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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走出市谷车站的剪票口,从站前的交叉路口向左拐,就是一条平缓的靖国大街坡道。大街两旁的树叶,随风摇曳着。
当神谷真理子的目光,看到大街的前方时,心情不禁悸动起来。她此时的感觉,又惊又喜。她的心脏,不知被什么紧紧地抓住了。
“终于到了!……”因为她终于找到了这栋大楼。
车站周围有许多的卡拉OK厅、吃茶店、私人快餐店和饮料店。在这条靖国大街上,也有不少银行和商务大楼。她在来之前,就打听了一下,从车站步行五、六分钟就可以到达。
神谷真理子在等着绿色信号灯。然后,她快步穿过了马路。这会儿正是下午3点多钟,靖国大街上的人格外得少。她用手挡着从云缝中射下来的阳光,快步走着。从坡道的上方,吹过来阵阵清爽的微风,穿过了她的身上,灰白色编制的套装,她感到皮肤十分凉爽。
她稍微抬起了自己清秀的脸庞,略微顿了顿之后,又大步走起来。她不停地用被太阳照得不得不眯起来的眼睛,寻找着自己要找的那栋大楼。
真的找到了。真理子的心里,有些不相信似地。
自从表参大街的交叉路口,传来羽川润的声音开始,神谷真理子就感到:自己的时间,开始发生了异样的流动。从那次相遇,已经过了10天,但她感到好像是两、三天前发生的。与其说是时间停顿了,不如说那天的相遇,一直没有从脑中散去。
但这并不是撒谎,不是开玩笑。因为这会儿自己还在走着嘛!他告诉自己的路线十分清晰,九段南四丁目的一栋带外飘窗的房间,窗户上有一盆开着花的天竺葵……
4月15日,临近星期六的傍晚,和锦田三规男参加话剧活动回来后,真理子一个人去了表参大街。当她走过了和明治大街的交岔路口时,她被一个人从背后喊住了。
这个人身髙1米80,腰板挺得很直,看上去,就像一个外国人似的。这是真理子看到他的时候,心里的第一印象。她原本认为:这个人会去请她喝茶什么的,但不料他的话,让真理子十分吃惊。
“非常失礼,您有兴趣做模特吗?”
他似乎知道真理子不会马上回答,便和她一块,来到了便道上。
“对不起,我太冒昧了,但我一看到您,就想跟您说这件事情。”
他一边用十分客气,而又十分恭敬的语气说着,一边从内衣口袋里,取出―张名片卡。
“我是做这个工作的。”名片上写着“阿·皮安特——讲师/羽川润”的字样。
“阿·皮安特……”真理子情不自禁地说出声来。
“您知道?……”羽川润十分意外地愣了一下。
“啊,不过……”
真理子知道:这个“阿·皮安特”公司,就是著名的模特桐丘真穗,所在的模特俱乐部的名字。
由于时装模特出身,而走红的影视明星们的名字,马上在真理子的脑子里闪过。
“其实我是阿·皮安特公司下属的,一名模特公司里的讲师。”
“讲师?……”神谷真理子好奇地望着对方。
“就是指导志愿成为模特的年轻人一些知识。反正我今天有些失礼了……不过,我一年也见不着几次,像你这样特别有发展的女孩儿……”
从他们身边走过的一些年轻姑娘们,都紧紧地盯着羽川润的脸。
“我们别站在这里说了,去吃茶店坐坐吧,我仔细地跟你讲一下。”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朝真理子笑了笑说道,真理子也有些犹豫。
羽川润看了看周围,目光停在一栋玻璃幕墙式的高大建筑上。在它的二层,有一间很大的花房,旁边好像有一间咖啡屋。
“如果可能的话,我只占用您15分钟。”
他明白了真理子的沉默,就是同意之后,便等绿灯亮了的时候,带着她穿过了马路。
花房的旁边,是一间明亮而宽敞的咖啡屋,正好有一张靠窗边的桌子空着。
“对不起,可以告诉我您的名字吗?”
“我叫神谷真理子。”
“你好年轻啊,有二十二、三吗?”
“我今年23岁。”
“那么已经毕业了嘛!”
“对!……”神谷真理子冲对方点了点头。
这时服务员走了过来,羽川问了真理子喜欢的饮料后,为她要了甜瓜饮料。
“因为我的时间也不多,就简单说一下吧。”羽川从脚边,厚厚的公文包里,取出了一份文件。
“我们的事务所里,已经登记了800多人的资料。虽然规模还说不上有多大,但是,这些人都在各专业团体中,表现得很出色。从目前的运转情况来看,我们这个公司,在业内算是一流的了。”
“桐丘真穗小姐,也是您公司的吗?”真理子认真地问道。
“对,还有五月纯子小姐、榎真悠已小姐等等……”
正在走红的这些模特、影视界的女明星们,羽川润随口就能说出来。真理子不由得再次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这张名片问:“羽川先生也是模特吧?”
