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符咒

类别:文学名著 作者:上善若水 本章:第七十一章 符咒

    九龙宝鼎静静地矗立在方砖上,它此刻就是一个谜,被一股神秘的气氛包裹起来,越发凸显出奇异独特的一面。鼎身还在往外渗出鲜血,一股浓重的血腥气着实令人反味。

    杰克此时最挂念的莫过于那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他走到胡山跟前,当即要求看一下那颗夜明珠。胡山说夜明珠被穿白衣戴紫金冠的“少女”给拿走了,是自己在睡梦中亲眼所见,当他把这些话说出来时,连他自己都觉得是在“撒谎”。杰克当然不买账,他以为胡山想独吞那颗夜明珠,所以就把它藏了起来,这是在跟他耍心眼呢。于是,两个人争吵起来,空气中充斥着火药味。

    宋乾坤心里很纠结,他没心情理会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他径自走到那个男扮女装的尸体那里,搜遍了全身也没发现夜明珠在哪里,他也向胡山投去怀疑的目光。胡山愕然道:“连长,我的为人您还不清楚吗?俺啥时候吃过独食?您再找找看,夜明珠一定在他身上,我在梦里亲眼见到他从方砖下面取走了夜明珠。”

    “哦,真该死!你这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麻烦你下次说谎的时候,能不能编一个不侮辱人智商的理由?你说是一个仙女拿走了夜明珠,对吗?可他是个男人,虽然他长得像女人一样美丽,可他仍就是个男人!伙计,我劝你还是把夜明珠交出来的好,不然……”杰克一口咬定是胡山私藏了夜明珠,他边说边摩拳擦掌。

    胡山顿时被激怒,他一把揪住杰克的衣领,恶狠狠地说:“你这个令人讨厌的老杂毛!你要是再敢污蔑老子,老子一定揍扁了你!”

    两人此时是针尖对麦芒,算是干上了,宋乾坤眉头皱紧,他也左右为难起来。从兄弟感情来讲,他肯定相信胡山,但铁的证据摆在面前,又令他无法忽视杰克的说辞。这时,马武看到九龙宝鼎里有微弱的光芒投射出来,而且那束光越发明亮起来,他揉揉疲倦的双眸,瞪眼一瞧,那不正是夜明珠嘛。他赶快招呼其他几个人,他们一下子围住了九龙宝鼎。

    胡山仔细观察了一会儿,他隐隐约约看到九龙宝鼎的内壁上刻着一些诡异的图案,他马上就想到了铭文一类可以表明器物身份的装饰。他立刻带上手电筒,跳入九龙宝鼎,欲探个究竟,可刚进到宝鼎里面,一股血腥气迎面扑来,胡山连连作呕,好在这几天都没吃过什么东西,吐出来的全是黄水。

    九龙宝鼎内壁上刻着一些诡异的图案,这些图案一个接一个排列在一起,环绕整个内壁一圈。第一组图案描述的是部落里的人围坐在一起正在讨论什么事情,胡山猜想这应该是黄帝在召开部落联盟会议。第二组图案描述的是部落里的人在采金冶炼,忙得热火朝天,胡山猜想这应该是黄帝集部落联盟之力,铸造九龙宝鼎。第三组图案描述的是宝鼎铸成,部落里的人在举行祭天大典,以祈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第四组图案描述的是一位帝王远征途中,意外得到了归藏多年的宝鼎,并把宝鼎抬到了一座大山前,宝鼎里盛满了鲜血,几个巫师在旁边施法,天上挂着一轮皓月。第五组图案描述的是皓月渐渐被流动的黑色云气遮住,一位身披羽纱的女神从天而降,帝王无比欣喜,与女神彻夜长谈,女神临走时送给了帝王四条白狼和四只白鹿,并赠送了一包神药。然而,神药被一个神秘的部落偷走,顺便将宝鼎也运走,从此这个部落逃到了一座白雪皑皑的圣山。

    第六组图案描述的是,过了很多年,楼兰古城爆发了一场瘟疫,楼兰王后用传下来的那包神药治好了古城的瘟疫,楼兰王请出九龙宝鼎,重新注满鲜血,待皓月当空时,王后竟突然逝世,王后化作一位身披羽纱的女神,登临仙界而去……

    从后面三组图案来看,胡山看出这里面提到了周穆王西征和光月王后吞服神药成仙的故事。但他还不能完全理清头绪,查出其中的真相,他知道这个世界是不存在鬼神的,所有的神话和传说只是替真相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而已。究竟这些传说、神话和九龙宝鼎有什么关系?它们到底替九龙宝鼎隐瞒了什么?

