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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11日星期三是个吉日。这一天,阿惠和平时一样,上午11点左右来到“好时代”
元麻布公寓。站在卧室化妆间里的相庭,穿了一件黑色西服,系着一条白色领带,正准备出门。
“在银座的饭店,公司一名职员的儿子结婚。今天晚上我傍晚可能回来,你给我沏上茶就行了。”
“是的。车呢?”
阿惠问道。
“休息日司机也休息呀!为我叫一辆出租汽车吧?”
于是,阿惠连忙去电话机旁,拨通了经常联系的一家出租汽车公司。
相庭还在对着镜子“打扮”着。他的脸色还和平时一样,气色很好。
这样的人根本不像是有病的。
阿惠一想到这里,心中就充满了一种既是放心了但又是害怕的混合感情,这种复杂的反应在胸中涌动着。“放心了”当然是由于相庭的健康;而害怕却是由于阿俵明确表示了不希望相庭这样健健康康地活下去,怕他会采取什么作法。
镜中两个人的目光碰到了一块儿。
“怎么啦?没有精神呀!”
相庭回过头来问道。
“好像从昨天晚上就不好,你的脸色苍白,好像没有睡好吧?”
池袋署的刑警找她的事是昨天早上。
他们就盐尻和土井之死的事询问了阿惠。并重点问了两次事件中阿惠的“不在现场证明”。由于阿惠拿不出自己明确的“不在现场证明”的证据,因而非常担心被带到警察署。
后来虽然她终于没有去,但他们临走时扔下一句“还会来的”的话,这足以使阿惠心悸好几天的。
因此昨天她有意识晚来一会儿。为的是等相庭出了门之后再到。
因此见到相庭是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共两次。
“发生什么事儿了?”
相庭盯着阿惠问道:“爸爸……去年在土佐山田扫墓时见到的那个盐尻先生在池袋被杀的事您知道吧?”
相庭猛地一怔。
“啊,警察为这件事去了公司,和我谈过了,也问了我和你之间的关系,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盐尻先生的尸体被发现的时候是1月29日早上,2月3日傍晚刑警去了我住的公寓。”
“是吗?我记得去公司是一个星期前的事儿。警察也说了因为死者和你是一个地方的人,也去问了一下你。但据说你什么也不清楚,而且我也一点线索也没有,所以我差点儿都忘了。怎么,这件事还没有解决吗?”
相庭惊奇地问道。
“哎呀,好像还没有……昨天早上警察还来找我了呢。”
“噢,那么,有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
这回相庭摆出了一付要认真听一下的样子。
“去年我们去高知的时候,爸爸先回东京后,没有听阿俵说在钓谷矿山旧址发现了一名摔死的人”“噢,听说过有这么件事儿,不是说是旅行者吗?”
“好像不光是这样,因为昨天早上警察来后,说了许多那名死者和这次的盐尻事件有各种各样的关联的话,因此弄得我心情特别坏……”阿惠一边说着一边盯着相庭的表情。
会不会是他直接下的手?为了自己,相庭会对这两个人下手的吗……?
但是,相庭的目光似乎也在关注着阿惠。在他那双眼睑已经深深下垂了的眼睛中,时而闪出锐利的神色来。
“那你对警察隐瞒什么了吗?”
相庭问道。
“不,没有……不过,我……”
“你怎么啦……?”
相庭尽量用轻松的语气问道。
“世间会发生许多自已所料不及的事情。不过,如果自己没有自责和内疚的事的话——”门铃响了。
阿惠连忙跑去看。
她打开了门口的监视器的开关,一名身穿出租车制服的司机出现在荧光屏上。
“请稍等一下。”
于是相庭走了过来。
“司机来了。”
“埃”
走到门口,他又停了下来。
“阿惠,这个周末我想去三浦半岛的别墅。”
“三浦半岛……”
“三浦半岛的油壶,有公司的一个职员宿舍。但那里只够两三个人住,所以实际上也就是别墅了。”
“……”
“在那里,夏天乘小艇在海上兜兜风,冬天的海也不错呢!”
“这个周末去,那就是这个星期五了?”
“星期五我去秦野打高尔夫球,回来的路上绕到那儿去。阿惠你星期六早上赶去吧!”
“好吧……”
“噢,星期六晚上要有十来个人在那儿吃饭哪!”
相庭笑着说道。
“都是特别亲近的人。虽然晚了一些,可我想把你和我的这个关系对他们介绍一下。”
“……”
“噢,你大可不必过于紧张呀!只是把你给他们介绍一下而已。一些菜什么的,可以从东京的饭店带去,你就不必特别操心了。好了,今天回来后再慢慢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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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俵的电话是中午打到这里来的。
“昨天我回来的太晚了,又让公司的同事拉去到新宿喝了酒……”“几点回的公寓?”
阿惠问道。
“噢,11点半了吧!”
阿俵答道。
“……”
“怎么啦?”
“就是多晚你也该打个电话呀!”
“对不起,对不起。不过昨天太晚了,而今天是刚刚爬起来。”
“我一直在等你的电话!这次出门也太长了,这期间发生了许多事……”阿惠说着说着声泪俱下。
“今天晚上见面吧!好久不见了,在哪儿随便吃点都行。”
“嗯,不过,还是在家里好,来我的公寓吧!”
好久不见了似地,阿惠感到有好多话要说。
这一天,相庭在下午4点多钟,带着一身酒气,两眼惺松地回到了家里。
“阿俵君回来了吗?我看你一下子这么精神了。”
他揶揄地说道。
“想早一点见到他吧?我看你还是回去吧!”
