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多,刘超一番打扮之后,开着自己那辆红色“比亚迪”出了门(像他这样的富二代开如此普通的汽车,当然是有特殊原因),直接奔向位于许由市郊区的南湖景区。南湖说是湖,其实就是一个大点的水塘,坐落在一片如坟包般低矮的丘陵中间,风景比较一般,没什么特色,但是这几年经过当地旅游局的开发宣传,在周边地区逐渐有了点名气,偶尔会有一些古装电视剧过来拍摄外景,但在当地人眼中,南湖一直都只是一个天然游泳场而已。
当地有传说,南湖里有一种叫“水猴子”的神秘生物,力大无穷,平时潜在水底,偶尔上来伤人,住在南湖附近一带的居民有人声称看到过这怪物上岸,有说是身材高大、长着黄毛的人形怪物,有说是身材瘦小如同猴子,浑身长白毛;这里头肯定有捕风捉影的演绎,但是南湖的确每年都会有人溺水身亡,少则一两个,多则三五个,尽管如此,一到夏天来这里游泳的人还是络绎不绝,不是大家都不怕死,而是每个人都相信厄运不会落到自己身上。曾经遇难的那些大概也是抱这种态度,但等真正轮到自己时,一切都晚了。
汽车开近景区入口时,刘超隔着挡风玻璃,远远看见崔波站在收费处门外,跟一个穿得很凉快的少女有说有笑。
不是说好只有他一个人的吗?怎么还带了个美眉?可惜只有一个。刘超将车停在路边后朝收费处走去。崔波远远冲他挥了挥手,然后低头对那个美眉说了句什么,美眉转身走向不远处的苏果超市。
“刚才那个,是你女朋友?”见面后,刘超向超市方向努了努嘴问道。
崔波笑道:“哪能呢,一个外地过来的游客,让我给她当导游。”
“这是好机会。”
“是吗,她说明天打电话给我。”崔波一边说一边掏出十块钱从收费处窗口递进去,“两个人。”他说。
拿到门票,两人便往湖边走去,路上刘超试探性地问崔波:“你兴致不错,这么热的天,居然跑这么老远来游泳。”
“大白天的,心情当然好了。”
这句话让刘超感到一丝困惑:他言外之意是到了晚上心情就不好了?为什么呢?
大概是周末的缘故,来游泳的人的确不少,湖里湖边到处都是白花花的身体,两人换好泳衣后找个人少的地方下了水,一口气游到湖中心的岛屿旁边,稍作休息的时候,崔波突然问道:“刘哥,回来这两天,你没遇到什么怪事吧?”
“啊?”刘超愣住,一脸迷茫地望着他。
“我也说不好,就是……一些无法解释的事情吧,你明白的。”
“好像……没有,你怎么问这个?”
崔波轻轻叹了口气,“我听老马说,妖妖到现在一直发烧不退,吃药打针都没用,化验结果显示身体没有什么毛病,现在还在医院住着,你不觉得这件事有点奇怪吗?而且昨晚我——”他张了张嘴,却不再往下说了。
“你怎么了?”刘超急切问道。
“也许……是我眼花了吧,算了,先不说这个了。”他嘴角浮起一抹无奈的苦笑,“等会儿游好了我们一起去医院看看妖妖,怎么样?”
刘超点点头,心里还惦记他刚才说了一半的话:昨晚他究竟看到什么了?就冲他神神秘秘的态度,刘超相信这件事一定不简单,心想着待会有机会一定要找他打听清楚。
也许跟心情不好有关,才游了不到一个小时刘超就觉得浑身没劲,上岸在小吃摊上买了碗面皮,一边吃一边看崔波游泳,凭心而论,他游泳技术的确不错,让刘超这个从小学六年级开始就年年游泳的“水鸭子”也自愧不如。一碗面吃完时,崔波也上岸了。
两人坐在岸边闲聊了一阵,便给妖妖打去电话,问清楚她所住的医院和门牌号码之后,便驱车前往。
大约半小时候,他们在某医院的病房里见到了正躺在床上打点滴的妖妖,相比于她的病情,刘超更加担心的她的精神状况——她面容憔悴,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当然也许只是生病的缘故,但刘超却认为她之所以这样——包括她的病,都极可能是跟几天前他们在封门村的那番离奇经历有关系,虽然她一直没有提起这件事情。
刘超当然不会傻到哪壶不开提哪壶,泛泛地安慰了她几句,突然崔波的手机响了,他拿起来一看,冲刘超笑了笑:“是刚才那个丫头打来的。”
“可能是提醒你明天的约会呢。”
崔波冲他吐了吐舌头,走出病房接电话。
“刘超……”袖子被轻轻拉住,刘超诧异地转过头,看见妖妖眉头紧紧皱了起来,看向门外的眼神中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情感,是……恐惧?
