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焦影摸进了土庙——彼得肖翰得心服口服——桑楚一无所获——司徒美雄与柳可心总有一个先死——亿万富翁有些支持不住了——轿车离开了别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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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黑影,无声地绕过坡下的小松林后,便以极快的速度攀上了通往山顶的阶梯。但,他没有走到山顶,在岔路处,他拐上了通向后山的那条土路。
经过一场暴雨的冲刷,山路变得异常滑,虽然他非常小心,却还是摔了一跤。
如此的暴雨以往在清明后才会出现,今年来得早了一些,潮汐现象倒是很准时。海水在潮汐作用下的狂涨现象,而今已广为人知,海妖的传说自然也就少有人提了。但是必须承认,这样的夜晚,对于那些想“作些什么”的人来说,倒是很合适的。
雨,基本停了。
那黑影渐渐接近了土庙,他摸着黑喘息了一会儿,然后向身后看了看,这才掀亮手中那钢笔形的电筒,走进了土庙。
手电光打出一个直径不到一尺的圆。
这个圆先停留在空空如也的莲台上,继而慢慢地移向莲台旁的善财童子,又往下移:佛座,香台及石雕的香炉,条案,光线在这里停住了。他轻轻地走上前去,单膝跪地,认真地用手电照着条案上的每一个细部。条案的边是红木镶成的,年久之故,裂出几道缝隙,他用手指认真地探寻着。不久,他似乎觉得一只手不够用了,便把手电衔在嘴上,双手操作,渐渐,他有些急了,电光摇晃起来。
蓦地,他发现了什么,怔了一下,快速地抓过手电朝地上照去,电光中,他看见几个潮湿的脚印。
不好,庙中有人!
他倏地跳起来。可是……晚了。一只有力的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佛台上射来一束光柱,准准地罩住了他的脸。
彼得肖。
身后那人哈哈大笑起来:“肖先生,但愿我们没有吓着你!”
彼得肖那张冷漠无情的圆脸,终于有了些表情,那是他最不愿承认的表情:惊恐。
桑楚绕到他面前,小万也从台子上跳了下来。彼得肖自知反抗无益,便也表现得十分老实。他听见桑楚叹道:
“简直太遗憾了,我们本来不打算吓着你,可惜水大路湿,谁也不能飞进来,致使地上留下了痕迹。肖先生的眼神还是很管用的。”
彼得肖动了动身子,却没有说话。
桑楚又道:“用不着费事了,肖先生,我们知道你要找什么。对不起,你不可能找到它了,你晚来了一步。”
彼得肖仍旧没有说话,但看得出来,他是紧张的,后来又变成了沮丧。
桑楚道:“现在让我们开诚布公地谈谈吧,这件东西落到了我们手里,司徒先生会怎么样待你?会解雇你么?”
“这……”彼得肖迟疑了一下,又咽回了后边的话。显然,他并没有完全相信桑楚的说法。
“哦,你回避这个问题。”桑楚点上一支烟,火光一闪中,彼得肖看到一个湿漉漉的小脑袋。桑楚用力地吸了几口烟,咳嗽了一声,“既然你不回答这个问题,那就让我们换一个提法。我想说的是,这个对司徒先生非常不利的契约,一旦落在了中国警方手里,会导致什么后果呢?我指的是司徒先生。”
这一次彼得肖似有所动,沉思少顷答道:“桑先生,能给我看看那东西么?否则我不好回答你的问题。”
“为什么?”
“因为我还不知道那是一份什么契约。”
万捷感到这个可恶的保镖非常不好对付,唬是唬不住他的。
“不。”桑楚表现得胸有成竹,“这是你主人的个人隐私,我不好拿给你看。至于内容么,我不妨告诉你一点:那或许是有关人寿保险的一份协议,是关于司徒先生与竹枝夫人的。注意,我说的是或许。”
果然奏效!听了桑楚的话,彼得肖的表情果然变了,变得异常激动。半天才从嘴中挤出一句话:“桑先生,请你告诉我,它是不是谈到了司徒先生的全部资产?”
“对不起,我要替你的主人保密。”桑楚把烟蒂扔在地上踩灭了,“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他会解雇你么?”
彼得肖长长地舒出一口气,终于说了实话:“这么说好了,那东西假若真的被我找到,等着我的将是两个可能,要么升迁,要么被解雇。好在它落在了你们手里。”
“这又会怎么样?”