    胡山仔细查看了宝鼎内壁的每一个角落,并没有发现什么铭文,这令他很失望。如果是博士在场,准能解读一二,再加上他这个半吊子倒斗大师从旁“指点”,说不定就能破解九龙宝鼎的秘密,只可惜博士被戴京剧脸谱的黑衣人给抓走了,他反倒成了正儿八经的“考古学家”。但他不这么认为,即使让他重新选择一百回,他还是会选择倒斗。因为,倒斗之人自由,不用比谁的心气更高,也不用担心被无形的压力和责任击垮。

    突然,杰克指着宝鼎耳部的一条铸龙说:“这上面有字!”

    胡山几乎没多想就从宝鼎里跳出来,他仔细察看了铸龙上的铭文,能分辨出来,这是三种不同的文字,而且很可能是在不同历史时期铸上去的,这也恰巧印证了,九龙宝鼎先后有过数个主人。

    铭文开篇是甲骨文,在倒斗一行,他们习惯称它为“图画字”。如果你仔细看,会发现甲骨文其实就是一幅幅美丽动人的画面。仓颉造的字并不是现在成熟的汉字,汉字的雏形也更偏向于自然形态,人们会把看到的听到的一切事物想象成一个个可以代表它们的符号,就如同易经的密码字符,广博精深,包罗万象。

    仓颉就是在无数的想象中造出了最有艺术魅力的汉字。汉字不仅仅是一种符号,它蕴藏中华民族五千年的文化精髓,它同样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在汉字衍生和使用的过程中,道的无为和自然无时无刻不再起着推波助澜的作用。

    胡山一边看,眉宇间的肉拧成一个疙瘩,嘀咕道:“有八分像,又有二分不像,这难道是仓颉最初造的字?”

    “木匠,你他娘的在嘀咕什么呢,什么八分像二分不像的?给老子把话说清楚了!”宋乾坤是典型的山东汉子,平日里都直来直去,他最不喜欢别人在自己面前卖关子,更讨厌别人装神弄鬼。

    胡山告诉宋乾坤,宝鼎上的开篇铭文非常像甲骨文,但又有些不同,他猜测很可能是仓颉最初造的字。宋乾坤十三岁就上山当土匪,原本是个彻头彻尾的文盲,后来被张自忠的队伍收编,有幸得到张自忠的提携,还给他请了一个老师,专门教他识字。细细想来,那个教书先生也很厉害,第一课就给宋乾坤介绍中国文字演变的历史。从那时,宋乾坤才知道中国不同历史时期都使用过不同的文字,之前他还以为中国的汉字就像河里的水,山上的石头,都一个样呢。

    不过,宋乾坤到底是有个性有抱负的人,他懂得如何施展自己的长处,巧妙地隐藏自己的短处,他知道自己能打仗会打仗,乱世出英雄,他总有用武之地。他曾在部下面前言辞凿凿的说,老天爷让你生在哪家哪户,哪个朝代哪个年头,都有定数,咱生在乱世,咱这辈子就是刀口上混饭吃的主儿,你不会打仗能行吗?不是咱不想读书,是老天爷不爱咱读书。

    中国的男人都舞文弄墨去了,谁来杀鬼子?等天下太平了,咱也该投胎做秀才去,因为那时四方安定,百姓丰衣足食,就不需要咱们上战场拼命了,自然只能安下心好好读书。所以,他只学了三个月,就把教书先生踢到一边去了,从此再也没碰过书籍。

