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时,白小溪的愤懑是发自内心的——周雨楼不是说今天是他妹妹的生日吗?他就是用这个理由回绝自己的。现在看来,他分明是在说谎。
一种被欺骗的屈辱倏忽间升了起来,那种滋味可远比被冷落难受得多,女孩的自尊心在一瞬间受到了打击。所以,愣了片刻之后,白小溪冷着脸问周雨楼:“周老师,还没走?不是要给你妹妹过生日吗?”
周雨楼自嘲地笑笑:“取消了。女大不由娘,人家把我的聚会推掉,和自己的朋友玩儿去了。”
“真的?那您就太不够意思了,人家不带您玩儿您还想得那么周到,我这样死心塌地等您的,您都不正眼瞧一下。您该不是为了我,特意把妹妹的生日给挪到今天了吧?”
周雨楼笑了,“雨亭真是今天过生日,不信的话你可以打个电话证实一下。”
“您妹妹叫雨亭?名字跟您蛮像的,该不会也是您临时编的吧?”
周雨楼无奈,看来女孩的误会还真倔。
“小溪,我真没骗你。”周雨楼看了看表,“你的生日有安排了吗?”
“你看呢?”
“可以给你补上一个生日晚餐吗?”
“你请客?”
“当然。”
“真的?”
“真的。”
“去哪?”
周雨楼想了想,“果卡西餐厅吧,那儿的牛排很好。”
“烛光晚餐?”
周雨楼点点头。
就这样,周雨楼决定到果卡西餐厅去为形单影只的白小溪庆祝生日。
多有意思!从遇见周雨楼,到去果卡的路上,白小溪都非常执拗地把思维定格在那个“过生日”的假相上。她就像一个入了戏的演员那样,丝丝入扣地递进着自己的情绪:从怨恨——以为周雨楼骗她;到欣喜——周雨楼终于答应为她庆祝生日;再到紧张——因为即将到来的烛光晚餐。她深陷在一个虚构的情节之中,专心致志、毫无杂念地表演着。直到,果卡西餐厅的大门被热情的服务生推开,烛光的味道扑面而来的时候,她才突然呆住了。
老天,你怎么这么蠢!
哪有什么生日?那只是个危险的勾引!是为了对赵铎有个交代而为周雨楼设下的骗局。本来自己是赌周雨楼不会上当的,可现在,他却已经真的跨进了骗局的第一道门槛。
在整个点菜过程中,白小溪心乱如麻。她推说自己不懂西餐,把点菜的权利交给周雨楼,自己则在一旁陷入无声的焦灼。
全都是问号。
怎么办?要去给赵铎打个电话吗?还是干脆当什么事都没有,只当这是一顿普通的晚餐?可那么做对得起赵铎吗?那帮人会不会把他打死?打残疾?但万一周雨楼要是真上当了呢?到底怎么办啊?进行下去?还是放弃?……无数个问题,好像开水里冒出的水泡一样密密麻麻地在她脑子里翻腾。最后,白小溪想,还是去给赵铎打个电话吧,不能让这计划因为自己的原因停下来,那会让自己永远都蒙上愧对赵铎的阴影。让他先准备着吧,反正,只要最后周雨楼不上当就会没事。
白小溪打赌,周雨楼不会上当。她起身到卫生间去给赵铎打电话。
电话铃响起时赵铎正在睡觉。他这一天都昏昏沉沉的,上了会儿网,看了会儿电视,都静不下心来,于是干脆躺在床上冥思苦想弄钱的主意,没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他醒来过好多次,又都睡了回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早点吃得太多,他一天都没有过饿的感觉。
铃声并没把赵铎完全从梦里拉出来,他在黑暗中接起电话,迷迷糊糊地说了声:“喂……”但是在下一秒钟,他就骤然清醒了。
“什、什么、你现在就、就和他在一起吗……”
“是。我尽量引他上钩,但结果不大好说,你先准备着吧。”
“好、好!你们、什么时候到?”