“我昨晚做了一个怪梦。”她突然压低声音说道,“梦中的情景跟现实一样,我就躺在这个屋里,看见崔波低头在那边的空地上低头走来走去,我很好奇,就问他干什么,他嘀嘀咕咕地说‘我东西丢了,就丢在这里了’,一连说了好几遍,然后突然抬起头……你猜我看到什么?”
“什么?”刘超感到后背上的汗毛竖了起来,一半因为她所讲之事,一半是她那颤抖的带着几分诡异的语气,快赶上听张震讲鬼故事的感觉了。
妖妖深吸了一口气,用更低的声音在他耳边说道:“我看见崔波脸色铁青,说句丧气的话,就像死人一样的那种白里透着青,两眼一点光彩都没有,也没有表情,那分明……哎,就不是活人的样子啊!你说……这个梦会不会有什么暗示?”
刘超舔了舔发干的嘴唇,“你别瞎想,梦就是梦,能有什么暗示。”
“可是……”妖妖叹了口气,“我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觉得这个梦太奇怪了,而且……”她停顿了一下,突然说了句与话题听似不相干的话:“我感觉我们人虽然回来了,但还是没有逃出那个村子。”
这句话让刘超心头一颤,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正惶惑之际,崔波从门外走了进来,冲他笑了笑。
他只好随口问道:“怎么样了?”
“看来有戏,她要我明天带她出去玩,那个……你把车子借我用两天怎样?我那辆本田出毛病了,还在厂里修着,先谢了啊,回头请你吃饭。”
“谢什么,小事。”刘超从口袋掏出车钥匙扔给他,虽然彼此交往并不很深,但刘超知道这个刚出校门的大学生背景不浅,这一点从他旅行时携带的豪华装备就能看得出——光是一个“LV”的旅行背包起码就值5万块以上,跟这样的“富二代”打交道刘超当然放心,更何况他自己也不是穷人,一辆十几万的汽车还不值得他怎么重视,当然,买这辆车的钱也不是他自己挣的,严格来说他也是个“富二代”。
在病房又待了一会,崔波提议要走,刘超因为把车借给他了,不想搭公车回去,只好让他送自己回家,临走前刘超不忘安慰妖妖安心养病,“你别想太多了,等两天没事了出院给我电话,我带你玩去。”
妖妖看看他,又看看崔波,说道:“你们……注意安全啊!”
刘超明白她这句话隐含的意思,心里不免又有些为崔波担忧起来,当然他也明白,光凭一个毫无来由的怪梦不能说明什么,但他们毕竟刚共同有过一番恐怖离奇的经历,他实际上就是在为这件事担忧,在回家路上,他又想着妖妖在崔波进屋前最后说的话,暗暗问自己:我们真的从封门村逃出来了吗?
这个问题让他十分纠结,最后无力地闭上眼,往后靠在了椅背上,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路灯还未亮起,在一片灰蒙蒙的气氛中,他隐约看见左前方有个人影在路边草丛里走着,身穿一件十分宽大的黑袍子,袍子上有个连衣帽子,将整个脑袋和脸遮住,他低头慢慢往前走,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东西。
车子从他身边飞速经过时,刘超眼角的余光发现他微微抬起头,朝车里望了一眼。刘超的心猛地震了一下——从黑衣人帽檐下面露出的眼睛,竟然是血红色的!
难道是自己眼花?刘超忙回头望去,但是车子已经开出很远,他只看到一个黑乎乎的人影,孤零零地站在路边的草丛里。他是什么人?
一进院门,刘超便看到车房大门敞开,里面停着一辆“奥迪A8”,不用看也知道是父亲的车。刘超不禁皱起眉头:这老爷子怎么说回来就回来了,提前也不打声招呼?虽然半年多不见,但刘超一点也不想见他,他宁愿每个星期跟父亲通电话,问候他平安,提醒他注意身体,只因每次见面,父子俩总是说不到三句话便吵起来,因而在看到那辆奥迪车的下一刻,刘超便做好了挨训的准备。
低着头走进一楼大厅,老远便看见父亲坐在沙发前看电视的身影,半年不见,他好像瘦了一些,虽然长期使用高级保养品,但眼角和额头处还是爬上了一些皱纹,毕竟是快到六十岁的人了,所谓岁月如飞刀,刀刀催人老,就是这个意思。
听到脚步声,父亲将目光从电视屏幕上移开,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你回来了。”
“嗯,你下午到家的?”