    “木匠,你说的那仓颉,老子不知道是何方神圣,别整那没用的,你就说这上面都写了些什么吧。”马武的文化程度还不如宋乾坤,他们身上都有一股“匪气”。

    胡山早年在安阳盗过不少殷墟大墓,他对甲骨文也算有些研究,所以宝鼎上的铭文也能大体读懂其中的意思。俗话说得好,行行出状元。这倒斗也分专业和业余,胡山出身倒斗世家,祖祖辈辈就是从“阴间”刨食吃,他和挖坟掘墓的土贼不一样,他知道什么该盗,什么不该盗。宝贝和值钱看似没什么区别,其实是两个不同的概念,是宝贝一定值钱,但值钱的东西不见得就是宝贝。

    所以,尽管胡山喜欢说粗话,看似没修养的外表后面其实还藏着一颗有文化修养的心。你不得不承认,倒斗界和考古界都有叱咤风云的人物,机关算尽不等于穷途末路,恪尽职守也不见得就不会监守自盗。胡山要想在倒斗界混下去,要想保住祖辈们的“基业”,他就必须时刻学习,落后就要挨打,一个国家尚且如此,何况是个人呢?

    原来,铭文的意思是说,黄帝一统华夏,祈望天下永远太平,就铸了三个宝鼎,分别象征天地人。黄帝每三年就要举行一次祭天大典,在宝鼎里装满牛羊猪头,命巫师在祭坛前施法,等到月圆之夜,天神就会下凡,挑取宝鼎里的祭品。如果天神挑走了牛头,那么来年肯定风调雨顺,粮食丰收;如果天神挑走了羊头,那么来年肯定有打不完的猎物;如果天神挑走了猪头,那么来年肯定有吃不完的家畜。如果天神一件都没挑,那么来年肯定要多灾多难。

    黄帝这时会遵照巫师的旨意(那时巫师会把自己的旨意说成是天意),在宝鼎里蓄满人的鲜血,在月圆之夜,光月女神会到宝鼎里沐浴,同时也洗去了光月女神的怨气,天下自然会平安无事。传说,光月女神经常在九龙宝鼎里面沐浴,宝鼎自然具有了一定的神力,同时也得到光月女神的庇护,如果有人敢私自打宝鼎的注意,将会受到最恐怖的诅咒。

    杰克听到这里,咧嘴笑道:“我原本以为只有国民政府的官员才那么贪婪,原来你们敬畏的神也如此功利,保佑老百姓还要收取保护费?还得看运气?如果不能满足神的要求,神就会有怨气,百姓就得遭殃。劝你们还是信基督的好,上帝是仁慈的,他会保佑我们每一个人,而且不收取任何好处。”说完,杰克还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

    宋乾坤一扒拉杰克的脑袋,没好气的说:“你他娘的没听木匠说嘛,这只是一个神话,你怎么能把神话当成事实呢!”

    杰克耸耸肩,立刻反驳道:“你们中国的神话也太多了,而且令人费解。”

    “难道你们西方国家没有神话吗?这也是文化的一部分!”胡山盯了杰克一眼。

    胡山见杰克一时语塞,继续向大家解读铭文。西周的第五代国君周穆王是一个理想主义者,同时也是冒险家和旅行家。他平生的大多数时间都不在朝堂上,而是喜欢南征北战,东征西讨,他拓展疆域的野心和实施攻伐的行动超过了世界上任何一位帝王。他为了祈祷自己的西征大业圆满顺利完成,就命人找到九龙宝鼎,并让人把宝鼎抬到昆仑山下。他听说在月圆之夜,在宝鼎里装满人的鲜血时,光月女神就会从天而降,来到宝鼎里沐浴。

    他还听说,玉皇大帝的正妃西王母也住在昆仑山瑶池之畔,他很想和两位女神彻夜长谈。于是,周穆王命人在宝鼎里蓄满人血,待到月圆之夜,光月女神果然从天而降,并和他彻夜长谈,临走时还送给他神药和神兽,并告诉他光月女神就是西王母,西王母也就是光月女神。

    不幸的是,周穆王宠信的阿布罗里家族的巫师盗走了神药,并偷走了宝鼎,举家逃往天山天池。从此,阿布罗里家族在天山天池定居下来,以采莲为生。有一次,阿布罗里家族遭到当地土著居民的攻击,族长带着神药只身一人逃进了深山,从此再也没有出来。

