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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木托一位报社同事的妹妹——在光阳银行总行担任女秘书——调查丹野蜻久及仓桥满男遇害时朝冈隆人的行动,第二天就有了结果。
7月15日,丹野被杀的当晚,朝冈没有不在现场证明。当天,朝冈一早就到大坂分行出差,下午3点左右离开大坂分行,但未返回东京总行。第二天16日是星期六,朝冈休假,他带着阿勉和同事及其家人分乘两辆车到三浦半岛的油壶海水浴场游泳。也就是说,15日下午3点到16日早晨,朝冈的行动没有人知道。15日下午3点,朝冈离开大坂分行后即直飞福冈,杀害丹野,然后搭飞机在深夜返回东京家里的可能性很大。阿勉一个人看家。
丹野的尸体被发现后,冬木在住宅区见到朝冈时,曾经不经意地问了朝冈的行踪。
不过当时丹野被害的时间被误认为是7月16日早上,所以当朝冈说了他于早上6点就和同事一起去了海水浴场的话时,冬木不曾怀疑他。仓桥和高见百合枝共谋伪装丹野死亡的时间也保护了朝冈。
但是,当冬木听到仓桥满男死亡时朝冈的所在地时,却暗暗地吃了一惊。
8月7日到8日,朝冈是在出差中。他所担任的职务是国际货币部的科长,汇率变动激烈时,与分行的联系频繁,出差的次数自然就多起来。
7日的出差,预定3天,首先到大坂分行,其次到九州的大分、熊本、佐贺三家分行,9日返回东京。其目的主要是为各分行拟定币值变动的应变措施。
8月7日早上,朝冈仍到总行上班,处理完二三件事之后,便带着一位年轻职员藤丸搭乘新干绕西下。大坂分行的事情办完之后,要再到大分分行,需乘大坂发19点零7分的下行快车“贝普3号”。冬木所惊讶的也就是如此凄巧的事,而且确实又是事实。
8月8日上午8点零7分,朝冈和科员在终点的大分车站下车。不用说,仓桥满男从上行快车“白山号”坠人隧道被碾死是凌晨4点53分至5点之间,朝冈二人在大分站下车时,事件已经发生过。
这件事是女秘书亲耳听与朝冈同行的藤丸所说的,因为她和藤丸关系不错。
听到这个报告,冬木请文化部记者同事介绍,再通过这位女秘书的帮忙,要直接与藤丸见面。因为在银行上班的人通常都比较仔细,如果冒冒失失地找去,他们一听到记者来了,都三缄其口,不愿多说一句话。
有了这样一层关系,冬木就比较容易约到藤丸。
他们约好6点在银座一家名叫“雪村”的酒吧见面,这家酒吧过去冬木常来,是个颇为清净的场所,而且在这边谈事情,气氮比较轻松。
藤丸很准时,正好6点左右到达。他的年纪大约二十五六岁,穿着笔挺合身的西装,身材高大,但容貌看起来更年轻些。
冬木立刻作了自我介绍。等向服务员点完菜之后,冬木把自己的名片递给藤丸。
藤丸只说了他的姓名,并末拿出名片,眼镜后面的眼神看起来有警戒的样子,毕竞他们对记者总是报着不愿多惹事的想法。
冬木首先表明他今天的相约只是个人的私事,并非为报社采访新闻。
“我找你实在太打扰了,但我有难言之隐,理由暂时无法奉告。不过请你告诉我8月7日和朝冈一起出差的情形好吗?”
“呃——”
藤丸仍是一副无法相信冬木的模样。
“我不是要问你工作的内容,只是想知道在车上的情形……”“……?”
侍者送上酒案,冬木替藤丸倒酒并且敬他。藤丸喝了一口酒,双颊便已泛红了。
“这次出差的日程计划表是朝冈拟订的吗?”
“这个我不知道。”
藤丸把杯子放下。
“可能是科长和经理商量决定的吧……”“选派你一起去是朝冈的意思吗?”