“四十分钟,或者一个多小时,我也不好说。好了,我先挂了。”白小溪想了想,又说,“你千万别抱太大希望,我尽力就是了。”她挂上电话,匆匆往外走,结果,一开门,就看见周雨楼站在她面前。
周雨楼看着她。
白小溪僵住。
“你怎么了?”周雨楼问她。
“没什么……被你吓了一跳。”
“被我?”周雨楼笑了。这时,一个插曲适时地出现,不远处传来“哗啦……”一声,一个服务生拐弯时不小心把托盘掉在了地上,服务生一脸窘相。
“看来这地方吓人的事还真不少。”周雨楼笑笑说。
“是啊。”白小溪的思维这才重新运转起来。
“我洗个手,你去坐吧。”周雨楼说。
白小溪答应着走向座位。
这顿饭吃了一个多小时。餐后,白小溪不记得每道菜的味道,不记得周雨楼跟她说过什么,不记得每一次欢笑因何而起。她有过两次严重的失态,一次是把餐刀掉在地上,一次是把叉子伸向了自己的手掌。有好几次,她恍惚看见另一个自己正蜷缩在烛火中央痛苦地焚烧。
其实最严重的一个失态是发生在他们从西餐厅大门出来,走下台阶的时候。周雨楼突然问她:“小溪,你有什么心事吗?怎么看起来慌里慌张的?”其实周雨楼的口气只是随便一问,却让白小溪陡然心惊。她一散神,一只脚踏在台阶棱上,险些栽下去,幸好周雨楼扶住了她。
就像上次一样,周雨楼先送白小溪。出租车在沉默中走了一路,最后,当车停在赵铎家小区跟前的时候,白小溪终于作出决定:放弃这个计划。
算了吧,她想,快结束这荒唐的赌博吧。这是在玩火!一旦周雨楼真的送自己上了楼,进了屋……那恐怕才是真正噩梦的开始。于是车门打开的时候,白小溪对周雨楼说:“周老师,不用送了,时间还不晚,我可以自己上楼,谢谢你的晚餐,再见。”说完,她近乎逃跑般地下了出租车,向小区里面走去。
终于解脱了!
白小溪长长松了口气。至于赵铎,她想,再帮他想别的办法吧,反正天无绝人之路,办法只要想肯定会有的,周雨楼并不是唯一的稻草。晚上的风有点儿凉,却让白小溪格外清爽。她觉得以往所有的得手加起来,都不及这次放手来得畅快。她就像个突然间卸掉了沉重包袱的人,甚至有股想唱歌的冲动。也许是突然的解脱让她过于放松了,所以刚走了没几步,她的右脚一软,“哎呀……”一声,整个人猝不及防地倒在了地上——刚才从西餐厅出来,那只脚踏在台阶棱上的时候,就已经重重地崴了一下,只是那时她心乱如麻,根本无暇察觉。
其实摔得并不太重,但要想立即站起来还是有些困难。白小溪半跪着,用手撑着地,试了试,但小腿很不争气,就是贴着地面不肯离开。这时白小溪听到了刹车的声音。她循声望去,那辆出租车才开出没多远,已经停了下来,周雨楼在和司机结账,然后,他打开门,走下了出租车。
白小溪瞬间就升起一股恐惧!那是一只冥冥中伸出来的手吗?阴森地把周雨楼推了回来。她不知道。总之她看见,周雨楼一溜小跑着,转眼就来到了她跟前。
他扶起她。
“你没事吧?”
“没事,周老师,你快回去吧,我自己能走。”
“不行,楼那么高,还是我送你上去吧。”周雨楼固执地搀起白小溪,向赵铎家走去……
天哪!果然来了!