    之后,天山上就多了一种雪莲,它开出的花妖艳如血,吃了它既可以祛除百病,又可以延年益寿,族人就以为光月女神降临到天山,因为光月女神喜欢在宝鼎的人血里沐浴,神药播散在天山上,所以才开出如此神奇的雪莲,他们也把雪莲当做神药供奉起来,为了区别它和一般雪莲的地位,族人就给它起了一个新名字“血莲”。

    胡山接着往下看,铭文中间部分是汉隶,应该是汉朝时期铸上去的,这比较容易辨认。铭文的大体意思是,西汉王朝与匈奴之间矛盾最激烈的那段时期,楼兰古城政局动荡,楼兰王一直在两个强大的政治势力间游走。后来,匈奴人把安归捧上王位,并借机控制了楼兰古城,迫于匈奴的压力,安归不得不替匈奴王到天山天池寻找光月女神留下来的神药。

    但勇猛善战,不屈不挠的阿布罗里家族怎肯轻易交出“血莲”,他们誓死保卫自己的村寨。结果,安归就血洗村寨,抢走了九龙宝鼎,但却一直找不到神药“血莲”,他一气之下就掳走了美丽纯洁的天山姑娘朵拉.图古丽。安归知道朵拉.图古丽是阿布罗里家族族长的女儿,她肯定知道神药的下落。他一方面强立朵拉.图古丽为王后,也就是噶伦老爹说的光月王后,一方面又命人秘密监视她的一举一动,为的是能顺藤摸瓜,找到神药。

    从此,光月王后在楼兰深宫里过着水生火热,孤独寂寞的生活,直到安归的弟弟尉图耆的出现,才让她的生活充满了阳光。尉图耆凭借特有的身份,可以在宫廷自由出入,他总是和光月王后偷偷幽会,两人日久生情,彼此深爱着对方。然而,这一切都逃不过安归的眼睛,他便以莫须有的罪名将尉图耆囚禁起来,并以此来威胁光月王后,让她赶快交出圣物“血莲”。

    万般无奈之下,光月王后选择了爱,抛弃了圣物,她把“血莲”交给了安归。后来,尉图耆被释放,但安归一直不肯放过他,企图将他秘密处死。这时,一场更大的政治风暴席卷而来,楼兰古城的天空阴云密布。由于安归残暴不仁,联合匈奴劫杀汉使,掠取财物,这惹恼了西汉皇帝,汉昭帝决定反击,在大将霍光的主持下,汉朝第一刺客傅介子只身来到楼兰古城,他找到了尉图耆,两个人联手除掉了楼兰王安归,汉昭帝颁布圣旨,立尉图耆为新的楼兰王,尉图耆还将国号改为鄯善。

    杀死安归后,尉图耆找遍了整个楼兰古城也没有发现圣物“血莲”的踪迹。从此,“血莲”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再也没有人知道它的下落。有人说,“血莲”可能被安归藏到了一个极其隐秘的地方,也可能送给了匈奴的单于。但也有人说,尉图耆后来找到了圣物,光月王后就是用圣物治好了楼兰古城的瘟疫。

    尉图耆深爱着光月王后,两人最终结为连理,过着幸福安定的生活,他们的爱情故事也成为楼兰史上的一段佳话。光月王后死后,上天都为之悲痛,连降三天血雨,祭坛上的九龙宝鼎里注满了鲜血,待到月圆之夜,光月女神降临人间,在宝鼎里沐浴后,就带走了光月王后的灵魂。因此,古楼兰人都认为光月王后死后成仙,做了光月女神的接班人。

    关于圣物“血莲”的下落,楼兰民间的说法通常是被光月王后带进了陵墓。于是,千百年来,寻找光月王后的陵墓,得到传说中的不死神药“血莲”成了阿布罗里家族后裔的终极使命。而阿布罗里家族秘密建立的炮烙营,则是寻找圣物的中坚力量,他们深信这个传说是真的,并为此奋斗了两千年。

    看到这儿,胡山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不无感慨地说:“骗子!噶伦老爹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他把安归和尉图耆的角色对换了一下,彻底误导了我们的视线。其实,光月王后真正爱的人是尉图耆,安归才是那个残暴不仁,依附于匈奴的傀儡王。太史公的记载一点都没错,看来,以后得多读些正史。”

    杰克惊讶地看着胡山,嘴巴张开,半天都没有合上,宋乾坤一扒拉他的脑袋,他这才魂魄归位。他问道:“噶伦老爹也是阿布罗里家族的后裔,他为什么要替自己的仇人掩盖真相?这不合情理啊!”