“大概是吧。决定的时候,科长对我说,多去分社跑跑,对我会有很大的帮助。”
“原来如此——其他的事,例如搭乘8月7日大陂开出的‘贝普3号’,买车票等,也是朝冈决定的吗?”
“是的。”
藤丸首次露出笑容。
“我们科长好像除了工作以外,对其他事都不感兴趣,但是他对于旅行的安排,尤其是国铁列车车次却知道的非常详细。哪一班快车的饭好吃,在什么地方改换什么车等,他都记得很清楚。我们银行每次旅行郊游,都找他商量。”
“碍…”
“所以,这次出差,我们的路程都是科长一手包办的。”
藤丸自己觉得好笑,一边又竭起酒杯喝了一口,看起来比刚才放松多了。
冬木对藤丸的回答也颇为满意。果然这次出差,不论日程或旅程以及同行的人员都是朝冈自己决定的。
“你们搭‘贝普3号’是买卧铺票吧?”
“是的,科长睡下层,我睡上层。”
“从大坂上车,就立刻休息了吗?”
“不,我们坐在科长的床上闲谈了一会儿。由于口有点儿渴,我们买了罐装啤酒喝。”
“你们只喝啤酒吗?”
对于冬木的问话,藤丸稍觉诧异,但仍点了点头,算是回答。
“你们什么时候就寝的呢?”
“这个嘛!”
藤丸想了想。
“这列快车在19点44分时到达神户,在这之前你们各自回床上了吗?”
冬木的语气自然加重了,这是一个重点。如果朝冈在神户秘密下车的话,从神户站到大坂机场,走高速公路约50分钟,可以赶上21点50分飞往福冈的飞机。
但是,藤丸却摇摇头。
“不,我们虽然上了床,却没这么早睡觉。过了神户我们还起来一次,科长平常沉默寡言,但是在谈到旅行的行程时话就多了。——是的,我想起来了,过了神户,列车又停下来时,科长看看窗外说‘啊,已经到姬路了。’过一二分钟后,列车又继续往前开,后来我们才睡觉了。”
“这个,的确是姬路吗?朝冈只说了这句话吗?”
“是的,科长拉开窗帘时,我也看了一下,的确是姬路。科长说现在可以睡了,接下去还要开很久哩。我也颇有睡意……我这个人一喝酒就想睡觉,大概是离开姬路车站不多久就睡过去了。”
“贝普3号”确实是20点40分到达姬路,冬木已背下了这个时间。——但是,如果过了姬路以后,朝冈确实仍在车上,那么冬木所拟的搭飞机的计划就无法戚立了。
冬木自觉自己想出神了,急忙回过神来,再一次请藤丸确定一下,在姬路车站之前,他俩是不是的确在——起。
“那么,第二天也就是8日早晨,你是几点醒来的呢?”
“由于睡前喝了啤酒,我一直沉睡着,直到科长把我喊醒。”
藤丸苦笑着,好像很不好意思的样子。
“那是到了什么地方呢?”
“过了下关以后。由于我没有去过九州,科长在经过隧道时特意把我喊醒,那时大概才刚过5点吧。隧道内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故,我们也不太清楚。”
“你起床的时候,看到朝冈是什么模样呢?”
“什么模样……当然穿着西服啊!”
“晤,还有呢?”