“啊,不过……”
“一会儿我要好好睡一觉。在婚礼上吃的太多了,所以晚饭不想吃了。”
于是相庭说明天再告诉她去油壶的路怎么走后就去睡觉了。
今年是暖冬,2月里暖和的日子很多,只是今天略冷一点。
大街上也昏暗了不少,阿惠急急忙忙地朝三田赶去。
中途她绕了一下路,去了一家食品商场,买了一些海鱼、豆腐等食品,还买了些火锅材料。天冷的时候,男人们都喜欢吃火锅。
在买这些东西时,阿惠自觉不自觉地回忆并进人了不曾忘记的年轻妻子的角色。是啊,管他有多少财产呢!只要能在这与自己毫无缘分的大都市中,用阿俵那贫微的工资过着清贫但温馨的小日子也就足以了……但是,阿俵这条蚀虫却梦想着不切合实际的事情,自已也常常听到一个冷酷的声音。
对自己来说,心理上永远也摆脱不掉那昏暗的山谷的阴影。不,不仅如此。自已的脚已经走到了悬崖的边缘,也许不定哪一天就掉下去了……想到这儿,阿惠的眼前又一下子暗了起来,她迈不开步子了。
这时,耳边突然传来了一个甜美的女性声音,一下子把她从思考中拉了回来。
这是一个来买东西的、自己并不认识的女人。
不过,声音有点儿像谁。不知为什么,这个女人使阿惠想起了什么,一股微微的不安仿佛从一丝缝隙中露了出来,并引出了一点什么记忆……一个星期前的傍晚,池袋署的刑警曾在公寓等着自己回来,而在他们走后,自己便马上给下北泽阿俵住的公寓打了电话。
阿俵说过他当天或第二天要出差,但阿惠一时竟忘了。
于是是个女人来接的电话,“喂,喂”,那声音十分甜美,但一听是找阿俵,对方马上粗暴地说了句“打错了”便挂断了电话。
自己又重新打了一遍,但这次没有任何人来接。
刚才身边来买东西的女人,使阿惠记起了电话中的那个女人的声音,好像就是电话中的那个女人……当时自己在想着别的事倩,号码一定是按错了!
阿惠迅速走出了商常昨天夜里的事情也是这样吧,阿俵喝得太多,连电话铃声都没有听到。
昨天夜里12点钟左右,阿惠给阿俵住的公寓里打过电话,但没有人接,所以阿惠认为他还没有回来。可刚才问他,他说是11点半回到公寓的,难道那会儿他正在洗澡,没有听到……?
阿惠回到公寓,弄暖了房间,摆好了火锅之后,门铃响了。她连忙打开门,俵一敏站在那里。
由于今天是休息日,阿俵在一件高领圆套头的毛衣外边穿了一件十分时兴的夹克。本来瘦长的脸型再配上这付打扮,看上去具有一种西欧人的凤格。
“我好想你呀!”
阿惠双手伸着迎过去。阿俵也迅速反锁上门,一下子搂住了阿惠。
两个人缠绵地挪到起居室里,然后趁势倒在了地上。
阿惠贪婪地吸吮着恋人的气息,她激动地都哽咽了。
两个人如饥似渴地倾泄着多日积存的情爱。
当他们都精疲力竭睁开双眼时,窗外已经是一片漆黑了。
“我不在时有什么事吗?”
阿俵一边穿好衣服一边问道。他盯着阿惠的目光与平时有些异样——“就是盐夙先生,对啦,就是我们在土佐山田见到的那个人,我丈夫的朋友,那个人在池袋的站前公园……”
也许外地的报纸没有刊登,还是阿俵没有注意,反正他像刚刚听说一样屏住呼吸静静地听着。
“昨天早上还来了两个警察,对我问了一些去年土井先生摔死的事和这次事件的情况,好像他们认为这两件事有关系呢!”
“为什么?”
“盐尻的母亲对去高知出差办案的警察说了许多事。说去年的9月,盐尻给什么地方打过电话,还说了钓谷矿山旧址一名摔死的人的事情。矿山附近的农协离他家很近,于是警方认为会不会是给那里打电话,但因为问得太多。他母亲烦了不再回答,随后在南国署才知道,发生摔死人的事件后,的确有人打电话报过案,会不会……”“……”“从下午3点或4点接到报案的电话来看,这个时间是可以对得上的。过去中条先生也曾打电话说过这件事,说报案人的口音像是当地人,但警察赶到后人却不见了。”
“是吗?”
“而且池袋署的警察一直盯着问我。会不会他们认为盐尻先生是土井事件的发现者。可为什么他不直接面对警察,却自己一个人带着这个线索上了东京?因此警察认为他来东京就是来找我……”
“为什么这么说?”
“我也不知道呀!连我也不明白,他干吗要找我。但他们说因为那个矿山的所有权是我的,而且他在东京只认识我一个人,当然会是来找我的。而且他们还要求我提供这两次事件发生时的‘不在现场证明’呢!”
“那么土井的死亡时间是……”
“大体上说是上午10点至12点从悬崖上摔下去的。如果这么说,那天上午10点45分我在高知机场和爸爸分手后,不是在高知车站旁的吃茶店里等你等到12点左右的吗?可从机场到钓谷矿山旧址开车只需要三十来分钟,所以……”阿惠竭力说明着。
“从矿山到高知车站要四五十分钟呢!这还得紧赶慢赶呢!”
“但对于土井从悬崖上摔下来的时间来说,这么算起来还是绰绰有余,而且,到12点见到你的这段时间里,没有任何人可以为我作证,他们看上去根本不信。”
阿俵同情地叹了一口气。
“——可是,我觉得也不必太担心了,警察会从各个角度去调查的,决不会只盯着你一个人的。”
看来任何人都只能这样宽慰自己。
阿惠心中叹了一口气:难道一场暴风雨就要降到自己的身上了吗……?
“相庭先生怎么样?”
阿俵又问了一句。
“身体很好呀!根本不像得了癌什么的样子!”
“是吗……”
阿俵双手紧紧握在一起。陷入了沉思之中。
“其实我也觉得有点儿奇怪。开始我认为对他的诊断是不是弄错了,但后来我想,这会不会是他故意散布的谣言……”听到这儿,阿惠问道:“你是说是他故意制造的?”