“对,但是,我主要负责培训,与模特有关的知识。”
真理子渐渐地认真考虑起来,她有些顾虑地看着羽川润。他一头栗色的短发,前额略窄,但眉毛下方,长着一对硕大的眼睛,眼珠呈茶褐色,高高的鼻梁,脸颊像外国人一样棱角分明。
的确,这是一张在什么地方见过的脸,要不就是和哪个电影明星很像吧,也许在哪本模特杂志上刊登过吧。
在真理子观察羽川润的时候,羽川润也在仔细地,上下打量着真理子。
“啊,您真漂亮。”他满意地念叨了一句,把手边的那份文件,推到了真理子这边。
“我们公司的模特,经过一段时间的培训,有一些已经成了影视明星,请你看一下吧。”
说着,他随手替真理子翻开了几页。
这些主要是年轻的模特和明星的照片,下面都注明了她们的简历。有刚才羽川说过的桐丘真穗等明星。在一些真理子不太熟悉的照片下面,也注明了她们为一流企业,和著名杂志所作过的,宣传和代言的介绍。
“我们开始的初衷,就是培养服装模特,但是,从几年前开始,我们也注重培养影视明星,因为学习模特出身的人,好多都成了明星。这些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
他边说边指了指,打开在真理子眼前的这些照片,其中的确有真理子所认识的电影明星。
“以我的经验来看,像你这样的女孩儿,是非常有前途的。”羽川润的话,极大地触动了真理子的心。
饮料送上来了。羽川一边让着真理子,自己也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
“啊,也别光听我介绍,如果您感兴趣的话,欢迎到我们的事务所来看看。如果您想进一步了解,我还可以请公司的经理,来和您面谈。”
羽川润殷勤地劝导着,神谷真理子歪着头,仔细思考起来。
“噢,您要是没有什么兴趣,那也没有关系,什么时候有了兴趣,随时都可以给我打电话,本月的25号之前,我基本都在事务所里,因为过几天,我要到国外出差。我不在的石斛,您打我的手机或留言都可以,然后我和您联系。”
“那好吧!……”真理子终于点了点头。
“啊……很抱歉,不知道神谷小姐,是不是可以留给我联系的方法?”
真理子稍稍犹豫了一下,便把自己在中野区的宝石设计公司的电话,告诉了羽川润。她不想让父亲知道这件事。
“从星期一到星期五,白天我都在这里。”
“在这期间您可以出来?”
“对,我是弹性工作。”
羽川微笑着点了点头,把这个号码记在了笔记本上。在他那纤细的无名指上,戴着一枚结婚戒指。
“啊,耽误了您的时间,非常感谢。那么,请等我的电话吧。”
他说着站了起来,恭恭敬敬地向真理子,低头行了个礼。然后,他迅速收起了餐桌上的账单,十分麻利地走了出去。
真理子愣了一会儿,半天才回过神儿来。刚才在路口的时候,他说只用15分钟。她低头看了一下手表,刚刚过去了十七、八分钟,的确非常守时。
从那以后,真理子从早到晚,满脑子都是羽川润所说的事情。羽川的名片,在她手上都快要被她揉烂了,上面印着他事务所的地址、电话和他本人的手机号码。
“是不是打一下电话试试看看?……”但真理子又希望,是羽川打来电话找她,这样自己被选上的可能性,相比之下要更大一些。
过了三、四天,他都没有打来电话。于是,真理子开始着急了,会不会他把这件事情给忘了。而且,当时羽川也说过,事务所也有规定,一般不会在大街,上主动去找人嘛!……
在真理子的记忆中,确实有这家叫“阿·皮安特”的模特公司,并加入了日本的模特协会。好歹桐丘真穗也在这家公司嘛。
这样说来,万一自己不主动联系,也许不会再有第二次的机会了。而且,他说过到本月的25号,自己都在事务所里,以后就要出差了。他给自己留了10天的考虑时间。
这样的话,就应该在二十二、三号和他联系最好。如果这个星期六不和他联系,星期一再打电话,恐怕羽川星期三25号出国,那就没有时间了。他一出国,不知道要多少天才能回来,到那个时候,他也许真的把这事儿给忘了……
21日星期五,白天休息的时候,真理子趁办公室另外三个人,出去吃饭没有回来的时间,用手机给羽川的事务所打了电话。
响了两声之后,有人来接了:“这里是阿·皮安特公司。”这是一个声音清晰的年轻女性的声音。
“我叫神谷,您那里的讲师羽川先生,说让我去见一见面……”
还没有等真理子说完,对方就马上打断了:“请稍等一下。”
大概她去找羽川了吧。
“羽川先生……见到羽川先生了吗?”
“我刚才在三楼,见到羽川先生了。”
真理子也听到了对方的声音。这时电话变成了音乐的等待声。大概一分钟之后,马上传来了羽川的声音:“我是羽川。”这温柔的声音,一下子涌入了神谷的心田。
“啊,我是神谷真理子,上个星期在表参大街……”她屏住了呼吸说道。
“啊!……”对方传来了一阵十分兴奋的声音,“哎呀,您终于打来电话了。”
对方意外而又髙兴的样子,让人感到已经过了很长时间。真理子也一下子激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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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这里!……”神谷真理子情不自禁地念叨了一句,停下了脚步。
在靖国大街的右侧,有一栋灰色的建筑,在它的三层上面,有一块写有“阿·皮安特”公司的招牌。四层以上就是住户。在三层的窗户上,也露出了好几盆天竺葵的花盆,这和前几天羽川润在电话里,所说的是一样的。
真理子在一楼的标志牌上,看到这栋楼里有快餐店、古玩店。她从旁边上了楼梯。这栋楼不太大,但整体上,并不是那种花里胡哨的。这倒使真理子放下了心,手表刚刚3点26分,比预定的时间早了4分钟。
当真理子上楼梯时,从楼上也传出了脚步声。一条瘦长的西服裤、黑色的t恤衫……真理子抬头一看,对方正是羽川润。
“啊,您终于来了!……”他爽朗地笑着,走到了真理子的旁边。
“我还想着,您会不会不认识路,我从窗户一看,正好看到了……”
羽川润的黑色t恤衫上,有一处印着萨克斯管的图案,顿时让真理子感到了他的青春活力。
他们简单地寒喧了两句,真理子便跟着他上了楼梯。在二层的出入口处,自动门的里面,坐着一名女模特。她用善意的目光,扫视了一下神谷真理子的全身。
这个门厅并不大,但周围的墙壁上,贴满了各种演唱会和电影的宣传海报,大概这些都是他们培养的模特,和演员的广告宣传画吧。
羽川润对看着这些出神的真理子问道:“今天工作不忙吗?”因为这个时间,是羽川定的。
“不要紧,我请假了。”
“那就请参观一下,我们这个事务所吧。”
一进到屏风的里面,就是一间非常宽敞的房间,里面摆放了几张办公桌,有十几名工作人员,有的在打着电脑,有的人在接听电话。在每张堆满了书籍和文件的、办公桌的隔板上,到处都是各种剧照的照片。墙上也贴满了明星和名模的照片。而且,还不时地传来工作人员,大声的对话声音。
“XX小姐,星期一是不是可以到拍摄现场?”
