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卫……”一个微弱的呼叫声换回了我的意识。接着便是不停的咳嗽声。“阿卫,回答我……你在哪里?你在什么地方?阿卫。”
用的不是英语而是日语。那个让我联想起母亲的令人怀念的声音让我忍不住眼中泛起泪光。“史黛拉”我朝着声音出处的中央大厅跑过去。“史黛拉,我马上来。史黛拉、史黛拉!”
101号房的门打开了。黑漆漆的烟囱里面喷射而出。她的房间的窗户好像也因为暴风的冲击而碎裂了。到走廊上避难的史黛拉靠在对面的110号房的门上咳着。可能刚才被烟雾正面扑上,她的脸和胸口一带都熏黑了。
“史黛拉,你还好吗?”
“阿卫,发生什么事了?”不停咳着的她那黝黑的脸上泛着泪光。也许是受到太大的冲击吧?她的表情显得很空虚,倒在我的怀里。“这是什么……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我不知道,不过好像是加油站爆——”
啊,我惊叫起来。也许是抱着史黛拉的手臂出于反射地用了力,她痛得缩起了身体。
“怎、怎么了?阿卫,怎么了?”
“凯特……”
“啊?”
“凯特在那边,在车库里面……”
“你说什么?”
“坐在白色的行李车中……发动了引擎……为了载我们逃离这里……她坐在驾驶室上等我们。”
“车库——难道——”或许是奋力地想挤出接受这个事实的力气吧?史黛拉还刻意地说出了想都不用多想的事实。“就在加油站旁边的?”
“难道……难道凯特在刚才的爆炸当中——?”
史黛拉定定地看着我。宛如恳求着我别继续往下说。
“怎么会……怎么会?”
握住行李车的方向盘,露出勇敢而可爱的微笑的“王妃殿下”的脸孔鲜明得几近残酷地浮上我脑海。不知道是不是从四处喷出来的烟雾的关系,泪水盈满了我的眼睛。
像瀑布一样的冷水突然从头顶上喷洒而下,顿时让我清醒了过来。设施里的自动洒水系统感应到热气而启动了。我不禁有点生气,是感应器钝化了吗?反映也未免太慢了吧?
“总、总之,我们得逃离这里才行。”我拉着史黛拉的手。“我们离开建筑物吧,火势可能会延烧到这边来。”
我跟史黛拉互相扶持着急急地跑向宿舍区的后门。我知道从职员宿舍区那边可以更快到外头去,也比较安全,但是在无意识当中我还是极力去避免去看到“诗人”他们的遗体。自动洒水器打湿了我们的身体,我们终于来到了后门。一打开门,虽然多少闻到些许焦味,但是清爽的让人不敢相信就在不远处发生了大火灾的空气顿时包住我们全身。我很想一股脑就往前直冲,但是前头被围着沼泽的铁丝网给挡住了。
我们到隔着建筑物和火灾现场形成正对面的篮球场去避难。黑漆漆的黑烟从“学校”的对面往天空蹿升。红色的魔物越过建筑物的屋顶,企图朝着我们袭过来。火焰宛如被捞上岸的鱼儿似地跳跃着。看起来火势完全没有消退的迹象。
“我们会变成怎样?”史黛拉仿佛说着梦话似地嘟囔着,濡湿的黑发贴在她的脸颊上。“……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
我无法回答她。我对自己的无力感到遗憾,但是我真的无计可施。我记得在建筑物的某个地方看过灭火器,但是想独自与那股巨大的火焰对抗的做法实在是太无谋了。如果有人可以帮忙的话——想到这里,我猛然一惊。
“史黛拉……霍华德在哪里?”
“啊?”正想去拨开贴在眼睑上的头发的她倏地停下了手。也许是被不祥的预感所虏获吧?她的声音在发抖。“在哪里……我不知道呀。他不在自己房里吗?”
“好像不在。刚才我敲了几次门叫他,嗯,可是都没有人回应。他没有到你房间去吗?”
“霍华德为什么——”可能是咳着的当儿引发了胸口疼痛吧?她皱起了眉头。“如果是大伙一起来倒还说的过去,可是为什么他要一个人到我房里来?”
“我没有别的意思。那么,他跑到哪里去了……”
也许“中立”难以忍受射杀了柯顿太太的自责念头,在不知道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下去之余,踉跄地走出建筑物了。也许他这个突如其来的行为刚好让他被免于被卷入爆炸当中。如果是这样就好了。不,一定是这样的。因为,发生这么大的骚动,他不可能还留在建筑物里面的。不管是105号房或是其他房间。就算他睡死了,也应该会被足以撼动大地的轰隆声给惊醒,从床上一跃而起。
也就是说,在刚才的爆炸当中成了牺牲者的果然是……“史黛拉,不好意思,你能不能在这里等我一下?”
“你去哪里?”
