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r h3">1、托梦
翌日,也就七月二十六日,东都日报刊登一则震惊全国的头条新闻,街头小贩到处抢着叫卖,东都日报当天报纸的发行量随即创下最高纪录。
这也难怪啦!正当其他报社只报导爱的花束会馆事件时,东都日报已经追溯到该事件的起始原因该报从风间欣吾的妻子——美树子和石川宏殉情的事件,美树子的尸体离奇失踪,一直到最近发生的一连串诡异事件都详加报导,所以才会出出一股抢购东都日报的骚动。
水上三太自然也因此而受到瞩目,他受命由文化部调到社会部执笔,专门负责报导这个案件。
不知道这样的安排是否真的为他带来好运。无论如何,他往后得花更多的时间与心思在这个案件上。
自从美树子和石川宏殉情,到她尸体下落不明的事情曝光后,始终隐瞒这年事的风间欣吾自然成为众人怀疑的焦点,而警方另一个要追查的对象则是石川宏。
在笔者叙述这件事之前,先叙述一下爱的花束会馆之后的侦讯经过。
继黑田龟吉(猿丸猿太夫)之后,进入临时侦讯室的是望月种子。
望月种子身穿黑色洋装,全身上下散发出一股怪异的气息,仿佛有一阵黑色气团从她身后冒出来。
她集中所有的注意力应对。不用说,这当然是她对风间欣吾的憎恨和专情所造成的。
这份异于常人的执着和她丑陋的容貌相融的结果,形成一种严肃的神秘性,这倒是有助于她在使用扑克牌为人占卜时,增加一些恐怖的气氛。
望月种子一走房里,即以那双狡猾的眼睛不屑地看了大家一眼,然后一语不发地坐在坂崎警官指定的椅子上。
从她有如螃蟹般有棱有角的下巴和紧闭的嘴唇来看,她的确像一个常人无法比拟的斗士。
警方在询问过姓名等个人基本资料后,便进入主题。
“夫人……”
坂崎警官话都还没说完,望月种子立刻提出严厉的抗议:“不!我不是夫人!”
坂崎警官重新审视望月种子的脸。当他们两人四目交接时,由于望月种子的气焰非常高涨,坂崎警官不禁耸耸肩,藉此缓和一下自己的情绪。
“对不起,那么我应该怎么称呼你比较好呢?”
“我的名字是望月种子……就叫我望月吧!”
“好的。那么望月女士,我想请问你与先前在这里接受询问的黑田龟吉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的男佣。”
望月种子表情冷冰冰地回答坂崎警官。
“原来如此,所以你们住在一起。”
“是的。”
“宴会中出现的那尊可怕的蜡像,我想你应该看到吧!”“是的,我看到了。”
望月种子的薄唇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那尊蜡像是黑田龟吉制作的,你知道这件事吗?”
“不,我不知道。”
“可是你不是和黑田龟吉住在一起吗?”
不知道是不是“住在一起”这些字眼惹火了望月种子,只见一道青筋浮现在她的额头上。
接着,她一字一句用力回答:“没错,我们是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但是他的工作室在另一栋建筑物里,要是没有特别事情,我根本不会到他的工作室去。”
“这样啊……你的意思是最近都没有什么事喽。”
“是的。”
“请等一等……”
突然间,金田一耕助在一旁插嘴道:“望月女士,我想请教你一件事。”
望月种子惊讶地看了金田一耕助一眼,眼光犹如老鹰一般锐利。
“这个人是……”
“哦,这位是金田一先生,我们请他担任调查顾问。”
不待坂崎警官发言,等等力警官便抢先回答望月种子。
如果说出金田一耕助是风间欣吾委托的私家侦探,望月种子一定会气得当场跳脚。
“那么……”
“黑田龟吉是不是也兼做望月蜡像馆以外的工作?”
“是的。但如果不是他喜欢的工作,他是不会做的。”
“这么说,只要是跟蜡像有关的工作,他都会喜欢喽?”坂崎警官直截了当地问。
望月种子语气平淡地回答:“是的。”
“为什么你会这么说?”
“刚才我已经听说他做了那个男性蜡像,我想他的用意大概是想对我表示忠诚吧!也就是说要讨我欢心。”
“这个部分是不是能请你再说得清楚一些?”