    “这事有点乱,你们一会儿匈奴,一会儿楼兰的,我都被搞晕了。你们接着讨论,我找个地方再眯一会儿去。”马武是个军人,他的职业就是上战场杀敌,其余的还真不是他的强项,他也懒得管闲事。说完,马武就回到钱堆那里,点上火堆,在火堆旁找了个最暖和的位置,一躺下便鼾声如雷。

    胡山瞪了马武一眼,没好气的说:“大兵,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他娘的还睡?”马武根本不理会胡山,只顾自己睡觉,他的鼾声成了地窖里唯一活跃的因子。

    “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了,似乎没有一种合理的解释。”杰克无奈地说道。

    胡山拍拍杰克的肩膀,煞有其事地说:“那可不见得,眼前就有一种合理的解释。”

    看着杰克狐疑的神情,胡山马上说出了自己的看法。九龙宝鼎和神药本是中原之物,是昆仑山的阿布罗里家族偷运到天山的,而噶伦老爹又是阿布罗里家族的后裔,他怎么能承认自己的祖先是贼?另外,楼兰王安归虽说是屠戮阿布罗里家族的刽子手,同时又是匈奴人的走狗,但他毕竟是西域本土的统治者,代表的是西域人民的利益,而尉图耆是西汉王朝扶立的楼兰王,这个新生的政权提倡中原文化,说白了它就是西汉王朝统治楼兰的工具,是西汉王朝的一个附属国。

    如果噶伦老爹认同尉图耆是真正的楼兰王,那么他就等于认同了九龙宝鼎和神药都是中原之物的事实,他的祖先就是窃贼,他还怎么名正言顺的去寻找宝藏?他之所以掩盖真相,之所以替安归正名,其真正的目的是向所有的寻宝者说明,阿布罗里家族才是宝藏的合法继承者和拥有者。

    “木匠,你他娘的都快赶上博士了,真替老子争脸!不过,老子觉得你说的这些只能是谬论,你想啊,楼兰也是中国的国土,楼兰人也是中国人,咱都是一家子,何必分你我呀?”宋乾坤对胡山的话不置可否,他又把头转向杰克,“有些人就是不怀好意,把咱偌大的国土当成一个蛋糕,你切一块,我切一块,都想比别人分的多。唉呀,是你的想推推不掉,不是你的强求也得不到。是中国的地儿,它就是远在天边也是中国的地儿呀。我们的老祖宗在这块土地上耕耘了几千年,突然换成别国的农夫,庄稼迟早得荒!”

    杰克知道这是宋乾坤在明讥暗讽,但他也不便反驳什么。他知道,两种不同的文明突然碰撞到一起,先进的一方总是要想方设法吞掉落后的一方,为了达成目的,它会做出比落后一方更野蛮更无耻的疯狂举动。

    这个世界是有规则的,不管是个人、国家还是某种团体,他们都不可能凌驾于“法”之上。“法”就是自然规律的汇总,它给你想得到的权利和自由,同时又把你禁锢在某个牢笼里。你知道了滴水穿石的威力,你就该相信,真正的文明的力量是不可战胜的,无论你的武力有多么强大,无论你的征服计划有多么完美,你恶贯满盈之日,就是你粉身碎骨之时。杰克很明白,仗不可能永远打下去,战火不会一直蔓延,两种文明总有一天会相互融合,世界需要和平,人类需要关爱。

    胡山继续往下看铭文,铭文的最后一行是小楷。这说明,九龙宝鼎至少在唐朝时期曾重现人间。胡山看完后,登时惊吓出一身冷汗,因为这行字很可能是某种符咒,上面说,私自看过铭文的人,就是触犯了光月女神的魂灵,三天之内必七窍流血而死。

    这无疑是最恶毒的符咒!