“这可不行,东京的摄影可能提前了,所以,必须当天完成。”
真理子对他们所讲的内容,都不清楚,但是,看起来都是和拍戏、表演有关系。真理子感觉十分奇妙。
这栋大楼的外观,实在不起眼,可一走进这家事务所,就给人一种跃跃欲试的冲击感。这一定就是“艺能界”所独有的冲击吧。
再往里走有接待室、谈话室,走廊的尽头,就是挂了一块写有“经理室”标志牌的房间。
门是关着的。羽川润轻轻地敲了敲,但里面没有回答。他又把门推开了一个缝儿,向里面看了看,好像里面的确没有人。
“大概是去课堂了吧,也许今天会有什么事儿。”
于是,真理子又跟着羽川润上了三楼。这家事务所一共占据着二层和三层两个楼层。
羽川上了三楼后,悄悄地打开了一扇房门,这是一间有三面墙壁都安着镜子的教室。里面有四、五名年轻姑娘,正排成一排练习行走,一名靠在埔边的女教师正在讲课。
“挺胸、收腹!……”
“再伸展手臂!……”
教师严厉的声音回响着,这几名学生,正在认真地练习着。真理子一看她们的走路姿势,就知道那是模特,在下台上走的“猫步”。
“注意,别东张西望的!一、二、一,一、二、一……畜生!……”
真理子还想再看一会儿,但是,羽川催促她离开了这里。真理子的心里一阵阵发痒,激动的心情从心底涌出来。
又下到了二楼的羽川润,再次来到经理室,敲了敲门,但是,里面还是没有人回答。他拦住一名从走廊走过来的年轻姑娘,问了几句话,就匆匆走了回来:
“经理今天不在,他临时有急事外出了。我已经把你的事情,对他讲过了,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
“是!……”真理子点了点头。
“是不是有些累了?”
“还好吧……”她谦虚地笑了笑。
“去喝杯茶吧。”
这次他们从里面的楼梯走了下去,来到了靖国大街上,外面的阳光很刺眼。刚刚过了30多分钟,但真理子却感到,自己身体有些疲倦了。那是兴奋后产生的疲倦感觉。
他们穿过马路,来到了一家饭店的二楼,这是和上次一样,宽敞明亮的咖啡厅。里面整洁干净,外面樱花树上的绿叶,随风摇曳着。
羽川润坐在真理子的对面,慢慢地开口说道:“我们的事务所并不大。你有什么感受?”
“啊,我也没有什么可说的……”
“你对做模特和明星的工作感兴趣吗?”
虽然羽川是漫不经心地问着,但真理子的感情,却又被调动起来。
“真的,我从当学生时代开始,就向往成为一名模特。”
羽川多少有些吃惊的样子笑着。
“真的,是这样的。”
于是,她向羽川讲述了,自己参加测试时候的经历。两次的照片面试都通过了,但本人的面试成绩却不好。
“因为我是背着父母参加的,所以,有些问题不好回答……”
“父母反对子女,从事这一行的并不少见,这也不奇怪。在这样的场合下,就算你怎么解释也不行,必须有绝招。”
“绝招?……”真理子吃惊地望着羽川润。
“对呀,就是等你不声不响地,干出了成绩之后。我们这里有不少姑娘,都是这样的。最后靠自己的实力,说服了父母,而且,后来父母都非常支持呢!……”
“默默地作出成绩!……”真理子在心中,反复地念叨着这句话。
这样一来,父母不但不会反对,而且也就会全力支持自己了。事实证明了自己。这也是在社会的法则上,屡试不爽取得成功的经验。
服务员端来了饮料,等他一离开,真理子马上向羽川探过身子问道:“你看我可以成功吗?”
“啊,这在我们的事务所里,简直是小事一桩。因为凡是在我们这里,受过训练的模特,还没有被淘汰的。当然这首先要靠你个人的努力。”
“啊!……”真理子点了点头。
“刚才你也看到了排练场,那只是训练的方法之一。实际上,我们还有许多的训练方式,包括走舞台、表演的姿势和动作、试演、视听、试唱等等的训练,教师也都是资深的先生。”
“在阿·皮安特公司,全都要接受训练吗?”
“那当然了,有一整套的训练计划……”
羽川润一边在饮料里加些冰块,一边皱起眉毛,仿佛在思索着什么。他的额头和眼角,已经起了皱纹。
“也许他都30多岁了吧。”真理子不知道他的真实年龄,但这些皱纹,给她一种成熟的可靠感。
“就像我刚才说得那样,我们的公司,就是人们常说的那种‘星探’公司,也具有很大的实力,在训练上要比其他公司,更有独到之处。”
“是嘛?……这……”真理子还在犹豫。
“实际上,我也想另谋高就,所以,你也就别拴在这个地方了,要去更好的公司,我会帮你的。”
“啊,太感谢了。”真理子急忙称谢。
“我想你是个天才聪慧的人,每个星期训练一、两次,如果能够坚持三个月,你肯定会大有长进的!”