“可能吧,要不是谁传出来的呢?”
“——对了,爸爸还计划从后天星期五的晚上,要到油壶的别墅去住两天,也要我星期六赶去……”“星期五是他一个人?”
“是的,好像他说是打完高尔夫球后绕到那儿去。星期六晚上还要请几位亲朋好友,并把我介绍一下。”
“是吗,星期五晚上在油壶……?”
“你知道那个别墅?”
“啊,知道,在岬的突出一端的丛林中,不是休养季节特别寂静……”说到这儿,他突然止住了。
同时他的眼睛中闪动着一股奇异的神色。阿惠见状也屏住了呼吸。
但阿俵又马上恢复了刚才的样子,认认真真地看着阿惠。
“相庭先主说准了星期五打完高尔夫球晚上住在油壶的别墅吗?”
阿俵用确认的口气问道。
“碍…”
“那么是他一个人?”
“也许有家政妇去打扫卫生吧?”
“夏季会的。油壶湾是东京近都具有代表性的游艇港。那一带的别墅都有自已的游艇。相庭的公司在那儿建的别墅也是为了坐游艇玩儿。由于只是夏季才有玩儿和休息的价值,所以家政妇也只是在那个季节才常住在那里帮助料理一些事务。——嗨,这样的地方什么时候去都不错啊!”
“那么爸爸的病是误诊了?”
阿惠担心地又问了一句。
“嗯……如果他本人还那么精神,也许就是吧。”
“谁对你说的这件事呢……?”
“公司的经理。”
“开始你是从你们公司经理那儿听说爸爸得了癌症了?”
“噢,经理说他是从相庭先生的秘书那儿听说的。后来经理又向他的秘书确认了一下,结果说大概是从外面传来的吧。但要查清源头不太容易,万一要是相庭先生本人故意传的,你上哪儿去查呢……?”
阿俵的眼神中忽然流露出一种不安的神色,他看着天花板。
“爸爸为什么要传这种话?”
“所以我想问问他本人。”
阿俵认真地看着阿惠。
如果这件事真的是谣言,那么阿惠与其说是放下了心,倒不如说感到这里面大有文章了。
自己也把以前的事想过,但也找不出相庭要撒谎的理由。
这样看起来的话,会不会就是阿俵自己这么说的?相庭已经活不了多久了……一次阿俵喝醉了酒之后说过这个话,这是他的妄想吗——?
但是,任何谎言要想查明都不是件容易的事儿,往往都是不了了之。
“实际上我还有一件事心里不踏实。”
“什么?”
阿惠问道。
“主要是工作上的事情。你不是说你曾经悄悄地看过相庭先生书房里的抽屉吗?你还说有几个你没有听说过的公司的名片在抽屉里?”
“是的。”
阿惠点了点头。
“当然,他是日本陶瓷公司和东洋核能燃料工业株式会社的经理这我知道,但除此之外他还自己开了几个小公司,进行多处的矿产资源探查的事情。”
“不过在以前我也听他讲过。他说他坚信矿产资源是国家之宝,他不惜要以个人的力量积极进行探查呢。”
“但这里有个程度问题,这仅是他个人的某种意愿。不过,最近他也曾委托专门机构进行过这种调查。因为我注意了一下,除了委托我们公司外,好像他也在委托其他公司做这类事情。”
“……”
“要说起来,进行矿山资源调查可是件花费相当高的工作呢。动不动就上千万日元是常事儿。而且据说我们为政府进行调查的收人就占了一半以上。而且还有这种情况,如果查到了矿床,但无开采价值或由于某种原因无法开采。这笔费用就白白丢弃了。”
“碍…”
“不光这一点呢。本来我是不想说的,就是一些调查公司或是调查人员并不是说个个都具有良好的业务素质和人品,这样的公司或个人往往绕一个很大的弯路去开采,结果浪费了很大的资金。相庭先生就碰上过这种麻烦事。”
阿俵滔滔不绝地讲着。
“那么你没有问过现在还有哪家公司在给相庭先生的公司做调查吗?”
“为什么要问这个?”
“要是没有价值就不干了吧?”
“这要取决于他本人的意见……”
“要花费那么多的钱,不光只是为了心理上的满足吧。要是这样的话,那么可继承的财产不是就要大大地打折扣了吗。这对我来说可有直接的关系呀!”
“直接……?”
“是埃因为我们不久就会结婚的。这个事情相庭先生应当知道的。因此,你做为养女有继承权,不就和我有很大的关系了吗?”
听到这儿,阿惠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只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这个人真的变了吗……?
“也不要紧的。我自有我的办法,让我说给你听。”
阿俵似乎注意到了阿惠的“担心”,用手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她的面颊笑了起来。
“反正相庭先生不是已经病入膏肓了吗?而收养手续不是也都办好了吗?”
“……”
“嗨,我怎么说你也不一定十分明白,如果你还有什么担心的,就直接去问他本人,听他亲口讲可能会更好。”
“你也打算去油壶的别墅吗?”
阿惠马上换了一个话题。
“嗯,刚好我有个机会。”
“什么时候去?”
“星期五晚上。”
“那我明天对爸爸说一下?”
阿俵点了点头,然后把目光又投向被冬夜笼罩的窗外。他的目光中有一种奇异的虚无神色。
过了一会儿,他慢慢地收回了目光。
“我想还是什么也别问的好。”
“为什么……”
“要问这些事儿。就要学许多东西,看许多书,可我没有这么多本事。我觉得你也别搀和进这种事情为好。”
“……”
“以后……”
阿俵说到这儿顿了顿,目光中放射出一种神采,和刚才阿惠感觉到的一样——“我想你不要对任何人说起星期五我们两个人一块儿去油壶别墅的事情。对了,你也没有去说这事儿的对象。”
“星期五一块儿去?”
