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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你个问题,你以前相信Nostradamvs的预言吗?”
有个人这样问我,于是我把目光从窗外的浮云上收回来。跟我搭话的是坐在我右边的那个男子,他穿着一身朴素的灰色西装,属于在街上走五分钟的话就能碰到五个的那种类型。他的年龄大概有三十岁,应该跟我一个年代的。
“你说的预言是指那个吗?说地球会在一九九九年毁灭的那个?”
我向那个男子他反问道,结果他点了点头。
“恩,我知道那个预言,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就看过了,不过问句失礼的话……”
我透过座位间的缝隙看了看通道的那头。
“在这个时候说这个是不是不太谨慎呀?”
“就是在这个时候才应该说这个呀。”
飞机里的座位是三个并排连在一起的,每个座位坐一个人。我坐的座位靠窗,那个男子则坐在中间的位子上,靠近通道的座位一直是空的。
“难道你喜欢色情的东西?”
“才不是呢,我已经结婚了。不过现在倒是和妻子分居两地。”
男子稍稍耸了耸肩。
“不过我曾经很相信Nostradamvs的预言,觉得人类肯定会在一九九九年灭亡,连我自己也会死掉。”
“我也一样,我是在上小学的时候知道那个预言的,当时害怕的睡不着觉呢。那个预言倒是让我们认真的思考了一番自己和父母即将死亡的情形,在那之前死亡似乎和我们毫无关系。其实我当时只打算活到一九九九年,那一年我二十一岁。”
“啊,那跟我一样大,我们是同一年上学的”
“噢,是吗?我也只考虑过二十一岁前的人生。”
“不过最后地球还是没有毁灭。可能我有些夸张了,不过我真的感觉在那以后都是余生呢。”
男子感慨良深的说道。我们现在坐的是飞机尾部的位置,我左边是方形窗户,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外面的蓝天。眼前是平坦的云层,就像是有一群羊聚集在大陆的上方。真是一片和平的景致,让人感觉身处天堂。
“这样的姿势真有点累了”
男子苦笑着说道。我们一直弯着腰向前倾着,正好躲在座位的隐蔽处。我们用这样的姿势肩靠肩小声的交谈,由于老弯着后背,感觉脊椎都快断了。
“好像痛痛快快的伸个懒腰啊,唉,没办法呀”。
他也对我的话表示同意。男子把脸贴近缝隙,这样正好可以从缝隙处看到通道的那头。他保持这个姿势继续跟我说道:
“我坐上这架飞机之前就一直在想,出生在Nostradamvs的预言落空的一九九九年之后的小孩,他们是怎样看待死亡的呢?我觉得他们的生死观肯定跟我们不一样。对于我们这样在一九九九年之前懂事的孩子来说,不管童年过的多么幸福,都会感觉自己被施了咒语一样,那个预言一直缠着我们不放,在我们的心里形成了阴影。即使有的小孩认为地球不会毁灭,他们肯定也会担心发生万一的情况。可是在一九九九年之后懂事的小孩呢,我估计他们跟我们不一样吧,因为他们没有空去考虑地球会毁灭、自己会死去之类的事情。”
“不过也不都是这样吧,现在交通事故挺多的,环境问题也很严重,即使不强迫他们去考虑在Nostradamvs的语言中死去的情况,他们在长成大人的过程中也会自然而然的考虑到死亡的之类的事吧。我希望他们能多考虑考虑这些。”
男子盯着我看了一眼。
“是啊,可能你说的对。”
他说完这句话后又一次透过座位间的缝隙窥视了前面的情况,然后嘴角浮现一丝自嘲的微笑。飞机有些倾斜,可以听到空易拉罐滚动的声音。刚才飞机每次颤抖的时候,那个易拉罐就会滚来滚去。
“不过我真没想到自己会死于飞机坠落,你想过没有?听说一个小时以后,飞机就要坠落到一个地方了。”
“真是讨厌啊,我还有事要做呢。竟然要死于飞机坠落,我可不想啊。”
我耸了耸肩,然后微抬起头,越过前面座位的靠背看了看前面的情况。如果现在是新年或盂兰盆节的话,飞机里可能会满座,不过现在只有一半的座位做了人。罪犯的手里仍然拿着抢,站在被座位夹在中间的狭窄的通道里。
飞机是在半个小时前起飞的,起飞后就遭到劫机了。有一个大学生摸样的男孩从前方座位上站起来,开始从放行李的架子上取东西。看到这个情况的机务人员走了过去,批评道:“您这样很危险,请做到座位上。”这时那个男孩从架子上的包里去出了手枪样的东西,对准机务人员。
“别管我,别管我,我,我……”
男孩嘴里说着这样莫名其妙的话。他穿着一件粘着毛线球的旧毛衣,上面套一件脏了的白外套。男孩的头发是自然卷,卷的很明显,头发因为睡觉弄乱了,有一根像天线一样竖了起来。他持枪的手在发抖,手里拿的枪不像是真的,倒像是水枪。
“我不能不管,这是我的职责。”
那个机务人员好像也把手枪看成玩具了,她根本不把枪口当回事,用强硬的口吻说道。那个男孩有些退缩了,准备坐下去。这时那个机务人员又用一副胜利者的姿态继续穷最不舍:
“你也不看看你的样子,安全带的信号还亮着你就站起来,真不知道要干什么。还有你那身衣服,就不能多看些时尚杂志学习学习?真够邋遢的。”
这个时候飞机里的所有乘客都看着他。乘客们看着被机务人员批评的他,一脸嘲笑的神情。那个男孩不好意思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然后再一次把枪口对准了机务人员,扣动了扳机。一声清脆的枪响之后,那个机务人员倒在了通道上。全体乘客的脸色一下子变的煞白,大家都一动不动的观察着事态的发展。这时那个大学生摸样的男孩往驾驶室走去。
“大家不要动,动的话我就要开枪了。我现在要去跟机长说点事情,待会回来,给大家添麻烦了。”
男孩一边走一边这样说道。他走路的时候低了好几次头,很惶恐不安的样子。就在这时坐在前面一个座位上的男子站了起来,他穿着一件得体的西装,打扮的很不错。
“你等一下。”
他的声音不刚才那个机务人员还有威严,更有穿透力。男孩吃了一惊,疑惑的停下脚步。
“有,有什么事吗?”