“就是这样啊,我也立刻穿好衣服。在8点抵达大分之前,我还看了一下杂志。在经过隧道的时候,列车开的很慢,我以为是因为在隧道下行走的缘故,后来看了报纸才知道上行线发生了事故。”
藤丸说完,露出稚气的微笑。
藤丸离去后,冬木也结帐离开“雪村”。此时正是银座最热闹的时刻,冬木慢慢地往新桥方向走去。
那一天,朝冈搭乘下行快车“贝普3号”的事实绝对与仓桥之死有关,并非偶然凑巧。除了朝冈过了姬路车姑还在车上这个事实以外,都符合冬木的推理。朝冈刻意安排藤丸和他一起出差,并且一手包办出差旅程和日期,在车上让藤丸喝啤酒,这都显示了朝冈是计算过的,同时朝冈还在列车进入隧道时特意把藤丸喊醒,让藤丸确实记得仓桥事故发生之后不久,朝冈确实在车上。
但是,朝冈怎样能在离开姬路车站之后,还留在车内,而不去搭飞机飞往福冈,再改搭上行的“白山号”呢?冬木对这一点实在解不开。
冬木越想越不死心,他立刻到附近的书店买了一份交通时刻表,选了一家僻静的咖啡屋,仔细地看着。
下行“贝普3号”是20点42分到达姬路,停了1分钟,43分出发。出发后朝冈还在车上的话,他必然在冈山以后才趁藤丸不注意时离开。
到冈山是22点零2分。
从冈山站下车,是否有飞往九州的飞机呢?
——冬木打开最后一页航空时刻表查看,从冈山起飞的班机只到东京和广岛。
列车抵冈山下一站系崎是23点37分,再下一站广岛是零时59分。但广岛和冈山一样都没有飞往九州方面的航线。
“贝普3号”以下所经过的车站也没有飞往九州方面的航线,过了22点以后,飞机也都没有班次了。
朝冈无法利用飞机作案——这是冬木所下的结论。
那么,他又怎么能改搭上行的“白山号”呢?
搭乘下行快车的人怎样能在和上行列车会车之前,杀了坐在上行快车上的人呢?他必须在某个适当时机下车,利用一种快速的交通工具,赶上上行列车。不乘飞机的话,他坐什么呢?
冬木再看看列车时刻表冈山站附近的几个车站,山阳新干线延长至冈山是7个月以后的事,但是新干线要是延长到博多的话……冬木想得头都要裂了,先吃点东西再说吧。
当他伸手要取食物时,突然灵机一动——自己之所以老想到飞机是因为上一次为丹野怜子推理时就是先想到飞机的,不一定只有飞机才快埃冬木急急翻开“东海道本线、山阳本绕下行”一页。
“贝普3号”到达冈山是22点零2分,朝冈在冈山下车……搭上特快车“慧星号”,22点12分出发。换句话说,比“贝昔3号”晚29分出发的大坂发特快车“慧星号”,离开冈山车姑后,立刻赶上“贝普3号”,到广岛时,“慧星号”反而比“贝普3号”早到29分钟。如果搭上这班特快车,就可以在隧道之前赶搭上上行的“白山号”了。
冬木的手再翻到下一页。下行“慧星号”于8日上午4点零6分到达门司车站,而上行的“白山号”到达门司时是4点46分,53分开车,朝冈的时间绰绰有余。
朝冈在门司下了“慧星号”,改乘上行的“白山号”,在隧道内杀了仓桥,到了下关车站下车,返回原来的“贝普3号”。这么一来,朝冈的不在现场证明就失效了!