阿惠反问了一句。
“对,我开车来接你。”
“车……?”
“是呀,如果顺利的话,明后天那辆汽车就可以去提货了。这样我们就可以开车去了。——啊,我都饿了,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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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惠点好火锅,他们一边吃着一边喝着啤酒,但阿惠总是心神不定,像有一股冰冷的水在头脑里流动似地,心中也是一种没着没落的感觉。
与此相反,阿俵却一口接一口地喝着。平时他喝不了多少,但今天却逞强似地不停地喝,而且由于兴奋,话也比平时要多一些。
当他喝到半醉的时候,又赖在阿惠身上,去吻阿惠。
没等阿惠反应过来,他便粗暴地把阿惠推倒在草席上,并慌乱地脱去衣服,要阿惠摆好体位。
他要阿惠摆出过去他不曾要求过的体位。
阿惠没见过他这么醉过。
阿俵全心身地沉溺于阿惠的肉体之中。他好几次好几次地发地着他的情欲……直到最后两个人都精疲力竭,像泥一般瘫软在被子上。
已经凌晨1点多钟了,大都市的安宁也充满了这间屋子。
到此为止了吧?阿惠看着身边的阿俵。“星期五会有什么事情挑明的。”
阿俵突然嘟哝了一句。
“真的?……一敏呀,你不是真的害怕会发生什么事儿吧?”
“害怕?”
阿俵大声地反问了一句。
“你这是什么意思?”
“比方说……你不会对爸爸的做法采取什么行动……”阿俵“忽”地一下从阿惠的身上爬起来盯着她。
看了一会儿阿惠后他说道:“别开玩笑了,想什么呢!”
说完他又笑了笑,然后温柔地用平静的口气问:“你是不是对相庭先生越来越有亲切感了?”
“对,有时有这样的念头。”
“他对你来讲是个非常重要的人,我不应当对他不恭,对吧?”
“……”
“我比起任何人来都更希望你幸福,因此我不想只对你说好听的,也要让你有更坏的打算,我想相庭知道了也会理解的。”
“……”
“我不会对相庭先生采取什么过激的做法的,我保证。这次去油壶别墅,一直到回来,我都不会给你增加心理负担。而且决不做任何出轨的事情。对相庭先生所做出的任何决定我也会同意和理解。这样你放心了吧!”
阿俵一再盯着阿惠的脸说道。在逆光阴影中的他的那张脸,让人感到有一种真挚的表情,阿惠又一次看到了和去年刚刚认识时一样的那张认认真真的技术专业人员应有的面孔。
这张脸慢慢靠近了自已,然后紧紧地吻在自己的嘴唇上,并移向自己的两颊、耳朵。
“我好爱你。”
“我也是,一敏。”
阿惠不觉怦然心动。
此时此刻,阿惠才感觉到和刚才那疯狂的作爱一样,平静的时刻也同样过去了。
但阿俵看了看手表后又从阿惠的身上爬起来说:“我再不走,明天就要晚了。”
“你可以从这儿直接去公司嘛。”
“可我没有穿西服来……”
由于今天休息,阿俵不是直接从公司里来的,因此他只穿了便装。
“不穿不行吗?”
阿惠又问了一句。
“还是穿上的好。因为公司里的人都穿,不能因我一个人破坏了整体形象。”
于是他穿好衣服,出了房门。
“叫一辆出租汽车吗?”
阿惠向他喊道。
“不了,我走出去再找车。”
他走到门口儿,又停下脚步。回过头,不知为什么死死地盯着阿惠。
“那么,星期五下午你收拾一下东西等我吧。”
“好吧。”
阿惠温顺地答道。
“休息吧!”
他说完这句话,便迅速出了门。
门外阿俵的脚步声渐渐地走远了。
阿惠从床上爬起来,真想冲出去追上他。但她终于抑制住了这股冲动,站在了起居室门口。
想要追出去,可又觉得没有什么特别要表示的。
后天还会见面吗?
阿惠的胸中被这种念头搅得如刀绞一般痛苦万分。
她慢慢走到门口儿。锁上门又返回到屋里。
她没有心情去收拾碗筷,又躺在了床上。
一种不可名状的不安和担心从心底一股一股地涌出来。
阿惠决心弄清这担心的原因。
“说准了星期五……晚上住在油壶的别墅吗?”——“我想你不要对任何人说起星期五我们两个人一块儿去油壶别墅的事情。”——阿俵的声音又在她耳边响起,眼前又浮现出他那路带奇异目光的眼睛。
是的,自己是爱他的,但从心底来讲却不敢相信他。
什么地方使自己对他一直怀有戒心?
阿惠注意到,今天晚上两人见面后,这种戒心更加重了。
今天晚上他喝那么多酒,对自己要求那么强烈是为了什么?
难道他是为了排遣某种恐怖?
如果他的确是那种利己主义者,那么就会因此而尝到做为代价的恐怖。
自己心中产生的那种再也不想和阿俵见面的寂寞感,难道不是今晚和他决别的预感吗……?
阿惠直到天亮都几乎一点儿没有睡着。今天是星期四。这天一大早她便去了元麻布。
但相庭还是出门了。
直到晚上8点他才回来。
“晚饭我吃过了。”
相庭进来后心情愉快地说着,坐在了沙发上。
“明天一早我就出门了。我把去油壶别墅的道路对你说一下。我画一张图,请你拿张纸什么的来。”
于是阿惠使进了书房,拿了一张没有印格线的便笺,坐在了相庭身边。
“对啦,关于星期六晚上招待客人的事情,我还没有对你说哪,我怕吓你一跳。”
他笑着说道。
“好吧,星期六早上你一个人来,先坐京浜快车到终点站的三崎口,在那儿乘出租汽车……”但阿俵说想和她星期五晚上开车去,看样子相庭不知道。
由于相庭计划星期五早上去打高尔夫球,那么直到现在也没对他讲,是不是阿俵的意思是不让相庭知道?