“仍然是两种可能,你们一旦公开了它,我和司徒先生就全完了,反之,我们将平安无事。”
“也就是说,我们最好不要告诉司徒先生找到了那东西,让它永远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是的。”
桑楚开心地笑了起来,道:“肖先生,我很同情你,我更同情司徒先生,好吧,我接受你的要求,但你必需老老实实地回答我提出的所有问题。”
“这个交易很合理,您尽管提吧——”
交易?桑楚很厌恶这个名词,但是他不得不承认,无论是西方世界还是当今中国,这个词汇都非常地实际。
“第一,”桑楚伸出一根手指,“司徒先生是不是真的要娶慕容小姐?”
“是的,他很爱她。不排除健康上的原因,但是比慕容小姐更高明的医生,在美国有的是,凭借司徒先生的财富,还愁找不到医生么?我只能这么说,他很爱她。”
“这就对了。”桑楚笑着伸出第二根手指,“竹枝夫人在美国有亲属么?”
“有,两个弟弟。那是两个非常坏的家伙,为了继承他们父亲的遗产,兄弟俩早己反目为仇。最后,那份遗产被竹枝夫人得到了。”
“好,第三个问题,也是最后一个:二十七日下午,你去过那座地下溶洞么?”
“是的,我去过。”彼得肖似乎早有准备,回答得很爽快。
“去干什么?”
“去杀竹枝。”
“结果还没待你动手,就发现竹枝已经被人杀死了,是么?”
“是的,正像您说的,我是奉了司徒先生的指令去干掉竹枝,原因很清楚,竹枝夫人既然拿到了那份协议,就等于宣告了司徒先生的破产,他必须干掉她。可是,当我终于打听出竹枝夫人的去向时,似乎已经有人先向他下手了。那个溶洞光线很暗,我只是在最后才发现她被人杀死在崖缝里,凶手是谁我确实不知道。”
“我怎么才能相信你的话?”
“我没有办法使你相信我说的话,但是我的命运现在就攥在您手里,我敢撒谎么?”
“哦,”桑楚认可了他的这个回答,“那么,可能还要提一个问题:第四,你在洞中见没见过什么熟悉的人?噢,我这么问或许不准确,你毕竟是从美国来的,不可能有太多的熟人。但,熟悉的面孔……”
“是的,桑先生,我见过一张熟悉的面孔,他是陈桥。”
万捷觉得心中一凛。
桑楚却笑了:“他是不是曾经以此要挟过你?”
“您说对了,”彼得肖道,“他认定我是凶手,并要挟我说随时可以把我去过溶洞的事告诉你们,但是,只要我替他毁掉司徒先生的这门婚姻,他就不说。”
“好了,肖先生,我的话问完了。小万你还有什么问的么?”
万捷摇头道:“没有了。”
桑楚道:“那好,咱们该下山了。”
三个人一道走出土庙,默默地朝山下走去。一路上,桑楚又问了些无关紧要的事,直到分手,彼得肖都表现得十分温顺,有问必答。
“伙计,”当彼得肖走掉后,桑楚拉了万捷一把,“咱们还要辛苦一趟。”
“干什么?”
“废话!”桑楚低声叫道,“我何曾发现了那份协议,咱们不是一直在诈他么?这叫秫秸秆儿打狼,两头害怕。我真担心他看出来。”
万捷大悟,笑道:“可是他信以为真了。”
“那是因为我诈对了要害,那是一份关系到司徒美雄生死的契约。”
两个人重返土庙。
万捷边走边道:“老师,今天晚上我真是蒙头转向,你分析的各种各样的关系,各种各样的利害,再清醒的人也会被绕胡涂了。直到你说到海妖,才让人醒过梦来。”
桑楚笑道:“这就像揉面,越揉越筋道。为了揉这团面,我的脑袋都大了,连食欲都受到了影响。那么多人都可能是凶手,我能不着急么?至于海妖,那是因为利害的焦点在这里。”
“我有两点不解,第一,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在柳可心和杰克名下打问号;第二,你怎么知道司徒美雄派彼得肖去溶洞仅仅是为了杀人,而不存在寻找协议的可能?”