“我对蜡像主人恨之入骨,恨不得能将他大卸八块,以消我心中的怨气,这件事情猿丸也非常清楚,所以我才会认为他做那个蜡像只是为了羞辱那个男人,换句话说,他想藉此蠃得我的欢心,才做出那尊蜡像。”
“黑田先生事前就料到他做的蜡像会被别人当作杀人的陪衬物品吗?”
“这怎么可能!”
望月种子冷笑道:“他不过是受人之托制作那个男人情妇的蜡像,对方还指定摆出猥亵的姿势。他之所以又做了一尊那个男人的蜡像,并和女蜡像凑成一对,应该只是为了羞辱那个男人吧!”
“黑田先生这么做正好和凶手的用意不谋而合喽!”
“不,与其说和凶手的用意不谋而合,不如说他出于本能察觉到凶手的动机,因为他是个直觉非常敏锐的男人。”
“请问你对凶的身份有没有什么线索”
“没有,不过……”
“不过什么?”
“因为有太多人憎恨那个男人,当我知道在憎恨那个男人的许多人之中,已经有人将憎恨和诅咒化为实际行动的时候,我自然感到非常满足。”
望月种子说出这句话时,不经意地斜睨在场的办案人员一眼,同时脸上还露出邪恶的笑容。
大家一看到她丑陋的面貌、邪恶的笑容时,不禁倒抽一口冷气。
“望月女士。”
不一会儿,金田一耕助再度插话进来。
“我还有件事情想请教你。”
望月种子冷冷地看着金田一耕助,显然对这个拥有一头乱发的男人怀有戒心。
“事实上,我得到一个奇特的情报。”
“奇特的情报?”
“听说望月蜡像馆里面有风间欣吾的妻子和另外四位情妇的蜡像。最不可思议的是,在这些情妇中,只有一位是除了当事人之外,别人应该都不知道她真实身份的女性,而你又为什么会知道这个秘密呢?”
听金田一耕助这么一说,等等力警官和坂崎警官不禁瞪大眼睛,注意着望月种子的脸部表情。
“这是……”
望月种子咬牙切齿地瞪视金田一耕助,从喉咙底部发出沙哑的声音说:“这是神托梦告诉我的。”
“神托梦告诉你的?”
“是的。我对那个男人的憎恨不时在我心头燃烧,所以从很久以前,我就虔诚地向神祷告,诅咒那个男人早日死去……当我在祷告时,我的灵魂便脱离肉体,进入虚无的境界中。这时,我可以清楚地知道和那个男人有关的一切事物,也可以看到那男人和女人相拥、调戏的情景。”
望月种子的眼中浮现黑色的烈焰,仿佛她现在已经进入灵魂出窍的状态中。
<er h3">2、雨衣里的细绳
七月二十五日晚上的侦讯情形大致如前所述。
关于望月种子的部分,警方从风间欣吾那边着手,但是并没有获得更进一步的资料,所以警方决定放弃这个部分。
至于从那件雨衣口袋里取出的细绳,笔者现在就把之后所了解的情形记述如下风间欣吾并不清楚这条细绳的事,不过警方稍后将这条细绳拿给美树子的随身女佣看,女佣证实那的确是美树子的东西。
由上可以确定六月二十八日,美树子去欣赏歌舞伎表演的时候,一定是系着那条细绳。但是当天晚上,风间欣吾他们在石川兄妹经堂赤堤的家中,并未发现石种宏和美树子身边有这么一条细绳。
难道真如早苗当时所说,美树子是在别的地方解开细绳,遭人杀害后才被凶手带回赤堤?而美树子遗留在命案现场的细绳,凶手这次再度把它拿来当作杀人的凶器?
稍早时,大家一度质疑美树子是不是真的已经死了,因此,当这条细绳被人从雨衣口袋里取出之际,在场众人无不感到惊俱万分。
关于这件有问题的雨衣,早苗和汤浅朱实都没有办法证实是否就是雨男身上所穿的雨衣,她们只说看起来非常像。
如果是雨男所穿的雨衣……不,应该说从美树子的细绳在这个节骨眼出现的情况来看,雨男事后应该有再度回到爱的花束会馆。
难道那幅蜡像和抱在一起的现代春宫图出现在众人面前时,雨男也悄悄地混在宾客当中,露出凶残的笑容吗?