“你还不认账?烟花大会的时候你吓着了服务员,还没道歉呢。”
“你说的我根本不知到。”
男孩看着这个威严的男子,这样说道。
“你的西装真不错啊,肯定是上了好大学,然后进了很好的公司。”
男孩羡慕的说道,这时那个很有威严的男子鼻子里哼了一声,正了正衣领。
“恩,差不多吧。我是t大毕业的,t大你知道吗?就是东京大学。”
男孩突然朝他开了枪,然后回过头看了一圈,问还有没有其他人是t大毕业的,不过没有人举手。男孩去了驾驶室之后,机箱内很快炸开了锅。等过一会男孩回来之后,又恢复了安静。
“大家安静一下听我讲,这架飞机里的人都是回老家或者去旅游的。我知道会给大家造成麻烦,但现在飞机的目的地不是羽田机场,变成t大的校舍了。”
男孩像是等着这些话被所有乘客吸收似的,隔了一点时间才继续说道:
“从现在起大约一个半小时之后飞机会撞向t大的校舍。我希望大家能陪我一起死,我考了五次t大,都失败了,我现在只有死这条路可走了。”
原来这个大学生摸样的男孩并不是大学生,只是一个物业青年罢了。坐在这架飞机上的我们这些乘客要成为他自杀的殉葬品了。
又听见一声枪响,我和坐在邻座的穿着一身朴素熙装的男子同时向前张望了一下。持枪的男孩正为难的看着尸体。
“哎呀,真是的,我说了不要动不要动,你怎么还动呀?”
男孩这样说完,不好意思的对周围捂着耳朵不想听枪声的乘客到了歉。后来有不少乘客想趁机夺男孩手里的枪,他们站起来之后,都准备扑到男孩的背后。那男孩忐忑不安地在通道上走来走去,一副熊样,那种动作和表情像是在说“你们都来欺负我吧。”为此所有的乘客都认为很容易就可以把他解决掉,连我这个胳膊上没什么肌肉的人都这么想,看来这个男孩子非常有被欺负的潜质。他全身那种想被欺负的氛围激起了其他人的虐待之心。
但是扑向男孩的乘客不知为什么,每次都会被某个地方滚出来的空易拉罐滑倒,然后男孩就会对着他开枪,最后他就一动不动了。
飞机一倾斜那个空易拉罐就会滚到通道上,把人滑倒之后又会,又会滚到某个座位的缝隙里。
“那个孩子好像被命运之神所保护着呀。”
邻座的男子躲在前面座位的靠背后面说道,为了不让流弹射到自己,大多数的乘客都低着头。
“为什么所有人都会踩到那个空易拉罐呢?肯定是准备拼命,所以就没太注意脚下。”
如果那个男孩看到我们这样躲在这里聊天的话,他会说什么呢?不过我们只要这样低着头躲在座位后面,应该不会被发现。
“踩到易拉罐不摔倒的只有幽灵之类不长脚的东西,不过他竟然让我们这些人陪他自杀,也真是……”
“这架飞机最后真的会坠落吗?”
“如果这是小说的话,最后主人公肯定会用功夫打败那个男孩的。”
“我们会得救吗?”
“不晓得啊,如果是被收在短片小说集的最后,那种新写的做品的话,可能就不会有这么完整的结局,我们估计还是会坠落的。我们全体乘客会在坠落的飞机迫近t大校舍之时品尝到绝望般的恐惧”
说完那个男子用食指摁了下自己的额头,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个动作有些滑稽。我叹了口气,我是想去某个目的地才乘上这架飞机的,没想到会遭到劫机。
我讨厌这样的死法——乘坐飞机坠落而亡。我从小就憧憬着安乐死,甚至看到流星的时候我就会许愿说“请让我死的时候能够安详的睡着,结婚之类的根本无所谓。”
“我不想这样坠落而死,怎么般呢?”
“嗯,是呀,飞机坠落的时候肯定会有难以忍受的痛楚的。头骨会折断,内脏也会跑出来,还会被火烧,肯定特别会难受。”
“我好想一下子就死掉,然后得到解脱。”
“你想的太天真了。”
男子非常肯定的说道。不过这还是耳语声,那个男孩是听不到的。
“你想一下子就死掉,真是天真啊。真不知道到底会发生些什么,说不定中途就没事了,也说不定会有柱子刺到肚子里,就这样被放在那儿几个小时。”
我想像了一下自己因为疼痛而忍受折磨的情景,结果腋下都渗出汗来了,差一点想吐。
“要是可以的话安乐死最好了。”
男子听到我无奈的嚅嗫后,轻轻打了一个男孩听不见的响指,然后笑了。
“我一直在等你这句话呢。”
我的身体稍微离他远了一点,质问道:
“你到底想干什么?这种时候竟然打响指,不要太不懂常识了。”
“噢,不好意思,我话还没说完呢。其实我是个推销员。”
男子从西装里面的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然后凑近我的脸说:
“你看看这个。”
男子的手里捏着一个小型注射器,里面装着清澈的透明液体。
“只要注射一针这种药,就可以马上死掉了,一点痛苦都没有。我手里的货只有这一针了,怎么样,你要买吗?”
好像又有人站起来想夺那个男孩的手枪,一是机舱里又想起易拉罐的声音和一声枪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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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说这个注射器里的药是安乐死?”
“你说的没错。在飞机坠落之前注射这个进行自杀的话,就感觉不到任何恐惧了,可以马上死掉。这个药最适合现在这种情况了,要是想买的话要早点买。”
“为什么呢?”
“因为这个药注射以后,三十分钟后才会起作用。假设飞机一个小时以后坠落的话,那你就必须在接下来的三是分钟内买,然后注射到身体里。不然的话药还没有生效,你还没死掉,就要掉t大了。所以你得早点做决定。”
“你是死神吗?”