冬木觉得口干舌燥,他喝了一口水润润喉,然后取出笔记本。记下朝冈的时刻表。
朝冈隆人的行踪:(1)8月7日和藤丸一起乘上大坂19点零7分发的下行快车“贝普3号”。过了姬路车站还与藤丸闲聊,藤丸喝了呻酒很快地沉睡。
(2)22点零2分,在冈山下车。
(3)22点零7分,特快车“慧星号”抵达冈山,朝冈上车。(朝冈已准备好“慧星号”的卧铺车票。)(4)8月8日4点零6分,在门司下车。
(5)4点46分上行“白山号”抵门司车站,朝冈上车。至隧道内将仓桥推下车。
(6)5点零2分,在下关车站下车。
(7)5点零2分下行快车“贝普3号”抵下关。朝冈上车,5点零7分出发,叫醒藤丸。
合上笔记本,冬木到服务台打电话给玉川署的白井科长,昨天他已拜托白井调查7月10日夜晚载美那子的出租车司机,白井也说要查一查朝冈为什么隐瞒美那子于7月10日回过家里的事。但是,玉川署的人说白井出去了。
冬木已按耐不住内心的冲动,他觉得不能再等白井的调查了,必须立刻采取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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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上10点——朝冈家附近已是一片宁静。朝冈家离马路比较远,这个时候很少有人走过。
但是,朝冈家的宙口还透着微弱的灯光,显然里面的人还没睡觉。
冬木来到房前,急按门铃。不久,大门玻璃上有人影晃动,朝冈低声询问来人是谁,冬木报出姓名并且说。
“这么晚了还来打扰,实在抱歉,不过我有你太太的消息要告诉你。”
冬木虽然极力抑制自己,用冷静的口气说话,但语调仍有点儿高昂。
朝冈立刻把门打开。
穿着睡袍的朝冈。微徽皱眉把冬木请进客厅。他的脸仍然没有光泽,并且非常消瘦。
“今天晚上你没有出去找你太太吗?”
“是的,因为有点儿感冒,下班后就在家里休息。”
朝冈的膛上浮现出微弱的笑容,他举起手摸了摸瘦削的下巴。
他看起来也似乎显得憔悴而疲惫,不过冬木心里暗想,你的感冒是假的,做了什么坏事觉得疲累才是真的吧。
两人之间保持着不自然的沉默,朝冈好像不很热心地请冬木坐下。这是冬木头一次进入朝冈的家。
阿勉已经睡了吧,家里静的一点儿声音也没有,冷冷清清的,一看就可以看出是没有家庭主妇的家庭。
一种绝望的恐惧感再度袭上冬木心头,美那子果然不在家!
想到这里,冬木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愤怒了,他姑了起来,抓住朝冈的衣领,把他按在墙璧上,并且压紧他的右手。
“你把美那子怎样了?”
“什么?你怎么可以这样?……”
朝冈喘着气,苍白的脸涨红了,他的表情十分惊异。
“你放手吧,阿勉——阿勉在睡觉唾。”
“你老实说我就放手,美那子在哪里?”
“我也不知道呀!”
“你说谎。美那子离家之后7月10日晚上回来过,为什么你还故意装做不知道,每天出去找她呢?”
“没,没这回事……”
“你骗得了谁呀!美那子7月10日回来的事有两个证人可以证明。但是他们都已死了,就是丹野蜻久和仓桥满男,你认识他们吧?”
当冬木说出丹野和仓桥的名字时,朝冈全身突然僵硬起来,他的脸激烈地收缩扭曲,显示出虚脱般的绝望。但是,朝冈仍然瞪着冬木。
“还有一个证人,菊烟——不,小久保敏江,美那子在7月10日晚上曾从机场打电话给她。另外还有一个证人,就是载美那子回来的出租车司机,他现在在警察局。”
冬木虽然还未证实,但他顺口说出来。想使朝冈及早认罪。
朝冈扭动着身体极力挣扎,但冬木却更加用力地按住他。
“我先把你送到警察局。到瞥察局再说吧。”
“不……”
“那你告诉我,美那子现在在什么地方?”
冬木揪紧了朝冈的衣领,朝冈的面孔歪曲,斜着眼看冬木,房间里静得能听到两人急促的呼吸声。
这时,房间里传来阿勉的梦话声。阿勉好像喃喃喊着“爸爸”、“爸爸”,刹那间,朝冈完全崩溃了。
朝冈用下巴颊指了指屋内说,“那里……美那子被我杀了,埋在那里。”
冬木放开朝冈,朝冈跃坐在地上。
“为什么杀了她?”
冬木极端愤恨。
“……7月10日夜晚,美那子突然回来了,那天我也和平常一样,到处去找她,但比较晚回来。看到家里灯壳着,我以为阿勉醒来了,没想到却是美那子……”朝冈有气无力地说着。
“然后呢?”