“金田一先生。”
“是。”
“风间欣吾这个人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风间本身有没有嫌疑?刚才他在爱的花束会馆问你一大堆话,看得出他对这件事也十分吃惊,可是他难道没有任何嫌疑吗?一般人对风间有不同的看法,虽然他家有地下道,但是想要把尸体盗出去也不是件简单的事,活人都不容易应付了,处理尸体不是更麻烦吗?另外,从地下道里面留有足迹这一点,又有谁能证明那不是风间自己故布疑阵呢?”
“嗯,你说的有理。”
金田一耕助点点头说:“这样的怀疑确实合情合理,可是警官……”
“是。”
“在此之前,还有一个更不容易忽视的疑问,那就是美树子是否真的已经死亡?”
“什、什么!”
等等力警官整个人几乎跳起来,他从旁打量着金田一耕助。
现在已经是凌晨十二点,这两人正跟在望月种子和黑田龟吉所搭乘的车子后面,前往们于莺谷的望月蜡像馆的途中。
车子外面仍然下着湿冷的阴雨。
“金田一先生,你认为美树子现在还活在人间?”
“不,只能说有这个可能。”
“关于这一点,风间他本人怎么说?”
“风间坚信他太太已经不在人世。让我们换个角度来思考这件事吧!假若美树子的生死成谜对风间比较有利,然而他却强烈否定美树子尚在人世的说法,认为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记者——水上三太似乎对这一点持保留态度,刚才我们也得到验证,他说自己不是医生,只是帮忙把尸体抬到车上,所以他本人也不敢肯定美树子究竟是真的死了,还是呈现假死状态。更何况,美树子也有一段过去……”
“换句话说,因为她曾经背着自己丈夫和别的男人在一起,所以这次也有可能因为发生意外状况而假死……你是这个意思吗?”
“嗯。当初就因为没有经过医生诊断,才会产生这样的疑问。”
“原来如此。金田一先生,关于今天晚上发生的这件事,你有什么看法?”
“这个嘛……我越来越不明白,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在这个时候居然又出现一条女人和服上的细绳……啊!我们好像已经抵达蜡像馆了。”
等等力警官他们事先打过电话通知,此刻望月蜡像馆的前面已经有两名辖区刑警站在那里等候,其中一人便是对水上三太煽风点火的上村老刑警。
上村老刑警一看到从车上下来的等等力警官,立刻必恭必敬地走到他的身边。
“啊!警官,这栋蜡像馆里面有什么状况吗?”
“详细情形一会儿再说。黑田先生有东西要让我们看,你们两个也一起来吧!”
望月种子一下车就立刻走进蜡像馆,黑田龟吉则在玄关前面等着。
“警官,这边请。”
一行人绕到望月蜡像馆后面,看见那里有一个写着黑田龟吉蜡像工作室的招牌。
深夜里,在电灯的照射下,这间工作室比白天看起来更加阴森、恐怖。
黑田龟吉走阴森的工作室里四处翻找东西。
“有了、有了,好家伙!竟然藏在这里。”
当黑田龟吉推开一个外形像屏风的东西时,只见后面横躺着一尊以保坂君代为模特儿制作出来的裸体蜡像,而且如同订购的条件一样,连身体的细微部分都做得非常逼真。
大伙儿一看到这尊低级的蜡像时,都不禁皱起眉头。
“黑田,这就是你所谓的瓶子?”
“是啊!这和你们刚才看到的瓶塞正好配一对,嘿嘿嘿……”
黑田龟吉张开嘴得意地笑了起来,一旁的金田一耕助只觉得自己快发狂了。
半个钟头之后,黑田龟吉走进位于蜡像馆后面的寝室,此时望月种子尚未更衣,她脸色凝重地在房里踱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黑田龟吉进门后顺手把门锁上,望月种子一听到门的声音,便回头看着黑田龟吉。
“怎么回事?瞧你战战兢兢的样子,那些人都回去了吗?”
黑田龟吉料想不到望月种子的声音竟是如此温柔,不禁抬起头看着她。
“是啊!刚刚回去。对了,老师……”
“什么事?”