房门后面的赵铎终于听见了咳嗽声。那个轻轻的声音犹如天籁飘扬而至,赵铎完全能确定那就是白小溪的声音,那声音从楼梯的拐弯上传来,一如早已敲定的模式……欢迎光临!那一刻赵铎仿佛听见全世界的掌声。他太激动了!他已经足足在门后撅了一个小时,紧张和疲劳让他的全身酸楚不堪,那声咳嗽给他的疲劳画上句号,同时引爆所有的激情。他差点儿站不稳,拽了下门柄才没让自己仰倒。他一个箭步蹿回屋里,按下摄像机的按钮……他抖得厉害,差点儿把摄像机扒拉下来,他吓出了一身冷汗!同时迅速检查了一下摄像机的伪装,还好,所有书和杂志都原封不动,该死的哆嗦并没让它们露出破绽。他闭了灯,像只黑暗中的猫一样,敏捷而准确地钻进里屋,关上门,等待下一个激动的时刻。
其实白小溪之所以发出那声咳嗽,是有她独特的用意的——她想要支开赵铎。她知道,要是听不见她的咳嗽声,赵铎会一直待在门后。那样过一会儿她和周雨楼走到门边时,赵铎就会听见他们对话。而那些话,她是绝对不能让赵铎听见的。
终于,他们走到了房门跟前。
白小溪停下来,对周雨楼说:“周老师,我到了,这就是我租的房子,谢谢你送我上来。不好意思,今天时间太晚了,我就不请你进屋坐了。谢谢你的晚餐,不早了,你也赶快回去吧。”
说罢,白小溪就要掏钥匙开门,就在这时,周雨楼说话了。
“等一下。”
白小溪一愣。
周雨楼看着她,低声问:“这就你一个人住吗?”
白小溪的头皮立即麻了。她定定地看着周雨楼,不知道他的提问用意何在,是一个暧昧的暗示还是……天哪!难道……他早就知道这是个圈套?因为在洗手间门外的时候,他已经听到了打电话的内容?!
楼道里静得瘆人。
“真的吗?”周雨楼盯着白小溪,声音低沉而诡谲,“真的就你一个人住在这吗?”
“是啊……”
周雨楼把目光移开,看着房门。“那门为什么开着?”
白小溪猛地转过脸……房门!房门……房门开着一条缝!房门根本就没有锁上!
激动让赵铎犯了个致命的错误。听到白小溪的咳嗽声时,他太兴奋了,差点儿站不稳,是因为拽了一下门柄才没仰倒。正是那一拽,松动了锁舌,让门锁脱离了扣紧的状态,使房门慢慢地敞开了一条一指宽的缝隙。老实讲,出现这样的情况完全是赵铎自己造成的。这并不是说刚才的那一拽,而是在平时众多的日子里,他总是懒得用钥匙开门,总是粗暴地把房门拽开。白小溪早就提醒过他,门锁本来已经老化得够呛了,如此下去会彻底报废的。但是赵铎不听,总是板不住自己。你瞧,出事了。
白小溪呆呆地看着那条漆黑的门缝……她猜不出它形成的具体细节,但她知道,那一定出自赵铎的疏忽。
白小溪又转过脸看周雨楼,她想说“周老师,没什么,是我自己忘了锁门”,或者“没关系,门锁本来就是坏的,经常这样,我正想换一把呢”……可是她太紧张了,这个阴险的意外让她措手不及,她的嘴根本不听使唤,嘴唇动了几下,就是不能把想好的语言说出来。这时,周雨楼做了一个让她更加惊讶的动作!他把食指放在嘴唇前面,嘴唇翘起来……白小溪当然知道,那意思是说:别出声。然后,周雨楼轻轻把白小溪推到一边,在白小溪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周雨楼已经把房门打开,走进了屋里。
白小溪目瞪口呆地看着周雨楼的背影!
