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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午夜在永原家车库发现水貂毛的时候,乌田就意识到要改变对这一事件的认识。
乌田一生警部补一边用睡眠不足的眼睛注视着车窗外边飞速而过的东京近郊的密集房舍,一边思考着昨天发生的事情。
昨夜在车库发现了水貂毛后,乌田又返回了永原家。让他们看过之后,永原和茜都说没错,就是翠穿的银灰色水貂皮短大衣上的毛,并且没特别原因水貂皮衣不会脱落十几根毛的。茜还说:“也许是姐姐在车库正要坐车的时候遭到了袭击。”
“也许是凶手隐蔽在车库里边,在翠要上波尔舍轿车时,从翠的身后勒住她并将她弄上车运到了那片原野的尽头。由于在那里被发现要费些时间,这样他就可以争取到时间……”永原也以兴奋的声音说。
“看来,凶手不一定像你刚才说的那样局限在和姐姐要好的男朋友之间,而且,在黑暗中从身后勒脖子,女人也可以做到。”茜说。
当永原茜以敏锐的眼神凝视着乌田的时候,乌田在惊叹亲人的敏锐直感的同时,不得不同意父女二人的意见。对这次事件,乌田曾乐观地认为,查清翠的男友关系就可以查出重要嫌疑人。而这时,他却产生了一种陷入困境的不快预感。
刑事科长今晨乘头班新干线列车从横滨回来了。接着,神奈川县警总部的特别搜查班出动,进入了正式搜查态势。当前投入了约百名搜查员,正在现场一带对翠的交际关系进行调查。
乌田在开完早晨的搜查会议之后,去了绿宝石饭店,并在饭店的门廊里会见了梅崎定男。事先他已打过电话,叫梅崎不要走开。箱根昨夜特别寒冷,今晨却风和日丽。
梅崎身体稍微肥胖,穿着整洁,谈话时有点自高自大的眼神,引起了乌田的反感。但他有不容置疑的不在现场的证明。他从昨晚5点开始一直参加在饭店餐厅举行的当地某政治家的77岁寿辰的庆祝会。
“……现在虽然卖掉了,可过去我家在强罗有一栋别墅。当时家父和这位先生很要好,家父去世以后,我一直和他没断来往,因而我也收到了昨晚庆祝会的请帖。所以,即使我和翠小姐没有任何关系,昨晚也会住在这里的。”
饭店服务台的负责人和服务员也证明从5点到7点半这段时间里,他一步也没离开过餐厅,从而他不在作案现场一事是不容置疑的。当担心翠的去向时,梅崎还参加了寻找工作。
梅崎下面的谈话将乌田昨夜对事件的复杂推测更推进了一步。
“……若谈到翠在东京的交友关系,我和她在东京交往的时间并不长,大约只有一年,那是她前年年底返回此地以前的事情。”
“不,有一年的交往,大概情况总该知道吧。除你以外,她还有很多男朋友吧?”
“都是在一起游玩的一般朋友。……在当时她心中没有别的事情。”
“你是说她将全部心思都放在工作上吗?”
“不是……”梅崎以揣摩的眼神看了看乌田。
“你没听到茜谈过吗?”
“她只是说关于姐姐在东京的生活,梅崎先生可能清楚……”
“当然,作为翠的亲人,也许不便说出口来。”梅崎想当然地说。
“看来似乎有复杂情况。”
“咳……”
梅崎点着香烟,透过烟气看着稍显朦胧的湖面。在乌田看来,与其说他是在为该说还是不该说而踌躇不决,倒不如说像是以此为乐的样子。
“……当时她正在热恋之中,对方是一个有妻室的法国文学研究家,又是一名崭露头角的新剧导演。当初我开始和她接近的时候,也是她偶然由朋友介绍刚刚认识他的时候。但是,很快她就迷上了他。身子和心都投入了爱情的火焰之中,可以说燃烧到了灵魂深处。我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观察着她,在她的身上的确闪耀着一种内在的美。”
“那么,结果怎么样了?”
“当然露出了破绽。对方有妻子,翠又是自尊心和占有欲都很强的女人,早晚出问题是明摆着的事情……但准确地说,在决定性破裂到来之前,两个人的恋爱被物理地切断了。”
“物理地……?”
