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瑟琳·丹斯的汽车转弯驶向了长长的土路车道,前面就是詹姆斯·奇尔顿在霍利斯特的度假别墅。
她在反思自己犯下了一个多么大的错误。
格雷格·谢弗不是那个路边十字架殺手。每个人都被误导了,但丹斯不能藉此获得任何宽慰。她曾很满意地认为是谢弗杀了特拉维斯·布里格姆。既然那人已经死了,也就不会再有袭击了。
她是大错而特错了……
她的手机响了起来。她纳闷会是谁打的,但决定最好还是不要看来电显示,因为这段路弯弯曲曲,两边还都是陡坡。
又开了50码。
她看见眼前那幢房子了,是那种布局凌乱的老式农舍。院子里乱七八糟,到处是荒草和灰色的断枝。她本以为詹姆斯·奇尔顿拥有的是一幢漂亮的度假别墅,因为他从岳父那里继承了不菲的财产,以及他在卡梅尔拥有那么漂亮的一幢房子。
即使在阳光下,这个地方也散发出诡异的气息。
但是那当然是因为丹斯知道里面发生过什么。
我怎么会把这一切都看走眼了呢?
路变直了,她继续向前开着。她从座位上把手机摸起来,看看屏幕。乔纳森·博林打过电话。但是短信标记没有出现。她为要不要按“已接来电”键犹豫了一下。但她还是按了迈克尔·奥尼尔电话号码的快捷键。响了4声后转入语音信箱。
他大概在办另外那一个大案。
或者他有可能在同妻子安妮通话。
丹斯把手机扔到副驾驶座上。
离房子越来越近的时候,丹斯发现了6辆警车,还有两辆救护车。
圣贝尼托县警察局警长示意她过来。他们以前经常在一起合作。几个警官让开,她开过坑坑洼洼的草丛,来到了警长站着的地方。
她看见特拉维斯·布里格姆躺在轮床上,脸盖着。
丹斯猛地刹住车,从车里钻了出来,急速走向男孩。她注意到了他裸露的双脚,脚踝上的勒痕,苍白的皮肤。
“特拉维斯。”她低声说。
男孩抽动了一下,仿佛她把他从沉睡中惊醒了过来。
他移开脸上的湿布和冰包,眨眨眼,盯着她,“噢,噢,警官……我好像记不得你的名字了。”
“丹斯。”
“对不起。”他说。
“没什么问题。”凯瑟琳·丹斯紧紧抱住男孩。
男孩没事,医生解释说。
他只是额头受了点伤——磕在了客厅的壁炉架上,当时圣贝尼托县特警队冲了进来。
此前他们一直在进行秘密监视——同时也在等丹斯到来——就在这时指挥官透过窗户看见男孩拿着枪进了客厅。詹姆斯·奇尔顿也拔出了枪。不知怎的,接着特拉维斯好像要自殺。
指挥官命令警员冲进去。他们往房间投掷闪光手蕾,引爆时发出了震耳的爆炸声,把奇尔顿震倒在地,而把男孩掀到壁炉架旁。警员们冲了进来,缴了他们的枪。他们给奇尔顿戴上手铐,拉到屋外,然后护送唐纳德·霍肯夫妇到安全地带,把特拉维斯交给医护人员治疗。
“奇尔顿在哪里?”丹斯问道。
“他在那里。”警长说,朝其中一辆县局警车点点头。博主坐在里面,戴着手铐,低着头。
她等会儿再去找他。
丹斯看了一眼奇尔顿的日产贵士多功能车。侧门和后门都打开着,犯罪现场勘查科已经把里面的东西搬了出来:最惹眼的是最后那个路边十字架和一束红玫瑰——现在已经有些泛黄了。奇尔顿本来打算在他杀了霍肯夫妇后放在附近。特拉维斯的自行车也靠在后门上,一只透明的证据袋子里放着奇尔顿偷来装扮成男孩的连衣帽,他就是从上面弄了一些纤维留在犯罪现场的。
丹斯问医护人员:“霍肯夫妇呢?他们怎么样?”