    杰克根本没在意,他想到那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还在宝鼎里放着,就趁宋乾坤和胡山不注意,哧溜一下跳进了宝鼎,一股浓重的血腥气迎面扑来,他顿时感觉脑袋一阵晕眩,有种想呕吐的强烈欲望。他捡起夜明珠,迅速跳出宝鼎。

    胡山把铭文的内容向其他三个人说了一遍,忐忑不安道:“你们说,这符咒会不会应验啊?”

    “瞧你都说了些什么,没有人喜欢自己诅咒自己,除非他是白痴或者是疯子!”杰克咆哮道,他心里也开始害怕起来,因为是他第一个发现铭文的,如果符咒真能应验的话,他和胡山都跑不了。

    胡山说完,脸色开始渐渐变得蜡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他感觉视线开始模糊起来,脑袋昏昏沉沉的,像一个醉汉在梦游。更要命的是,他的鼻孔、耳朵、嘴……都开始往外流血。杰克也出现了同样的症状,他们感觉很冷,浑身蜷缩成一团,嘴唇泛白,牙齿打颤,仿佛他们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宋乾坤紧紧搂住二人,希望自己的体温能使他们感到哪怕是一丝的暖流,但是不能,他们什么也感受不到,除了彻骨的寒冷。宋乾坤疯狂地咆哮着,不断地呼喊着他们的名字,马武从睡梦中惊醒,然而他们的意识在渐渐消失,七窍里流出滚烫的鲜血,那是死神的招唤,是一种让人永远无法忘记的恐惧……

    “连长,什么符咒这么厉害啊,木匠和老鹰刚才还好好的,怎么转眼就……”马武的脸上写满愧疚和悲伤,他不该一个人去睡觉,应该留下来好好帮他们做点事情。

    宋乾坤脸上冷若冰霜,深邃的眸子里涌动着一股杀气,他冷冷的说道:“什么狗屁符咒!不知道又是哪个孙子在装神弄鬼!”

    马武略一沉思,忙问:“会不会是九龙宝鼎在作祟?刚才木匠和老鹰都跳进了宝鼎,咱俩没进去,结果他们就成这样了。”

    宋乾坤会意的点了点头,他又环视地窖一圈,突然他的眼睛里射出一道精光,目光定在胡杨木顶棚上。马武也好像觉察到什么了,他侧耳聆听起来,隐隐约约听到地窖的隔壁有争吵的声音,他当即告诉宋乾坤,宋乾坤把耳朵贴到地窖的墙壁上仔细聆听了一会儿,确实有争吵声从隔壁传过来。

    马武显得异常兴奋,地窖隔壁有人,说明就有逃生的暗道,他们总算是找到了一条活路。他开始在地窖里翻找起来,每一个犄角旮旯都不放过,凡是有可能设置暗道的地方他都会留意。他还告诉宋乾坤,如果实在找不到暗道,他就另辟蹊径,用手雷将隔离墙炸开,当然这是一步险棋,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这么做的。

    宋乾坤也没在意马武的话,他顺着箱子爬到了顶棚上面,仔细寻找一番,发现东面的墙壁比较光滑,好像有人经常触摸似的。他在墙壁上轻轻地敲了几下,回声听起来比较清脆,里面很可能是空的。他在墙壁上到处乱摸,企图找到可以打开墙壁的机关,但最终也没达到目的,他一气之下,凝神聚气,硬是用一只铁拳在墙壁上开了一个洞。

    墙壁是薄薄的一层沙土,宋乾坤这一拳几乎没费多少力气就把它砸开了。这时,一条暗道露了出来,宋乾坤带上手电筒,沿着暗道向前爬去。大约过了几分钟,暗道的尽头传来微弱的亮光,凭直觉,宋乾坤能判断出,这是火光,也许隔壁的暗室里插满了许多火把。

    渐渐地,火光越来越明亮,宋乾坤也到了暗道的尽头。他推开虚掩的布满孔洞的木门,一架古老的木梯就竖在暗道出口的下方。这是一间不大的暗室,暗室的墙上插满火把,这和宋乾坤预想的一样,暗室里同样摆放着许多木箱,家具和日常生活用品一应俱全,不过看上去都是古代的,人身处其中,有一种穿越时空隧道的感觉,仿佛是到了传说中最神秘的古楼兰国。