“对,回来住两天。”父亲拍了拍旁边的沙发,意思让他过去,刘超心里明白,一堂政治课或辩论会又要开始了。
坐下后,父亲从茶几上拿出一盒软壳“中华”,抽出一根递过来,慢条斯理地说道:“我早就说吧,你那个公司根本赚不到钱,说你不听,现在倒闭了吧?”
“差一点就赚到钱了,有百分百赚钱把握那就不叫生意了。”刘超不服气地反驳道。
父亲冷笑:“小打小闹能有什么出息?你还是听我的,跟我去北京,我在公司给你弄个能锻炼人的差事,你趁年轻多学习学习,以后好接我的班。”
“我不去。”刘超很果断地回答,歪着头用很反感的眼神看向父亲,“我说多少次了,我学的是软件开发,对你那什么机械制造方面的知识我完全不敢兴趣,你何必强求我呢?”
“我不强求你!”父亲突然就生气了,“你老子在外头风吹雨淋地辛苦赚钱,你躲在别墅里享福,还好意思说我强求你?”
这时候保姆张姨端了一盘西瓜拼盘过来,放在茶几上时,偷偷用嗔怪的眼神看了刘超一眼,意思是叫他不要顶撞父亲。实际上刘超也不想跟父亲吵架,毕竟好不容易见次面,为何非得闹得双方都不愉快呢?但是刘超认为这是父亲的责任——半年不见,他的脾气还是一点没改。
张姨离开后,父亲再次向他开火:“你别再说什么我不关心你之类的话,你开公司的钱哪来的?你住的别墅是谁的?谁给你买的车?谁平时不管再忙也至少一个星期打个电话给你嘘寒问暖?啊,你给我说说。”
刘超冷哼一声说道:“那你为什么不搬回来住呢?你十年来回过几次家?你给那个谁不也买了汽车,买了别墅,到底哪个才是你家?”
父亲愣了一下,怒道:“你别老拿这个说事,我跟你妈刚离婚那会儿,我就要接你去北京了吧?你自己不愿意去,我总不能拿绳子绑你去吧?”
“我不想跟那个谁在一起住,这你知道的。可是我妈不要我,你比她强点,所以我现在还认你这个爸爸,但去北京的事就别再提了,我不会去的。”
听完他的话,父亲的脸色竟逐渐缓和了一点,点了一根烟,靠在沙发背上缓缓抽了几口,问道:“那你有什么打算?”
“继续做生意,这次有经验了,应该能成功。”
父亲无奈摇了摇头:“说吧,这次要多少钱?”
“再说吧,我还没有合适的投资项目,这是最后一次找你要钱了,信不信由你。”
“真的吗?要不咱们这样吧,钱我给你,但这次如果再经营失败,你就必须跟我到北京去,我干不了几年了,需要一个接班人,我就你这一个儿子。”
最后这句话说得刘超有点感动,心说我也就你一个老爸,不管咱们之间有多少矛盾和代沟,这都是小问题,你总是我爸爸。但这句话太肉麻了,他说不出口,只是点点头:“我答应你,但我觉得我这次肯定能成功。”
父亲微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我可记着你这句话了,好,去吃饭吧。”
刘超刚站起来,装在牛仔裤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铃声是披头士乐队的一首经典摇滚歌曲,父亲皱着眉头说道:“你怎么还跟小孩一样,喜欢这种吵吵闹闹的音乐?”
“不,唱这首歌的是你同龄人,现在的小孩才不听这么老的歌呢。”刘超冲父亲笑笑,掏出手机一看,屏幕上显示的是秦纳兰的名字,他眼前顿时浮现出这个个子不高、柔柔弱弱的少女的模样来,她怎么想起打电话给自己?难不成……发生了什么事情?
“是刘超吗?我是纳兰。”秦纳兰轻柔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刘超顿时有点轻飘飘的感觉,不经意间说话声音也轻了下来:“是我,几天没见,你现在好吗?”
