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王贵是韩千寻医疗纠纷的受害者,借故对他狮子大开口,纠缠不休,现在王贵被溺死,身上还带有一封凶手自以为是的加密宋词。仅此两点,他肯定不能够解释清楚。
原本以为韩千寻这回定是百口莫辩,事实摆在眼前,他的嫌疑最大,包括宫布布也这样认为。然而,万万没有想到他居然又交出一个不在场的证据,而且这一次,他的证人竟然是警察!
当聂成德拿出王贵的照片,韩千寻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目光里夹杂着烦躁感。
“认识。一名患者。”韩千寻简要回答。
“医疗纠纷的患者?”
他们找到韩千寻之前已经了解过韩千寻造成的这次医疗纠纷,仅是误开一味药。医院方面不愿意赔偿患者王贵狮子大开口的10万,只能够赔偿5000。不过,在王贵不依不饶下,翻一倍,成1万。可是,王贵还是不罢休。多次闯入韩千寻办公室闹事,包括砸东西,辱骂,扭打。
“韩医生最近的精神萎靡不振,时常发呆。”有护士反应韩千寻的近况。
“这事落到谁头上,谁都头疼。那名患者真是太不讲理了。”医生们如此评价该事件。
“我还以为这事已经了结,没有想到他竟然报警。你们是上次调查命案的警察,怎么这种闲事也管?”韩千寻萎靡不振地叹了口气。
聂成德:“王贵向你和医院索要10万元赔偿,调解无果,跟你多次纠缠,令你不厌其烦,对吗?”
“是的。”韩千寻点头。
“你无法容忍他的行为,便在5月16日将其约出谈判,乘无人之际,把他击昏,溺死在河中,对吗?”聂成德的语气转为严厉。
“什么!”韩千寻彻底从消沉的情绪中惊起,“你说他死了?”
“是的。是不是你杀了他?”
“开什么玩笑!”
“我们调查过,他没有深仇大恨的仇敌。唯独最近与你们医院闹得很僵,你是他的医药纠纷对象。在这种节骨眼上,他死掉了。”
“对,是我开错药方。我因为田菊的事情,心神不宁,误开药物。我承认,医疗事故是我造成的,但是不能因此说我杀人吧?”
“他死掉,是不是你受益最大?你就没有烦恼,事情就消停了。”
“如果开错药就杀人,那么,每天医院都有医生杀人。他只不过要10万块钱,我不至于为10万元而杀人。”他的情绪激动起来,本来低沉温柔的声音有些尖利了。
“那你为什么没有给他10万元的赔偿?”
“他有点过分。那味误开的药并不会对身体造成太大的伤害,不至于要如此高的赔偿。”
“你因为无法忍受他的无理取闹,故而顺便将其解决。反正杀一人也是杀,杀三人也是杀。”问话步步紧逼。
“现在是法制社会,不是无赖的世界!我确实讨厌那种人的行为,但是,我还不致于因为讨厌而杀人。现在你们说我杀人,那么拿出证据来啊。”
双方经过一段激动的谈话后,相对沉默一会儿。宫布布一直望着韩千寻的表情,乌云密布,嘴角抽搐,紧锁眉头,看起来非常气恼。
宫布布还是第一次见到韩千寻本人,他果然是个美男子。之前仅从照片上,还看不出他的气质。贝莱餐馆的服务员葛亮说得没错,他有着儒雅的气质,外表像男模。
“那么,5月16日下午,死者王贵被害的时候,你在哪里?”
韩千寻虽然恼怒,却并未失去冷静,他稍作思考后,眼前一亮,“对了!我记得上次我跟你们提过。那天中午,我接到勒索电话,对方用我和田菊的照片要挟我,让我拿10万块钱去银泰旁边的肯德基店等他。我觉得此时如果不妥善解决,会影响到田菊,思来想去,我决定去派出所报案。派出所随后派人在暗中监视,我拿着钱在肯德基店等一下午,没有见到人。”
他提出的这个不在场的证据,足够令所有人大吃一惊,包括宫布布。怎么可能!太巧合了!别的时候没有不在场的证明,偏偏那个时候有。这个不在场证明实在太完美了,但是就因为太完美,所以太像是刻意而为了。
宫政和聂成德听到这些话,眼中明显浮现出疑惑,“可是,那名拿着照片勒索的家伙张天宝早在13日就已经死了。”
——这才是最大的疑问。
“我不知道是谁勒索我,反正我接到那样一个电话。在十几天前,我也曾经接到类似的电话。”
“那么,打电话的是同一个人吗?”
“无法判断。我只听到电话里的声音,而且隔了好些天。”
这令人更加质疑,“这是你编造的吧?”
“你们要怎么想,随你们的便!”
韩千寻显然不是那种易怒的人,眸子里总有一潭忧伤的惆怅。那种忧伤的感情色调似乎已经深深地印在他的身上,宫布布能够想象到这位漂泊国外10年的情种日日沉湎在思念爱人中的模样。
聂成德有些无奈,“好吧,我们相信你。那么,说说整个过程,你怎么报警,是谁暗中保护你?”
“当天下午,我离开医院,步行到当地派出所报警。然后,他们商议后,决定派人暗中保护我,抓住那个勒索者。但是直到五点左右,勒索者都没有出现。就这么简单。”
“你在下午5点之前一直没有离开?他们派去暗中保护你的人,一直盯着你?”