“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推销员罢了。你好像很奇怪,我这样的人手里怎么会有安乐死呢,对吧?那我告诉你吧,其实我是想用这个自杀的。”
男子把注射器又放回西装里面的口袋,然后目光迷离的开始跟我讲述。
“我在童年的时候就梦想当个推销员,是不是很奇怪?老师也曾经这样说过我。如果问我推销员的什么地方吸引了我的话,我觉得是跟人交谈、然后把产品卖给对方的这种手段让我很着迷。”
“然后你就梦想成真、当了推销员?”
男子点头同意,可是表情却并不轻松。
“虽然我当上了推销员,可是我却没有这个能力。我已经做了是十年了,可却没有一点长进。那些后来进来的人都超过我了,我在公司里的地位比新进来的人还要低。妻子也讨厌我,最后离开了家,现在她在东京的娘家。”
“所以你对人生绝望了,然后决定自杀?”
男子点了点头。
“我朋友里有个比较理解我的医生,我花重金从他手里买了安乐死的药。”
“这个医生真是过分。”
“他年纪很大,大脑有点糊涂了。总之我买到了安乐死,然后坐上这架飞机,准备去我自杀的地方。”
“也就是说下飞机之后你就会在某个地方注射这针安乐死?”
“我是打算在妻子娘家的大门前自杀的,想粉刺一下她。妻子想出门的话,就会看到我的尸体,她肯定会吃惊的。不过好难办呀,附近的人肯定会拿白眼看我的。”
“你怎么能这样给人添麻烦呢?”
“你别管我的事。不过我的计划现在也泡汤了,都是因为这次的劫机。现在我只有西服里装的这个注射器了。怎么样?要买吗?事已至此,我最后的愿望就是座位推销员,能把手中的东西卖出去。你能不能买下这个注射器,满足我人生的最后一个愿望?”
男子可怜巴巴的请求道,那情形就像是一直遭了雨淋的小狗。我考虑了一下,觉得买下来也不坏。
“可是这个药很贵吧?多少钱?”
“你钱包里有多少钱?”
我小心翼翼的从手提包里取出钱包,努力不让头露到外面,然后打开钱包让他看了看。
“有三张一万日元的,其他的都是些零钱。哦,还有一张银行的提款卡,里面有多少钱?”
“差不多有三百万日元。”
“也就是说一共有三百零三万?”
“这样太贵了,这可是我的全部财产。”
“死了的话有钱又有什么用?怎么样?能把这张提款卡给我吗?当然密码也要告诉我。”
“原来是这样,明白了。你和那个罪犯是一伙的吧?你们的阴谋是在飞机里劫机,然后出高价卖给人安乐死。”
那个推销员忍不住笑了出来。
“怎么可能为了诈骗而杀人呢?”
他用下巴指了指一直倒在通道的地上、没人管的机务人员。
“好吧,我就相信你说的话。但是一根注射剂跟我的全部财产不配。要是一万块的话我就买,其实就是这样也有些贵了。”
我的内心其实想马上得到那针安乐死。反正是要死的,那时候钱就跟废纸一样。就算把银行卡交给他,其实他也没有机会去取,他也要死的,因为他也没机会从要坠落的飞机里逃出去。不过我是很固执的。
“三百零三万,这可是比大数目,太贵了。”
“你想在这种情形下压价吗?竟然出一万块!我要是卖给你的话,我死都比不了眼啊。”
“我才不管你死了能不能闭眼呢,我活着的意义就是砍价。我每天都在蔬菜店、鱼店不停的还价、还价,这是我唯一的乐趣。我一天之内跟别人说的话就集中在这些了,要不就是蔬菜上有虫眼,要不就是鱼太瘦了,我专挑这些毛病,然后让对方降价。”
“你的生活真够灰暗的呀,你在单位的时候不跟人说话吗?”
“嗯,不说话。我在漫画咖啡馆打工,不过有人跟我说话我也不理。我就是这种性格,我觉得其他人都很可怕。所以我都这么大年龄了还没结婚,一直一个人过呢。”
“真是可惜啊,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你看你张的也挺漂亮的。”
“这个我自己知道。”
“我不该说这个?”
“我曾经收到过精神上的创伤,后来完完全全的害怕他人了,特别是男性。我以前收到过一个男人的残酷对待。”
“残酷的对待?”
“是的,很残酷,连能不能写成书出版都得犹豫一番。”
他似乎很想听,于是我小声的跟他讲述了我高中时收到的虐待。我到现在还能清楚的记得给我的心灵和身体造成伤害的男人的名字和长相。
那个推销员听了我的故事,额头上渗出了汗,手捂在嘴上,似乎在强忍着想吐的感觉。他眼睛红红的,似乎都要哭了。
“那个,真是太残忍了。可以打个比方,有一部真正的推理小说,里面的罪犯是一个年轻的女性,她犯罪的动机是为了对过去受到的强暴进行报复。听了你的故事,人的心情变得跟读这样的小说一样灰暗。”
“是吧?其实我前两天打听到了那个男人的住址,我偷偷的委托侦探帮我查的。听说他现在住在东京。”
“你为什么要查他的住址?”
“那还用说?肯定是报仇了。听侦探说,他现在有老婆有孩子,我怎么能够容忍他有幸福的家庭?所以我才坐上这趟飞机的。一到羽田机场我就会去他家,然后在他面前虐待他的孩子。”
“你这才是给人造成麻烦呢。”
“你管不着,别管我的事。”
飞机里又响起空易拉罐滚动的声音和枪响。我们没有从座位后面探出头来,不过可想而知,一定是又有人想扑向那个男孩去夺枪,结果踩到了空易拉罐而摔倒了,然后被那个男孩开枪杀死了。
“不过话说回来,一万块太便宜了,对不住你这个以砍价为唯一乐趣的人了。”
“反正人生也快结束了,我才不想买个东西被人钻空子呢。那你从医生那儿买来时花了多少钱?”
“我买这一针就花了三百万呢,给了那个糊涂医生。因为这个东西普通人是不能用的,是违法的,所以才贵的吓人啊。不过这跟你银行卡里的数额一样。作为一笔交易,这不是挺适合的吗?”