“关于你所提的第一点,我的回答是,他们和竹枝不存在明显的利害关系,我判断的是否正确,还有待去证明,所以我打的是问号。说到第二点么,我认为我可以十二分地肯定,我是对的。因为这世界上再没有谁能比司徒美雄更了解竹枝了,他相信竹枝不会把东西藏在身上。”
“他可能猜到东西会藏在土庙里,所以才派彼得肖去找。”
“那也不一定,说不定这是对彼得肖忠诚的考验。假如彼得肖真找到了那东西,便会像他说的那样,或是升迁,或是被解雇。但我估计前一种可能大,因为彼得肖一旦掌握了司徒美雄的要害,他是不会随便解雇他的。彼得肖假若没想过这一点,他是不会前来的。”
“噢,照此说来,那东西落在咱们手里比落在其他人手里都好。”
“对,所以,彼得肖才变得那么听话。”
“你全相信么?”
“扯淡,全相信我就不当侦探了。”
“嘿……口误。”万捷忙打马虎,“那么陈桥呢?彼得肖说他去过溶洞?”
“这无疑是真话,我信。”
说话间,又回到了土庙。两个人拿出了各自的看家本领,像过筛子似地把不算很大的土庙“筛”了一通,一无所获。两人分析,竹枝在庙内不会呆得太久,要藏东西一定藏在很顺手的地方,日后来取也会十分方便。
“香炉!”桑楚把手电光射在那石雕的容器上,“找找看,她如果把纸卷成一条,像黄香那样插进香灰里,不是很简单的事么?”
万捷嗷地一声跳上香台。
桑楚叫道。“慢慢找,一点儿也不要遗漏。”
半个小时后,两个满头大汗的人终于绝望了,香炉里那一尺多厚的残灰中,除了一些香棍儿,没有半片纸。
“千万不要露出马脚,尤其不能再用此去诈司徒美雄。”下山时桑楚叮嘱道。
“为什么?”
“凭我的感觉,司徒美雄一定会猜到我们会找那东西,我想再折磨他一下。”
“彼得肖不会把情况告诉他么?”
“绝不会!找了,找不到,这对彼得肖来说是最好的结果。”
万捷又想起了陈桥对桑楚的评价:老奸巨猾!这个评价毫不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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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个晴朗的好天气,万里无云,海天一碧。桑楚的精神也格外好,他约上万捷,乘坐疗养院的游艇——那种一向用来缉私或追捕逃犯的水上工具,绕着方圆六海里的水面大大地兜了一个圈子,兴致犹如顽童。万捷看得出,桑楚要使脑筋松弛一下,连续几天的工作,连他这个不到三十的年轻人都有些吃不消了。
游艇开到了最高速,像追捕猎物的鳖鱼似地劈开碧蓝的水面,在身后拖出一条雪白色的尾巴。风十分有力地吹着,桑楚无比畅快。
“还行,伙计!你这一手相当有用,说不定哪天要用上它哩!”
游艇本来是不外借的,亏了桑楚的“磨”功,这老头儿一旦耍起赖来,连小孩儿都要逊色一等。
游艇在浪峰上一跳一跳的,完全像飞了起来,四、五只水鸟追逐着浪花,敏捷地寻找着随浪而起的食物,啾啾的叫声十分悦耳。
游艇绕了一个大大的弧形,慢慢的减速靠岸。桑楚登着卵石垒成的小码头跳到了沙滩上。万捷把艇收拾停当,快步地跟了上来。
“老师,是不是应该找什么人谈谈了?”
“对,我要去见见司徒美雄那位结发妻子,今早上出来时,我在花池边见到了她,她好像对我很有兴趣。”
“那我呢?”
“你么……这样好了,你去见司徒美雄,把彼得肖去过溶洞的消息合盘托出。但不耍让他觉得是彼得肖说的。怎么谈,你自己掌握。”
“行,这个我拿手。”
二十分钟后,桑楚已经坐在了柳可心的房间里。陈桥本来想留下来,叫柳可心轰走了。她似乎也想单独和桑楚谈谈。
“桑先生,您今年快六十了吧?”柳可心请桑楚自己泡茶,而且可以抽烟。
“五十七。比您小一两岁。”桑楚望着这位气质颇佳的老夫人,她把手插在衣袋里那个姿势,非常娴雅。
“不是一两岁,我整整比桑先生大五岁。”柳可心在房间里走了几步,“桑先生,我能问一个和您的业务有关的问题么了”
“啊,请问。”桑楚点上一支烟。
柳可心道:“从电视电影里看到的大多是追追杀杀的场面,我总觉得不太真实,你们破案的时候,好像没有那么热闹。”
桑楚深有同感:“让您说对了,柳夫人。破案实际上是一件非常枯燥的事,最大量的工作是寻找线索,与见证人和涉嫌人谈话,还要一回又一回地否定自己。不瞒你说,有一次我为了寻找一个微小的线索,曾花费了两天两夜的工夫,像挑鱼刺似地挑了将近四吨垃圾,脸都挑绿了。”
“结果呢?”