“我质问她离家出走的原因,美那子并未回答我的问题,反而说她要结婚了,回来是要办离婚手续的,她要我带着阿勉,把她忘了。在离家出走之前,美那子就曾经提过她要离婚的事,当时我不知道原因,这一次我知道了:美那子怀孕了。美那子怀孕时脸部有点改变,这逃不过我的眼睛。我当然很生气,我为了这个家努力工作,对她也不错,她却和别的男人有了孩子,更要抛弃我和阿勉,我实在无法忍下这口气。我逼她说出那个男人的名字……美那子执意不肯,我在盛怒之下,不觉扼死了她……”“7月10日晚上,美那子回来就这样……”“是的……”“然后你查到了丹野这个人,接着杀了他。”
朝冈茫然地望着冬木,但是却没有开口。
整个房子里只羽下两人呼吸的声音。冬木拿起身旁的电话正要打给玉川署,这时,有人接门铃。冬木看了朝冈一眼,走去开门,来者正是玉川署的白井科长以及西福冈署的中川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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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冈隆人在第二天凌晨,即在玉川暑的询间室内全部供出了他杀害美那子和丹野蜻久、仓桥满男的事实。
正如冬木的推测,7月10日晚上11点半,美那子确实从东京机场坐出租车回家,被警方找到的汽车司机对美那子的容貌记得很清楚。他还记得曾经问美那子从耶里回来,美那子说是搭福冈最后一班飞机回来的。
另一方面,调查仓桥满男死因的西福冈署调查小组在仓桥公离中发现了与望乡庄事件有关联的重要线索,即丹野蜻久请福冈市私人侦探调查美那子的报告书形印本。丹野要求侦探调查住在东京都世田谷区深浑的朝冈瞳人的妻子美那子为什么于7月10日返家之后就没有音讯。根据侦探的调查,美那子并未于7月10日退家,而且朝冈每天仍拿着她的照片四处寻找。
这时候也就是高见百合枝供述的丹野有再婚的意思的时候,但对方是个有夫之妇,他把这个女人安置在望乡庄15号房间。搜查总部立刻认定那个女人就是“朝冈美那子”,并和朝冈住所的管辖区玉川署联系,中川也到了东京,准备传讯朝冈。
根据朝冈的供词,丹野蜻久和仓桥满男二人被杀害的经过终于真相大白。
丹野于7月10日美那子准备回东京之际曾告诉她要极力说服朝冈答应离婚,但是如果他不肯的话,就暂时不去管他,立刻退回望乡庄。而他计算美那子7月10日晚上11点半左右到达驹泽的家,便从福冈打电话给美那子,还和美那子说了话(当时朝冈未回来)。因此丹野知道美那子确实于7月10日回了家(这些话是朝冈在杀丹野之前丹野说的)。
但是美那子却没有回望乡庄,也没有和丹野联系,白天打电话到朝冈家也没人接——丹野逐渐感到不安,也曾打电话到朝冈上班的地方。
朝冈始终没有从美那子口中查出丹野的名字,但是他在美那子的皮包里找到“丹野蜻久”的名片,背面并写有望乡庄15号的地址和电话号码,他直觉地认为这个人就是要和美那子结婚的男子(当冬木说出丹野的名字时,朝冈内心十分痛苦)。
当朝冈在银行接到一个男人打电话来询问美那子的消息时,朝冈隐约知道他就是丹野。他告诉丹野,美那子去了福冈,一直没回来。
同时朝冈也开始感觉自己周围布满了私人侦探。丹野这个人逐渐威胁到朝冈,令他坐立不安。
7月15日,利用到大坂出差的机会,朝冈飞往福冈,晚上8点左右到达望乡庄15号房间。朝冈在看到丹野之前对他只是抱着怀疑的态度而己,并未证实丹野就是那个男人。