“我去看看车库的状况。”
“我也去。”
我们经过建筑物的玄关前面试着往车库的方向走去。为了安全起见,我们当然跟火焰和黑烟保持足够的距离,绕得远远的。
车库宛如纸张燃烧起来一样,冒着巨大的橘色火焰。时而从火焰的空隙中隐约可见像柱子一样的影子。轿车和行李车的轮廓整个消失了。不需要看散落在四周的残骸就可以明显地知道,车子被吹得了无痕迹了。
“真的……”史黛拉一边挤着鼻子一边抓住我的手臂。“凯特真的在那边吗……?”
我连头都没办法点,只能靠着史黛拉无助地啜泣着。
今天吃不到午餐跟晚餐了……当四周开始暗下来的时候,我先想到的事情是这个问题。以前总觉得柯顿太太的料理实在让人难以忍受,但是现在我的心情却是,如果还有机会的话,我会抱着喜悦的心情享用。如果神可以让柯顿太太的死“归零”的话,我愿意做任何事情。有生以来,我第一次如此认真地祈祷着。当然也包括“家臣”、“诗人”还有“王妃殿下”的死亡。如果今天发生的事情可以重新来过的话,那好有什么好计较的呢?
到了晚上,车库一带冒出来的烟仍然没有消散的迹象。看起来就好像用刷毛将灰色的尤其涂在阴暗的天空一样,不过已经鲜少有红色的火焰冒出来了。
我从职员宿舍区域那边的后门回到建筑物里面。我去“舍监”的房间115号房产看了一下,没想到粗心大意的他竟然忘了锁门,于是我从他房间里拿了毛毯和垫子出来。顺便又找到了一些饮料和零食,于是我和史黛拉分着吃,润润喉,解解渴。我跟她两个人裹着毛毯,躺在草坪上等待天亮。火势似乎整个止住了,但是仍然熊熊地冒着烟。我觉得今天晚上还是别留在“学校”里面会比较聪明些。
“绝对、绝对要在一起——”不知道是不是感冒了,史黛拉缩在毛毯里仍然紧依着我,以充满哀愁的鼻音说。“我们绝对要一起活着离开这里。”
“那当然。”
“我会回巴黎去,回爸爸妈妈等着我的公寓去。然后一如往常,跟家人一起和平地过生活。对不对?”
“是啊,当然是这样。”
“阿卫会回神户吧?”
“我会回去,平安地回去。”
“没什么好担心的,对不对?我们两个都不会有事的。”
“是的,没什么好担心的。”
“喂。”
“嗯。”
“我们能平安回家是好事,可是今后就得分隔两地了。我在巴黎,阿卫在神户。”
“总有一天会再见面的。”
“说的也是。可是我不喜欢总有一天,我想永远跟你在一起。”
“史黛拉。”
“我想跟你在一起,阿卫。喂,等你长大了来接我,来巴黎接我,然后带我去神户。”
“史黛拉。”
“你愿意答应我吗?”
“我答应你。”
“真的哦。答应我哦,答应我哦。”
“我答应。”
“你愿意永远跟我在一起?”
“我们会在一起的。等我们长大了,我们就结婚吧?”
“我们会结婚的。喂,等我们长大了,就会成为夫妻,一直、一直在一起。平平安安的。永远……永远。”
我跟史黛拉不嫌烦地,一次又一次像说梦话似地反复说这些话。那是让我们撑过今天一天之内世界整个改变所造成的冲击的原动力。
倏地醒来,天色已亮,四周变得一片通亮。时间已经超过早上七点了。今天天气也好得让人受不了,四处都有像面条一样细长的烟朝着透明似的蓝空袅袅上升。像乐园一般的好天气也抹去不了前一天所发生的像地狱一般的事情绝对不是一场梦的事实。
我往旁边一看,史黛拉裹着毛毯,拿垫子当枕头,还睡得很沉。我悄悄地起身,避免吵醒她。我走过“学校”的玄关前面,朝着车库本来所在的地方走去。
现场没有留下任何一样似曾相识的物体。所以的东西都被烧得焦黑、溶化了。充满邪恶气息的煤灰覆盖在废墟上。我想那散乱一地的东西应该是轿车和行李车的残骸,但是实在无法想像其原有的形体。“王妃殿下”也像这样被整个吹飞了吗?我不想去想像,但是四周弥漫着一股类似蛋白质燃烧过的味道,毫不留情地刮搔着我的肺。
我强忍着头痛和恶心感,看着“学校”。也许是拜自动洒水器之赐吧?建筑物没有完全被烧毁,但是四处都被烧得焦黑。损伤得特别严重的是距离加油站最近的教室,墙壁不见了,化成泡水的煤灰的室内整个裸露出来。图书室勉强保住了墙壁,但是也一样到处被烧焦,窗玻璃有大半都碎裂了。
史黛拉的房间101号房的窗户是开着的。也许是一心想逃离 烟雾,根本没有余欲去关窗吧?玻璃当然都整个粉碎了。隔壁的102号房和“家臣”的103号房可能也因为遭受到暴风的袭击,窗玻璃到处都有裂痕或者碎裂了,不过墙壁并没有遭到多严重的损害。从104号房起对面的房间都因为和加油站有一段距离而勉强逃过了这一劫,窗玻璃也无恙。
103号房的窗户底下有“家臣”的遗体。盖在上头的白色床单被吹飞开来,粘在建筑物的墙上。昨天他应该是趴着的,现在却变成了略微靠着建筑物,横向倒着的姿势。可能是被爆风吹的。那具遗体混浊的眼睛很凑巧地形成定定地看着我的方位的角度。我本来想去105号房的“中立”的房间看看的,但是因为跟“家臣”的眼睛对上了的关系,整个人都没了力气。
我转身,回到加油站所在的地方。也许还残留有些许火种吧?到处都冒着细细的烟。原有的设备当然已经杳无形迹了。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定是漏出来的汽油着火而引起爆炸的,但是,我不懂这种地方怎么会有烟火呢?