“我怎么知道你的话有几分可信?也有可能你花三百块买的,却说花了三百万。”
我为了确认一下这个推销员是不是在说谎,于是看了一下他的眼睛。他马上把目光转移开去,就像是从妈妈的钱包里偷了零钱的小孩子似的,显得很心虚。
“但是把价格说高点不是比较好嘛?”
转过脸去的男子小声咕哝了一句,似乎很不甘心。
现在我开始考虑他手里的那针安乐死到底值多少钱。肯定是对越是害怕飞机坠落而死的人,他就越出高价。但是评价药的价值只需要考虑这个吗?
“对了,你为什么不把药用在你自己身上呢?”
“还不是想在最后的人生里获得点成就感!”
我一面思考着问题,一面抬头看了看持枪的男孩。男孩正站在通道的中央,用笨拙的动作往手枪里装子弹。有两个看起来富有正义感的男人趁这个机会从座位上站,然后扑向那个男孩。但两个人不是踩到那个空易拉罐摔倒了,就是被同伴拉着跌倒了。两声枪响之后,又恢复了平静。
“对了,这次谈判与其说是交易,倒更像一种赌博。”
我回过神来,回头看了一眼身旁的推销员。他似乎很吃惊。
“你刚才说了吧?说‘这个药注射,三十分钟之后才会起作用,你要早做决定,不然飞机就要坠落了。’由于害怕坠机,所以要在飞机坠落之前注射。这里才是关键之处,如果注射了药之后,那那个男孩被人制伏、飞机顺利的降落的羽田机场的话,那……”
我瞪着邻座上低着头的推销员,他看起来有些发窘,于是干咳了几声。
“如果这样的话,那注射了药物的我连飞机没坠落都不知道,就直接死了,甚至都意识不到我被这多余的东西害了。那时候你在劫机中幸存,然后去银行把我帐户里的所有钱都提出来归为己有。你真是大赚特赚呀,如果你从医生手里买这个药只花了一百块的话,那你就能赚二十九万九千九百块了。”
“这个嘛,也是其中的一种可能性,我也是听你这么一说才想到这个的。”
“说谎。”
“好了好了,确实如你所说的那样,飞机也可能不会坠落,。你看看那个男孩,他拿枪的姿势多么笨拙,都要射到自己的脚了。不过看来命运之神在保护他,你看直到现在都没人能够制服他,所以他还在继续劫机。这样下去的话,过不了几十分钟,飞机肯定会撞向t大校舍的。”
“你别胡说八道了,你只是想把药卖给我才这么说的。你内心其实已经赌在另一边,你相信会有人制服那个男孩。”
“这个嘛……”
男子嘴角露出了笑容,那表情看起来就像一只狡猾的狐狸。
“既然这样我会赚的话,我就赌这个吧。不过现在已经很清楚了,你买不买药的决定因素已经很明白了。也就是说那个男孩一直不输给阻碍他的各种因素、最后贯彻自己的意志而自杀的话,你就会买。反正都要死,安乐死的方式肯定比坠机而死要好。但是如果那个男孩会半途而废的话,你就不买。而飞机也不用坠落了,而你却来个安乐死,着确实够蠢的。”
“你这个人真是心术不正,这个交易也够下流的。”
我看了看窗外,窗外依然只有白云和蓝天两种颜色。
“不过倒是挺好玩的。买还是不买,我决定观察一会那个男孩再说。时间不能浪费,在那之前我们先把价钱定下来吧。”
“嗯,是啊。我们刚才一直在说讨价还价的问题,其实这根本不是问题。问题在与你高不告诉我银行卡的密码。”
他这么一说我才意识到这个问题。我死于安乐死之后,我的钱包他就可以随便翻了,钱包里的三万块肯定会被他拿去的。接下来就是我告不告诉他我银行卡的密码了,这个决定了价钱的不同。就是说他的报酬不是三万块而是三百零三万。
“你的密码不会是你的生日吧?”
“就是啊,有什么不对吗?”
“你不怕说出这个来会泄露吗?刚才我看到你的钱包里有驾驶证,我已经知道你的生日了。也就是说你把价格定在了三百万日元以上了?”
“是啊,反正人生也块结束了。”
我笑着说道,结果他也露出了笑容。
“你们怎么这样有闲情呀?”
我和邻座的推销员正肩靠肩在一起说话的时候,头顶上方有人跟我们说了这么一句。
“你等一下,别打岔,我们正在进行重要的谈判呢,现在块收尾了。”
推销员抬头说了一句。但当他看到说话的人是谁之后,立刻像被捏着脖子的鸭子,道歉道:
“啊,对不起。”
“哪里哪里,是我打搅你们说话了。请你们继续谈。”
说话的人站在通道上,他手里拿着枪,我怎么也无法把视线从枪上移开。跟我们说话集竟然是那个罪犯。
突然我们附近的一个座位上站起来一个体型高大的男子,像是参加过柔道部的,他准备扑向那个男孩。我和邻座的推销员都身体僵硬的坐在那里,还是想像在面前展开一场一个原柔道部的布员和一个瘦弱的男孩之间的斗争。可是那个原柔道部布员又踩到了不知从哪儿滚过来的空易拉罐,结果摔倒了。他的头正好撞到座位的一个角上,然后就一动不动了,男孩把手放在他的脖子上摸了摸,确认一下他是不是真的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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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刚才起就注意到你们了。”
男孩做到推销员右边的空座位上,现在着三个并排的椅子上从左向右依次坐了我、推销员还有那个男孩。我看了一眼手表,从劫机开始算起,现在过去了约四十五分钟。
“我其实看到你们躲在这儿聊天了。我刚开始还在想你们是在商量着要来夺我的枪呢,还是在那儿嘲笑我的头发和衣服或在学校被人取的绰号。不过仔细观察的话,我觉得你们两个人的表情跟其他城可不一样,我也说不好。”
“是吗?你觉得哪里不一样呢?”