羽川一下子说出了,真理子想要知道的事情。
“如果可以的话,我就一边上班,一边学习。”
“对,你的先天条件很好,可以通过录取测试的。你可以再多去几个地方,从别的角度,来看看这家公司就知道了。我经手培养了几个姑娘,我的眼力不会错的。说的话大一点,我想你在一年之后,就会走红的啦!……”
“啊,真的……”
真理子腼腆地摇了摇头,但实际在她的眼前,仿佛已经铺上了走向明星之路的红地毯了,她忽然感到,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啊,又有一颗新星要冉冉升起来了!……”
羽川润把手中的杯子,轻轻地放到了桌子上,拉开了公文包,取出了笔记本。
“在这期间,我还给你想过,起个什么艺名好。”
“什么,艺名?……”真理子惊讶地望着对面的羽川润。
“神谷真理子这个名字,实在是太俗了,笔画也太多,很难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再响亮一些更好。让人们一见就不会忘记的名字,就是成功的必要条件!……”
原来是这样。如此说来也是这么回事,真理子明白了。她听说在自己出生前,父亲就决定,如果是女儿,要么叫真实,要么叫真理。这两个名字都是父亲喜欢的。
“这样吧,我再考虑考虑……”
于是,他翻到笔记本的最后一页,那儿有用圆珠笔写的四个汉字,都用横线连着。
“你觉着这四个汉字,哪个字你更喜欢?”
“凛、梓……”真理子轻声念了出来,她感到心中,有一种冲动涌了上来。
“这个‘凛’字有几个姑娘用过了,也没有同音的汉字。我最喜欢这个汉字了。”
“是!……”羽川润附和着点了点头。
“羽川是真的为自己考虑的吗?自己打来这个电话,是祸还是福?”真理子的心中暗暗思索着。
“凛、梓……有点凄凉的意思吧,一点都不像我了!……”真理子笑着说。
“那当然了,这是为了让你彻底变化嘛!神谷真理子已经在人们的记忆中,被彻底地忘记了!”
“啊,那肯定会的……”真理子深深地吐了一口气答道,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对今后的希望和无限憧憬,但是,在她的心里,还没有真正从事这一行的决心。在这个充满了欺骗的世界里,鱼目混珠、坑蒙拐骗的事情太多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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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次的公判,在五·一“黄金周”过后的,5月9日下午一点开庭了。这天的天气很好,气温也很高。
在上一次的公判中,在最初问及被告人,关于犯罪事实时,犯罪的事实已经被审理过了。
随后,从对死者的亲属——白幡彻已的询问开始,将案情转移到了犯罪情形的审理中。“犯罪”已经是客观的事实了,而“情形”是有关犯罪更多的相关事情。
这次根据辩护人的请求,作为被告人的一方的情形证人,一直到案件的发生,还是合同员工的上村岬子,所在的公司——广尾代理店的经理、51岁的山内亚雄,第一次被传唤到庭。他身穿一件白底、茶色条纹的西服和直领、绿色的衬衫,他没有系领带,猛一看就像个艺术家。
中进律师从他开始雇用上村岬子时问起。
大约在9年前,经过该公司的一名员工的妻子介绍后,他便和这名员工见了面。因为一看上村岬子,他就十分满意,于是,马上让她办了就职手续。岬子在广尾工作了一段时间,后来因为同一店的山内员工,自己带头出来开了一家代理店,于是,她也被对方劝到,位于代代木的代理店工作。由于一开始的生意不太好,于是她们便从广尾店,挖过来一些客户。山内具体陈述了这些创业的艰辛的经过。
“她的工作态度,还是十分认真的,也让人有信任感,在开始面对新客户时,她也很积极。在她的经营中,总是有一股较强的敏锐力,反正她是一心一意,要把工作干好的那种人。”
中进一郎又问了,有关上村岬子人品的几个问题。
“她对工作有责任感,积极向上,这一点在这些年来,年轻的女子中可太少见了。她和母亲两个人一起生活,听说她也是为了,让体弱多病的母亲,日子过得更好一些,才努力工作的。而且,她和周围的邻居们,也没有什么不愉快的纠纷。她偶尔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肯定后果是不堪设想的。不过说到底,她原本就是个好人呀!关于这一点,我非常自信。”
小此木检察官马上站起来反驳道:“被告人在该公司就职的前一年,和一名在一起生活了两年的男子离婚了,您知道吗?”
尽管山内知道,对方是一名检察官,但他仍然平静地答道:“当然知道,那是因为她丈夫,是个滥用家庭暴力的家伙。岬子曾经多次到家庭法院,进行申诉才离的婚嘛!……”
“她在证人的公司里,就职以后,关于被告人的异性关系,听说过什么传闻没有?”
“一点儿也没有。”山内一口否定了,“本公司由于社交方面的事情非常多,没有兴趣去打听他人的隐私。而且,她又是结过婚的女士,难道她还不会,对异性有所戒备吗?……啊,这是我个人的看法。”
“我最后再问一句,被告人平时带着手机吗?”
“带的,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由于工作性质、社交很多,我们公司全体人员都带手机。”
“案件的当天,她也带了吗?”