“那些人想看二楼的蜡像,所以我答应他们的要求……”
“没关系、没关系,反正他们都已经知道了。”
“老师,你不会生气吧?我是指今天晚上的事……”
“没有人生气啊!相反的,我觉得你做得非常好。”
“老师!”
黑田龟吉一脸得意的神情,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
“好,脱吧!统统脱下来,今天晚上我会好好疼你的!”
望月种子一边说,一边取下挂在墙上的鞭子。霎时,她的眼中充满残忍的情欲。
没一会儿,那种令附近巡警感到好奇的鞭子抽打声,以及夹杂着痛苦、喜悦的男人呻吟声开始响遍整个房间。
他们俩陶醉在变态的情欲中,完全没有察觉房里还有另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不知什么时候潜入这个房间的天花板里,他就是东都日报的记者——水上三太。
当鞭子越抽越猛,男人呻吟的声音也几近疯狂咆哮的地步时,水上三太全身都被冰冷的汗水浸湿了。
<er h3">3、难解的语言
第二天——七月二十六日下午两点,警方对石川宏展开第一次调查,调查地点是警政署搜查一课第五调查室,也就是等等力警官的办公室。
各家报社都对石川宏这个扮演奇怪角色的人物感到好奇,一时之间,警政署的走廊上挤满媒体从业人员。
这些媒体从业人员因为被东都日报文化部的年轻记者抢先报导此事,每个人都被他们的上级主管骂得狗血淋头,所以现在他们使出浑身解数,为的就是要抢得第一手资料。
警方在调查石川宏之前,首先被唤的是位于经堂的绪方医院院长——绪方博士。
绪方博士将六月二十六日晚上病患被送进医院时的状况和治疗经过,简单地恂警方做个说明。
“病患脑部中枢神经受到吗啡的强烈侵害,到现在都无法恢复正常意识吗?”
针对等等力警官的询问,绪方博士答道:“是的。目前病患有精神分裂的倾向,一旦发作起来,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谁。现在发作的次数逐渐在减少当中,发作时间也有缩短的趋势,所以应该有完全恢复的希望。”
“那么在他没有发作的期间,也就正常的状况下,他能否对自己的一言一行负责?”
“不,很遗憾,他还没有恢复到这种程度。该怎么说才好呢?现在好比有一层薄膜覆盖在他的脑细胞表皮上面,过去的记忆必须穿过这层薄膜才能恢复过来。目前覆盖在他脑细胞上面的这层薄膜越来越薄,可是在他恢复意识的时候却仍不知道自己是谁,也认不得自己的妹妹。”
“那么您认为是病患自行注射吗啡?还是别人替他注射的?”
“这个嘛……我看了今天早上的报纸也吓了一跳,我个人当然认为是病患自行注射的,病患左手臂上有针孔,正是自行注射的适当位置,何况吗啡患者也都是自行注射的。”
“医生,这件事你为什么没有向警方报告?”
等等力警官严厉的语气让绪方博士的脸色为之一变。
“这是个很奇怪的问题,我们当然有向警方报告这件事。现在警方不是已经派人去调查病患了吗?”
院方的报告没有传递到警政署,不用说,一定是水上三太中途把报告拦截下来。
“啊!不好意思,我想大概是我们这边作业上的疏失,对了,有关病患发作时的情形……”
“我想这个部分问病患的妹妹会比问我还要清楚,因为我也是从他妹妹那儿听来的。”
“不会有危险吗?我是指病患发作的时候……”
“这个绝对没有问题,病患只有是忘记自己是谁罢了。即使在正常的状态下,我们也不能保证他什么时候不会杀人,因此病患应该还是具有些微的危险性!”
“好的,谢谢你。”
就在这个时候,石川宏和早苗在警政署的另一个房间里被媒体记者团团包围住,水上三太在一旁陪着他们。
水上三太不断眨着睡眠不足的双眼,但是从他眼里透出一抹异样的神采来看,想必他昨天晚上在望月蜡像馆里大有收获。
反之,石川宏的眼神就显得有些迷惑,他似乎还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被带到这里,周遭的人为什么一直吵吵闹闹的。
他的眼睛看起来有些混浊,刚才绪方博士形容他脑细胞的表皮上被一层薄膜覆盖着,这种说法也颇适合用来形容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确实很像蒙上一层薄膜,看起来非常焦虑不安。
这时,一名刑警过来传唤早苗。
“啊!怎么是我?不是我哥哥吗?”