在这堆焦黑的废墟当中的某个地方有 “王妃殿下”的遗体。应该有。可是,不管我再怎么努力看,都没有找到看起来像人形的东西。光想到这件事所代表的意义,我就涌上一股几近让人疯狂的悲哀和绝望感,我不由地把视线移了开去。就在这个时候。
我发现了他的身影。他走在左右方都是荒野的唯一一条路上,朝着“学校”缓缓前来。那道人影。不消多时,我可以清楚地看到红色的卷毛还有眼镜,下摆不停晃动的白衣服。是“舍监”巴金斯先生。踩着极度疲劳的踉跄脚步的他是一个人回来的,没看到“校长”。关于这一点,“王妃殿下”的推测是正确的。
我慢慢地走向他。刚好在“学校”的玄关前面遇到“舍监”。看起来就像我上前迎接他一样。很不可思议的,我竟然没有恐惧感。也许这个时候,我对自己的生命已经失去了执着了。
“舍监”越过我的肩头,定定地看着燃烧殆尽的车库和加油站,嘴角叼着没有点火的烟。那根烟可能已经叼在他的嘴上好长一段时间了,已经整根整根弯掉了。
“如果你要找你的打火机的话——”我无意识地说出口的竟然是这句话。“就在图书室里。”
“是吗?谢谢了。”
他顶着一如往常一样冷漠的表情,打开玻璃上有裂痕的玄关的门。本来卡在门框上的 玻璃碎片顺着这个势掉落在地面,发出锵的声音裂了。我跟走在过半毁的“学校”里的“舍监”后头。
“呜——”走过玻璃碎片散落的图书室,在圆桌四周徘徊了一阵子的“舍监”耸了耸肩。“打火机在哪里?”
“那后面的——”
我缩回了本来想伸出去的手。那张椅子下方并没有那个金色的打火机。我猜想可能是被暴风改变了位置,但是实在看不出有那种迹象。“真实奇怪,昨天我确实看到掉在那边的。”
“哼!”
“舍监”不再追究打火机的事,来到走廊上。也许是想用炉火来点烟吧?他作势要走进餐厅,却倏地停下脚步。他依然保持着不急不需的态度,但是却加快脚步往中央大厅的方向走去。那边当然有“诗人”和柯顿太太的遗体。
“唉呀,干的可真是轰轰烈烈呀。”
面对两具遭他杀的尸体,“舍监”却一点怯色都没有,也没有一丝丝惊讶的色彩。甚至好像是早就预料到会发生这种事情一样。
“发生什么事情了?只要告诉我你知道得范围,按照顺序说明给我听。”
他头也不回地问道,我开始对着他的白衣背部滔滔说起来。我从发现比尔倒在建筑物外头一事开始说起,还有在他的遗体下头发现一把小手枪;回到中央大厅之后,发现肯尼斯“诗人” 被人刺死;霍华德顺势射杀了拒绝报警的柯顿太太;计划去跟席华德博士回合的凯特坐在轿车上的人时,发生了那爆炸等等。但是我完全没有提到包括我自己在内,个人所发表的推理假设的,只是淡然地说着我目击遭遇的事实。
“——原来如此啊。”
两手插在白衣口袋里的“舍监”回过头来看着我。“原来如此。”
“席华德博士怎么了?”
“跟我一样走路回来。车子在半路上没有油了,我们彻夜走路回来,这一路上她休息得频率比较高,结果就拉开了一大段距离。”
“真的吗?”
“我干嘛说谎。等她回到这里,事情就整个明了了。你在担心什么?”
“我担心博士现在会不会遭到杀害,被丢弃在半路上?”