对谁也不说,当然也不告诉相庭,半夜闯到相庭一个人住的别墅,难道……?
阿惠看到相庭画完的油壶湾和突出于海面的岬的地图时,深深地屏住了呼吸。
“爸爸……”
阿惠拼命压抑住剧烈的心悸问道:“爸爸明天是一个人在别墅吗?”
“是呀。”
相庭答道。
“女佣人去吗?”
“噢,那么晚了就算了。”
“您没有听阿俵说吗?”
“说什么?”
“是……那个……明天晚上,他要开车送我去。”
“……”
相庭奇怪地看着阿惠。
“不光是这个,他对爸爸好像还有什么别的话要说。我怕他会做什么不妥当的事情,反正……很危险,那个人,所以爸爸要多加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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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五的晚上。阿俵9点半钟开车来接的阿惠。
在这之前,他先打来了一个电话。
“今天事情多,可能我晚点儿去,所以一会儿你在拐角处等我。”
于是,阿惠把最高级的丝绸女服收进提包里,走出了家门。当时相庭说星期六晚上的晚会上要宣布他和自己的事情,因此让她准备的好一点。
天色已经黑下来了。阿惠看到一辆不曾见过的白色小型车开过来,停在了离公寓不远处。阿俵把头从驾驶窗伸了出来。
“啊,这个车……?”
这不是他过去常常从公司同事那里借的那辆旧车,但也不是十成新的新车。
阿俵已经打开了助手席的车门,阿惠很快地坐了进来。
“我以为是一辆新车呢,可……?”
“噢,还得等两三天。”
“这辆车?”
“借公司同事的,不是以前常借的那辆车。”
果然和以前的车不一样,车内十分整洁,前车窗上还挂了一个吉祥物。
一上大道,大街上的灯光顿时显得十分明亮。
他们从芝公园的入口处进了高速公路。
阿俵不时地超过几辆大型卡车。
以前开车时,他常常东拉西扯,充当导游,而今天他却闭口什么都不讲,因此阿惠顿时有一种紧张的感觉。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阿惠已经熟悉了大城市那傍晚时分西方天空像着了火一样的晚霞。
前年9月来的东京,如今已经一年零五个月了……后来她突然意识到今天是2月13日星期五,于是心中产生出一种不吉祥的念头来。
“13”这个数字,对自已来说,不应当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吧。阿惠记起来,早先自已和阿俵第一次见面、吃饭时就是12月13日。
和阿俵的相遇。应当是幸运的事。
但是——她一想到这儿,心中便产生一种苦重的压迫感。
今天的天气比较晴暖,但傍晚时渐渐地转了多云,现在看不见一颗星星。
这会儿相庭已经到达了油壶的别墅了吧?
他是一个人吗?他会听从自己的忠告,带什么人去吗……?
他会听信昨天晚上自已对他讲的那些话吗……?
“——我怕他会做什么不妥当的事情……很危险,那个人,所以爸爸要多加小心……反正我觉得您明天再带一个人去的好。”
阿惠突然想起了自已昨天讲的那些话。
“和谁一块儿?这是为什么?”
当时相庭轻轻地皱了皱眉反问道。
“我是说,万一阿俵对爸爸有什么不妥当的行为……”“阿俵君对你是怎么讲的?”
相庭紧紧追问道。
“嗯……什么危险……反正我心里觉得呗。”
后来她也说不清楚了。
“他是你的未婚夫,你爱他吗?”
“嗯……这个……”
“那你对我是否有什么忠告不好讲吧?”
“只是,爸爸和我是亲子关系,对阿俵先生来说,我不想让他利用这一点做什么事情。”
“明白了,谢谢你,阿惠真是个好女儿啊!”
相庭高兴地点了点头。但阿惠看他似乎并不经意,便又叮嘱了一遍。
“真的,您一定要多加小心,千万别忘了——”高速公路上从涩谷至三轩间茶屋之间车辆有些多,但驶入东(京)名(古屋)高速公路后便成了三条车道,车辆也少多了。阿惠看到驾驶台上的表是10点15分。
“今天晚上赶去。对相庭说了吗?”
阿惠若无其事地样子问道。
阿俵沉默了一会儿说:“噢,我昨天没有机会对他说,今天早上我又出门早,等打电话时他已经不在家了。”
“……”
“中途打个电话也可以吧!”
汽车又开了不到10分钟就到了横滨高速公路出入口。
过了有着许多花里胡哨的霓红灯广告牌子的饭店区域后,他们便驶入了标有“横浜横须贺公路”的收费公路了。
这条道路上有好几个山洞,于是便给人一种进人了山区的感觉。
“我们这会儿正走在三浦半岛的中间,穿过尾根。”
阿俵冷不丁说了一句。和前天完全换了一个人似地,他一路上沉默寡言。
公路两边都是黑压压的大山,根本不像是在半岛中。
他们从“衣笠”的路口出来,继续行走在昏暗的镇子当中。这会儿马上就到11点了。
“几点到?”
阿惠问道。
“再有30分钟吧。”
从亮着灯的路边电话亭旁驶过时,阿俵并没有停下车来。
也许他正在考虑行车路线吧?
“你去过?”
“只去过一次,但那是很久以前了,而且是白天。”
公路两旁路灯闪烁,但亮着灯的住户却很少。大街上没有行人,也极少能遇上车辆。
看到这群山和镇子都这么冷清、昏暗。阿惠不由得心情又紧张起来。
“快到了吧?”
阿惠问道。
“在三浦市的突出一端。可还得找一下去油壶湾的道儿呢……”“不是已经到了海边了吗?”
“是啊,那边就是大海。这一带的海岸线离山很近。”
像要证实阿俵的话似地,车子一转弯,立刻看到了海边停泊的一片船只。
连在一起的大小船只的桅杆林立,在灯光的照射下反射着白光。
在入海口的悬崖边上,也拴着许多船。
“到了诸矶海湾了吧?”