“结果说出来不怕您笑话,那线索在最后一分钟找到了。当时我真想大哭一场,试想,我如果从垃圾堆的这一头儿开始……算了,别提了,谁也不是神仙。”
“哦,太难了!”柳可心叹道,“在我读过您写的那本书的时候,就曾经对那些稀奇古怪的案例产生过非常浓厚的兴趣,没想到这些破案的过程如此枯燥。”
桑楚一脸受宠若惊的模样:“您读过我那本小书?”
“是的,最令我惊奇的是《连环索》、《孤脚人》和《午夜零点》这三篇,读起来比看那些追追杀杀的末流电影要精采得多。”
“多谢您的厚爱,那是我二三十年前的拙作了,现在想想都脸红。还是那些飞车追杀来得痛快!遗憾的是,中国人现在有车的人太少了,又不许私人持枪。”说到这里,桑楚提高了声音,“柳夫人,别光听我的,现在该说说您了。”
“我知道您会说这个话题。”柳可心微微一笑,“好吧,我现在就告诉您:我来这里一不是为了疗养,二不是为了旅游,我是来找我过去的丈夫了结一笔帐的。”
“您说的是司徒美雄先生。”
“陈美雄。”柳可心纠正道,“我的儿子是随父姓的。”
“一笔什么帐呢?”桑楚问,“但愿没有冒犯。”
“那是一笔永远也算不完的感情帐。”柳可心说这话时平静似水。
“打算怎么了结?”
柳可心笑了起来,道:“不妨透露一点儿,在我们没结婚之前,曾经戏说过谁先死的问题,他说他忍受不了孤独的痛苦,不愿意后死。我说,那就由我来忍受这份孤独吧。”
“你希望他先死?”桑楚欠了欠身子。
“这是我们的盟约。”
“哦,我明白了。夫人是来……践约的。”
“不错,面对您这样的大侦探,我不想隐瞒任何东西。”
“您不觉得自己有犯罪的企图么?”
“不觉得。”柳可心摇摇头,“罪与非罪的界线我还是明白的,我向您保证:我绝不动他一根手指头。”
“这不能说明什么,柳夫人,犯罪的方式是多种多样的,并不一定要亲自动手。这一点我现在就告诉您。”
“多谢,我已经有充分的根据证明,我的计划是无罪的。但他,非死不可!”
桑楚倏地站起来,有生以来,他这次是头一回碰上这样一个对手,公开自己的企图并且充满自信。
“您在向我挑战,柳夫人!”
“千万别这么想,桑先生,我没有这个意思。对于您,我打心眼儿里钦佩。”
桑楚无话可说。他慢慢地从沙发里站起来,久久地凝视着柳可心的双眼。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又碰上一个可怕的对手,一个十分可能叫他一败涂地的对手。
“柳夫人,我再说一遍,您要三思而行!”
“谢谢,我已经思考了三十多年了。不再坐会儿么,桑先生?”
“是的,我还应该再坐一会儿。”桑楚又坐下了,“请问夫人,司徒……不,陈美雄在美国有什么亲属么?”
“没有,他在离境前是个一文不名的穷光蛋。”
桑楚笑了:“其实我都知道,他是个偷渡者。”
柳可心听了这话,立刻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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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在同一时刻,万捷与司徒美雄的交锋也见了分晓。
正如桑楚预料的,司徒美雄的神色非常不安,这无疑是昨夜彼得肖的空手而归所致。由此说来,他大概不是为了考验这位秘书的忠诚,使他不安的主要还是东西没有下落。
小万到来的时候,彼得肖刚好从老头儿的房间离开。目光相遇的一霎那,小万看到了对方的惶惶之色。他不知怎样打消对方的顾虑,假如桑楚在,他可能会说一句暗示性的话。小万直到彼得肖下了楼,也没想出一句合适的话。
司徒美雄告诉小万:他和慕容秋约好了,准备到市里去一趟,马上就要走。小万下楼去了一下,回来对司徒美雄说:“我和服务生打过招呼了,叫他通知慕容秋,一个小时后再来。”
“你……你怎么能这样!”司徒美雄急了。
“别激动,小心心脏!”小万人五人六地坐进沙发,并跷起了二郎腿,“我有一个重要的事情找你证实一下,希望你能合作。”
司徒美雄坐了下来,不耐烦地说:“请吧,希望不要耽误太久。”
“很简单,只要你肯配合,三言两语就完了。我马上走人。”
“请说——”
小万趋身向前:“有人证实,在竹枝夫人被谋杀的那个下午,你的那位秘书曾经到过作案现场!”