“遭到杀害?被谁?”
“你啊,巴金斯先生。”
听到这句话,心生畏惧的反倒是我自己,“舍监”倒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喂喂,为什么我要杀她 ?”
“我不知道动机。可是,至少你杀了比尔,对吧?”
在嘴角晃动的香烟停顿了,“舍监”瞪着我。
“我刚刚说过比尔的遗体下方有这把手枪。”我从屁股的口袋里拔出手枪,在他眼前晃着。想想,这样的做法实在他没有防备了,但是也许我实在太激动了,根本顾不了那么多。“这是巴金斯先生的东西吧? ”
“你知道得到挺多的。”“舍监”仍然很干脆地承认了。“原来如此,比尔的遗体下方有这个东西。我知道了,但是,光凭这一点就可以断定我是犯人吗?”
“比尔遭到杀害的真正现场是在图书室。”我没有多想,将手枪插回自己的口袋里,说出昨天“王妃殿下”推理内容。“凶器是拉丁语的字典。为了伪装成意外死亡,你将比尔德尸体从图书室的窗口丢到外头,搬到宿舍区那边去。你把他的尸体放在地上,企图调整他的姿势时,口袋里的手枪不小心滑落了,但你并没有发现。”
“没错。”“舍监”吹了口气。再度开始玩起用嘴角晃动香烟的游戏。“后来我才发现到,也想到这个可能性。但是我没有回头去拿的时间。原来如此?果然是在那个地方啊?”
“那么,巴金斯先生,你是承认了?承认你杀了比尔?而且也杀了路·贝尼特?”
“你是说,杀路·贝尼特——”不知道为什么,“舍监”很稀奇地快乐地笑着。“也是我干的?”
“前天一早我看到了,看到你在后面的铁丝网那边。大约是凌晨四点左右。我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回想起来,我想你当时是把路·贝尼特的尸体拿去当沼泽里的鳄鱼的食物。”
“你说的没错。”“舍监”非常愉快的承认了。“如果说地更正确一点的话,我是在我房间里的浴室将路·贝尼特的尸体切成了好几块,然后隔着铁丝网将肉块丢弃在沼泽里。说起来好像很简单,可是,那可是,超乎我想像的重度劳动的,我可不想在做第二次了。”
“巴金斯先生,你不会是在开玩笑吧?”
“嗯,怎么说?”
“你在嘲笑我么?怎么会这么干脆就承认自己杀了比尔根路·贝尼特呢?或者,你因为我是小孩子,所以轻视——”
“喂喂,我确实是将比尔的尸体从图书室里的搬到宿舍区的外头去的。这我承认,可是我可从没有说过我杀了比尔呀。”
“咦……怎么会——”
“同样的,我确实是在将路·贝尼特的尸体肢解之后,拿去喂鳄鱼。这也是事实。我承认,可是,我并没有杀路·贝尼特。”
“怎么可能……可、可是——?”
“这是事实。”
“我不相信。如果你没有杀害他们,为什么还要刻意处理被害者们的尸体?”
“因为总得要有人做啊。”他的脸上仍然带着微笑,然而眼中的色彩却莫名其妙地带着哀悲。“但是,这里除了我之外,没有其它适合做这个工作的人。所以我做了。本来这种麻烦事就不是头一遭发生的。”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今天的我脑袋好像清楚地有点异常。我想到了一件无法解释的事情。“难道连你们说的,没办法适应这里的环境而回到家人身边的丹尼斯路德洛也……?”
“啊,你知道丹尼斯的事情吗?呜,说起来也是理所当然的。我们也没有刻意要其他人封口。是的,没错,丹尼斯并没有被送回家人身边,他死在这里了。处理他的尸体的也是我。但是——”“舍监”用从嘴里拿下来的香烟戳着我,打断我的问话。“杀他的不是我。”
“这是怎么回事……”其实要一口咬定他在说谎应该是很简单的事情,然而,我实在无法着这样想,我的脑袋一片混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刚刚也提到了呀,阿卫。”“舍监”竖起大拇指指着倒在他背后的柯顿太太的尸体。“你说她从头到尾都拒绝报警,你知道原因何在?”
“不知道。”
“很简单。我们不能把警察叫到这里来,因为这里是非法的设施,没有得到政府的任何认可。说穿了这里打一开始就是犯罪者的巢穴。”
“怎么可能……怎么会有这么可笑的事情?”一股恶寒的似的不安感从腹部的底部涌上来。“不可能的,因为我们都是在家人的同意之下被送到这里来照顾的。”
“就算获得家人同意——”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觉得“舍监”那藏在眼镜地下的眼睛后好像带着怜悯的色彩。“那也是获得极欲摆脱你们这些麻烦得家人的同意。”
“摆脱……麻烦?”