我的身体稍微前倾,越过推销员问那个男孩。推销员往回缩了一下身体,让男孩能够看到我的视线。男孩害羞的用没拿枪的那只手摸了摸头发,但摸过之后,竖着的头发还是像天线一样立在那里。
“其他的乘客都很害怕,就是那些不想死、袭击我的人也都是表情僵硬。有很多人在哭,或者脸色惨白,不过你们两个人的表情却像是在自己家的起居室里聊天一样轻松。你们两个不怕我和我手里的枪吗?你们是不是在想一个没考上t大的人怎么也能劫机?”
“没有没有,我们很害怕呢,比如说那个……”
推销员含糊不清的说道,一面盯着男孩头顶竖着的那根头发。
“你好像有严重的自卑心理,言行带着病态,我觉得有点吓人。”
“自卑心理?我可不是这样夸张的人。我只是觉得自己老是被别人嘲笑,感觉所有人、包括路上擦肩而过的狗和电视机里的女高中生,都在心里嘲笑我考试落榜。”
“这个……”推销员说完朝我的方向看了一下,用眼神告诉我说这个孩子确实比较危险,然后用装出来的温柔语调说道,“其实是你过于敏感了。”
我看了看四周。正如男孩所说的一样,飞机里的所有人的脸色都很难看。虽然没人明显的回头看处于机尾的我们,但所有人都很在意,特别是我们周围的人,都在努力的倾听我们的谈话。我再次把目光转向男孩,说道:
“其实我和这个人不像其他乘客那样惴惴不安,可能是因为我们没什么东西可以失去了。”
男孩歪着头,好像希望我继续说下去。
“确实坠机而死让人觉得很可怕,不过可能跟其他乘客相比,我和这个人更容易接受死亡吧。”
我手指推销员,告诉男孩说他准备自杀,然后也说道我因为高中时候受过一个男人的虐待,现在正要去找那个男人报仇。男孩听了我的经历,也像刚才的推销员一样,手捂着嘴。
“从那以后我就不相信男性了。”
男孩红着眼圈看着我的脸,似乎犹豫了好几次,最后开口说道:
“你想杀了那个残忍对待你的男人吗?”
“恩,是的,我想杀了他,我希望他被折磨而死。不然的话你看,我的心里根本平衡不了。所以说我跟这个推销员都离幸福有些远,即将坠机而死,也只会认为人生就是这样吧。”
“所以你们才在这儿若无其事的聊天?”
男孩点头表示明白了。接着他沉默了一会,像是在想事情,然后再次开口说道:
“你很坚强,你看你受到那样的虐待,却没想到死,而是为了报仇一直活到现在。”
“不过看来我也快要死了。”
听到我这句话后,邻座的推销员说了句:“哈哈哈,你真聪明。”
我的身体稍微前倾,从下面盯着低着头的男孩的脸,结果他吃了一惊,把身体往后缩了一下。
“你能跟我说说你对劫机抱有的热情吗?”
我这样一问,那个男孩,还有推销员,还有周围那些倾听我们谈话的人都一副不可理解的表情。
“你在说什么呀?”
推销员按住我的肩膀,结果我被迫回到座位上。
“你等一下嘛,这可是件重要的事。他用多大的意志来做这件事事我买不买药的判断依据呢。”
“啊,是啊,确实是这样。”
推销员点头表示同意。
“药?你们在说什么?”
男孩感到很奇怪,这样问道。我和推销员对望了一眼,感到有些为难,不知到该不该把安乐死的事情告诉他。不过最终我还是把药剂的事、我准备买的事,以及如果劫机失败后推销员能得到的报酬,都统统都告诉了男孩。
“也就是说你在犹豫要不要买这个推销员手里的注射剂?”
我点头默认。推销员干咳了几声之后,向男孩问道:
“你知道又怎么样呢?你到底以什么样的心情来开枪的呢?再说你为什么非要我们陪着你一起自杀?”
出乎意料的是男孩狠狠的盯着推销员的眼睛,在男孩目光的迫力下,推销员稍微往回缩了缩身体。
“因为我觉得太可恨了。”
男孩回答道。
“从小时候起,妈妈就一直让我觉得考上t大是我的义务,我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的。除此之外我很难想象还有其他的活法。妈妈的说法是如果我考不上t大,我就不是人。就这样我把考上t大当成了我的人生目标。”
“那从大学毕业出来之后呢?”推销员问道。
“你在说什么呀?那之后当然就是余生了。是的,只要能考上就行了,考上之后的事情根本无所谓。总之我为了考上t大拼命的学习,被人在玩游戏的时候,在跟女孩子一起玩耍的时候,我还是在一个 劲的学习。”
“学习之外你还做了哪些事?”我问男孩道。
“腌咸菜。”
没想到他的答案会是这个,我和推销员会意的对望了一眼。
“我很喜欢腌东西,我的书桌下面一直放着腌咸菜的坛子,这可是那种很深的坛子。”
男孩接着跟我们说了由于蔬菜的方法不同,口感既腌渍的时间也会不同,还提到了腌东西的时候该放多少盐。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脸看起来很阳光。
“在漆黑的家中一个人腌东西,这让我心情很平静。从上小学的时候开始,就一直是这样。”
“看起来这个孩子从上小学开始就比较危险。”
推销员小声的跟我说道。
“好像学校里的人都在嘲笑我,说我的衣服很土。于是我很害怕,不敢进服装店。我怕进服装店后会被服务员嘲笑。我要是很会打扮了,肯定显得很滑稽吧?我一直都穿着妈妈给我买的衣服,自己买的只有笔记本和笔这些东西。别人攒钱买CD的时候,我在存零花钱买自来水笔。因为我来时学习,在学校里根本没人搭理我。即使说话,跟同学也没有共同语言。大家都在背后嘲笑我说我很‘臭’,可是我每天都洗澡了呀。”
“这种坏话一点创意也没有。”我这样说道,同时心里在想他的同学是不是指他的身上有咸菜的味道。
“不管是妈妈还是亲戚,他们都认为我肯定能上t大,可是我却没考上。”
“为什么会没考上呢?”推销员问道。
“因为他们就是不让我进t大。”
“那是为什么呢?难道你每年考试那天都会感冒什么的?”