“是的。我没有离开。你们可以去派出所调查。”
辖区派出所离玛利亚医院有三条街,路程较近。
派出所门边挂着一块深蓝色的牌子,以前是白色的,写着派出所的辖区名。门外停着一辆崭新的警车,两辆旧的轿车,还有几辆自行车。
一位皮肤黝黑穿着警服的中年男子已经快步迎出来,年龄大约五十,身材消瘦,最精明的是双眼。他朝宫政和聂成德笑道:“哪来的春风,把二位给刮来了!”
“哈哈!老包,还是这么幽默。你咋知道我们要来呢?”
“门口的喜鹊直叫唤,我猜就是你们要来。”老包一边迎他们进去,一边笑着说,“呵呵!其实是刚才在窗户那边瞅见的。”
老包是派出所的所长,干了大半辈子,是兢兢业业的基层同志。宫政和聂成德经常与他打交道,相互间甚是了解。
“哎哟!这是你女儿吧?宫政,不得了啊!闺女越长越漂亮了。”
“谢谢所长叔叔。”宫布布礼貌地应道。
这位比包公还黑的老包所长,她见过几次,说话比她老爸还粗野,经常暴粗口。
“她现在在报社当记者。”
“是嘛!厉害!”
“哈哈!哪里!这都是她自己瞎折腾。”宫政大笑,欣然地接受这种夸奖。大概所有家长都喜欢拿自己孩子的事情来炫耀。
“最近有命案?”老包摸摸自己的脑门,头发已经差不多掉光了,剩下的几根还是白色的。
“逃不过你的耳朵,听到消息了吧。愁人哪!还是你这位所长清闲,等过几年,我也下基层。”聂成德边说,边坐下。
“别跟他废话,这家伙体会不到咱们的苦,直接说正事。”宫政半开玩笑地说道。宫布布则坐在一旁靠墙的沙发上,默默听着办公桌那边三个男人的对话。
老包打开香烟盒,给每人递了根烟,自己也点上。他是个老烟鬼,戒烟不知道多少回了,屡屡失败。
聂成德:“5月16日,是不是有一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报案说被人勒索?”
“有。那人文质彬彬,说话带点洋文,叫什么,我给你查查。”老包把烟叼在嘴边,拉开抽屉,拿出登记本查看。
“姓韩。”
“对。韩千寻,医生。”老包把烟从嘴边拿下,说道。
“他报案时,都说些什么?”
“咳!全他妈扯淡!说什么他跟有夫之妇逛街偷情被别人拍照,那人拿照片勒索他,约定在银泰旁边的肯德基见面。当时,我还派小雷子暗中跟随保护他,抓捕勒索者。结果,一下午一个屁都没有。你们说,是不是扯淡?”
“没有发现勒索者?”
“没有,连个影子都没有。如果不是他长得像样,又是医生,我非以报假案的罪名拘他几天。”
“那位小雷子同志跟随他多久?”
“从1点到5点。差不多5点半回来的。”
“那位同志呢?把他叫过来,我们询问些事情。”
老包站起身,拉大嗓门喊名字,得到的回应是“他在外头,我去找”。
“怎么着,此人牵扯那件棘手的命案?”老包坐下,把烟掐灭。
“凶嫌之一。”
“哦。”他没有再往下问,这已经够明确,再问就坏同行的规矩了。
不一会儿,一位高个子、三十岁左右的警员自外大步走来,凸着的额骨下灵活的眼球看看所长,转向宫政和聂成德。
“你跟市局的同志说说那天跟随那名医生的情况。”
“好的。那天下午1点,我开车尾随韩千寻到达银泰旁边的肯德基。他将车停在银泰的地下停车场后,进人肯德基店内。我则在路边的车内观察动静,他坐在靠玻璃窗的位置。然后,就这么一直等着,到下午5点,嫌疑人还没有出现。我们就撤回到警局,做相应的笔录。”
“没有任何可疑的人出现?”
“没有。”年轻干警摇摇头,表现得很无奈。
“他当时有没有表现出着急,还是很冷静?”
“焦急是有,而且,事后的表情尴尬,似乎担心我们怀疑他报假案,还比较真诚地解释。”
“真是奇怪。”
其实,不管勒索的嫌疑人有没有出现,都是件奇怪的事情。勒索者应该是张天宝,而他在几天前已经遇害,根本不可能勒索他。难道是别人?是谁呢?
在这段沉默的时间里,宫政突然问道:“他一直在肯德基店内,中途有没有离开过呢?”
“有。去上过厕所。”
“上过厕所?”
“是的。他之前点了杯饮料,全喝完了,大概因此在4点的时候,离开座位,去银泰大楼内上厕所。”
“你有没有跟着?”
“没有。”
“他上厕所的时间是多久?”
“10分钟。”
10分钟的时间不长不短,而杀人有时候只需要几秒。
离开辖区派出所后,宫政提出一个假设。面对困局,他总是勇于想象和突破。
“一定是时间差!”
聂成德:“你怀疑他乘上厕所的机会杀害死者王贵?”
“对。很有可能。抛尸可能在晚上,死者王贵被害时间是在下午。试想他在下午将死者杀害,夜里抛尸,完全是有可能的。当天下午,他故意到派出所报案,目的是想借助派出所的人,证明他有不在场的证据。”宫政提出自己的假设。
聂成德:“可是,他怎么杀害死者?”
宫政:“比如他将死者提前绑架,放在车后备箱,死者被闷死。或者他乘上厕所的时间,将死者闷死。”
“老爸其实也蛮会推理的嘛!”宫布布在一旁不得不赞叹道。
不过,这就是最终的真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