“我想当然也带了。”
“谢谢。”小此木检察官满意地坐了下来,中进一郎一边观察着这一切,一边用手下意识地抚摩了一下脸。
接下来,法庭又把上村岬子58岁的母亲——上村郁子,作为证人传唤到庭。她的个头很小,驼着背,身穿一件深灰色的外衣,步履蹒珊地走了进来,这与她的实际年龄比起来,似乎要衰老一些。
“证人患有风湿病呀?”中进一郎律师对郁子问了一句。
“是的。”郁子的腰弯得更低了,她低沉地答道。
“请坐在椅子上,怎么舒服就怎么坐吧。”
于是,中进从生下上村岬子时,开始问起。
岬子是长女,生于千叶市。她没有兄弟姐妹,是一个独生女儿。随着父亲的不断调动工作,上小学四年级时,他们全家来到东京。她上中学三年级的时候,父亲就翘蹄去世了。后来她又上了都立高校,之后又考上了大学,但她还是放弃了上大学的机会,到一家组装办公设备的公司就了职。
而正是从那个时候起,母亲郁子也开始生病。由于她说话有气无力,声音低沉,以致神谷正义法官都有些昏昏欲睡。今天中午,他照例吃的是凉拉面,但吃完饭之后,就有了困意。其实他也为父亲,伦太郎的身体不适发愁呢,昨天晚上和妻子说起这件事的时候,一直聊到了深夜两点。
右陪审席上的星升,和左陪审席上的由佳丽,也都被她说得昏昏欲睡了。星升双手支在桌子上,慢慢托着下巴,头微微低垂着,而由佳丽则不时地要打吨的样子。神谷正义见状,就在桌子下面,用脚踢了一下由佳丽和星升。
但由于他们两个人,根本不理睬法官神谷正义的提醒,以至连神谷都感到:再这样下去,自己也就会睡着了。
“她在学校的时候,和就业以后从来不让我操心,没有把我看成是她生活中的累赘,她真是一个孝顺的好孩子……”郁子常常哽咽住,她还不停地用手绢擦眼泪。
自从上村岬子被捕以来,还给住在丰桥的侄女家带来了麻烦,这些都让郁子感到伤心和不安。神谷这才意识到:每次都有一个年轻女孩子陪她到庭,今天,她也坐在旁听席上,注意倾听着法庭上的一切。
“以后关于对您女儿的监护,你打算怎么办?”
郁子似乎没有马上,明白问话的意义,于是,中进一郎又补充了几句。
“是的,我和她商量过了,她让我以后好好管着她。”郁子有些答非所问。
“岬子女士服刑期满出狱后,您还打算和她一起生活吗?”
“是啊,无论用多少年,我都会等她回来的。等她偿完了罪,回到我身边……这也是我坚持活下去的希望……”
郁子的话说到这里,便被抽泣和呜咽挡住了。
辩护人的问话一结束,郁子便向中进低头行了礼,然后,把目光转向了高高在上的法坛,也向那里低头行了礼。神谷从她的这个举动中,看出了她希望对女儿宽大的愿望,不觉睡意一下子全没了。
“检察官,有反对的提问吗?”
“是的,我想问一下,她对死者家属的赔偿。”
于是,小此木用特别缓慢的语调问了起来,“被告人对死者家属,提出了支付6000万日圆赔偿金的决定。白幡彻已先生在法庭上的证词,也十分明确,这些您都知道吧?”
“是!……”郁子点了点头,但她那张没有化妆的脸,顿时紧张了起来。
“但是,结果,死者的家属不同意。那么您是否准备了这笔钱?”
“这个……我的老家是山梨县石和一带的农村,有葡萄园和旱地,现在是我哥哥继承了家业,不过我也有地,哥哥没有女儿,所以,他非常喜欢岬子。如果是为了岬子,我想他是会出钱的……”
听的出来,郁子是没有把握,筹到这笔钱的。
“他会卖了地,换6000万吗?”
“对!……”郁子点了点头说。
“我的问题就这些。”
郁子一下子松了口气,中进看上去也放心了。
“那么,现在向被告人,询问有关案发时的情况,请被告人向前一步!……”
自从去年12月2日,第一次开庭审理以来,上村岬子多次站在了这个证言席上。她把头发向后梳成了一个髻子,她长着一副鸭蛋型的脸庞,1米65的身高,穿了一身黑色的衣服,显得身材匀称,端庄秀丽,只是比上次又瘦了一圈。这是今天神谷第一眼。看到她时的印象。
由于她没有化妆,长时间不见阳光的生活,使她面色苍白。稍稍向上吊着的眼角和嘴角,已经明显有了许多皱纹。在她那身心疲惫的表情里,渗透着8个月以来的囚禁生活的辛劳。
也许是听到了母亲的陈述,她低垂的双眼发红,眼眶里饱含着热泪。
虽然是初夏,但穿了一件浅色的双排扣西服的中进一郎律师,用“准备好了吗”的脸色,盯着自己的当事人。在判决之前,将给予“被告人最后的陈述”,回答律师的询问放在最后。
“被告人,你对本案是怎么想的?”
上村岬子稍稍怔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做了一个深呼吸后,她用微微颤抖的声音答道:
“我不知道我会是什么下场,但我到今天为止,每天都在做着噩梦。我自己的行为是确凿的,无论是什么结果,我也没有办法和以前一样了。我甚至好几次想到过自杀,一了百了。我也没有心情,对死者的家属,说什么反省的话了。但我还是得说一句,真的对不起……别的就没有什么了。”
“在你被捕之前,想过去自首吗?”中进律师继续发问。
“是的!……”岬子点了点头后,缓缓地抬起了脸。她的双眼似乎在遥望着远方,“我见到中进先生的时候,他只想早点把我带走,并劝了我许多话。后来我意识到了这一点。被逮捕之前的那天早晨,我真的打算去警察那里自首。后来门铃响了,我想是约好的律师来了,我就开了门。不料是两名警察站在了门口。”
“被告人到我的事务所,是去年的9月15号的夜里,被捕的时间,是第三天的早上8点半钟,为什么不快点去自首呢?”