“不是。”
“难道是帮助迷路的小孩所以考试迟到了?或者是救溺水的小孩了?还是握着即将死于脑瘤的小孩的手给他温暖?”推销员一口气说了男孩考试失败的所有可能性,但是男孩只是悲伤的摇着头。
“我自己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我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所以救问老师我为什么会被刷下来,结果老师竟然说‘你这样的人不可能上t大的,一辈子都不可能,赶快放弃吧’!”
“原来就是因为学习能力差啊。”虽然机舱里没有一个人明说,但似乎大家都在这么认为。不过男孩本人嘴里却念叨着“太过分了”并在那儿扑簌扑簌地掉眼泪。
“父母,亲戚好像都看不起我了。你们能体会到这种感受吗?我怎么说你们才能体会到呢?我考了五次试,结果都失败了,现在我终于自己也承认考不上t大的了。可我这样的人以后该怎么般呢?在这之前的二十三年又算什么呢?妈妈只交给我上t大这一种活法,现在我也觉得自己太没用了,太丢人了,感觉不管走到哪里都会被人嘲笑。”
男孩低下头,在座位上身体前倾,用没拿手枪的左手捂住脸。
“太可恨了。”
他呻吟一般的念叨了一句。他的声音很低沉,似乎要把地面割开一般。由于他的手捂在脸上,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听到他的抱怨声。
“我能听到大家的大笑,办理的同学在嘲笑我,大家都在嘲笑我。嘲笑我的头发,嘲笑我没握过女孩的手,大家都在心里这样嘲笑我。啊,受不了了,你们别管我,别管我的事。我实在受不了了,我要杀了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我已经不行了,谁来救救我。简直太可恨了,太可恨了。”
男孩现在手捂着脸,正好是跑过来夺枪的好机会。可是没有一个人这样做,所有在场的人都被他的样子震慑住了。他内心的里的阴暗通过声音被传达给了每一个人,似乎要把大家的皮肤都割裂。
“仇恨,仇恨,这就是我现在对所有人抱有的感情。我恨每一个人,我要杀了所有人,我要让你们体会到绝望到底是什么滋味,我要让全世界的人都尝尝绝望的滋味。”
男孩把捂在脸上的手拿下来。他的眼睛红红的,可以看出来刚刚哭过了,现在他就用这双通红的眼睛看着我。虽然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在我眼里,有一瞬间他的白眼珠也变成了火焰般的通红。
“可是我没法杀死全世界的人,所以我才坐上了这架飞机。这个我能做到的吧?飞机里的乘客,即将成为飞机坠落地点的t大校舍里的人,你们都将无辜的死去。然后惊天动地的消息将会被全世界报道,这就是我的愿望。我前段时间开始在网上卖咸菜,结果卖的非常块,一年可以挣三百万的利润。”
“比我的收入还多啊。”
推销员咕哝了一句。
“但是我的人生目标一直是t大,不是钱的问题。反正我用挣的钱买了这把枪。”
“从哪儿买的?”
“在一个住在胡同里的人那儿买的,那个人只会说一点日语,可能是中国人或者别的国家的人。他说话时每句话末尾都会带个‘ァル~。’”
真有这样的中国人吗?我有些怀疑,不过没说出来。
“我从那个男人那儿买了手枪和子弹,然后坐上了这班飞机。”
“你是怎么把枪带到飞机里的呢?不是有警卫吗?”
“我给了他一沓钞票,结果他就迷迷糊糊的放我过来了。”
“哦,这样啊。”
金钱的力量简直太可怕了。
“于是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男孩看了一眼手表。
“啊,都不早了,离t大校舍还有三十五分钟。”
他看了我一眼。
“我要让这架飞机坠落,不然的话我心里实在不平衡。我要让大家都陷入不幸,我要让全世界人都知道你们这种无辜的死。”
现在这个男孩身上再也开不到刚才走在通道上时那种战战兢兢了,他的瞳孔里写满了一定要让这架飞机坠落的决心。我是我下定决心,对推销员说道:
“我决定买药,我赌这架飞机会坠落,要提前安乐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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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没事吗?”
推销员又问了一遍,想确认一下。
“恩,没关系。”
我巡视了一遭机舱,通道上躺着几个人。
“我刚刚看到这个孩子的眼睛,很受震动。我从心底里相信这架飞机一定会坠落的,他会让所有人都品尝到地狱般的恐怖滋味。”
“你这个女人到底在说什么呀?”
推销员好像收不了我说的话了。
“所以我要买安乐死,我的决定不会改变的。”
我把手提包里的钱包递给推销员,毫不留恋里面的现金和银行卡。
推销员则从西装里面的口袋拿出注射器。这个小而细长的注射器里装着透明的液体,我和男孩,还有通道对面座位上的人都一起把目光聚集到注射器上。
“这个小小注射器里装着的清水能结束一个人的生命,里面装着‘死亡’是吗”
男孩问道。
“不过这种‘死亡’没有痛苦,很轻松的。”
推销员说完把注射器地给了我。我小心翼翼的用两只手接着,不让它掉下来。即使注射器被放到了我的手心里,我也基本没感觉到什么重量。我把注射器举到眼睛的高度,看了看里面的液体。透过透明的液体可以看到对面的东西,不过由于注射器玻璃的作用,对面的事物像糖稀拉长了一样,发生了弯曲。周围的视线都聚集在我的身上,甚至有人从座位上站起来回头看我。
“你们这样看我,我就没法死了”
我这样说道,结果飞机里的乘客都假咳着转移了视线。
“得快点注射是吧?因为三十分钟以后药才能起作用。”
我卷起左胳膊袖子,由于我穿的是长袖,只露出了肘部以下的地方。
“我自己没打过针,怎么弄才好呢?”