但万一就是他的话,朝冈也早有所准备。从地图上看,望乡庄的地点十分偏僻,所以他从后面上去,并确实查看四周没有人时才走进15号房间。
侄是,丹野一看到朝冈就责问他7月10日美那子回去之后怎样了,而且把私人侦探报告书拿给朝冈看。丹野一再追问“美那子究竟在哪里”——他已预测到美那子恐怕遭到不测。
朝冈有备而来,丹野也没有疏忽。但朝冈暗下的决定使二人的命运有了差别。此时正好电话铃响,丹野起身去接电话,朝冈趁机拿起桌上的青铜烟灰缸重击丹野后头部。
如果不是这一击的话,朝冈可能不是丹野的对手,但是丹野脑袋被打中,有点昏迷,失去了抵抗力。两人打斗约5分钟之后,朝冈把丹野按倒在地,并随手拿起身旁一条方巾勒紧丹野的脖子。
看到丹野已死,朝冈也逐渐恢复了理智,开始感到不安与恐惧。这时有人走过来他也不知道。他急忙把自己手所触摸过的地方擦拭一遍,把侦探社的报告书塞入口袋,关掉电灯后逃逸。朝冈从西里住宅区下山,叫了一部出租车,赶上9点50分起飞的飞机,11点10分抵达东京机场,正好与美那子7月10日所搭的那班飞机为同一班。
这之后过了10天,一个星期天的晚上,仓桥满男突然出现在朝冈的住所。当时阿勉已睡觉。仓桥告诉朝冈说他看到了朝冈在15日那天晚上走出望乡庄。
他后来一想,这可能是仓桥故弄玄虚。但事件发生之后,仓桥确实进入过15号房间,并且看到了丹野的尸体。
当时仓桥已经知道丹野要和美那子结婚,但不知美那子是什么人。于是他进入15号房间,找到美那子的毕业纪念册,里面还夹着一份侦探社报告书的影印本。他将这些东西带走,并找到钥匙把门锁上(第二天16日早上,高见百合枝按照仓桥的指示到15号房间改变室内状态,使人误认是16日上午做案)。
仓桥带着侦探报告影印本找到朝冈。朝冈在做案后匆忙逃离现场,没有时间再去确定还有没有其他影印本,因此被仓桥拿去,做为威胁他的证物。
仓桥冷冷地告诉朝冈不用怕,他说美那子在福冈没有人认识,也没有人知道,不必担心别人从丹野身上找出她这个人来。同时他已和高见百合枝做好了改变现场的工作,使作案时间变成16日早上10点左右,朝冈便有不在现场证明,只要仓桥不说出来,朝冈的安全便可保证。
不过,这个沉默的代价就是要朝冈杀掉高见百合枝。仓桥说,要使望乡庄的事件和朝冈无关就要杀掉百合枝以灭口。反之,如果百合枝被警方逮捕,必然会连累到仓桥,这时他就无法保证不向警方透露美那子的事了。
朝冈甚感苦恼。他已经杀了美那子和丹野两个人,美那子是因为他爱她,受不了失去她的愤怒而杀了她,但是对丹野蜻久他则本来无意杀之,只是失手罢了。当然朝冈心里积怨已深,早已萌起杀机,只是朝冈一直不愿承认罢了。
不过,仓桥和百合枝的事情已被警方查出,仓桥急着要朝冈杀掉百合枝。朝冈当熊也知道,一旦百合枝被捕,自己也难逃法网,而仓桥却无罪,因为直接下手杀人的终归是自己而已。
朝冈的脑子里一直在盘算着。仓桥和高见百合枝之间究竟要除掉哪个人才对自己有利。百合枝和朝冈之间还有仓桥居于中间,听仓桥的口气,仓桥要百合枝做伪装工作,可能不会把事实真相告诉她。
如果杀了百合枝。仓桥的存在对朝冈仍是一大威胁,他日后必会受制于仓桥。反之,如果除去仓桥,就没有人知道丹野的死与美那子有关了。
朝冈假意答应仓桥杀掉百台枝,他们在电话中讨论的结果,决定于8月7日下手。仓桥把百合枝所藏匿的妇产医院的地址告诉了朝冈,并要朝冈以“柴田”的名义把百合枝约出,在芥屋断崖上杀掉她,回程中搭公共汽车比较安全。芥屋的断崖上是人烟稀少之处,另一面的芥屋海岸是海水浴场,人非常多,朝冈做完事后,从海水浴场去搭公共汽车便不会引人注目。