“恐怕……不太好。”
“哦?”
“你现在有空吗?我想见你一面,跟你说件事情。”秦纳兰的语气十分恳切。刘超朝饭厅方向瞅了一眼,父亲已经坐在餐桌前,张姨正在往桌上端菜。
“不好意思,我爸今天回来了,我得陪他吃顿饭,要不……你晚上有时间吗?我请你吃夜宵吧。”
秦纳兰迟疑了一下:“好吧,大概几点钟。”
“九点怎样,到时候我给你打电话。”
“好,我等你。”
晚饭刘超陪父亲喝了点白酒,因为惦记着接下来的约会,他没敢多喝。吃完饭,与父亲象征性地聊了会儿,一看表八点多了,刘超回房间换了身衣服,然后打电话给秦纳兰确定见面地点,便匆匆出了家门。
两人约定的见面地是“上岛咖啡”,许由市只此一家,离刘超家并不太远,打个出租车十分钟就到了,还未下车,他便看见秦纳兰站在店门外的身影,今天的她上身穿一件白色吊带背心,搭配粉色短裙,加上一袭拉直染黄的长发,不免给人一种邻家少女的亲切感——如今的邻家少女不都是这样打扮吗?她身上,唯一与这气质不谐调的是她微微蹙起的眉头,似乎纠结着什么心事,这一点刘超刚见到她时就注意到了。
简单打了招呼,两人一同进到店里,刚找位置坐下便有侍者递上菜单,刘超直接将菜单递给秦纳兰,“我刚吃过饭,你看着吃点什么。”
“哦,我也吃过了。”
“那就喝点冷饮吧,”刘超抬头看向侍者:“两杯极品蓝山,要冰一点。”
“你经常来这里喝咖啡?”秦纳兰问道。
“不常来。”刘超环顾了一眼四周,说道,“晚上这边还好点,白天太吵了。”
秦纳兰点点头,突然问道:“你这两天跟崔波联系没有?”
“下午还一起游泳呢,怎么了?”刘超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微微吃惊地看着她。
“哦,”秦纳兰微微低下头,片刻又抬起来,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刘超说道:“我跟你直说吧,崔波从封门村拿了一样不该拿的东西出来……”
“封门村”三个字令刘超心中一震,喃喃道:“什么东西?”
“我不知道,”顿了一下,秦纳兰解释道:“那东西是他从我们发现太师椅的屋里捡到的,当时天太黑,我也没看清楚是什么,他从地上捡起来后直接塞进了口袋里,我后来问过他,但他不承认这件事。”
刘超皱起眉头,“那么,你为什么说是不该拿的东西?”
“因为……我们在回来的路上,一直有东西跟踪我们。”秦纳兰苦笑了一下,又说,“我也是无意中看到的,在我们旁边的山坡上,很多穿着黑袍子的人,不知道是不是人……你们当时在忙着照顾妖妖,没有注意到,我担心他们知道被我们发现后会冲上来,所以一直没敢告诉你们……”
刘超下意识地张大嘴巴,愣了半晌才说道:“他们一直跟着我们到了许由?”
“我就看见他们一次,出河谷后看不到了,但是他们现在可能就藏在我们身边……”说到这里,秦纳兰突然转头看向店门方向,刘超也紧张地望过去,门外,行人如常在路面上来来往往,看不出有任何异常。
“怎么了?”刘超有些紧张地问道。
“没什么。”秦纳兰垂下眼帘,“我想跟你说件事情,你愿意听吗?”
刘超看着她,郑重地点了点头。
“昨天晚上,我撞鬼了……”秦纳兰做了个深呼吸,迎着刘超不可置信的目光,往下接着说道,“当时我睡觉到半夜突然醒了,发现自己被魇住了,魇住你知道吗?就是浑身都不能动也不能说话,只有眼睛还能睁开,我看到一个穿袍子的人站在床前,个子很高,因为身体不能动,我当时的角度只能隐约看到他的身影,脸更加看不见了,我当时好害怕,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后来他说了一句话:把东西还给我,然后就慢慢退出了房间——我感觉他是飘出去的,因为我一点脚步声也没听见。然后过了大概十分钟,我身体就能动了……”
秦纳兰用颤抖的声音讲完事情经过,端起咖啡用力灌了一大口,尔后两眼一动不动地盯着刘超的脸,从她目光中,刘超看出了至少两种情感:恐惧和无助。
刘超内心也颇不平静,不单是因为她离奇的讲述,更重要的是:自己下午在回家路上也曾见到过她口中说的那个“穿黑袍子的人”,如此另类的装扮整个许由市怕都找不出第二个来,所以两人所见的应该是同一个人——起码也是同属一个组织之类的有关联的人,难道真如秦纳兰所说:他是个鬼?是个从封门村一路跟着他们过来的鬼?