“随便打进去就行了,那个医生说不管注射到哪儿都能死掉。”
推销员的话给了我鼓励,我把注射器外外面的塑料套用手指取下来。现在细长的银色针头接触到了空气。我盯着针头看了一会,然后转过头对男孩说道:
“你看我把赌注压在你能让飞机坠落这一边了,你可要好好干啊,把这些人推到恐怖的谷底去。”
男孩精神抖擞的点了点头。
“我知道,我不会让你白买了安乐死的。”
“你从刚才起就一直在说这些过分的话。”
我没有理会推销员的不满。我从针头推出一点液体,把里面的空气挤了出来。然后把针头扎到左胳膊肘部的内侧,结果针头挑开了我的皮肤,一瞬间好疼。我把活塞往里推,让液体流进我的体内,我感到胳膊里面有冰凉的感觉在蔓延开来。
注射完之后,我把针头拔了出来,推销员接下里面空空如也的注射器。我把卷起来的袖子放下,然后说了句“那我就先走了”,就闭上了眼睛,深沉的黑暗在我眼前传播开去。
“咦,她怎么已经一动不动了?”
“我说药三十分钟以后才起作用,其实那是假的。实际上药是立马就起作用的,那个医生是这么跟我说的。”
“你为什么要撒谎?”
“某种意义上我得让她早点决定买,不然交易还没成功你就可能被某人制服了。”
“仔细想想倒也是哦,确实如此。不过看来你是希望我被人制服了?”
“这样的话我就能赚了,我就可以得到她所有的储蓄了。其实那个药医生是免费给我的,也就是说我是净赚。我要用这些钱来开始新的人生,或者玩一段时间之后再自杀。啊,新的人生!你没想过洗心革面、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吗?”
“我的仇恨太深了,没法继续向前。以必死的信念来开始新的人生,这对我来说太难了。不过我现在有个请求,不只是你,也包括听到我说话的所有人。我希望你们能站起来到飞机的前面去坐。你们看有的座位一开始就没人坐,有的座位中途没人了,座位都空了一半。你们坐在一块的话我看起来比较容易。”
“这样也好,我们就换座位吧。不过大家都聚集到前半部分的话,飞机不会倾斜、然后掉下去吗?”
“反正飞机迟早要掉下去的,没关系。”
“是啊,不过她怎么办?”
“就把她仍在这儿得了,倒在通道上的人也不管他们,活着的人都到前面去。快点,这是我的命令,难道你们不愿听我这个没考上t大的人的命令吗?”
我感觉我自己已经死了,于是睁开眼睛伸了个懒腰。我转动了一下脖子,捏了几下,这时我发现了左手边的窗户。我竟然跟死之前一样,还坐在座位上。看来我变成幽灵之后,还待在飞机里。
我看了看旁边的座位,那个推销员和男孩都不在。然后我想到了我死之前他们两个人的对话,男孩为了方便监视他们,把乘客都聚集到前边去了。
变成了幽灵的我从座位上站起来,越过前面的座位,看了看飞机前面的情况。飞机前边部分密密麻麻的,都是乘客们的后脑勺。从中间部分开始,一直到我所在的飞机尾部,则显得空空的,有些凄凉。
飞机后半部分没有活着的乘客了,有一些尸体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这种情形就像是飞机被分成了两部分:从机头到中间是活人的世界,从中间到机尾是私人的世界。
我找到了有跟头发竖起来的后脑勺。男孩为了监视乘客,正坐在后面的一个空座位上。只有他一个人坐在死人的世界里,看起来很孤单。
没有人说话,大家都在听着飞机引擎的声音。我走在通道上,尽量不发出生音,慢慢靠近男孩的座位。走路的时候我非常小心,慢慢地避开躺在通道上的尸体,也小心翼翼的努力不踩到滚到我脚边的空易拉罐,以防摔倒。
我现在站在男孩座位的斜后面,把手搭在他座位的靠背上。这个角度正好能俯视男孩的头。男孩正一本正经的注视着前方,不放过任何情况。他的紧张也通过空气感染了我。
我用指尖摸了摸那根像天线一样竖在空中的头发,男孩却没有任何反应。原来如此,看来幽灵可以从喜欢的角度摸喜欢的东西。却能不被发现。我想到可以这样随意弹秃子的光头,不禁很得意,感觉当幽灵也不错。我像一只寻找猎物的秃鹫一般扫视了一遍机舱,在密密麻麻的后脑勺里发现了一个光头,那个光头跟身体其他地方的皮肤的颜色一样,还反射着耀眼的光。我准备马上去摸摸那个光头。
我正准备去那个光头那里,这时男孩伸了个懒腰,把一直那在手里的手枪放到旁边的座位上。我觉得手枪很稀罕,于是把它拿到手里看了看。手枪好重,而且特别坚硬,似乎戳它一下的话指甲都会裂开。果然是金属做的,我这样想,不过同时我也感叹道幽灵竟然能把有重量的东西拿起来。我拿着手枪摆了个姿势。
“啊,你怎么会在这儿?”
伸完懒腰的男孩回过头来,看到了正在装女警察玩的我,吃惊的问道。他的眼睛直直的盯着我,让我吃了一惊。
“你能看到我?难道你还有特异功能?”
坐在前面的乘客都回过头来。其中有一个人站了起来,原来是那个推销员。他张大嘴叫道:“你怎么还活着?”于是我不再装女警察,回答道:“我?我觉得我已经死了呀。”
“没有啊,你没有死。你好好看看自己的身体,你的脚都还在呢。”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确实如推销员所说的那样,两只脚都还在。我终于明白了,原来我还没死。我注射了安乐死,竟然没死成。我把手机对准推销员,质问道:
“你骗了我,里面哪是什么安乐死?你竟然卖假药给我!”
推销员马上趴到座位上,想逃开枪口,然后只露出头看着我。坐在他周围的人都尖叫着想离他远一点,结果机舱内一片混乱。
“等一下,你听我说,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
推销员疑惑的咕哝了一句,之后好像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难道那个老医生竟然给我没作用的药?”
我仍然把枪口对准他,把食指放到扳机上。
“那你为什么要把它卖给我?不能安乐死的话,我也要坠机而死了。”
推销员一边把座位的靠背当挡箭牌,一边激动的摇头。
“你等一下,等一下,冷静点。你知不知道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我当然知道了,别把我当傻瓜!”
“你要是明白的话为什么把枪口对准我?你难道不应该对准他吗?”