但是,朝冈的心里却有除去仓桥的计划。他详细询问了7日前后仓桥的行踪。他告诉仓桥万一失手时需要联系。仓桥也不怀疑他,把8月8日上午3点25分在博多搭上行快车“白山号”去广岛出差的事告诉了朝冈。朝冈很高兴,因为他一向熟悉国铁的车次及行车时间,他想了一个可以从容地除去仓桥,又有不在现场证明的一箭双雕之计。那也就是冬木所推测的换乘列车来个神不知鬼不觉之计,而证人就是好好先生藤丸。
出发的前一晚,朝冈打电话告诉仓桥7日的计划照预定进行。这之后,自己也正好出差,他将于8日早晨搭“白山号”到下关,在隧道中见面,将结果告诉仓桥,并要求仓桥带美那子的侦探报告书影印本及纪念册交给他。仓桥答应了。二人定在“白山号”
出了门司车站后,在最后节B卧铺的前方靠门边相见。
8月7日傍晚,朝冈在麟丸的陪伴下从大坂乘下行快车“贝普3号”。藤丸睡着之后,朝冈即在冈山下车,然后乘后来居上的特快列车“慧星号”,当然他已事先准备好车票。
第二天早晨,“慧星号”在门司停车,朝冈下车,上了“白山号”,按照约定时间在B卧铺前方车门旁等待仓桥。仓桥果然如约出现,朝冈首先告诉仓桥他已把百合枝杀死,然后要仓桥交出影印本及纪念册。仓桥说他忘记了,一看就知道是没有交出来的意思。
朝冈压抑不住心里的怒气,就这样把仓桥从门边推下隧道内……朝冈自以为这么一来,这个世上再也没有人知道他的罪行了。但是,他没有想到7月10日晚上,美那子从福冈回来会在机场打电话给菊烟敏江,即使丹野和仓桥不说,敏江也会追查美那子的下落,因此而泄露了朝冈杀害美那子的事实……朝冈从头到尾,很冷静地把事情供出,最后他只为阿勉的将来难过。朝冈已托青森的妹妹领养阿勉,而他自己愿意接受法律的制裁。
尾声
夏天悄然离去,天气转凉,这会儿已是初秋时分了。
海滩上一片寂静,不久前人们嬉水的热闹情景早已无影无踪了。这种由热闹归于平静的寂静最令人难以忍受。
在鹤沼诲岸的沙滩上,秋天来的比都市早,四处已无任何人影,只剩下海边的芦苇丛以及永不停止拍打的海浪。
冬木悟郎站在沙滩上望着海浪,良久良久,心里一直无法平静。他仿佛感到美那子的气息就在身边,他吻着美那子的双唇。
——的确,美那子的身形就在眼前,而且比以前更加鲜明。
令天早上,冬木到玉川署看望了朝冈。朝冈在移送法院之前,暂时被安置在玉川暑拘留所。
在朝冈被捕之后,冬木因国际上发生重大变动,报社一直非常忙碌,无暇去看他。
今天事情已告一段落,而且朝冈已是拘留的最后一天,冬木立刻赶去。
冬木之所以要再与朝冈见面,是心里有一个疑团始终打不开,他想从朝冈口里探个究竟。
面对着朝冈苍白而无望的脸,冬木很难开口说出心里想说的话。
“那天晚上我听你说,美那子突然回来是要求离婚,她要你带着阿勉一起生活……为什么美那子能够舍得下阿勉呢?我听邻居说,美那子是一个很好的母亲……”朝冈皱起双眉,以复杂的眼神看着冬木,然后低声回答:“美那子并不爱阿勉。”
“但是……”
“美那子从来没爱过我。她对阿勉也是一样,可能是对我的感情的一种反抗作用吧。这之前她对阿勉从来没有过出于本能住的母爱。她确实把阿勉照顾的很好,但她从来没抱过阿勉,也没有亲过他。”
“这实在……令人难以相信。”
朝冈突然歪着脸露出轻鄙的嘲笑。
“这可能是因为她没有阴道吧。”
冬木听不懂朝冈所说的话是什么童思。
“这个女人曾在妇产科医院做过人工阴道,这是我听为美那子接生的医生所说的……也许你不信。”
“这个……有这种事吗?”