阿俵判断似地说道。
“好冷清呀……”
“夏季这里相当热闹。过了那个季节几乎就没有人影了。”
除了海岸的山坡上有几户零散人家的灯光外,陆地和海上都不像有人的样子。
阿俵打了一下方向盘,让汽车驶入修整过的上坡道。
在一个很大的坡道处,他把车向左拐去。
“是这儿!”
汽车行驶在一条乡间小道之中。
这一带十分昏暗,但左右车窗的下方可以使人感到大地的气息。远处的灯塔上灯光闪闪烁烁,悬崖上也有灯光。
“这儿就是诸矶湾,那边是油壶海。”
阿俵用下巴分别向左、右指了指。
“啊,看那儿,别墅就在那个呷上。”
阿惠的脑子里一下子浮现出相庭画得草图来。
“好像正好穿过岬的中央。”
汽车又过了一座小铁桥,随后便可以看到一座邮局样的建筑和亮着灯的电话亭了。道路从那儿开始下坡。
在这条弯弯曲曲的蛇形下坡道两旁,长着茂盛的植物,看到的住家在黑暗中都是一个个剪影,哪一座都像是别墅,但几乎没有一家有灯光。
他们来到一处建筑的拐角处,汽车又拐进一条土路。
在这条土路的尽头,有一座西洋风格的两层建筑,院门口亮着灯。这是他们见到的这儿的唯一的灯光。
“到了!”
阿俵用嘶哑的声音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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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走出车外,全身就立即被寒冷包围了。风出人意料的大,而且带有一股明显的咸味。
别墅的屋顶是橙黄色,墙壁是白色,一看就使人想到丹麦风格。
这时已经11点25分了。
“开着灯呢,看来相庭先生还没有睡。”
虽然阿俵始终没有打电话,但相庭从阿惠口中应当知道两人今晚到达。
相庭要是再带一个人来就好了——阿惠心中暗暗祈祷着。
阿俵和阿惠来到院门口,按了一下门铃,果然马上就传来了相庭的应答声:“等一下。”
“我是阿俵,我送阿惠来了。”
相庭走了出来,把院门打开。
“哎呀……”
相庭穿了一件日式坎肩儿,瞪大了眼睛看着阿俵。“突然打扰实在抱歉。阿惠说明天一早来,所以我想干脆先送她来吧……我们经理明天到。”
“是吗,欢迎欢迎,快进来吧!”
说完,相庭又看了看阿俵身后的阿惠。
一进屋子便是一间宽大的餐厅和起居室,再就是有柜台的吧台。
在房间的墙壁上挂着一只帆船和救生圈,还吊着一盏电灯,颇有一种原始部落的气氛。
大概是这个原因吧,灯光显得十分昏暗。虽然进来的时间不长。但阿惠觉得出这里只有相庭一个人。
“你们吃饭了吗?”
“噢,我们离开东京时是9点半,在那之前吃的晚饭。经理什么时候到的?”
“7点半左右吧。我在来的半路上在横浜吃的。”
“打高尔夫球的同伴们呢?”
“啊,在横浜分手了,就我一个人来这儿了。”
“车呢?”
“回去了。告诉他星期日下午来接我。”
“那么……就您一个人了?”
阿俵用若无其事的样子环视了一下房间。
“嗯,这样正好。”
相庭看了一眼阿惠,目光中不知是什么意思,他笑了笑。
“请坐吧,我去弄点儿喝的来。”
相庭朝厨房走去,但中途他又来到窗边:“对啦,从这儿向外看去真美,正好这会儿很安静呢!”
说着,他拉开了一直闭合着的窗帘。
庭院里长着棕榈和椰子树那么高的树木,室内的灯光照在院子里,只能看到个大概。
再往远处就是一片树林子,而再远一些便是大海了吧?
极目远眺,广阔的海面上闪动着熠熠的光芒。正当阿惠定睛看着时,不知哪个灯塔上的灯光扫了过来,在海面上照出一条白道儿来。
看上去对面十分遥远,山冈上灯光烁烁摇曳,显得冬海十分的冷清。
“来点地白兰地吧?”
相庭从厨房拿出两个玻璃杯,放在了桌子上。
然后他坐在了一只安乐椅上,把两只倒了白兰地酒的酒杯递给了坐在沙发上的阿俵和阿惠,自己也倒了一杯。
三个人默默地停顿了一会儿,然后端起了酒杯。
这时,房间里静的可以听到荧光灯整流器的蜂鸣音。
不,也许是太安静了,那是自己在耳鸣吧。
实在太静了。这个岬的尖端部好像还有几个别墅,但在2月份的今天,好像哪一栋也没有住人。从对岸看过来,恐怕只能看到这么一家灯火。不,这么一盏不亮的小灯,也许根本不会引人注意的呢……突然,阿惠感到心中渐渐生出恐怖感来。
一切都不会按阿俵的计划去实现吧?他说以前曾来过别墅,应当知道严冬时这里的情形。
白兰地似乎会浸透高度紧张的神经——可是,不喝为好,因为相庭看上去喝了不少,万一发生什么不测……于是,阿惠只把杯子放到了嘴边。
这时,她才意识到从刚才的沉默到现在时间已经不短了。相庭醉眼朦胧,双眼无神,而阿俵正死死地盯着那双眼睛。平时他总是有话没话地和相庭套近乎,可今天……仍旧是沉默。
明显不自然的气氛——终于,相庭感受到了阿俵的目光。他想要开口说话了。但在这一瞬间,阿俵抢先说了起来。
“噢,实际上,经理,阿惠经常对您的行为感到可疑和不安。不过,她不想直接问您,可今天晚上正好有这么个机会,而我也一块儿来了,那么就直接问一下好吧?”