她明白——她的脑子是转着的,只是身体僵住了——她知道,周雨楼以为她家遭遇了不测,至少是进了贼吧,所有他才要在她前面走进去,检查一下屋里的情况,以免她因为什么意外而受到伤害。
赵铎家是那种很常见的传统格局,周雨楼很快就在门厅找到了灯的开关。他环视一圈,看见门厅不大,窄窄的,但整洁如常,不像有什么异样。接着,他推开了卧室的门,打开灯,四下看着……这时白小溪终于可以动了,她冲进了卧室,刚说了声“周老师……”周雨楼就猛地转过脸来,示意她不要出声,然后,他朝赵铎藏身的里屋走了过去。
白小溪差点儿失去了呼吸!
下面的行为完全没通过大脑,因为要等到大脑行动起来,赵铎肯定已经暴露在周雨楼的眼前!白小溪一个箭步冲过去,拦在周雨楼身前。
“周老师,干吗那么紧张啊?”她咯咯笑着,“那个门锁本来就是坏的,总也锁不严,经常这样,我本来早就想换一个锁,就是一直懒得动弹。”她伪装出大笑,“哈哈……看你刚才那样,就像电影里的侦探似的,你看……”她指着里屋的门,“这是个放杂物的小房间,东西堆得满满的,再瘦的贼也不可能往那儿藏啊。再说,你看看这屋里,像是进来过坏人的样子吗?”
周雨楼终于松了口气。他再度打量整间屋子,的确非常干净,纤尘不染,东西也都放得井井有条,虽然书架上堆得乱了点,可是反而有一种温馨的随意感,这哪儿像进来过坏人?
“呵呵,”周雨楼有点儿尴尬,“我还以为你家里进贼了呢。”
“得了,既然来了,干脆坐下歇会儿再走吧,一直扶着我挺累的吧?”
“哦,对了,你的脚问题大不大,用不用去医院看看?”周雨楼问她。
“不用了,我去给您倒杯水。”白小溪请周雨楼在沙发上坐下,自己走进厨房。
此刻,这间房子里有三个人。一个在厨房,一个在卧室,一个在里屋。他们同在一个屋檐下,却各自怀揣着迥异的心事,谁都期盼着一些事发生,同时,谁也不能确定到底会发生什么。
赵铎仍像一只刀螂一样弓在门后,一只手扶着门框,一只手攥着手机。刚才白小溪一说门锁的事,他马上就意识到了是自己的问题。他惊出一身冷汗,同时无限感激白小溪的机智。他知道白小溪去厨房倒水了,只是纳闷她怎么去了那么长时间还没回来。那个男人现在在干吗呢?是坐在沙发上?还是干脆上了床,等着白小溪投怀送抱?在一片漆黑中,赵铎虔诚地祈祷今夜大吉!他静静等待着那个男人一生中最昂贵的一次脱衣,等待白小溪用一声咳嗽完成一段十万块钱的影像。他做了一个隐蔽的深呼吸,攥着电话的手隐隐发颤。
白小溪好几次把水倒在了杯子外面。现在这个局面是她绝对没想到的。事实上到后来,事情已经完全不受她的控制。老天可真会开玩笑!当她终于决定放走周雨楼时,一只无形的大手又把他推了回来;她力图在最后一刻为周雨楼解套,一道窄窄的门缝又牵着他走进了这个不祥之地。事已至此,白小溪实在已经无能为力。背着赵铎的时候,她当然可以自己说了算,但是现在赵铎就与她一门之隔,她实在没有勇气再让那个可怜的人失望。高利贷的魔爪已经让他朝不保夕,而他切盼的果实就唾手可得。白小溪在心里祈祷着,最好当这杯水送进去时,周雨楼就已经消失。或者,当自己不得不去向他求欢的时候,他能当机立断地推开自己,哪怕抡起一个响亮的耳光!
