。”
郭小蒙踏着夜色走远了,欧光慈一直看着那个瘦弱的身影消失在迷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