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后不久,人们便重新整队,离开了蝙蝠洞。走了一会儿,只听走在对前的田代幸彦惊叫起来。
“哎呀,糟了!”
“田代哥,怎么啦?”
“倒也没怎么,这一带满是石头,地上疙里疙瘩的,脚印怎么也找不到呀。”
“啊,糟糕。那就弄不清阿姨和哥哥到哪儿去了!因为,这个钟乳洞再往前走,就变得像一座迷宫了。”
“当真吗?由纪子。”
“当真。我哥倒还好说,阿姨可要迷路了。”
“康雄这小子,到哪儿去了呢?喂——,康雄,阿康,喂——。”
田代幸彦一喊,洞深处也远远传来回声。仿佛在此呼彼应。
“啊,好啦!有人答应了。”
“胡扯。那是回声。”
“回声……?”
“对。不信,你就再喊一下。”
“好,我喊啦。康雄,喂——阿康!喂……”
喊完之后一听,不大一会儿,远处隐约传来的,果然就是重复他刚刚喊过的话声。
“听呀!”
“嗐,还是回声呐。”
田代幸彦泄气地缩缩肩膀。这时,稍稍靠后的几个人赶了上来。
“田代君,怎么啦?大喊大叫什么呢?”
“没什么,金田一先生,到这里一看,就这样,石头疙里疙瘩的,哪里也看不到脚印了。而且,听由纪子讲,再往前走,就成了迷宫,像八幡的密林一样。我喊一喊,看伯母跑到哪儿了。”
“噢,这一点你就丝毫不必担心了。”木卫极其沉重地应道,“夫人一定到无底井那里去了呗。”
“可是,阿姨并不知道无底井在哪里呀!”
由纪子顶了一句。
“唔?可是,她偏偏知道,所以,才有点奇怪哩。啊、哈哈!”
木卫刻薄的笑声,在钟乳洞的石壁上引起回响,由深不可测的黑暗中传回来,煞似魔鬼的怪叫。
玛丽无声地咬着嘴唇。由纪子愤愤不平地瞪视着木卫的面孔。
“由纪子,怎么回事,那个无底井是……?”
“没什么。总而言之,走吧。阿姐,不要紧吧?”
“嗯,我不要紧。”
玛丽尽管已经面色惨白,但对于由纪子却还未忘感谢和安慰。
而后,七条奇形怪状的黑影,又默默地走了二、三百米远近,他们发现洞窟岔成了两个。
“阿姐,”由纪子停下来,回头对玛丽说,“顺着这条路往右,可以通到矢部家的后山。不知阿姨进哪边的洞了?”
“嗨!肯定是左边的洞呗。有谁会去自己杀死的男人家里?”
“可是,阿姨并不知道这些呀。”
“知道也罢,不知道也罢,反正是左边的洞。朝那边走去,就是无底井呀。”
田代幸彦的神情有点莫衷一是,他轮流打量着玛丽和木卫,还有由纪子的脸色。这时,金田一耕助和神崎署长钻进左侧的洞里,查看了地面上的情况。
“啊,田代君。看来还是这个洞呀。瞧,这里有脚印。”
“而且,瞧,还有划过的火柴杆呐。”
金田一耕助拾起一根快要燃尽的火柴杆,它显然还是崭新的。
“由纪子小姐,令兄抽烟吗?”
“嗯,那……”
“而且,令兄对此洞的地理情况,相当熟悉对吧?”
“嗯,他常到无底井那儿去。我也跟去过。”
“为什么呢……?”
“嗯,这个……”由纪子有点迟疑,她脸颊绯红,不过,旋即昂然抬起头来,说,“因为我们想着,或许姑姑会从那边回来,并且会为全家洗雪耻辱呐。”
恰似一个善良的学生回答老师的提问一般,虔诚拘谨地回答着。
“原来如此。真能那样,就不会出现这种局面了吧。”
金田一耕助先发制人,不让木卫再放厥词。
“令兄对此洞的地理情况十分熟悉,刚才那一段路是一条直路,在黑暗中摸索着也走到了这里。不过,到这里以后,路岔成了两条,这才划了根火柴,看看你阿姨走哪条路了。……”
“可是,金田一先生,”神崎署长在一旁插话了,“康雄君嘛,倒还好说,夫人却怎么会摸到这种地方来呢?在一片黑暗之中,竟会不被那么多的钟乳石绊倒。……夫人的眼睛,难道真像猫眼一样,暗中也能看见东西吗?”
“哪有的事!所以嘛,无非是准备了灯火,事先就作周密计划呗。”
“嗐,光是在这里发发议论,也无济于事。闲话少说,还是继续前进吧。”
“好。那末,还是我来领头吧。”
田代幸彦吧蜡烛换了个手,查看着地上的足迹。
“田代先生,是家母的脚印……?”