“你们家人和席华德博士的厉害关系式一致的。所以,这个设施才会存在。博士为了利用你们达到研究的目的,所以才收留你们。另一方面,你们的家人为了请博士收留你们,提供了一些资金。之后的一切他们完全不加干涉。双方是这样协定的,就算你们在这里暴尸野外也一样。”
这个人到底在说什么阿?难道他疯了吗?摆脱麻烦?为什么爸爸妈妈要这样做?把我从家里赶出来,他们有什么好处?如果说把儿子交给别人就可以拿到一笔金钱的话倒另当别论,可是他们竟然还要提供资金给席华德博士?哪有这么愚蠢的事情?
“这里到底——”我有好多话想问,但是我决定先这阵子以来一直存在心中的疑问。“把我们聚集在这里到底要做什么研究?”
“研究啊?”“舍监”恢复了往常宛如连自己活着这件事本身都憎恨似的冷漠表情。“表面上是这样说的,所以我也采用这种说法,事实上没那么了不起。一切都只是脑袋不正常的博士大人 的一种自我满足而已。”
“脑袋不正常……你是指席华德博士吗?”
“她并不是什么博士。”
“你说什么?”
“只是她要我们这样称呼她,让她获得满足而已。她连大学也没去上过,只是一个心理学狂热分子而已。”
“狂热分子……?”
“所以没有正规的学者愿意以她为伍。她觉得很遗憾,所以拼命地想办法想让学会认同她的研究,甚至不惜花费这么庞大的金钱。”
“照顾我们的费用确实是不少吧?”
“你们的生活费是有限度的,如果知道黛波拉为了这个专案花了多少钱,你们一定会昏倒。但是那也得你们要能够理解目前这个国家的货币价值。光是——”“舍监”将右手从口袋里拿出来,指着天花板四周。“要找到这个建筑物加以改装就不得了,再加上摆在里面的小道具,但是最花钱的还是接待室里的电视和车子。”
电视和车子……?电视可能动了一点手脚,以达到无法接受音波的目的,但是我不认为这得花上多少钱。再加上车子,到底有什么东西要花那么多钱?三辆车不都是到处可见的休旅车、轿车还有行李车吗?但是目前我没有详细询问这些问题的余裕。相继曝光的“学校”的种种还有席华德博士的真面目已经够叫我惊叹和愕然了。
“不幸的是,黛波拉什么都没有,就是有钱,她从父母那继承了一大笔钱,然后用于这个嗜好上,简直是花钱如流水。”
我觉得要想起黛波拉就是席华德博士就要花掉很长时间。
“公平来说,就只是这样。这一年来,黛波拉的研究——正确来说被她自称的研究——算是有了成果。我大致可以认同这一点。她的理论本身不值一提,可所有的研究却制造了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副产物。”
“副产物?”
“谁都料想不到的怪物。”
“怪物……”
我不禁一震。“诗人”生前的声音在我脑海中回旋。
(有某种邪恶的东西。)
(这里栖息着某种邪恶的东西。)
“难道那就是……那就是连续杀人的犯人吗?”
“是的。杀了丹尼斯,杀了比尔,把肯尼斯当初祭品之后,又将凯特炸死。我想霍华德大概也是同样的下场。”
“你是说他也被杀了?”
“我可以跟你打赌,105号房里一定有一具尸体。发生这么大的爆炸事件,霍华德却始终没有出现,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他已经没有气息了。”
“可是,也许他是无法承受自己射杀了柯顿太太的冲击,一时激动跑到外头去晃了——”
“如果是这样,我回来这里的途中应该就会遇到他。我说的没错吧?因为要前往距离这里最近的城镇只有一条路。”
“可是,霍华德的房子上了锁呀,犯人是怎样……”
“那没什么犯人可以用最正当的理由进他房内,加以杀害之后,从他手上抢走钥匙,上锁之后逃逸就可以了。只需要这样就够了。”
“这只是你的臆测吧?”
“那么我们去确认看看吧?你说过门是上锁的,对不对?也许可以从窗户看到里面。”
“万一窗帘拉上了呢?”
“到时我们就打破玻璃进去看看吧?现在是非常时期,我们采用非常手段,黛波拉应该也不能说什么。”
结果,“舍监”并不需要打破105房的窗玻璃。房间的窗帘是拉开的,可以从窗外窥探到里面的状况。
霍华德倒在床上,脖子上缠着什么东西。很明显得,他已经死了。
“我说的没错吧?”
从宿舍区的后门进入“学校”之后,“舍监”回到中央大厅。我只是机械似的跟在他后面。
“到底……是谁做这种事?”
“喂喂。”也许是想用瓦斯炉点烟吧?“舍监”本来作势想往餐厅,此时却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我。“不要说你还没有发现到。”
“什么事?”