“因为那个男人死了。翠之所以爽快地接受父亲的劝告回到了箱根,这种打击可能是最大的原因。”
这个叫久米伦也的男人的死亡情况是刺激搜查员乌田的热情的组成部分。
“……说到这儿,我觉得最近像是对什么人提起过此事……”梅崎又说。梅崎向乌田谈了事情的大概经过以后,忽然显露出茫然的表情。
乌田下午就出差去东京了。由于初步搜查阶段是需要大量人手的时期,因此他没带助手而是单身进京。实际上,什么时候他都愿意一个人单独行动,经常找一个借口单独行动。他也不是独断专行想独占功绩,只是凭自己的直感默默地单独工作,能使他感到充实和安乐。实际上,在警察这样的巨大组织中,这样做是不合适的。
1点多到达东京后,他便奔往四谷警察署,查阅了两年半以前即大前年10月发生的久米伦也煤气中毒死亡事件的档案。
197X年10月28日下午7点左右,久米伦也的妻子悠子从工作单位出版社回到四谷一条的公寓,发现久米倒在六张草席大小的书房的草席上。煤气灶的开关开着八成,火灭了,室内充满着煤气,久米已经死亡。
验尸的结果是,死亡时间为当天下午6点左右,死因为煤气中毒,遗体中未查出安眠药和毒药。
据妻子和亲密朋友说,久米没有急于自杀的理由,也未发现遗书。
从事故和他杀两个方面进行了调查,向有关人员进行了查询,但没有得到可断定为他杀的情节。另一方面,从煤气灶上坐着水壶,久米因有要译的急件昨夜一直在通宵工作的情况来看,像是他在工作中打瞌睡,水壶里的开水沸出浇灭了灶火,他未发现而造成了事故。看来这就是结论。
另外,根据记录,当时接受查询的人中有死者的妻子悠子,久米所属剧团的导演部的职员,久米在大学工作时的朋友,还有永原翠。
从记录的文字来看,对翠的怀疑相当大。大约从事件的一年以前开始,翠和久米之间就是“情人关系”,最近她又为“三角关系的纠葛”而苦恼。久米煤气中毒死亡的下午6点左右,她也没有不在现场的确凿证明。但是,没有发现她使久米中毒死亡的任何证据……
乌田坐在明媚阳光照耀下的横须贺线列车上,双肘垫在窗框上用手托着两腮进入了假寐状态中。昨天夜里他回到小田原的家中时,已是凌晨3点钟,今晨7点半钟又走出了家门。
他睁开眼的时候,看到大船站前石雕观音像向列车的后面闪去。下一站是北镰仓站。
乌田从座位上站起身来,一边向列车的前方走去,一边从风衣的口袋底部掏出一张满是褶皱的广告单展平了。那是今天早晨走出家门时和日报一起装在口袋里的,刚才打电话询问久米悠子现在的住址时写在上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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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住址您是从哪里打听到的呀?”
久米悠子将乌田让进偏房的两个房间的里间,拿来坐垫请他坐下,她自己则低着头,脸上露出苦笑问道。
“从加尔丹剧团的事务所问到的。我本想那里要是不知道,就到区政府去了解你的新住址,幸而剧团服装部的一位和你要好的女士客气地告诉了我。”
“啊,大概是佐伯女士。她是我高中的同班同学。为我丈夫作法事时,她每次必到……”看样子她是不愿意让人说出她的住址的。
久米悠子虽已年届29岁,但她文静端庄的面庞和漂亮的衣着仍显示着妙龄少女的娇艳。这也许与她没有生过孩子有关。而她穿着和服的矮小身材则给人以淡淡的忧伤之感,这也许是因为乌田带着对方青年丧夫、有生离死别之苦的先入之见吧。
“说句失礼的话,你怎么搬到这种地方来了?听说你在丈夫去世后的下个月就从四谷的公寓搬到这里来了……你不嫌这里过于寂寞吗?”
乌田看着用黄杨、杜鹃、露香等矮树代替篱笆的庭院外面,带着感叹问道。
颜色发红的夕阳静静地照射在尚未吐芽的树木和小小的栅栏门上。
“因为娘家就在附近,在双亲的劝说下就搬到这里来了……因为哥哥一家和双亲住在一起,我就租了这所房子自己住在这里。”
悠子用与她的容貌相称的文雅口吻说。
“那么,东京的工作也辞掉了吗?”