玛丽的声音在颤抖。无论这是事先编好脚本而后表演的,还是相反,这种场景对于她这样的年轻姑娘,都无疑是一次十分强烈的冲击。
“不,它深陷在泥泞之中,所以,看不清鞋子的形状。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刚刚有人到过此处。”
“横竖,去看看吧。坎波,抓紧我。”
进入左洞以后,道路和走过的截然不同,全是齐踝深的烂泥。洞固然很宽,洞顶却十分低矮。并且,洞顶上挂满了冰柱般的钟乳石,所以,无法冒然抬头、轻易迈步。加之,前面又是深不可知的黑暗。
“由纪子,无底井还远吗?”
“嗯,在最里边。”
“全都是这种路?”
“不,再走不远,路就好走多了。”
“是吗?那我就放心了。假如全是这种鬼路,可太要命了。”
“不过,走迷了路,也够呛哟。”
“噢?怎么个够呛法?”
“还有一个洞窟,从未有人探到底过哩。听说,半道上还有一条河嘞。”
“地底下还有河吗?”
“是呀,叫做地下河嘛。也不知从何而来,流向何处。有人说,大概流入湖底了,不过,还没有弄清楚。”
“妈的,还真有点瘆人嘞!”
“是呀。所以,地下河对岸还从来没有人到过呐。”
“这么瘆人的黑洞,伯母为什么却又……”
“又问这个……”
“好,我再也不问了,不问了。呵,路到这里,又岔成两条啦!”
“朝左走,可别朝右。”
“朝右会怎么样?”
“就是刚才说的地下河呀……”
“嚯!”田代幸彦手捂蜡烛,朝右侧的洞窟深处望去。也许是心理作用吧,从洞窟的极深处似乎传来了哗哗的水流声。他不禁一阵周身战栗,“不过,由纪子,怎么能保证伯母到这种地方会不迷路?”
“田代呀,”木卫又在身后嘲讽地搭话了,“夫人决不会到那边去的,她对这个洞中了如指掌嘛!”
“田代先生,”玛丽叫道,她似乎要打断他们的谈话,“看看脚印吧。看脚印在哪边的洞里?”
“好。”田代幸彦手捂着蜡烛查找起来,很快便在左洞的地上发现了像是脚印的痕迹,“呵,果然是这边,这里有脚印。”
“不是旧印?”
“不,肯定是刚刚留下的新脚印。啊!”
“田代哥,怎么啦?”
由纪子问。
“你看,这是划剩下的火柴杆。”
一见田代幸彦捡到的簇新的火柴残梗,人们都静静地面面相觑。
“坎波,抓紧点。我有点怕呀。”
玛丽的声音当真有点颤抖,未必看得出是在演戏。
“田代哥,再喊一次,我哥哥的名字……”
由纪子也因异样的兴奋和紧张而面色苍白、声音打颤。
“嗯,好吧。”田代幸彦深深地吸了口气,对着漆黑的洞窟深处,“康雄,喂——阿康,喂……”
田代幸彦肺活量很大,发出的声音十分响亮。
“没有应声,再喊一次吧。”
“嗐!有这么喊叫的功夫,还不如赶快前进哩。反正,前面肯定是无底井嘛。”
不过,就连口出此言的木卫自己,似乎也没有胆量只身前往。
“喂,田代。”
“嗯,那末……”
经人一催,田代幸彦又向前走。就在这时,一个低低的尖声叫他停下,是神崎署长。
“啊,等一下。”
“咹?”
“大家都把灯灭掉!对面来人了。”
听到声音,由纪子和玛丽关了手电,其他人一齐吹灭了蜡烛。
果然,有人从洞窟深处走过来。脚步声轻悄、迟疑,但却有节奏地渐渐逼近了。从那脚步声传来的方位可以看出,这个洞窟再往里,很快就会急转弯。
不一会,洞壁上便映出摇曳的亮光。从那光线照射的稳定性上看来,它不是火柴的光亮。是个拿手电的人从洞深处走出来。于是,由纪子心头一阵“扑扑”直跳:那不是哥哥康雄。大概是君江吧。……
终于,那个单手拿着手电的黑影,拐过十几米开外的弯道,出现在人们面前。
“阿姨……吗?”
由纪子情不自禁脱口叫道。她按亮手电,直朝对面射去。
就在此刻,只听“啊!”地一声,那黑影猛一转身,有哒、哒、哒……哒、哒、哒……地沿着来路,一溜烟跑开了。脚步声渐渐在洞窟的黑暗之中远去。
“什么人?站住!”
神崎署长似乎感到上当受骗,连忙按亮手电,追了上去。
“署长,署长,我也跟你去……”
田代幸彦顾不上点燃蜡烛,便借着署长打的手电光,也追了上去。两个人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弯道里。
“刚才那个人,像是个男的呀!”
由纪子颤声颤气地说。
“坎波,走,我也去看看。”
“阿姐,不行,你去不得呀!……”
然而,霎时之间,玛丽和坎波却已拐过弯道,为迷宫的黑暗所吞没了。后面,只剩下由纪子、木卫和金田一耕助三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