“是的,肉体上的畸型可以导致精神上的畸型,美那子生下阿勉并不像一般人那样的具有天生的母爱。”
“……”
“说起来,这也许不算什么吧,这世界上有好多母亲忍心把孩子丢下不管,也有的母亲杀死自己亲生的子女,我们的社会却认为这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我觉得这是整个社会的畸型……”由朝冈的话,冬木想起了最近发生的一些“抛弃子女”、“杀死子女”的事件,还听说最近有一个年轻母亲只因忍受不了孩子的吵闹就把孩子扼杀的报道。有一对夫妇把孩子留在家中而双双离家不知去向,孩子活活饿死……这些事情刊登在报纸上,冬木也看过。
通常一般人对于亲子关系总认为有着权利和义务的责任。不是随便可以割舍的。如今发生这样的事,令人对目前社会的人伦关系感到茫然和不解。
“但是……美那子她……”
“美那子的情况又不同了,她自小在伯父母的严格管教下成长,她从末享受过亲子之间的爱情,但她自觉缺乏母爱是一种可耻的行为。她不能原谅自己。她之所以甘冒危险接受阴道整理手术,也是为了弥补精神上的缺陷……”“……”“美那子一定很爱那个使她怀孕的男人。”
朝冈说话的时候,双眼注视着冬木,这两道眼神仿佛两把利刃,带着谴责和憎恨深深地刺入冬木心中。
冬木觉得朝冈似已发现使美那子受孕的男人是冬木而不是丹野。
美那子因认识冬木而改变了她的人生,但是二人的恋情却也带来极大的不幸,美那子因而身亡,冬木虽然生存着,但这一生恐怕也都要一直背负着沉重的十字架。
朝冈再度注视着冬木,但好象一切都过去了,他用极为平常的口气说,“美那子大概是第一次尝到爱情吧,她全心全意地爱他,如果把孩子生下来大概就能自然地产生母爱。我现在已能体会到她为什么拼了命也要把孩子生下来的原因了。”
朝冈的语气虽然平淡,但两行热泪落在苍白的脸上。
冬木想起美那子曾经含着泪水自言自语地说,“我缺少了女人最重要的东西。”
她那无法说出口的烦恼,原来就是……
不过,冬木又想起从妻子口中听来的传闻。
“难道,美那子要为阿勉捐出眼角膜的事也是假的吗?”
“不,那是真的。美那子也知道她自己精神上缺陷,所以她一直想努力对阿勉好,恐怕是期望为阿勉牺牲而能赦免自己吧。”
“赦免自己……”
冬木倾刻间在眼前浮现出头一次见美那子的情景。在幼儿园前的空地上,美那子为了保护阿勉而挺身于野狗面前。——后来冬木回家问自己的妻子在那种情况下会怎样?
妻子说她会抱着孩子一起跑,然而野狗追上来两个人都会遭殃……妻子的说法虽然愚蠢,但却是一般母亲自然的心理。美那子情愿牺牲自己保护阿勉,她原来是有赎罪的心理埃但是当时冬木却深被美那子的行为所感动,他觉得美那子整个人有一种不可思议的透明感。
如今……海边只剩冬木独自一人,听着波涛的声音,心里也像波浪一般翻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