刘超仍抱有一丝希望地问道:“你怎么知道……那个穿黑袍子的不是人?”
其纳兰苦笑:“别的不说,是人的话能控制住别人身体,让他陷入梦魇吗?而且他走后不久我就没事了。我知道这听起来不可置信,但是……这的确就是真的,而且我们在封门村遇到那么多怪事,你也亲身经历了,不是吗?”
提到“封门村”,那些可怕的记忆马上又在脑海浮现,刘超叹了口气:“你说得对,这件事已经超出科学能解释的范围了,这让我想起下午妖妖说的那句话,也许,我们真的还没有逃出那个村子……”
这句话出口,两人都感受到一种绵绵的渗入骨髓的恐惧,大约沉默了有半分多钟,秦纳兰再次开口:“那个人找我要东西,我觉得说的大概就是崔波从村子里拿的东西,你跟他熟点,所以我希望你能说服他将东西还回去,有些东西真的是我们惹不起的。”
刘超缓缓点头:“可是东西是崔波拿的,黑衣人为什么不直接去找他,找你干什么?”
“也许因为我们是一路的吧,或者他找崔波了没用,就想找我们说服他,我能感觉到,那个家伙暂时没有伤害我们的意思,也许他只是想要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并不想伤人。”
“依我看,那个东西里可能藏着什么秘密,会不会跟封门村有关?”刘超想了想说道。
“多半是吧,但我对这个一点兴趣也没有,我只是担心我自己还有你们的安全,咱们误闯禁地就算了,不该再惹出什么事情来的,你说呢?”
“你说得对!”迎着她诚挚的目光,刘超坚定地点了点头。
从“上岛咖啡”出来,刘超马上给崔波打去电话,不料他竟然关机了。刘超承诺回家后一定接着打,秦纳兰这才肯回去,刘超提出送她,被婉拒了。“我现在住的楼里都是女生,不太方便呢,再说附近人多,我不会有事的,倒是你要多注意一点。”
“嗯,那再见了。”
目送秦纳兰坐上出租车离开,刘超步行往回家方向走去,他不想这么早坐车回家,想一个人走在路上静一静,仔细想想秦纳兰刚说过的情况。
然而这毕竟不是一件光靠思考就能解决的事情,它已经彻底颠覆了刘超一向持有的“无神论”观点,用科学的方式去尝试解决非科学的问题,其结果除了将事情更加复杂化,别的一无用处。刘超也明白这一点,可他就是忍不住去想,结果越想越烦,越想越怕。
就在他万分沮丧之际,崔波竟然给他打来了电话:
“刘哥,你刚给我打电话了吧?我收到提示短信了,你找我有事?”
“嗯,有点事,你怎么关机了?”
“呵呵,刚看球赛呢,怕有人打扰就关了。你还没睡呢?”
“就快了。”刘超调整了一下语气,说道:“我就直说了吧,你是不是从封门村拿了什么东西出来?”
那头一下沉默了,半晌才低低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人家去找秦纳兰要东西了,你到底拿了什么?”
崔波没有回答,反问:“人家是谁?”
“一个穿黑袍子的人,”刘超深吸了一口气,“也许不是人吧,他没有去找你?”
“嗯,电话里也说不清楚,我后天还你车子,到时候咱们见面好好谈一下吧,我本来就打算跟你说这件事的。”
“那……好吧。你这两天小心一点。”
“放心吧,先挂了哈。”
挂上电话后,刘超点了根烟,接着往前走去。一根烟快要抽完的时候,他意识到不对劲了——有人在后面跟踪自己,这是一种毫无根据且突然产生的感觉,也许就是所谓的第六感吧,刘超猛地回头望去:深夜的街道上格外冷清,一个人都没有。难道是感觉出错了?刘超皱了皱眉头,往前又走了一段路,那种被人在身后窥视的感觉再次出现了,且比上一次还要强烈,他再次回头,同样什么都没看到。
这时候一辆出租车从后方缓缓开过来,刘超几乎是下意识地挥起了手,车在他身边停下来,刘超像逃避什么似的快速钻进了车里。
报完目的地名,刘超便将脑袋往靠垫上一搁,闭上了眼睛,他此刻太需要沉淀一下了,但司机男子却不分时机地搭起讪来:“刚吃完夜宵回家?”