“我必须考虑母亲的生活。她身体不好,身边不能没有人照顾。于是,我给住在丰桥的表姐打了电话。表姐是16号下午,把母亲接走的。她们在两点半钟走了后以,我就去银行交了房租,又去了公司,交代了工作。我想那天晚上8点,就去自首最好,可一想自首后,也不能够回家,就想回到家里,整理一下房间,准备一些随身的衣服。所以,我就又回到家了。现在想起,来早一点把身边的事处理了就好了……真是太遗憾了!……”
“你对被害人有什么想法?”
“非常对不起。”上村岬子蜷缩着身子,像从心底里挤出的声音,“无论我怎么道歉,现在也没有用了,我每天都双手合十,为她们祈祷。”
“能赔偿死者亲属吗?”
“是的,该赔偿的一定赔偿,不论我干什么都要赔偿。”
中进一郎一边问着,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水。当他再次抬起头来,看着上村岬子的时候,仿佛她的眼睛里,流露出失神的神色。
“被告人也知道了,本案共有两名死者,这是一起重大的案件。坦率地讲,你必须意识到:你可能会被判处无期徒刑,或者更严重的刑罚。无论怎么判决,你都没有异议吗?”
“更严重的刑罚”当然就是指的判处死刑。全场顿时鸦雀无声,每一个目光,都在紧紧地盯着上村岬子。
神谷正义看到:上村岬子脸上的血色,渐渐地退去了,“冰冻”……他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想到了这个词。她那张苍白的脸,仿佛凝固了一般,全身一动不动。
她没有一丝表情,面色像个儿童一样,双眼虚无地睁着。也许她在想像着,自己已经被判处了死刑吧。神谷在想,从律师的口中,说出这样的话,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个严重的打击。从律师看来,这是一种声张虚势、孤注一掷的法庭战术而已。
“是的,什么都可以接受。”上村岬子强硬地答道,但也许旁听席上,都可以听出来这个声音,充满了畏惧的颤抖。
对律师中进一郎而言,正是达到了他所希望的效果。于是,中进向神谷示意了一下,坐了下来。
小此木检察官开始的质问,仿佛又给上村岬子,以强烈的冲击。
“被告人,案发当时,你是否带着手机?”
她一下子恢复了刚才的表情:“是的。”
“在你撞倒了两个人之后,为什么不打‘110’报案?”
在警察采用的报告书中,也涉及到了这一点:上村岬子当时承认了,自己在案发时带着手机。警方根据电话公司的记录,调查了她的交友关系,和其他有同谋的可能,但似乎没有抓住有力的证据。刚才在对山内社长的证词询问时,小此木突然唤起了这个记忆。
上村岬子一下子哑口无言了,她看了看律师中进一郎,但是最后,她还是做出了和结果调査书,一模一样的回答。
“我当时心里很慌乱,根本没有记起来。”
“那后来,手机又怎么样了?”
“我下决心去自首的时候,就放在公司里了,因为那是公司的财产。”
小此木的目光,落在了文件上。他推了推他那副学生样式的黑框眼镜,略微思索了一下,似乎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关于赔偿金的事情,刚才你也说过了。可是你要知道,你的刑期会很长的。”
“知道。但尽管这样,我出了监狱还要赔偿的,用我的收入。”
小此木似乎还有话要问。而且,依照他的风格,他会问上村岬子:“难道你没有想过,你会被判死刑吗?”
“你说过,你好几次都想自杀的呀!这可是件大事。”小此木不知为什么,说完后又叹了一口气。
被告人总是有说自己“想自杀”的。检察官询问这一点的时候,他们的回答也各不相同。有的检察官干脆,直截了当地就问“你想采取什么形式呀”?有的被告人说,想临死前见一下孩子的面,死了也不遗憾了。而有的检察官,在这样的被告,见过自己的孩子之后,还会“逼问”他们没有遗憾了,干吗还犹豫着不自杀?
而小此木没有采取这样的问法,他问道:“被告最终没有自杀,那是因为什么?”
上村岬子松了一口气,沉默了半晌。因为这是她最重要的表达,因此她要好好地准备一下。
“我想到了我的母亲,我为了母亲不能去死,而且对被害者还要还债。”
检察官的问话也结束了。
神谷正义向左陪审席上的由佳丽看了看。法官如有补充的话,通常是从左到右的顺序。
由佳丽也是一套黑色的法袍,但是女法官,还多一条白色的绢织围巾。她的脸上,还是露出有些稚嫩的神色。她习惯地用手指把刘海向上捋了一下,用力睁了一下有些困意的双眼。
“在上次开庭的时候,被告人的丈夫和父亲白幡彻已先生,已经讲过了他在事件发生后的心情。你对那段悲伤的证言怎么看?……”
情不自禁地抬起头,看着由佳丽的上村岬子,像是被电流击中了一般,僵直地坐在那里。也许从这名比她小四岁的年轻女法官的问话里,她略微感受了十分残酷的含义。
她动了动嘴唇,但最终还是没有发出声音。
她又迅速回过了头,向着旁听席上,双手合十,深深地低垂着头,向白幡彻已鞠了一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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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证人的询问。和对被告人的质问。经过了大约一个小时后结束了,这几乎是按照神谷正义的时间表进行的。