“我是指比尔被杀的时候。他是在图书室里被杀的,现场也有凶器。提出这个主张的人不就是你吗?犯人犯下罪行时,在图书室里的只有发表课题的三个第一组人员,还有我。不是吗?我没有杀人,而剩下的肯尼斯和比尔都遭到杀害,剩下的就只有——”
“骗人……”我想怒吼出来,但是却只发出像笛子一般微弱的声音。“这……这是骗人的。史黛拉怎么会?怎么会——”
“比尔被杀的时候,我仍在图书室里,我可是亲眼看见的。我看得一清二楚。她用拉丁语字典敲打可怜的比尔的头。”
“怎么会……不,等一下。如果这是真的,肯尼斯当时应该也在现场呀。他应该会知道,这到底是谁杀了的。”
“没错,肯尼斯也看到了。”“舍监”一点都没有怯色。“所以他才会也遭到毒手,因为他是杀人事件的目击者。为了封口,他被杀了。”
“可是……可是肯尼斯对这事只字未提呀,他从未说史黛拉是犯人——”
“肯尼斯或许有他自己的考量吧?”
“舍监”瞄了轮椅一眼,朝着宿舍区走过去。“跟我来。”
“做什么?”
“给你看看证据。”他来到101房前面。房间保持着当初差点被烟雾吞没的史黛拉逃出来的样子。所以门当然是开着的。
“阿卫,你有没有进过这个房间?”
“只有一次。”
“你看过)——”他大步地走进史黛拉的房间,打开简易厨房下方的收纳柜。“这里吗?”
“也只看过一次——”
“那不就很清楚了?”
他退了一步,抬起下巴,有没有什么东西不见了。确实是不见了,调理用的东西——一把菜刀。
“按照刚才的说法,你确认倒在外头的比尔死亡时,史黛拉跟凯特就在这个房间里?你只是叫她们去叫柯顿太太,她们和在餐厅里的霍华德汇合,把柯顿太太带到外头去。此时,大家一定认为肯尼斯应该也一起到外面去了吧?事实上不尽然。”
我的身体没办法压抑发抖的自然反应。
“我们无从得知他们前往玄关时的顺序,但是有一件事情却是可以确定的。坐在轮椅上的肯尼斯在最后面,而史黛拉是跟他一起的,尽管时间只有一小段,当然,你总应该知道为什么吧?”
“怎么可能……”
“于是她动手了。她让把柯顿太太从玄关带出去的霍华德和凯特先走,利用空挡用菜刀刺进了晚了大家一步,人还在中央大厅的肯尼斯的脖子。”
“可是……,怎么会……?”
“也许并没有举报史黛拉,但是对她来说肯尼斯就像一颗定时炸弹一样,她绝对不能让他活着。”
“我不相信,说穿了,要说她杀比尔,那不是很奇怪吗?整个都不合理,因为当时史黛拉正在图书室发表课题,你跟肯尼斯也在。不是吗?那为什么史黛拉非得在那时杀害比尔?她明知道会被你跟肯尼斯目击。就算她要杀,应该也会选时间跟场所的呀,为什么——”
“那因为——”“舍监”头一次说不出话来,他将已经变形了的香烟丢掉。“很难说明,只是——”
“只是?”
“我只能这样说,那时因为史黛拉当时瞬间失去了理性,她无法再忍受不愿附和她的比尔了。”
“幻想?”
“以前,她杀害丹尼斯也是这样的原因。”
“什么意思?”
“丹尼斯始终不肯附和史黛拉的幻想,结果被杀了。另一方面,事实上,比尔在你来到这里之前,就始终没办法接受史黛拉的幻想,精神上显得很不稳定,不过因为和凯特走得比较近,所以总算还撑得过去。”
“跟凯特走的近?”
我想起一个奇妙的景象,是前天吧?发生在餐厅的事。当时我跟“王妃殿下”差一点赶不上午餐,一起跑过餐厅,当时“家臣”就对我路出莫名地几近不符当场气氛的亲密表情。我不知道原因何在,不过我想可能是他误以为本来应该是史黛拉派的我已经转为“王妃殿下”派的了。换言之,也许他认为自己多了个伙伴,所以感到欣慰。我的脑海里浮起这种想法。
“当然,凯特在想跟大家共享自己的幻想这一方面也是一样的。不过她不想史黛拉那样强行要求别人接受自己的观点,所以跟她相处起来应该比较轻松吧?但是,比尔在精神方面可能已经忍耐到极限了,也或许他知道史黛拉对丹尼斯做了什么。所以,在知道路·贝尼特失踪时,他第一个就怀疑史黛拉而质问她。就当着我跟肯尼斯的面哦,激动不已的比尔很明确地宣告要跟她断绝关系,说他不愿意在附和她的幻想了。当时史黛拉的愤怒非同小可,所以比尔被杀了。”
“当场吗?”
“就在当场。自己最重要的幻想观点被完全否定的史黛拉失控的程度到了那种地步。”
“既然如此,她为什么没有在图书室动手,杀死目击者?”