刘超点了点头,还是没睁开眼睛。
“刚才我还以为你后面那个人跟你一起的,正要问你,转头一看,人不见了,你说这事怪不怪?”
刘超一下睁大眼睛,看着他问道:“刚才,我背后有人?”
“是啊,离你就十来米远,你没看见?”
“是……什么样的人?”刘超声音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一个挺高的男的,穿一件黑风衣,长什么样倒没看见。”
刘超心一下窜到了嗓子眼,急忙问道:“穿的是袍子吧?”
“对对,你不说我还忘了,那个衣服袖口好大的,就是袍子。”司机摇了摇头,“真搞不懂,怎么会有人穿这种衣服出门,而且天还这么热,哦,也许是个演员……”
后面的话刘超一句也没听进去,头脑里“嗡嗡”作响,只剩下了一个念头就是:自己也被盯上了,被那个——可能还不止一个从封门村里来的人盯上了。也许秦纳兰说得对,他们根本不是人,不然何以自己两次回头都没有看到他呢?但是出租车司机却看到了,这一点令刘超感到费解,最后他突然想到:会不会是那个黑衣人不愿让自己看见,所以自己就看不见他了,如此说来,他更不可能是人了……
刘超把头伸出车窗往后看了一眼,冷清的街道上仍旧不见一个人影,但他相信,那个黑夜人也许就藏着某个地方,甚至就在不远处的路面上走着,步伐像开起来的汽车一样快,但是,自己却看不见他。
这个世界上难道真的有鬼?
刘超嘴里叼着根没点着的烟,躺在床上,双臂交叉叠放在脑后,半个小时来他一直在思考这个被无数人问过却一直没有确定答案的问题,实际上,在他经历了一系列的离奇件事——包括在封门村那段离奇恐怖经历,以及近几天的遭遇,这个问题的答案已经明了,只是他一向信奉的“唯物主义世界观”令他一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这个世界上怎么能有鬼呢?鬼是从哪来呢?是人死后的精神存在?鬼魂为何可以干涉活人的生活呢?
例如秦纳兰的梦魇,甚至包括妖妖的持续发烧,如果这些真是鬼魂作祟的结果,那么鬼魂的力量未免也太强大了吧?而且,自己之前为什么从未见过鬼,而最近却总是能够遇到他们?
刘超感觉自己的思维越来越混乱,最后他不得不放弃思考这些问题,转而去想一些更为现实和要紧的事情:那个“黑衣人”跟踪自己的目的是什么?是否如秦纳兰所说,为了追讨崔波从封门村带出来的东西,而他们本身并没有恶意?假如真是这样的话,刘超决定无论如何也得劝崔波把那个东西放回去,不过话说回来,那到底是一个什么东西呢?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吓了刘超一跳,他是第一次觉得披头士的音乐竟是如此“可怕”,坐起来缓了缓神,拿起手机一看,刚放下去的心又提了起来——电话是崔波打来的。他当然不害怕崔波,而是这个人名的突然出现仿佛又将他与那些神秘事物拉近了联系,他抬头看了看床头柜上的小钟,十一点二十分,这么晚了崔波有什么要紧事找自己?
就是这么一会儿迟疑的工夫,手机竟然又不响了。刘超没有多想,直接回拨了过去,通了,但是一直没人接电话。刘超皱起眉头,心底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升了起来,他再次按下重播,等了好半天还是没有动静,就在他等得不耐烦、打算挂电话之际,电话突然被接起来了,刘超愣了一愣,问道:“崔波,怎么了?”
没有人回话,刘超将手机紧紧贴在耳朵上,听到了一阵水浪般的声音,难道崔波在水边?“喂,你在哪?怎么不说话?”
突然,一个幽灵般低沉的嗓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把东西还我……”
刘超一怔,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电话已经挂断了。刘超呆呆地举着手机,眼睛睁大,目光空洞而专注地望着床头柜上的小钟,秒针还在“滴答、滴答”地走着,它大概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或者它什么都知道,只是不愿过问罢了。
当秒钟沿着表格差不多走完一整圈的时候,刘超终于缓过神来,第一个念头就是:崔波一定是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