推销员用手指了指站在我旁边的男孩:“你把枪口对准他,劝他投降。”
“我为什么要让他投降?我已经把赌注压在他让飞机坠落那边了。”
听到推销员的叫喊,其他乘客也开始对我表示不满。我冷静的想了一下,终于明白了他们的意思。我从男孩手中夺了枪,也就意味着飞机不会被迫坠落了。
于是我把枪口从推销员转向男孩,推销员好像终于放下心来。
“对不起了,我刚才一直在支持你,现在却……”
我向男孩道歉道。但他似乎完全不在意对准他的枪口,只是平静的摇头道:
“没关系。”他耸了耸肩膀,然后把右手伸进外套里,“因为我还带着另一把枪呢。”
机舱里又紧张起来了。乘客们的表情僵硬,没有一个人发出生硬或做出动作。而男孩表情却显得很轻松,他的右手仍然插在贸易和外套之间,直直的盯着我。
“我上衣里面的口袋装着手枪,我现在要用右手把它取出来,然后朝你开枪。”
他的右手藏在上衣里面,从外面看不见。
“不许动,右手就呢样放着,别动。”
“如果你不想被我开枪打死的话,你就要先开枪。”
男孩说完嘴角露出微笑,他的表情很平静。
“冬天的夜里,我在不停的学习,不知不觉中窗户外面的天已经亮了。我打开窗,让外面的冷空气进到屋里来,于是我呼出的气都变成白色的了。结了霜的早晨,一切都闪耀着光辉。我在心里想道:我又努力学习了,于是感觉好幸福。我很喜欢早晨,但是杀了这么多人的我已经没办法再看到那样美丽的景色了。”
他说完把右手从上衣中拿出来指向我,我急忙扣动扳机。我的手心被一个重物击到了。我的脸感觉到了空气中的爆炸,飞机里的所有人都趴到了地上。男孩倒在通道上,他的手里捏着一支自来水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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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被晚霞映红的时候,我的膝盖上抱着他的孩子,正在他的家里看电视。他的孩子是个女孩,正在上幼儿园,现在她一个人呆在家里。女孩一点也不认生,很愿意亲近我。她坐在我的膝盖撒谎那个看了一会电视里的新闻,但刚才起她已经睡着了。
放置在房间一角的电视机里正在播放今天中午发生的劫机事件。电视里画面不断切换着,有飞机刚着陆时的画面,有乘客从飞机上下来、被人运走的画面,也有警察进入机舱的画面。在下飞机后被保护的乘客中,有一瞬间我看到了那个推销员和我的脸。
“真是一次最差的旅途。”我想到刚下飞机时推销员说的话。他用两只脚试探一下地面,确认地面不会晃动:“这段时间我可不想去想死的事了。”
我被抬到救护车里,然后被送到了医院。因为我的胳膊里注射了不知名的液体,所以有必要检查一下。除我之外还有一些乘客晕倒了,他们也被救护车送到了医院里。
这一切就像一场梦。这时我膝盖上睡着的女孩动了一下身体,把脸贴到我的胸前,一脸幸福的表情。他家在一座公寓的三层,阳光从南边的窗户照进来,屋里显得很亮堂。窗户边放着花盆,我正看着花盆的时候听到大门被人打开的声音。
“我回来了。”
是那个男人的声音,我高中时候听过,现在还能记得他的声音。接着是走在走廊上的脚步声,之后起居室的门被打开了。他停住脚步、站在门口,发现了坐在地板上、膝盖上抱着他的女儿的我。我门的视线相遇了,他的脸跟我记忆中的摸样基本没什么差别。虽然我没详细的说过他曾经对我做了多么过分的事,但那件事的伤痕却还清晰地留在我的心灵上、身体上。
“你回来啦。”
我这样说道。他突然诧异的看着我,好像一下子想到我是谁了,然后往后退了几步。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找人帮我调查到的。”
我这样回答,同时拿起身旁的菜刀。
“不过我来你家的路上可碰到麻烦恶劣,遭到劫机,还超人开了枪了。”
“我老婆在哪儿?”
他呆立在那里,低头看着我手里的菜刀,这样问道。
“好像去买东西了,把孩子一个人放在家里。”
我把刀刃对准睡在我膝盖上的他的女儿的脖子上,这时电视的扬声器里播到了我的名字。我回头看了一眼画面,电视上正放着扩大了的我的脸部照片。同时说到我也是被救乘客中的一员,我从医院里跑了出来,现在行踪不明。我回想起下午的事,警察有话要问我,于是在病房外等我。但是我只说了句要去上厕所,然后就从医院里跑了出来。他把电视里我的照片跟眼前拿菜刀的我对比了一下。
“这种事怎么会发生到我的身上?”
“戏剧化的情节,然后是无辜的不幸。你向没想过这种事会发生到你身上?”
“求求你了,放了我女儿。”
他跪倒在地板上,哭着为高中时他和他的同伙对我的残忍对倒道歉。房间里只能听到他抽抽嗒嗒的哭声。不久大门被打开,他的妻子买东西回来了。他的妻子提着购物袋从走廊走了过来,然后停在了起居室的门口。她看到了跪在地上的丈夫和拿着菜刀的我,一时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女孩仍用脸紧贴着我的胸口。好长一段时间,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动。我就那样把菜刀架在女孩的脖子上,一边看着电视里的新闻。
终于画面里出现了那个男孩的脸。电视里解释道这个男孩就是那个劫机犯,他杀了一个机务人员和不少乘客。我突然想起被我开枪打死的那个男孩说的话,他说到被霜覆盖的早晨。我把菜刀从女孩脖子上拿开,站了起来。
“我不能一天里杀两个人。”
我把女孩从膝盖上包下来,然后向大门走去。在起居室门口我跟他的妻子擦肩而过,不过他并没有回头看我,他的妻子倒是一直迷茫地盯着我。
我离开他家,然后出了公寓。太阳快要落山了,天空一片通红。我跑在人行道上,不时的撞到行人。我自己都不知道究竟要跑到哪儿,总之我一直奔跑着。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