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田菊忐忑不安,警察两次找上门,显然命案跟他们脱不了关系。单从警方已经破解的两首宋词密码就足够判断,此案的凶手无疑是他们当中的一人。
其实,她在一件事上对警方撒了谎,隐瞒在5月4日当天曾经见过张天宝。由于顾虑到他们间发生的丑事,当她看到警方出示的照片时,撒谎说不认识对方。等到警方说明情况,她得知那个人已经死了,更担心警方因此怀疑上她,故而一直没有说出口。
5月4日那天发生的一切,像是一个噩梦。她记得当天早上送父亲到了火车站,因为父亲和几位老中医要去参加温州的义诊。看着火车开动之后,她回到学校上课,内心忐忑不安,昨天晚上丈夫回来了,她和韩千寻两天的快乐厮守就此终结。此事迟早会被丈夫发现,将来该怎么办?
当天放学后,她在校门口遇见一个胖男人,满脸笑意地朝她走来,咧着嘴说:“你是田菊小姐吧。”
“你是?”她对面前的圆脑袋、眯着眼的男人没有什么印象。
“我是你丈夫潘永利的高中同学张天宝。前段时间,我们见过一次。”
“哦,你好。你有什么事吗?我丈夫现在应该在家。”看着张天宝一脸猥琐的样子,她不由产生了戒心。
“我是找你。”
“找我?”田菊心中泛起不祥的预感。
“我们找个地方谈谈吧?你总不想让学校师生都知道,你和一位叫韩千寻的男人发生的事情吧。”
当时,张天宝的表情很淫亵,不怀好意地打量着她。而她听到这话的一瞬间,已经彻底呆住了。
“走吧。”男人露出得意的神色。
她被迫跟着这个男人,害怕事情闹大。男人一言不发,把她带到宾馆门前,才说:“我们进去谈。这事在公共场所谈,容易让另外的人知道。”
她犹豫住。不过,情势所迫,她只得跟随他进了一间宾馆房间。
男人坐在床上,她胆怯地坐在椅子上。男人伸手言道:“把手机给我。”
“你到底想怎么样?”她把手机递给男人问道。
男人从自己的手机中记录下几个号码后,肥胖的脸上露出猥琐的笑,递给她手机的同时,抓住她的手腕,将其拉到床上。
她当时惊慌失措地喊叫,挣扎,却被男人肥胖的身躯给压住。男人喘着气威胁她:“你就别装了!跟别的男人和跟我不是一样嘛!要不然的话,我就把你的事情宣扬到学校,告诉你丈夫!”
“混蛋!救命!”她慌乱中随手拿起床柜上的台灯,朝胖男人的头砸去,听到一声巨响后,灯泡碎裂散落满床。男人应声松手,她乘机从房间逃脱出来。她知道自己那一下并没有砸到男人的要害处,更没有把男人砸死。但是,他在几天之后,被杀害了。
虽然此事已经过去十余日,田菊回想起来仍是心慌意乱,惶恐之极。
今天放学后,父亲田严打电话给她,让她务必过去一趟。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父亲在电话里的语气已经威慑到她的内心。
“警察找过您?”听了田严的叙述,田菊诧异地问。
不过命案的第二名被害人是孙建,孙建是由父亲介绍给她认识,与父亲关系起初要好,后来,两人翻脸了。
“他们都询问您什么?”
“哼!你别打岔!我问你,你是不是和消失10年的那个叫韩千寻的人又见面了?”父亲的脸部由严肃转为恼怒。
暴风雨的前夕。
其实田菊早就想到纸是保不住火的,父亲早晚要知道。也许是警察告诉他的,也许是潘永利告诉他的,不管是谁告知他这件事,现在已经不重要。
田菊点点头。她从来不对父亲撒谎,包括10年前,她明知父亲痛恨西医,还是毅然告知了父亲男朋友韩千寻的职业是西医。
“你混账!你这不孝女!你难道没有廉耻!你是有夫之妇,居然做出这种事情!你的书都白读了吗?!真是丢尽我这张老脸!”
父亲斥责的这些话在她的耳边久久回荡,不断地敲击着她的心灵。
“爸,您消消气!女儿知道错了!”田菊哭着上前抚摸父亲的背部。
“你给我滚开!”父亲从椅子上站立起来,一把将她推开。他整个人都因愤怒而颤抖。
“我对你不好吗?你要做出这种事情来气我!还是永利对你不好?你怎么会这么不知廉耻!你忘掉你妈是怎么死的?你过来,你看看你妈的灵位!她如果看到你干出这种事情,泉下能得安宁吗!”父亲田严指着母亲的灵位,继续大声愤怒地斥责。
她一直低头不语,不敢看父亲怒不可遏的表情,一再诺诺。此时,唯有诺诺才能逐渐缓解父亲的怒火。不管自己说什么,父亲的怒火只会更加的旺盛。父亲是极其固执的人,直到今天他都无法原谅西医造成母亲的意外死亡,一直对西医深恶痛绝。
她也能够理解父亲的那种感受,西医的失误使得他与最爱的人相隔天涯,自然是无法原谅。父亲对西医有心理阴影,害怕再因此失去唯一的亲人。
或许,她此刻应该坚定地告诉父亲她的决心。
田菊抽泣着跪在母亲的灵位前,“妈!我真心爱他,他也真心爱我,我们会快乐幸福的。爸,我不能没有他。我们两个人在一起肯定会快乐的!”
这些话,10年前她已经隔着卧室的门说过无数遍,哭泣过无数遍,换来的只有父亲的冷漠。父亲是铁了心。即便有99%的概率是幸福,1%的概率是悲惨的婚姻结局,父亲也不会把女儿嫁给西医。
“你给我滚!滚!”
父亲最终将她赶走。出了门,她站在树下哭泣许久。她心头压抑着的委屈奔涌而出,想到许许多多往事。父亲劈头盖脸的痛斥,一切情况都像是10年前的翻版,同样残酷。她甚至害怕父亲再次将她关进黑暗的卧室。她害怕那黑暗,更害怕再次失去韩千寻。
她要去找他,这一个信念油然而生。
爱情的潮水促使她快步奔走,失去女人的端庄。当跑出小区,在街道上众人的目光下,她的情绪又随着步伐的放缓而趋于冷静。她深呼吸,拨弄额前凌乱的头发,略微整理衣服,平静地往前行走。
她带着胆怯的心情出现在玛利亚医院门口附近,反复问自己一个问题:要不要见他?该不该见他?她想到满脸怒气的父亲,目光企求的丈夫,僵住脚步。
下班时间到了,千寻终于从医院里走出,穿着西装,远远望去,面容憔悴,埋着头。她知道他这些天肯定和她一样烦恼、痛苦,内心不由一阵酸楚。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可是,为什么他们明明这么相爱,却不能在一起?
她转过身去,咬咬牙,还是快步离开了。
回到家,她的心情仍无法平静,一个人呆呆地坐着电脑前,查阅那两首宋词。她望着那两首宋词,心中又是一股翻江倒海地难受。她斜眼瞅见柜子与墙的角落里,有一瓶杀虫剂,上面蒙着一层灰尘。它已经放置在那里一年了,有毒,却很芳香。
咔嚓!外面传来丈夫潘永利自外回来的开门声。她依然静坐着,没有挪动。
直到丈夫在客厅里喊“老婆,我回来了”。她才从椅子上站起身,溜到浴室,脱掉衣服,赤裸地站立在喷头下,让水滑过全身。她要使自己冷静,她不想让丈夫看到自己过于明显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