“嗯,请你过来一下。”
“水上三太上先生。”
“不要紧,早苗,他们只是问你哥哥最近的情况罢了。你不用害怕,只要把你知道的事情据实回答就可以了。”
“嗯,那么哥哥就麻烦你照顾了。哥哥,你在这里等我哦!”
“哦!”
石川宏像是要保护妹妹似地跟着站起来,不过在早苗的示意下,他看看四周后又坐了下来。
早苗应讯的时间差不多有半个钟头,随着时间的流逝,石川宏也开始焦虑起来。他就像被关在栅栏里的猛兽一般,在房里焦躁不安地来回踱步。
“喂!水上,这些刑警要问我妹妹什么事情?他们会不会对早苗严刑拷打?”
“哈哈哈?这怎么可能!”
“看来我不说是不行的,我应该早一点把那天晚上的事情告诉警方。早苗和风间叫我不要说出去,就连你也叫我不要讲,所以……”
“啊!对不起,该骂的昨天晚上都已经骂过了,我早就被这里的刑警严重警告过了。”
虽然被警告过,但是水上三太现在只要一想起今天早上别家报社一团乱的情景,就会令他高兴不已。
况且,他手上还握有别家报社所不知道的大秘密呢!
(就连金田一耕助都不知道的大秘密……)
一想到这儿,水上三太不禁露齿一笑。
“水上。”
石川宏十分纳闷地看着水上三太,当他正想说话时,早苗却在刑警的陪同下回来了。
“哥哥,接下来轮到你了。”
“早苗,怎么回事?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没什么,我没事,只是太紧张的缘故,整个人觉得好累。”
看着早苗疲惫地坐在椅子上,石川宏不免为她担心。
直到刑警拍拍他的肩膀,他才想起轮到自己接受侦讯。
“水上,那么我妹妹就交给你了。”
“嗯,你去吧!”
当石川宏走进第五调查室的时候,坐在里面的所有侦讯人员都把视线集中在他身上。大家的视线仿佛要看穿他的脑子,害得他脸色发白地站在门边,一动也不敢动。
“石川宏,请这边坐。”
“是。”
左右两名刑警将石川宏搀扶到等等力警官前面的椅子坐下。
等等力警官还没提出问题,石川宏已经先开口说:“警官,嗯……”
“我是负责这次调查工作的等等力警官。”
“这个……我应该早点把这件事向警方报告,可是风间先生和水上都叫我不要讲,甚至我妹妹早苗也哭着要我别说出来,所以……”
“这件事令妹已经告诉我们了。”
石川宏的身体不停地抖动着。
“这件事弄到今天这种地步……我好像是个罪人……我真是倒楣,竟然遇到这么不体面的事……”
虽然他一直说个不停,可是从他的眼神和说话语无伦次的情况来看,他的精神状况依然没有完全恢复正常。
“不,你并没有错,你只是这次事件里的重要证人罢了。不过,新闻记者过度的骚扰也是影响你复原的因素之一,我们以后会特别注意这一点,因此今天的侦讯工作还请你多多见谅。”
等等力警官尽量放柔语气说话。
“请你说一下六月二十八日晚上的经过好吗?”
“我不是很清楚那天晚上究竟是不是六月二十八日……”
石川宏宛如决堤的洪水一般,滔滔不绝地谈起那天晚上的事。
“当时我在经堂赤堤的家,一个人在家里看书。早苗已经去店里工作了,早苗那一天上的是晚班,可是她要去做头发,所以很早就出门去了。我当时自己一个人在经堂赤堤的家里面看书,早苗已经去店里上班了,那天她上的是晚班,可是她要去做头发,所以就……”
石川宏再次重复同样的内容,在场所有人听得一头雾水。其中有人要想开口说话,但却被等等力警官制止。
“嗯、嗯,然后呢?”