阿俵的口吻与平日明显不同。他对于自已公司的这个重要客人,又是经理的朋友的人居然十分地不客气。
但这会儿听来,他完全像个胜利者一样充满了自信。
“什么,这是什么意思?”
相庭那厚肿的眼泡转向阿惠。
阿惠情不自禁地瞪了一眼阿俵。实际上是他先传说相庭得了重病,又刺探他关于矿产调查的事,可这会儿他却要栽在自己身上——“啊,想问什么都可以,今天晚上你一定会全部解释清楚的吧?”
阿俵几乎是煽动性地说了一句。
阿惠把玻璃杯放在了桌子上,拼命地压抑着急促的呼吸。
是啊,事实上自己对相庭有许多不明白的事情。虽然对阿俵来说,这些事具有另外一种含意,而阿惠对相庭的怀疑却是真的。
但也许这些也和阿俵的怀疑是一致的呢!他今天夜里也真的想知道相庭的一切吗?
事已至此,阿惠也不清楚究竟是弄清事实重要呢,还是更要当心阿俵会干出什么出格的事儿来……“从开头讲吧。‘好时代’元麻布的公寓。从来没来过任何客人,这有点费解了吧?还有,从未来过电话。”
说到这些,阿惠拼命地抑制住自己紧张的心情,像是害怕心脏从嗓子里跳出来似的。
“偶尔打来的,也是找一位叫夜须先生的人。贺年卡也是寄给夜须先生的。还有一个女人,也是来找夜须先生,那个女人看到门口挂着的盔甲还说那是夜须先生放的,那是……”相庭微笑着倾听着。
“我来这里之前,白天去了一趟元麻布,因为管理员什么都不说,我便灵机一动,问了一下隔壁的夫人。就是那位叫有马的一洋产业公司经理的夫人。”
阿惠感到相庭的眼睛深处闪动着微微的光泽。
“夫人认识夜须先生,说他是一直住在102室的大夫,只有夫妇两个人一块儿过。去年8月他们夫妇好像去了美国。听说年底回来,但也许是时间延长了,他们并没有回来。她不太清楚后来的相庭先生的事情,也不记得她丈夫说过工作上认识相庭先生……”
“……”“我一直认为这儿是爸爸于1983年此公寓初建时就买了的呢!但这儿却一直是在须先生住的……”“那是因为夜须先生租了一段时间。”
“什么?”
“1983年我妻子去世,我就卖了原先的宅子,搬到了这标公寓来祝我一个人在公寓住了一年半。但1985年后工作特别忙,我就住到了饭店里,而把那儿租给了夜须先生……”
“是爸爸租给了夜须先生……?”
“是埃他在银座开了一家诊所,是专门诊治循环系统疾病的内科大夫,我以前就是他的病人。因为从去年8月份他要去美国进修。我就利用这个机会让他搬走,而我又回到了这里。”
相庭不慌不忙地说道。
“那盔甲的事……”
“哈哈哈,那的确是夜须先生的东西,太大了扔又扔不掉,我就把它放在那里了。”
相庭放声大笑起来,但阿惠看出,他的眼里没有笑。
“没有邮件和电话也是我住饭店时的习惯,全都在公司里进行联系。而且我这个人愿意清静,最讨厌有人闯进我的私人环境中打扰我。而且自从我想收一个养女的消息传出去后,更担心有人上门来打扰我。”
“那么……那辆奔驰和司机……”
“什么?”
“就是司机呀!我只听您说过有汽车来接送您,可我一次都没有见过呀……”阿惠问道。
“什么,连这个你也不相信我?星期日他就会来这儿接我的,那时你好好看看吧!”
“我不是对你说过经理过去总是住在饭店,我还坐过好几次经理的车呢!这有什么可怀疑的!”
阿俵在一旁插了一句。
“对不起……可是我一想起这些就觉得特别奇怪……那么,爸爸,那您肯定是日本陶瓷和东洋核能燃料那样大的公司的经理和副经理吗?”
阿惠又问道。
“这一点也要再证明吗?”
“碍…已经不要了,我明白了。”
听到阿惠十分勉强的回答,相庭像从未见过阿惠一样,用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她。
虽然他的脸上并没有表示出明显的怒意,但嘴边却流露出了冷冰冰的苦涩,他的眼睛中游曳着复杂的神色——肯定是伤害了他的自尊心了吧。他好心好意地把一个从乡下来的寄人篱下的女人弄成了自己的养女,倾注了他的感情,谁知末了她却对自己一百个不放心。相庭心中一定这样在恨自己吧?
第一,他有没有一直到今天还要欺骗自已的理由呢?
也许他是为了某种巨大的利益来成全一个根本不是自已亲生女儿的人——?
“真的,实在是对不起,其实—一如果您解除我们之间的关系能使您息怒也是可以的。不过,在这之前,我还想再问一个问题。”
“……”
相庭不作声地看着阿惠。
“爸爸和土井、盐尻先生的事情真的没有关系吗?如果真是这样,那为什么他们对于我的事向爸爸说那么多威胁的话?像是要勒索似的……还有,在土井先生摔下悬崖时。您不是正在高知飞往东京的飞机上吗?那么您就应该有充分的‘不在现场证明’,如果您没有,警方还会查到您这儿的。”
阿惠越说越觉得这样太无礼了,可她再也停不住了。
“但是,即使爸爸不亲自下手,也可以让别人去干的吧?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秘密背景?我想请您告诉我。要不就是爸爸为了我而杀死了土井和盐尻?”
相庭听到这儿肩膀微微一动,阿惠觉得自己的这番话击中了他的要害。
“你是说土井和盐尻说要利用你的什么事向我进行敲诈?”
相庭用低沉的声音反复地念叨着。
“而我是为了保全你才杀死了那两个人?”
“……”
“这么说,你也有被那两个人背后敲诈的事情?”
“……”
“你是不是在胡思乱想,瞎在那儿推理?为什么?”