“因为肯尼斯一溜烟就逃出去了。当然史黛拉是虎视眈眈,打算日后在处理他。我想,她是在等机会吧?”
“为什么,她杀了肯尼斯,却不想堵住同样是目击者的你?”
“如果她这么做有损失的就是她本人。”
“……你说什么”
“史黛拉非常清楚,为她善后的人是谁,我想她大概是从丹尼斯的事件学到了吧?所以,前天夜里,严格说来已经是昨天了,她杀害了在宿舍的走廊上遇见的路·贝尼特时,他也率先跑来跟我求援。”
啊,我想到了。前天夜里——那不就是史黛拉来我房里拜访的事?她针对“学校”的生活的种种陈述她的不满,离开我的房间时我记得将近十二点了。她再回自己房间途中,在走廊上遇见了路·贝尼特吗?
“夜里,路察觉到史黛拉走在走廊的气息,便从自己的房间里走出来,逮住史黛拉,然后他可能也宣称自己绝对不会附和史黛拉的幻想,绝对不做你们的伙伴。史黛拉一听,火冒三丈,便勒死了路·贝尼特。过程好像就是这样。”
“你是说,后来她特地跑去找你处理善后?”
“在史黛拉的认知里,那就是我的任务。感觉就像是,上次丹尼斯时你也帮我处理了,所以这次也拜托了,她看起来好轻松,活着——”“舍监”突然以几乎是前所未见的孩子气的举动歪着头,将一根烟叼进口中。“她是不是知道呢?”
“知道什么?”
“我的弱点。”
“弱点?”
“刚才我不是说过吗?这个设施并不是一个可以光明正大的地方,若果史黛拉的所作所为被知道的话,当然会遭到人权团体的批评,甚至肯能受到刑事方面的刑罚。史黛拉和你们的家人所签订的契约内容一定和这个国家的法律有所抵触,因为这算是一种人口买卖。”
“人口……买卖?”
“是的。这里时一个荒凉的地方,但是黛波拉好像不这么认为,她说为了自己的研究,她需要你们,还有你们家人的协助,她的认知是这样的。所以,万一她知道这里发生杀人事件的话——”
“应该会报警吧?”
“不,我怀疑她不会这样做,我想她反倒可能会觉得很困扰吧?也许会每天悲叹自己重要的研究受到阻挠。无论,我不想看到黛波拉这样伤脑筋,那就是我的弱点,史黛拉非常清楚。所以她才敢那样颐指气使吧?”
“请等一下这么说来,席华德博士完全不知道之前发生的杀人事件?”
“当然。到目前为止,她都相信丹尼斯和路·贝尼特时从这里逃走的。”
“你为什么要为席华德博士做到这种地步——”
我发现自己问了一个很没礼貌的问题,赶紧住嘴,因为只要把“舍监”和“校长”的关系拿来换成我跟史黛拉的互动就一目了然了。
我突然领悟到了他为了索爱的女人而一再犯下罪行。可是,他在迫于无奈的情况下,这样做,一定几乎无法招架心中强烈的罪恶感。所以,他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动了些小手脚,好把罪行指向自己。总有一天被曝光的方向。也就是说,姑且不说他自己有没有自觉,“舍监”心里是抱着毁灭的期望的。关于这一点也没有证据可以显示。那就是它在处理路·贝尼特尸体的时候。我目击到那个现场,当然是在偶然的情况下,但是要不是他刻意选择那个位置的话,我就不可能发生那种偶然了,不是吗?如果他只是单纯地想处理尸体的话,大可以到离“学校”建筑物比较远的地方去就好了。因为铁丝网是一直延伸到遥远的额彼方的。然而,他却刻意选择距离宿舍那么近的地方来遗弃尸体,为什么?一定是他在无意识当中希望某个人会目击到那个场面。也就是说,他迫切地希望借着自己的罪行曝光的契机,脱离目前的境遇。就算换来的是身败名裂也在所不惜。
“可是……我不懂。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么杀死凯特和霍华德的人也是史黛拉了?”
“当然是的。”
“但是她的动机何在?”
“她杀人的动机只有一个,因为自己的幻想的观点,遭到别人的抗拒。”
“你一直说,幻想、幻想,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不知道霍华德是怎样,但是凯特只是想开车载着大家逃出而已,为什么……”
等等。我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性,背部不禁蹿过一股寒意。,如果说史黛拉对“王妃殿下”产生杀意的话动机可能只有一个,那就是嫉妒。在得到必须开车离开的结论之前,我跟王妃殿下两个人几次在图书室和‘电话亭’之间来回走动。如果说我们经过中央大厅时,在101房的史黛拉想偷看的话,那时很容易的——看到一直牵着彼此的手行动的“王妃殿下”跟我。
“所以啊。”
“啊?”迫切地希望这只是个人自恋的想法的我顿时回过神来“所以什么?”