等等力警官将身子微微向前倾。
百川宏大概是因为中枢神经受到药物的侵害,因此没办法像正常人那样有条不紊地陈述事情。
他愈急着想把事情说清楚,就愈会加快说话的速度,速度一加快,他又会担心有没有说漏什么重要的事情,所以潜意识里就自然而然地一直重复同样的话。
“因此我就在家里看书,我已经忘记我看的是哪一本书,总之我在看书就是了。啊!对了,我想起来,我现在突然想起来了,那本书是……”
石川宏的眼睛突然为之一亮。
“那是风间夫人推荐我看的书。我一向没有什么画风,喜欢怎么画就怎么画,于是风间夫人对我说,这样的作画方式是行不通的。她还说我必须从基础开始学起,所以我才去买了那本书,书名是……书名是……我忘了是什么书名。”
石川宏不好意思地对大家笑了一下。
“我这阵子什么事都记不住,原本记着的东西也一个个忘光了……反正我是在家看书就对了。早苗去店里上班,我一个人在家看着风间夫人推荐的书,书名我忘了……我这阵子脑筋不好,什么都忘光光。嗯,我在看书的时候,听到有辆车子停在围墙外面,所以……”
“嗯,你注意到有辆车了停在围墙外面,所以……”
好不容易,话题又向前推进了一些,等等力警官连忙催促他继续说下去。
“嗯,是啊!我发现有辆车子停在围墙外面,外面下着雨,当时我在看书,看风间夫人推荐的书……啊!我想起来了,是《美的形成与创造》对!就是《美的形成与创造》这本书,我没忘记,我没忘记耶!我已不会忘记了。”
“哦,当你在看‘美的形成与创造’这本书的时候,围墙外面停了一辆车……”
“不,我不知道那辆车子是不是真的停下来,只觉得车子好像是停下来,雨滴滴答答地下着,我以为是早苗回来了,于是就看看手表。早苗说她那天上的是晚班,所以她去做头发……”
“你以为是很早就出门的妹妹开车回来了,而且你还看了手表……”
等等力警官渐渐感到不耐烦,于是出声提醒他。
石川宏吃惊地看着大家一会儿,但随即又滔滔不绝地说道:“对对对,我看了一下手表,当时正好是八点钟,因此我认为不可能是早苗,准备再开始看书,书名是……书名是——‘美的形成与创造’”
“对对对,是(美的形成与创造)……是风间夫人推荐我看的书。于是我看了一下手表,时间是八点钟,我认为不是早苗,然后就继续看我的书。有一个男人走进来,一个拿着手枪的男人走进来……”
“突然出现一个拿着手枪的男人?”
“不,不是突然出现……对了,我正在看书,听见玄关外面有男人的声音,他说他是卡斯迪洛派来的人,于是我打开玄关的格子门,那个男人就姑在那里,是个穿着雨衣的男人……”
“那个穿雨衣的男人手里拿着手枪?”
“没错、没错。”
说到这里,石川宏脸上出现恐惧的神色。从刚才开始,他额头上的冷汗就像水柱般流个不停。
“我吓得说不出话来。穿雨衣的男人蒙着脸,戴着大型的墨镜和防寒用的面罩,让我吓得说不出话来。当我发觉车子停在围墙外面的时候,我以为是早苗回来了。结果不是早苗,害我吓得说不出话来,我一直后退,一直后退……起初我以为穿雨衣的男人是一个人,结果又来了一个一模一样、也是穿着雨衣的男人……他也是戴着墨镜,围着防寒用的面罩……”
“有两个穿着雨衣的男人?”
对于等等力警官提出的问题,石川宏回道:“是啊!是两个人。当时我还以为这个男人像细胞一样分裂成两个人,而且、而且……”
石川宏就像是缺氧的金鱼般张大嘴巴说:“一个人拿着枪威胁我,另一个人给我……注射……”
在这之前,石川宏的眼神有一些怪怪的,从他说到另一个人给我注射这句话开始,他整个人就像是泄了气的汽球一般,眼眸中完全没有任何光彩。
没一会儿,他就瘫在桌上了。
五分钟之后,石川宏又恢复神志。
根据绪方博士的诊断,石川宏已经完全丧失自我,他没有办法辨识周遭的人是谁,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这并不是装病。
不管怎么说,如果他刚才所言不假,大概在他被注射昏迷之后,那两个雨男便将放在围墙外面车上的美树子抬进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