“是的……”
恐怕是她丈夫在世时只靠他的收入生活比较困难她才出去工作,现在剩她一人就靠娘家支援维持生活了吧?是因为感到她是小姐出身,乌田才作如此推测的。
悠子沏好绿茶放在乌田面前,接着以对刑警的来访感到诧异的眼神凝视着乌田。乌田于是将还想多了解一些悠子的私生活的念头放在一边,说道:
“我刚才说是为了调查某一事件前来拜访的……”
乌田刚到这里时曾出示警察证件并介绍了自己的身份。
“那个事件是永原翠女士昨天在箱根湖尻被勒死的事件。”
悠子听了,果然绷起面孔,耷拉下眼皮。然而,在某种程度上,又像是她预先已经料到似的。
“这个事件你注意到了吗?”乌田接着说。
“是的,通过电视和报纸……”悠子依然耷拉着眼皮低声回答。
“在对被害人的情况进行各种调查的过程中,约两年半以前你丈夫死亡的事件浮现出来了。那次事件,最后是作为事故死亡处理的,但是翠当时受到怀疑,并受到了严厉的查询,于是我对这次事件是否与那次事件有什么瓜葛产生了怀疑。”
“您说有什么瓜葛……?”悠子由衷诧异地反问道。
“……直率地说,我们觉得这次事件可能是认为是永原翠杀害了你丈夫而伪装成事故死亡的人的复仇犯罪行为。”
“啊……”悠子立时倒吸了一口气,继而皱起眉头,低下了头。
“……问句失礼的话,在你丈夫死亡的当时,你知道你丈夫和永原翠的关系吗?”
“知道……”悠子迟疑了一下微微点头说道。
“你直接认识永原翠吗?”
“有两次偶然的机会和她见过面……”
悠子的头更加低垂了,勉强低声回答道。接着她又紧抿嘴唇,皱着眉,表情像是要哭出声来似的。突然提起辛酸的往事,似乎引起了她的抗拒反应。
乌田将视线移向庭院,思索片刻,转过身来,以事务性的口吻问道:
“作为参考请问你昨天星期二的下午6点半左右,是在这个家里来着吗?”
悠子慢慢地仰起脸来,用抑制着过于亢奋的感情的眼神看着乌田说道:
“昨天我到下一站的镰仓去了,在那里呆到6点,差一点儿不到7点的时候回到了这里。”
“你说的那里是……?”
“啊……我只在每周的星期二和星期五到镰仓去上班。我的一个朋友的丈夫在镰仓经营一个主要出版美术方面的印刷品的小出版社,他们叫我去帮忙的。”
“那么,昨天也去去出版社了吗?”
“是的,从中午到下午6点一直在那里。”
乌田当然问了那个出版社的名称和地址并记了下来。从悠子的口气看来,她的话是真实的。6点以前她一直呆在镰仓一事属实的话,那么,6点半在永原家的车库里将翠勒死的人,就绝对不是悠子了……
乌田有点泄气,但另一方面,他对这个虽然忧伤却有些稚气的年轻寡妇并未失去兴趣。
“星期二和星期五以外的时间,都做什么呢?”乌田一边环视这所偏房,一边问道。走对面的墙壁处堆满了书,法兰西古典悲剧全集、近代戏剧集、诗集……“原文书也不少,看来都是她亡夫的藏书。”
“我最近才有了整理一下丈夫的书籍、笔记和没写完的原稿的心情。”
悠子也看着那些书,以恢复了平静的声音回答。
乌田浏览着挤得满满的书籍的书脊,忽然目光停在一处不动了。他发现了一本特殊的书名。在维永和魏尔伦的诗集的旁边立着一本名为《食品学会》的书,像是一本薄薄的杂志,可能是那里有点空当而插进去的。然而在法国文学的旧书中间,夹杂着一本惹眼的白色书脊,使他感到很奇怪。
悠子顺着乌田静止不动的视线,也看到了那本杂志。她轻轻地扭过头来,嘴边显露出稚气而又有些神秘的微笑,说道:
“啊,那本杂志……是前不久忽然出现的。整理丈夫的遗物时看到的,我也觉得很奇怪……”
大概是久米的遗物中夹杂着一本他的专业以外的杂志,悠子整理遗物发现了它时也感到奇怪吧。
可是,当这样想的乌田再次无意地看到那本杂志时,发现在书名的下边印着今年4月号的字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