被相庭这么一问。阿惠一下子语塞了。
“这……也就是说,那两个人没有说什么关于矿山和我的事情?……不过爸爸,我可认为您是会为了我而做出任何事情的人……”“也可以去杀人?”
“……”
“可以为一件简单的小事去杀人?”
相庭又追问了一句。
“……”
阿惠哑口无言。
“你真是这么想的?——你如果真是这么想的话,就会把你拉回到原来的你的地步。”
相庭冷冷地盯着屏住了呼吸的阿惠,用低沉和苦涩的语气说道。
“不回答,那么我先回答你刚才问的那些事情吧。土井和盐尻的事件与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我也没有雇什么杀手。我基本上是不主张用那种危险的手段解决问题的人,如果他们的确是他杀,那凶手一定是别人。”
双方沉默了。
阿惠已经不敢正视相庭了,她紧紧地咬着嘴唇,盯着自己的手指。
也许自己犯了一个错误。
相庭不是一个值得怀疑的人。
而且他十分坚决地否定自已和土井、盐尻的关系,也就是他果然和他们毫不相干了?
随后就是今天晚上他听了自己说的这些话后将会如何对待自已的问题了。
就算是他不撕破脸面,但对他来说也是在心上划上了一条深深的伤痕,再不会允许自己这样对他的了。也许他开始考虑解除亲子关系了呢……可是——阿惠胸中产生了一种不可名状的巨大痛苦。
是的,和相庭在一起时的幸福感,顿时从阿惠的意识中退去了。
阿俵会说什么呢?
阿惠想了解一下相庭的真实情况,阿俵也有这个目的吗?而且,他会不会是通过这一点来计划如何夺取他的一切——?
但是,对相反的实际情况他不是已经很明白了吗……他是一个大公司的经理,是有着70亿日元资本的资本家吗——?
阿惠突然看了一眼阿俵。在他那张长着凹进去的双眼的侧脸上,此时此刻流露出一种奇怪的笑意来。
“噢,我也十分惊奇。阿惠竟然这么不信任经理。虽然女人动不动就爱怀疑和猜疑。但阿惠比别的女人更甚而过之吧?”
阿惠傻了。阿俵的话是什么意思?自己是对相庭有许多疑问,可阿俵不是也说过关于相庭得了重病的事情和探查矿产的事情吗?“
“你是怎么啦?是存心想破坏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亲子关系吗?你还不赶快向相庭先生赔罪……”“一敏呀,这……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阿惠死也不服这个理儿,反正刚才是相庭让自已随便问的嘛!
可这会儿阿俵又暗示要拆散和相庭的亲子关系……?
“我现在不打算解释。如果说一定要解除和爸爸的关系,那我也认为是迫不得已的。不过一敏先生。我倒要问问你。”
“问我?”
阿俵冷冷地笑了笑。
“你在一个月前说爸爸得了病,活不了多久了,所以用不了多久,我就会得到一大笔财产。可是,爸爸根本不像是个病人,你又说那是谣传。——爸爸,这是真的吗?新年时您去筑地医院体检时,大夫什么都没有说吗?”
“没有哇。”
相庭摇了摇头。
“没说过让人担心的话。”
“那么,为什么你说爸爸的病已经到晚期了呢……?”
“所以我说那是谣传嘛!”
阿俵辩解道。
“我早就注意到那是别有用心的谣传。有的是瞄准了我的财产和功绩的敌人呢!”
相庭的目光盯着阿惠。
“根本就没有!这一点一敏先生可以——”阿俵苦笑了一下,迅速地叹了一口气。他摆出一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的样子摇了摇头。
“对于阿惠这样的女人的性格,我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阿俵开始了反击。
“说清楚你当初的想法又会怎么样?你会同意解除和相庭先生的亲子关系吗?那你可就又要一个人艰辛地生活了。你不是也认为万一经理病倒后不也是个十分难伺候的人吗……”“你胡说什么!一敏先生,你不能这样……”阿惠愤怒地高声喊了起来,两眼也流出了激愤的泪水。
“啊,我终于明白了……我今天终于明白了!你果然还有别的女人!我打电话,你的公寓里有另一个女人接过电话!”
“喂,喂!”
那个娇滴滴的女人声音又在阿惠的耳边响了起来。
“而且你要我和爸爸解除亲子关系,就是想让那个女人成为爸爸的养女!你的全部用心就是看准了爸爸的财产!”
“开玩笑!对于相庭先生的财产,我连一分钱都不要!”
“胡说!你对我说过至少两遍,说一大笔财产马上就要到手了……”“住口行不行!”
相庭用洪亮的声音打断了两个人的争吵。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失去了醉意,脸色也不那么苍白了。
“财产,财产,我都听烦了。——阿俵君,你下决心吧,快下吧!”
“下决心?什么决心?”
阿俵奇怪地看着相庭。
“我要取消和阿惠的亲子关系,如果有正当的理由就可以。”
“什么时候?”
“越快越好!明天我就叫律师来,马上办理手续。”
“那么,阿惠仅仅限于今天夜里是经理的女儿了?”
“可以这么说吧!”
相庭说道。
“决心不变了?”
阿俵又问了一句。
“不变!再也不变了,仅仅今天夜里还是!”
相庭斩钉截铁地说道。
“明白了。”
阿俵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阿惠,听到了吗?”
他突然回过头看了阿惠一眼。这时阿俵面色苍白、目光异样。
“你做为相庭的养女就今天一晚上了。这一晚上还存在着养父和养女的关系。也就是说,今天晚上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阿俵马上站了起来,去到玻璃窗那儿,合上了窗帘。
他透过灯光看着相庭。
“相庭先生,决心不变了?”
阿俵又问了一句。
相庭轻轻地点了点头。
同时,阿俵朝相庭那儿靠近了一步,伸出双手,像是要去指他的脖子。
“住手!”
阿惠本能地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