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二十三日,早晨有个更夫前来报官,说是他家后巷闹鬼,鬼吓坏了更夫的媳妇,还偷走了他们家的饭食。
黎斯眼睛一亮,找来了更夫。更夫人将所看到的讲述了一遍:“我听到媳妇的尖叫声跑出来一看,有一个人像疯子一样披头撒发,在偷我们家的饭菜。我用棍子打,他不喊疼反而笑,笑的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你家里经常丢失饭菜?”黎斯问,老死头也来了,还有柴立海。
“没有。”更夫想了想,又说:“不过我们家丢弃在后巷里的馊饭馊菜倒是经常不见,我以为是来了野狗、野猫,就没在意。”
“你家在哪?”
“城东昌平街。”更夫说。黎斯看向老死头,包福的包子铺也在城东,极有可能这潜入更夫家盗走吃食的就是那失踪不见的乞丐。
“带我们去你家。”黎斯和老死头带着捕快去了更夫家,柴立海本想跟着去,却被袁磊拉了出来,柴立海不悦的问:“怎么了?”
“大人,那妖言又有了。”袁磊说:“新抓进来来两个私议金库案的少年,他们讲述了一个新故事。关于一起凶案,会不会……”
柴立海摸了摸脸:“不会这么邪门吧。不管了,去问清楚。”
“是,大人。”
州府大牢里,两个少年卷缩在牢房里,听说刺史大人要听他们讲述那可怕的故事,两个少年都惊慌失踪。柴立海摇摇头道:“你们把听来的故事说完整了,我不会怎么样你们,说吧。”
少年们点了点头。
扶摇城昌平街,黎斯和老死头赶到了更夫所说的那条后巷。巷子里除了污水就是污物,各种腐烂恶臭气味层出不穷,几个捕快都不愿意深入,更夫首先发现了线索。
“大人,您来看。”更夫找到了平日里丢弃垃圾的角落,就在角落边缘有一扇被烂菜烂布挡住的门。黎斯双眼闪亮:“就在这里了。”
黎斯等清除了垃圾,果然有一闪黑色的门,门下是一个废弃的地窖,也不知以前这地窖是干什么用的。刚拉开地窖门,一股比巷中恶臭十倍的味道扑鼻而来,连黎斯也忍不住后退两步,这才重新站定。
“真臭!”“臭死了!”捕快里有人说。
“再臭也得下去。”黎斯道。黎斯说着先下去了,老死头自始至终对于这些臭味没有太多的反应,毕竟应付过各种腐烂尸体,那味道可要比这难闻多了。接着更夫和几名捕快也进了地窖。
一条残缺的木楼梯通往地窖深处,不时有耗子从脚下飞窜过的“吱吱”声,下到地窖深处,是一个开阔的空间。地窖中间有一个挖出来的坑,现在盛满了绿色的污水,不时有气泡从绿水里冒出来。
“大人……”更夫的声音颤抖,黎斯顺着他的视线看到绿水坑的尽头,一面冰凉的墙壁前端坐着一个人,就是那个乞丐。乞丐的长发遮挡了他半边脸,身上破衣烂衫,脖上还挂着那块玉佩。
乞丐一动不动,双眼无神的看着绿水坑,黎斯有种不祥的预感。
老死头走到乞丐旁边,探了探他鼻息,站直了身子摇了摇头道:“他死了。”
州府大牢。
“那是一个暗无天日的地窖,有成群的老鼠窜来窜去,他的面前还有一个恶臭无比的绿水池,里面都是死老鼠的尸体,不时冒出来。
“然后,绿水坑里就那么生生钻出来一个人,这个人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他是幽灵,是魔鬼!他漂浮在空气里,走向男人,然后他扼住了男人的脖子,将散发着骚臭的尿水倒进男人的喉咙里。
“一直倒,一直倒……直到男人被尿水呛死!
“然后,恶魔重新钻进了绿水坑里,不见了。”
“一派胡言!”柴立海听得背后发凉。
两个少年低下头不敢再说,袁磊看着柴立海擦拭额头的汗珠,小声问:“大人,怎么办?”
“先,先等等看,看看黎斯那边的情况。”柴立海心里想来思去。
“这是什么味道!”捕快有人问。
“骚臭。”黎斯注意到乞丐的头发都湿了,老死头道:“是尿。”
“不仅仅头发,身体上,死者的嘴里也被灌入大量的尿水……而且,他有可能就是被这些尿水强行灌入喉咙,窒息而死。”老死头微微一顿:“但最后结果,还要等回到黑屋子检查过后才可以得出。”
不远处有捕快突然喊:“有发现。”
黎斯走过去,捕快的手里捏着一枚凤头金钗,黎斯接过金钗道:“白玉、金钗,这乞丐果然同三耳朵和龙婆的死有关。”
“老死头,我有种奇怪的感觉。”黎斯沉吟:“龙婆、三耳朵、乞丐甚至是王莽的死,凶手通过他们的死想传递给别人一些信息,我有这样的感觉,但想不明白究竟指什么。”
“先回去,再慢慢想吧。”老死头说。
申时,扶摇城州府书房,柴立海的脸变成了猪肝色。
黎斯知道了柴立海在大牢里的所闻,也亲自去了大牢里,但那两个说故事的少年对于造谣者一无所知,他们是在茶寮喝茶时听路人说起的,说的有模有样,少年人心性好奇,也就记住了。
“柴大人,目前看,杀害龙婆、三耳朵还有这未知身份乞丐,包括杀害王莽的凶手应是同一个人。一个乞丐、一个媒婆、一个夜香郎还有一个州府护军,凶手为何要对这四个人下毒手?他们四个或许拥有某种关联,这种关联便是凶手接二连三杀人的依据。”黎斯叹息一声,说:“但现在还没有凶手的关键线索,只能从死者身上下功夫,争取早日找出四名死者彼此之间的关联,或相同点。”
“黎捕头说的是,我会安排手下捕快去调查。”柴立海点头道。
接下来,黎斯、柴立海和袁磊又将四名死者的关联分析了几遍,都没有找到蛛丝马迹。
酉时,黎斯从州府正堂出来后,径直来到了黑屋子。
老死头刚刚收拾了工具,看到黎斯来了,老死头直接讲述起来:“死者死于灌入喉咙中的尿水引发的窒息,而同样,死者没有挣扎反抗的痕迹。”
“再有,死者脖颈后也有红色的点状斑痕,不知何故。”
乞丐的腹部被掏空了,黎斯瞅见一堆从尸体腹内掏出的食物残渣,有未被消化的干粮、零碎的菜叶,也有红色的肉渣,黎斯觉得恶心。
老死头沉默了好一会儿,倏然摇摇头道:“像你说的,我也有某种奇怪的感觉,这些尸体仿佛要对我讲述秘密,但我现在听不到了。唉,老了。”
“你不是老,是太累了。”黎斯说:“这几日我晚上经过你门外,都听到你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你是太疲倦了。”
黎斯从黑屋子出来,回到自己的卧房。脑海里一片萦绕,死去的龙婆、三耳朵、乞丐的脸不断在眼前轮番浮现,每一个人都是迷惘的表情,还有双眼里那可怕的、黑的通透的空洞,像是一汪汪深黑色的泉眼,让人陷进去就再不能自拔。
黎斯从思考的漩涡里挣扎出来,他喝了口茶水,顿时,这几日消失了的被窥伺的感觉又飘在了背后,黎斯没有转身,只是静静将茶杯放下。
倏然,黎斯脑海深处迸发了一丝火焰,莫非这种若有若无的隐藏的预示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