    暗室里站着许多穿黑衣戴黑色面具的武士,很像是炮烙营的杀手们。还有几个穿着现代军服的士兵,他们正是特遣队的战士,是宋乾坤安排在古墓里看守成吉思汗宝藏的守卫。后来,他们莫名其妙的就消失了,而噶伦老爹曾告诉过宋乾坤,说成吉思汗宝藏连同这几个战士都被他转移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没想到竟是被炮烙营的人囚禁在这里。

    几个特遣队的战士被炮烙营的武士五花大绑,他们一边挣扎一边辱骂这些武士,说他们是卑鄙小人,他们的连长一定会找到这里,一定会将他们碎尸万段。宋乾坤淡然一笑,不无得意的在心里说:好样的,你们几个兔崽子总算没给老子丢脸!你们说对了,连长这就来救你们出去。

    宋乾坤刚想破门而入,痛痛快快地大杀一场,可想到马武之前说的话,他突然冷静下来,心想:大兵这小子不会真用手雷炸开隔离墙吧?这小子要坏老子的大事!他刚要折返回去,想阻止马武的疯狂举动。这时,只听地窖里传来一声轰鸣,地窖东面的墙壁轰然倒塌,漫天灰尘卷起一团蘑菇云,直冲向地窖的穹顶,大地仿佛崩裂了一般。几个炮烙营的武士正站在隔离墙边,不知不觉就被爆炸产生的气浪掀飞出去,脑袋正好撞在西面的墙壁上,脑浆顿时迸射出来淌了一地。

    离隔离墙远一点的武士也被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震得两耳嗡嗡作响,脑袋昏昏沉沉的,眼前朦朦胧胧的,如同产生了幻觉一般,他们还以为自己碰到了鬼,要知道以前可都是他们在装神弄鬼。

    特遣队的战士也好不到哪儿去,他们被散落下来的墙体碎块压住,虽然没有性命之忧,可也受了轻伤。宋乾坤也够倒霉的,爆炸产生的气浪将木梯的内部结构全部摧毁,宋乾坤想顺着梯子下到暗室里,他的双脚刚踩上木梯,整个木梯就变成了一堆肥料,他也摔了个底朝天,特遣队的战士们都不禁笑出声来。他现在肯定恨透了马武,这个鲁莽的东北汉子,什么时候让他省心过?这一回,他算是在部下面前丑态百出,颜面扫地了。

    没等地窖里的灰尘散尽,马武就破尘而入,他看到隔壁的暗室里到处是散落的火把,半空笼罩着一层黑烟,像一个个张牙舞爪的幽灵。他一边清理受伤战士身上压着的墙体碎块,一边喊着宋乾坤的名字,他这次确实急了点,没向宋乾坤打招呼就放炮,按照宋乾坤的脾气来说,事后他肯定要挨骂,不如先找到宋乾坤,主动承认错误为妙。

    一个满脸血淋淋的战士突然拉住马武的手,马武一眼就认出来,他原来是自己的部下。他一边呻吟,一边抱怨道:“老大,不用这么玩命吧?连长好像也受伤了,这回你死定了。”

    话音刚落,马武的肩膀突然被一只粗壮有力的大手按住,他猛然回头刚想还击,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映入眼帘,他嘿嘿一笑,“连长,你看起来气色不错,刚才又弄死了几个小鬼子呀?”

    宋乾坤一扒拉马武的脑袋,皮笑肉不笑的说:“你他娘的想造反是吧?还小鬼子,小鬼子在哪儿呀?老子差点被你弄死啊!”说完,宋乾坤觉得还不解恨,又在马武的屁股上狠狠地踢了一脚。马武疼得嗷嗷直叫,一边揉着发痛的屁股,一边狡辩道:“我总是踢老鹰的屁股,连长怎么也学起我来了。”

    “哼,让你小子长长记性。”宋乾坤说道。接着,宋乾坤和马武把受伤的战士扶到一边休息,他们又把暗室里还能反抗的武士全部打倒,用绳子把他们捆了个结实,他们控制了暗室后,又把还在遭受“符咒”之苦的胡山和杰克也抬到了暗室。

    暗室里有一条通道通向外面,森然的台阶,诡秘的气氛,每一步都暗藏杀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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