但他们没有休息,催促着检察官的结论。
小此木检察官充满了信心地站了起来。他把桌子上的材料,稍微归整了一下,然后还正了正身子,又重新用眯缝的眼神,盯了一会儿上村岬子。从他那虚张声势的样子看来,神谷预料,他又要有什么重要的发言。
“结论:杀人、尸体遗弃罪!……关于对被告人的事件,检察官的意见如下。”
和平时一样,小此木似乎是为了弥补他矮小的身材,而特意发出洪亮的声音。
“第一,事实关系:
“(一)本案的公诉事实,要点和观点。本案的公诉事实要点……”
他首先陈述了一遍案情,然后说:“上述事实通过法庭的取证,具有充分的证明效力。”
接下来,他又转到了“观点”上。观点是他提出,与辩护律师对立的焦点,从检察官的角度,阐明自己的主张。
“二、观点:
“(一)关于对白幡澄子的杀意”
“被告人在警方的搜查阶段,坦白了自己是蓄意杀死澄子,而采取了窒息她的手段的事实。但在公诉法庭上又翻供,声称自己没有杀人企图。关于这一点,本检察官依据事实,进行客观的驳斥。
“1、被告人对昏迷在路上的澄子,不是放进后排车座,而是首先放进后备箱里;
“2、被告人手中有手机,却没有向‘110’或‘119’报警。
“3、当被告人在后备箱里,用手捂住从昏迷中,醒来的澄子的口鼻,令其瘫软后,没有采取送往医院的补救措施,而是将其遗弃。
“由于上述事实确凿,证明了被告人根本没有打算,搭救被害人性命的企图,而且,无法解释,将其放进后备箱里的理由,因此,不能承认被告人,对自己翻供的合法性。
“(二)关于白幡清香的死因”
“检方通过接受证据请求的,永仓纯二所做的鉴定书,明白无误地证明了:白幡清香的死因,就是被人扼杀。对此,证人安河内盛隆,提出的清香的死因,是由于交通事故,导致的脑挫伤的鉴定意见,法庭仅仅承认了,其根据皮下与肌肉有出血点这一事实。然而,证人永仓的证词,认为安河内的证词,有牵强附会之嫌。
“白幡清香的尸体上,的确存在有头骨骨折和脑挫伤的迹象。但是,按照永仓的证词,清香临近颈动脉处的表皮,有红褐色的印记;胸腺以及心脏部位的皮肤,还有数个淤血点;特别是清香的舌骨、甲状环骨的左右上角,都有不同程度的骨折。由此可以认定:白幡清香的死因,系压迫颈部导致窒息死亡,也就是扼杀致死。从而清香的死因,如同被告人在搜査阶段,坦白的那样,被告人企图杀死清香,这一点毫无疑念。
“综上所述:检方可以认定,被告人出于隐瞒自己,开车时发生了交通事故的目的,杀害了上述白幡澄子和清香两人,并犯有遗弃尸体罪。”
小此木检察官翻动材料的“哗哗”声,也在平静的法庭内回响着。
“第二,情况关系。”
在情况(一〉中,小此木简单地陈述了,上村岬子的生活经历,并触及了上村岬子,于中学三年级父亲病故的事情。还有在她21岁的时候结婚,两年后经调理无效,离婚至今的事实。
“(二)本案是一起多年来罕见的,由于被告人行车不当,导致两名行人死亡、杀害了还有生命的母女两个人,并将其尸体遗弃在山中的恶劣事件。
“被告人有手机,却既没有向警方报警、又没有向救护部门求救,没有采取任何救护手段,只能认为:被告人没有丝毫的怜悯、同情、仁义之心。
“(三〉被告人白幡澄子,已经怀有6个月的身孕,被告人在法庭中,辩解说不知道此事。但在调査阶段,被告人陈述了澄子亲口向她请求说‘求求你,不要杀死我,我已经有孩子了!……’的求救声。尽管被告人也是女性,但却看不出,澄子身穿孕妇服,实在令人费解。
“因此,检方据此,得出了被告人活生生地,扼死了尚未出生的幼小生命,本案十分明显地,显示了冷酷杀人犯的面目。
“(四)关于对白幡清香的犯罪事实上,被告人担心,她目击了自己杀害澄子的犯罪事实,从而没有任何犹豫,就杀了清香灭口。这充分反应了,被告人为了掩饰自己的交通事故,而固执犯罪的性格。
“作为检察官,也曾怀疑为什么被告人,执意要掩饰交通事故,但上述事实,不得不让检方做出:不能轻易饶恕这种残忍的罪犯的决定。
“(五)特别是被告人,为了掩饰自己的犯罪事实,将两名死者遗弃在山中,又为了破坏死者的身份证明,而悄悄地摘去了澄子的手表和死者的两对鞋离去,还特意将鞋和手表,丢到垃圾里企图毁灭证据,实属恶劣的犯罪。
“(六)由于被害者是带犬散步,偶然来到案发现场的,因此毫无戒备心理,加之澄子怀有身孕,满怀生子希望,因此,更显得两人死得无辜。”
至此,小此木又陈述了澄子和清香的生活经历,和案发当时的生活状态。
澄子与当职员的父亲、母亲和姐姐四个人,一起过着平凡而幸福的生活。她和已经是自己前辈的白幡彻已,在自己毕业后恋爱结婚。此后便以家庭主妇的身份,百般呵护着这个美满的家庭。生下清香以后,澄子对女儿倾注了最大的爱心。她是―名典型的贤妻良母,并且,每天都憧憬着,第二个孩子出生后的幸福生活。
“澄子如此热爱这个家庭,就在自己被被告人杀害的一瞬间,她还在喊着‘求求你,不要杀死我,我已经有孩子了!……’。如果不是遭此横祸,作为两个孩子的母亲,必将过着美满幸福的生活。然而这一切,都被被告人的双手葬送掉了,这种遗憾,使多少人为之惋惜不已!