他尽量使语气放得很慢,这样会有一种压力感。
听了这话,司徒美雄一下子咬住了嘴唇,然后便跳了起来:“什么?你说什么?会有这样的事?”
小万看出,对方这表情和这口气统统是装出来的,为了迫其就范,他也站了起来:“别装胡涂,先生,这件事你是知道的!”
“简直是信口胡说,”司徒美雄色厉内茬地大叫,“这难道是你们的破案方法么?是不是已经无计可施了,否则的话岂会编出这么一个天方夜谭?”
“我有事实证明这不是天方夜谭。”
“请拿出来!”司徒美雄伸过一只手。
小万冷笑道:“别着急,先生,没有证据我就不会来了。实话告诉你,那个溶洞的工作人员证实,二十七号下午,你那位秘书曾经两次从他面前走过。别忘了,他的长相和那身衣服是非常好记的。”
“不可能!”司徒美雄跌坐在沙发里,“这不可能,那天下午,他分明在替我整理一份合同。”
说到最后几个字,他的声音已如同蚊蝇。
见分晓了,万捷想。所有的推断都没有错,这位亿万富翁的神情暴露出他内心的无助感。不妨冷一下,叫他权衡权衡。
万捷坐了下来,从兜里掏出万金油,抹了抹太阳穴。
终于,司徒美雄抬起头来,用一种叫人看了可怜的目光望了小万一眼,又垂下头。
“我承认,他是去过。”
“是你派他去的。”
“是。”
“派他去干什么?”小万厉声道。
司徒美雄肩膀抖动了一下,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我派他去寻找你们提到过的那份协议。”
“可是竹枝夫人却被杀了!”
“不,我没叫他去杀人!”司徒美雄分辩道,“我只是叫他去寻找那份协议。”
这种拙劣的骗术小万见多了,他知道,询问只能到这里了,司徒美雄绝不会承认他的杀人企图。
“协议找到了么?”万捷顺着他的话往下问。
“没有。”司徒美雄摇头道,“彼得肖找到竹枝的时候,她已经被人杀死了。为了避免杀人之嫌,他悄悄地溜了回来。后来的事他就不知道了。”
说这话时,他抬头望着小万的脸,似乎想观察出小万的心思,因为那份协议才是他最关心的东西。
小万不露声色。桑楚要再折磨他一下,那就继续折磨他好了,看谁的防线首先崩溃。彼得肖很明智,并没有把昨夜的事告诉主人。
“司徒先生,你现在的处境很不好,在我们没有查清事实之前,你无法摆脱纵人杀人的嫌疑,明白我的意思么?”
“意思我懂,但是,我何必要纵人杀人呢?我仅仅是想取回那份协议。”
仍旧是试探,协议是个要命的东西。如果说财产是所有问题的焦点的话,协议就是焦点中的焦点。
再折磨他一下,桑楚的计划绝对有意义。
小万站了起来:“你还要进城,我就不打扰了,告辞!”
离开小楼的时候,小万发觉一直等在门厅里的慕容秋立刻上了楼,他暗想:“这一对儿怎么突然要进城了?大概不会逃之夭夭吧?”
“喂,”小刘从后边赶了上来,“桑楚怎么不见?”
“噢,你找他有事?”
“我想出来了,‘一根绣花针’里的凶手是那个儿媳妇!”
小万可没心思关心这个,他挠了挠头,道:“小刘,现在这个案子比那个什么针的要紧十倍,你多想想有关线索行不行。”
“那没问题。”小刘回答得很爽快。
大约半个小时后,万捷发现那两个人乘坐一辆黑色的“奥迪”上了公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