“吓坏了,你可以想象得到,有一点瘀伤,他们在门廊上。”
“你还好吧?”丹斯问特拉维斯。
“我想还行。”他回答说。
她意识到问的问题太愚蠢。他当然不好。他被詹姆斯·奇尔顿绑架,又被迫去杀唐纳德·霍肯夫妇。
显然他不想这样做,所以就选择自殺。
“你爸妈很快就会过来。”她告诉他。
“是吗?”男孩听到这个消息似乎有些警觉。
“他们非常担心你。”
他点点头,但她从他的脸上看出了几分怀疑。
“你妈妈都哭了,我告诉她时她很高兴。”
那倒是真的。丹斯不知道他爸爸如何反应。
一名警员给男孩拿来一份饮料。
“谢谢。”他喝起了这瓶可乐,很渴的样子。他被拘禁的这几天,情况还不算太糟。一名医护人员检查了他腿上擦破的皮外伤,抹了点消毒药膏,用绷带绑上,不需要其他治疗。她瞪视着奇尔顿,他正由圣贝尼托县警察局转押到蒙特雷县警察局的车上,但是博主的眼睛始终低垂着。
“你最喜欢的体育是什么?”给他可乐的那位警察问男孩,想起个话头,让特拉维斯放松下来。
“我大部分时间是打游戏。”
“我不是问你这个,”留着平头的年轻警官说,认为男孩之所以答非所问是因为刚才被闪光手蕾炸得暂时失聪的结果,他更大声地问,“你喜欢什么?足球、橄榄球还是篮球?”
男孩朝这位穿蓝制服的年轻人眨眨眼,“是的,这些我都玩。”
“很棒。”
这位巡警没有意识到,在男孩看来这些运动全是游戏机上的,场地的对角线也只有18英寸。
“但要重新玩的话需要慢慢来。可能你的肌肉会萎缩,找个训练教练吧。”
“好的。”
一辆破旧的日产车开了过来,布里格姆夫妇下了车。索尼娅含着泪吃力地走过草地,紧紧抱住儿子。
“妈妈。”
他的爸爸也走了过来,在他们身旁停下,没有笑容,上下打量着儿子,“你瘦了,脸色不好,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吗?你哪里疼?”
“他没事。”医护人员说。
“萨米怎样?”特拉维斯问。
“他在祖母家,”索尼娅说,“他有些焦虑,但还好。”
“你们救了他。”父亲对丹斯说道,脸上仍然没有笑容。
“我们都出了力。”
“他就把你关在那里,地下室?”他问儿子。
男孩点点头,“还不太糟,只是很冷。”
他妈妈说:“凯特琳把发生的事告诉了大家。”
“她真的?”
他爸爸嘟囔着说:“你不应该把责任揽在自己头上——”
“嘘……”他妈妈尖声地发出嘘声。他爸爸紧锁眉头,不吱声了。
“她会怎样?”特拉维斯问,“我说的是凯特琳。”
他妈妈说:“那不是我们的事。我们现在不用操那个心。”她看看丹斯,“我们可以回家了吗?”
“我们过后会需要一份声明。目前不需要。”
“谢谢你。”特拉维斯对丹斯说。
他的爸爸也说了声谢谢,并握了握她的手。
“噢,特拉维斯,给你。”丹斯递给他一张纸。
“这是什么?”
“有人要你给他打电话。”
“谁?”
“贾森·开普勒。”
“他是谁?……噢,是斯特里克?”特拉维斯眨眨眼,“你认识他?”
“他去找过你,在你失踪的时候。是他帮助我们找到你的。”
“真的?”
“当然是真的。他说你从来没见过他。”
“没有面对面见过。”
“你们住的地方只相距5英里。”
“是吗?”他惊讶地笑了笑。
“他想找时间和你会会。”
他点点头,脸上显出好奇的表情,好像在现实世界和一个虚拟世界的朋友见面确实非常奇怪。
“回家吧,宝贝,”他妈妈说,“我给你做好吃的。你弟弟已经等不及要见你了。”
索尼娅和鲍勃·布里格姆夫妇回头朝汽车走去。爸爸的胳膊抬起,滑向儿子的肩膀,但又拿了下来。凯瑟琳·丹斯注意到了这一试探性的接触。她不相信只有上帝才能救赎,芸芸众生完全有能力自我救赎,只要有条件和愿望,而一个最不起眼的动作就可以证明我们具有这个潜能,像刚才那个在瘦弱的肩膀上搭手的动作。
动作要比语言真诚得多。
“特拉维斯?”她喊道。
他转过身。
“或许找个时间我会跟你见面……在阿厄忒里亚。”
他把手放在胸前,掌心朝外,她猜测这可能是他所属领地的居民用来敬礼的手势。凯瑟琳·丹斯本想用同样的手势回敬,但还是克制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