“清香是个从小就依偎在母亲身边的,尽其可能帮助母亲做家务的女孩儿。案发当日,她也是为了陪着有身孕的母亲解闷,而一同去散步的。她也在期待着一个弟弟的早日到来……
“清香仅仅5岁啊,她天真可爱,从来没有防范心理。她的幸福感,被被告人的残忍、卑劣的行为所扼杀了。当时在她的脑子里,一定充满了恐怖与痛苦!……”
法官神谷正义时不时地,向低垂着头的上村岬子,和全场近百分之八十低头哭泣着的人看去,上村岬子的母亲,还是由侄女陪着来的。她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短上衣。在她的斜后方,没有看到那名三、四十岁的男性,这使得神谷有些意外。
在遗属席上,白幡彻已和可能是澄子的母亲、姐姐模样的三、四个人,都拿着手绡,入神地听着小此木检察官那煽动性的陈述。小此木也一直把头,略微侧向这边,侃侃而谈。
“(七)两名被害人的遗属,所遭受的精神打击,是无法描述的。”
澄子和清香带狗散步不归,在发现了交通事故痕迹的八天里下落不明。这期间他们的家人,只是担心。
“作为丈夫和父亲的白幡彻已的悲痛心情,正如在上次的公判中,检察机关所陈述的那样,他对今后的生活,彻底失去了任何希望。
“澄子的母亲在案发以来,一直担心,可爱的女儿和外孙女的下落,担心她们有生命危险,她每天都去附近的神社,为她们祈祷平安。而当她得知女儿和外孙女,竟然双双惨死在山中的时候,因为受不了这个打击,而一下子昏迷了过去。
“就在半年前,因脑梗塞病倒在家疗养的父亲,没有力气参加两个亲人的葬礼,但在他作为案件的参考人,接受了检方的调查以后,因为心力交瘁,再次发病住院至今……
“以上事实足以证明了:由于被告人的冷酷无情,而给被害者的家庭以及遗属,造成了永远无法愈合的巨大创伤。现在,白幡已经拒绝了任何谈话和采访;对被告人提出的6000万赔偿金,也没有任何反应。时至今日,说明了遗属对于被告人的憎恨,已经达到了极点。
“(八)被害者的遗属提出,判决被告人以极刑的希望。”
说到这里,神谷正义敏锐地感觉到,法庭里的空气,一下子凝固了。
小此木传达了澄子父亲的愿望:“我不敢来旁听审判。我不知道我见到了被告人以后,会做出怎样的事来。如果问我有什么愿望,我只希望判决被告人死刑!……”
这里还有澄子母亲的话:“我永远无法忘记,我看到的女儿和外孙女,那可怜的死相。我要求让犯人,也尝一尝她们两个人所承受的痛苦。”
对澄子的双亲,法庭上没有进行证人询问。但检方提出了他们两个人的供述,可以作为证词,辩方也同意了。虽然不是辩方希望的证据,但由于法庭不同意,与证人进行直接面对面取证和询问,因为将会导致更加不利的结果。
“被告人希望,能给予白幡彻已以最大的赔偿。对此希望法庭能下达,关于赔偿数目的判决。
“如上所述,被害者的遗属,全都要求判决被告死刑。行使判决权由国家独有,在禁止私刑的近代法律秩序的今天,为了维护这个秩序,我同时十二分地荨重和理解,遗属们的感情。”
小此木的结论继续着:“(九〉我不认为被告人有悔改之意。”
听说这句话,上村岬子的双肩,剧烈地抖动了一下,只是在这个时候,她抬起了头。
“这个理由是这样的:
“1、根据被告人的陈述,自己是在要被捕之前,才决意去自首的;但是,她是在和律师商量后,过了两天被捕的。被告人辩解在这期间,她在各处奔走料理后事,但她丝毫不感到,如此重大的犯罪于良心不忍,如果她要在接受了律师的劝说后,立即自首另当别论。由此看出:被告人毫无诚信可言。
“2、被告人在搜査阶段,承认了对澄子有杀害之心,也供述知道澄子有孕在身。但在公判时翻供,反复辩解说自己是在无意中,堵住了澄子的口鼻的。
“如前所述,被告人为什么担心,自己车祸事件败露?从她的生活经历、工作态度、日常行为看来,不免让人产生怀疑:这背后一定还有重大隐情。然而,被告人始终不肯承认这一点。
“因此,作为检察官,我不得不怀疑,被告人的这些言行,证明了她毫无悔改之意。”
神谷正义听出了小此木检察官的这番话中,有一种奇妙的暗示。他是一直在观察着,上村岬子的表情变化,而故意加重他的语气吗?……
警方的调査,已经早就结束了,但小此木所说的“重大隐情”一词,不也正说出了自己心存的疑惑吗?
“(十)本案的社会影响甚大。
“本案是一名29岁的精英职员之妻,在怀孕中与5岁的女儿失踪,8天后才在山中,发现了他杀的尸体,特别是杀人嫌疑人在9天后被逮捕,而且,竟然是一名32岁的女性。这样依次出现的事实,给社会造成了极大的负面影响。从案发当初,新闻媒体就进行了前所未有的报道。女性的犯罪倾向,和视他人生命如儿戏的社会舆论,连篇累牍,给社会和民心到来了一定的伤害。
“(十一〉本案已具备了一般死刑的条件,“本案犯罪嫌疑人的犯罪动机明确,手段之残忍,被害者为两名母子,并还有一名未出生的胎儿,使得案情重大。遗属的感情表达强烈,社会影响巨大,以及被告人无犯罪前科,此次犯罪带有一定的偶然性、非预谋性等综合考虑,应将问及最大的刑事责任。
“以上所述,对被告人施以极刑,并不为过,而被告人也认罪服法,表示愿意努力赎罪,对此检方深信不疑。”
直到这时,小此木检察官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算是个休止。
而旁听席上,立即笼罩了一派紧张的气氛。
小此木检察官再次正了正身体,他不再向被告人和旁听席望去,而且,他此刻直视法坛上的神谷。他那好斗的神色,显得更加浓重了,黑框眼镜后面的眼睛里,放射出了无比犀利的目光。
“第三,求刑。
“根据相关的刑法条款,本人认为:判处被告人死刑,已经没有什么可犹豫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