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等候了多久啦……
摄子借着从空荡荡的码头那儿,散射过来的惨淡的灯光,看了一下手表——九点十分……焦急和不安有增无减,令人心烦,摄子慌慌张张地巡视着四周。
无论是早已收渡的码头的候船室里,还是玛琳塔红色的铁架下面,根本就见不到半个人影。往常这时或许还会有一、两对情侣偶然漫步,但在这毛毛细雨时降时停、凉风侵肌的夜晚,恐怕不会有什么人来了吧?摄子伫立在一座仓库似的建筑物的房檐下面,不时吹来阵阵夹杂着港口特有的臭气的冷风,她那张脸扭曲得变了形。没有察觉到脚步声,只听见波浪有规律地,冲击着水泥堤坝的哗哗响声。
但地点确实是在这儿呀?志岛武美明确无误地说过“在玛琳塔下面,赶快”这话的。所谓“玛琳塔”只有这一座,再说这里又不是什么地形复杂的场所,总不致于两个人都没有注意到对方的存在吧。
过了九点十五分时,摄子清楚地意识到,志岛已经不会来了。摄子乘坐的出租汽车到达这里时,是九点还差一刻。按理说:不管志岛武美是从哪儿打来的电话,他都应该更早到达这一地点。从这个码头出发,沿着海岸走十分钟左右,就能到达梓的那幢公寓。摄子曾从山川那儿,打听到梓的住所,并且亲自步行核实过。
显然不可能来了!一想到这里,摄子忽然感到,一阵无以名状的恐怖袭上心头,厍身筛糠也似抖起来。志岛按预定计划干成功了吗?
可能是没干成吧。多半是情况发生了变化,连他自己也始料未及。打电话时的声音,就显得异常激动,不像是故意伪装的。说不定他正企望得到摄子的指示。但在那个电话之后,也有可能又发生了什么新的变化。
难道志岛武美感到害怕,突然逃走了吗?或许,由于某种特殊的原因,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再来了吧。不管怎样,只要到那幢公寓里去瞧瞧,不是就能弄清楚了吗?
这个念头一下子,变成了难以抗拒的诱惑,紧紧地攥住了摄子。而理智却发出了警告:不能去!这样犹豫不决地等待下去的话,那简直就像是被蒙住眼睛,站立在万丈悬崖的边缘。
不知不觉地,摄子的两脚仿佛被什么吸住了似的,朝着梓的公寓方向迈动了。
离开码头,沿着海岸,朝跟繁华街相反的方向走,便进入了中产阶级的住宅区。这儿住宅稀琉,砂土路两旁种植着成排的松树。
梓居住的公寓,建造在海岸边上,一个小小的海角的根部,四周松林掩映。这幢四层的小楼房,颇有些避暑胜地别墅的那种雅趣。来到能清楚地看到整幢建筑物的地点时,摄子停下了脚步,三楼朝海的一侧,梓的房间里,亮着明晃晃的电灯。其余的窗口也大都亮着灯,从一楼传来播放电视节目的声音。
那个房间里,现在是谁在那儿呢?……大概梓那个贱人,仍然是长发披肩,安然无恙地斜躺在沙发上吧?说不定是别的什么人在……怎样才能看清楚室内的情形呢?
摄子考虑过打个电话试试看,但转念一想,才想到梓的房间里,不可能有电话。她马上又想起了另一个办法:可以肯定,梓目前还不认识摄子,装着走错房间的样子,叫开门瞧瞧会怎么样呢?
摄子走到近处,只见日光灯照在白色墙壁上,反射着冷光。一旦下定决心,摄子就毅然走入了公寓的前门。她沿着狭窄的楼梯,轻手轻脚地向上走去。值得庆幸的是,直到三楼,都没有遇上上什么人。
梓的房门上,并没有挂姓名门牌。这对于以走错房间为借口,是相当有利的。这一层上似乎住着两户人家,从隔壁房门里,传出阵阵喧闹的立体声音乐。这使得摄子多少放心了一些。
摄子竭力镇定下来,按响了门口的蜂鸣器。两次……三次……竟然没有人回答。摄子试着敲了敲房门,也没有什么反应。
摄子用戴着花边手套的手,轻轻转动了一下房门把手。房门竟然轻轻地朝内侧移动了。摄子把门悄悄地打开一条缝,认定室内确实寂静无声之后,才把门开大。
房间里电灯亮堂堂的,充满了温暖的气息。沙发、镜台、手推餐车等等,几乎都是些奢侈物品,但这些家俱的色调,又极不和谐。手推餐车和桌面上,散乱地放着积满了烟蒂的烟灰缸、流行杂志、指甲油、已经喝干了的大酒杯之类的物品……地毯上东一只、西一只地,扔着女人用的室内拖鞋,这些部似乎给人以这样一种感觉,这房间的主人刚出去不久。
但事实上并未出去。在沙发的一只脚旁边,有一滩凝固了的东西,某种粘稠的液体,尚在缓缓地滴落、流淌着。摄子的视线,随着这一滩液体,转到了沙发背后。
就像是跪蹲在靠窗户的地板上,一个身穿柠檬色睡衣的女人,静静的仆倒着。乌黑的头发,凌乱地披散在毫无血色的脸颊上。胸口附近溢出许多血液来,把绿色的地毯,染成了带有异样光泽的紫色,一直流淌到沙发脚下。头部附近扔着一条男式的领带。从那深褐色的底色、和富有阿拉伯风情的花纹上,摄子一眼就看出,那是带谷的东西。那是大约两个月之前,他在欧洲旅行时,自己买回来的。
这时,摄子的心,已经麻木得几乎毫无感觉了。她用跟死者差不多同样僵直的手指,去拾取那条钡带,竟然失败了好几次,最后她总算拿了起来,然后,跟来的时候一样,轻手轻脚地走出了梓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