“最享受黛波拉的研究恩惠的人是史黛拉。这里时个乐园,至少对史黛拉而言是。”
“我实在搞不懂你的意思。”
“你只要仔细地回想柯顿太太被射杀的时候,就知道了。”
“柯顿太太……?”
“你认为是谁杀了她?”
“是霍华德呀。因为是他拿着手枪的。我亲眼看到,他把枪口抵在她额头上,然后扣下扳机。我亲眼看到了。不止我,大家都看到了。”
“也许。射杀柯顿太太的确实是霍华德,但是,让他扣下扳机的究竟是什么呢?”
“是霍华德自己扣下扳机的啊,不是吗?”
“柯顿太太当时企图破坏她的幻想。对史黛拉而言,那个女人是乐园的破坏者。”
我猛然一惊。乐园的破坏者——我发现自己理所当然似的把这个字眼转换成“异教徒”来想。可为什么,我自己都不了解自己了。我陷入一种好像被某种东西附身一样的错觉,全身冒着令人不快得冷汗。
“史黛拉大概是无法忍受,杀了吧!杀了这个女人——她心中一定这样诅咒着,而霍华德无法抗拒她这个念力。”
“你所说的,太支离破碎了。”
“不,是非常合理的。因为霍华德也同样拥有幻想被破坏的痛苦,虽然没有史黛拉那么极端。为了缓和自己的痛苦,他扣下了扳机。在背后驱使他这么做的是对史黛拉的,对她本身的幻想的妄想。”
“又是幻想?够了吧?这个字眼我已经听腻了。姑且不说这个了,如果这个设施对史黛拉而言是这么重要的他又怎么会做出将车库连同坐在轿车里的凯特一起炸掉的粗暴行为——”
这时,某样东西跃入我眼帘。“……难道——”
我们现在是在101房里。毋庸置疑是史黛拉的房间。我的视线无法离开窗户。窗玻璃是开着的,而且也颇了。跟其他房间一样承受了暴风的摧残——
“阿卫,怎么了?”
我默默地慢慢地关上窗户。关上本来位于内测的窗玻璃,玻璃并没有破。虽然有些裂痕,但是并没有破损。另一方面,也就是窗户在关起来时位于外的玻璃就惨不忍睹了,两者形成极端地对比。
“原来如此。”不用我说明,“舍监”好像就已经了解我想说什么了。他把头从窗户探出去,确认隔壁的102房的窗户是什么状况,然后点点头。“原来如此啊。也就是说,当车库和加油站爆炸时这里的窗户一开始是打开的——”
没错。之前我一直认为史黛拉是在听到爆炸声之后大吃一惊,为了确认发生了什么事情而打开窗的,然而事实并非如此。这扇窗打一开始就是打开的,目的是好让她在加油站洒上汽油,点上火之后,还可以急急地赶回这个房间。
我想,史黛拉发现我跟“王妃殿下”手牵手走过中央大厅之后,便一直监视我们吧?当我们前往车库时,她也一定躲在阴暗处偷听我们的对话。在避开留下坐下轿车里的“王妃殿下”,沿着草坪走向宿舍区的后门的我之后,史黛拉便前往图书室捡起“舍监”落在里面的打火机。然后她去洒了汽油,打开房间的窗户,做好万全的准备,她将汽油一路撒到最极限之处,以作为导火线,然后点了火。之后她急急地从窗户跳进自己的房间。整个过程就是这样。
“可是,这也得是前提是史黛拉就是犯人。我们才能断定窗户是为了这个目的而开的。也许她只是为了吸取新鲜的空气——”
“舍监”住了嘴,吸了吸鼻子。“喂,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这是——焦臭味啊。”
“是外面的味道随着风飘进来的,因为到处都还残留有火种。”
“不,不是。这是从那边飘过来的。”
“舍监”从101房走到走廊上,我也跟了上去。
“确实是有味道,来自餐厅那边的味道——”
正当“舍监”要穿过中央大厅时,想起一个尖叫声。不知道是谁的声音,也许是我发出来的。
持续地尖叫声和怒吼声交错在一起,纠缠扭动的影子交错在一起,突然,“舍监”拖着长长的呻吟声,身体往旁比一倾,当他倒在走廊上时,刚刚一直含在他口中的,没有点火的香烟掉落了。
她的手中握着可能是从餐厅里拿来的满是血迹的切肉菜刀。衣服和脸上都沾满了血水。看到史黛拉这个模样,在我脑海中盘旋的竟然是荒谬绝伦的愚蠢焦躁情绪——喂喂,为什么会有菜刀这种东西出现在这里?
“学校”需要这种东西吗?
柯顿太太根本没让我们吃过用肉做的料理呀!这不是很奇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