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混合着雨的强风猛烈地刮着。
植村早上上班处理完杂事,上午十点便离开了事务所。昨晚给《东洋报》支社打了电话。在与梶聪一郎会面前,他想先与写那篇独家报道的记者谈谈。
他收好伞推开咖啡店的门,便看见临窗的座上有一位类似记者打扮而正在等人的人。
“您是《东洋报》的中尾先生吗?”
听到招呼,那男子有些迷惘地回点了下头。也许“《东洋报》的”几个字是多余的吧。
双方迅速地交换了名片。
上面写着“东洋报支社记者 中尾洋平”。
“在您繁忙之中占用时间非常抱歉。”
写出了那样爆炸性的独家新闻,应该是意气风发。而眼前的中尾却表情黯然,视线飘浮不定,看上去甚至有些怯怯不安。
让中尾如此面貌所能想到的只有一件事,那便是今天早刊各报的反应。在事务所里曾浏览一下,却未见一家报社登出有关梶聪一郎事件的续报。不知什么时候,曾从一位熟识的记者那儿听说过“所谓特大新闻,只有当其他报社因此而追逐,写出相关报道时才成其为特大新闻”这样的话。依此说法,那么被其他各报社忽视的中尾的报道就应该是没能成为特大新闻了吧。
似乎也只能由此而展开谈话。
“其他报社都没有写呀。”
中尾瞪眼看着植村。
“因为其他报社没能弄到背后的材料。新闻大了有时就会发生这样的事。”
植村体谅地深深点了下头。
恐怕这的确是实情。其他报社记者大概去追问过县警和地检,《东洋报》的报道是否属实。然而,县警和地检却齐声坚决地否认。记者们于是便对被否认来了个顺水推舟,而决定给其一个“默杀”。如果让《东洋报》的报道作为误报而悬在空中,自己的责任也得以推卸。即便是从这种意义上来讲,中尾的独家新闻也过于大了。可是——
中尾陷入了困境这一点也肯定是确切的事实。
“我可以很自信地说,报道绝对是真实的。最终我会证明给大家看的。”
他甚至充满着一种悲怆感。以大而又大的报道震惊了全国的新闻,却不得不再度证明它的真实,由此可以看出中尾所陷入的深深的洞穴。
没关系。你的报道没有错。植村甚至想这样对中尾说。
虽然梶聪一郎去过新宿……
岛村康子无意间说漏嘴的这句话,证明梶聪一郎过去东京。
县警和地检永远也不会承认捏造笔录以及背后交易的事。如果梶聪一郎推翻的话,则一切瓦解。这是证明《东洋报》报道真实性的唯一方法。
植村所瞄住的也正在于此。作为辩护人让梶聪一郎说出真相,然后将县警和地检共同勾结欺骗社会的前所未闻的谎言揭露出来。
梶聪一郎一定是为曾经工作过的县警尽人情而甘于承认着虚假的笔录。县警则在梶聪一郎的忠诚心上高枕无忧,认定他不会推翻口供而满不在乎。不过,植村掌握了一些搜查当局和媒体都不知晓的情报,而且也不乏战术——他有充满了金钱和欲望的六本木时代的经验,更熟知如何瞅准人的弱点而进行攻击之伎俩。
胜负各半。植村是这样估计的。
“总而言之,不让梶警部说出实情的话,一切都谈不上。”
一听植村此话,中尾点了好几下头。
“真叫人窝火,无论我们多么期望会面,都以不能见关押在拘留所的嫌疑犯为由而被拒绝了。”
委婉的套话里,不自然地渗出了对植村的依附之意。
“你也会来参加下午的新闻发布会吧?”
“当然。我想所有的报社都会去的。大家内心应该都是战栗不安的。”
“那么到时候见。”
植村拿着付账单站起身来。
“不,这里我来……”
中尾从植村那儿抢走账单的动作甚至有些粗暴。
植村不由自主地说道:“明天的早报上,肯定各家报纸都会登出与你所写的同样的报道的。”
中尾眼睛都不眨一下,垂落似的深深地鞠了一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