周雨楼坐在沙发上。他觉得这个秋天的夜晚很不寻常,凉爽的空气中弥漫着燥热,仿佛安忒洛斯喷吐着迷人的气息。他身体里的两种声音已经酣战多日,今晚,也许会有不同的战果。
最致命的爱情往往在一瞬间发生。在形体教室的那个下午,周雨楼爱上了白小溪。
那个下午,当白小溪在《君似骄阳》的歌声中朝周雨楼走过来的时候,当她在“他灿烂如太阳,我的奇迹”的诗句里和他对视的瞬间,周雨楼不能自拔地爱上了这个女孩。同样,就像周雨楼不能确定他那天到底吻了谁一样,他也同样搞不清自己爱的人究竟是白小溪,还是艾丝美拉达,或者是海柔。是某一个人?或许是三位一体的综合,这样的事有谁能说清楚呢?但那时,周雨楼绝不想让这段感情发展下去。于是在那么多天里,他极尽所能地冷落着白小溪。他想用这样的冷落使白小溪知难而退,同时也浇灭自己心中急跃的火焰。那是一种怎样的煎熬?情欲始终占着上风,却一直让理智说话。
但今天晚上,在理智退潮的间歇,在烛光轻曳的晚餐之后,在这个小小的房间里,周雨楼终于难以抑制地想让情欲发言了。
他看见白小溪端着水杯走了进来。
“周老师,喝杯水吧。”白小溪把水杯递到周雨楼面前。这时他们的目光相遇了,那是个很短的距离,目光带着体温轻轻碰上,却不亚于轰然的撞击。水杯就在这样的撞击中脱手了,周雨楼赶紧弯腰接住,还好,杯子没打,但水洒了他一身。
“对不起……”白小溪慌了,伸手去掸周雨楼身上的水。其实那种处理毫无作用,只是她慌乱之中的无意识动作。但此刻,慌乱中的白小溪更有一种超乎寻常的娇憨和美丽。于是在一个突然的瞬间,周雨楼握住了她的手。
白小溪吓了一大跳!
她停下来,抬起头,惊讶地看周雨楼……周雨楼目光如火。
白小溪呆了。定在那儿,一动不动,不祥的预感倏忽间占领了她的意识!她看见周雨楼站起身,身体向她贴过来,动作缓慢而坚定,呼吸急促而性感……白小溪愣着,感到毒刺穿心……完了!她想,老天开了一个最失策的玩笑!怎么会这样……周雨楼已经包裹了白小溪,展开宽大的臂膀把她收入怀中,嘴唇就像太阳的光晕。情欲女神的气息此刻变成了气旋,裹挟起一个亢奋的身体,在他们嘴唇碰上的一刹那,扑通一声,两人都重重地倒在床上。
老天这回站在了赵铎一边。根本用不着白小溪引导,周雨楼的头就正好朝着书架,朝着摄像机的镜头。周雨楼压在白小溪的身上,吻她。热吻,狂吻,深吻……吻得空气都心惊肉跳!接着是脱衣服。周雨楼飞快地脱掉西装,扔在地上。t恤脱下之后他露出结实的胸膛。他脱裤子的动作娴熟而优雅,仿佛在完成一个火热的仪式。当他只剩下一条内裤时,他开始去脱白小溪,外套、衬衫……那条长裙不大好脱,他花了点儿时间才找到松扣的机关。很快,白小溪被脱得只剩下一条裤衩和一个胸罩。周雨楼并不急于脱那两件,他继续吻着白小溪,把一只手伸进她裤衩里……有那么一刻,白小溪甚至是陶醉的。陶醉?呵,这多荒唐?但白小溪真的陶醉了一下,并且不由自主地呻吟出声。接着,她就猛地醒过来……老天,自己在干吗?这不是真的!房门后面还有一个人!要立即停下来!于是她奋力吐出周雨楼的舌头,扭过头,像呛着了一样,使劲咳嗽了几声……
手机响了。
白小溪示意周雨楼停下来,她要去接个电话。
白小溪下了床,在桌子上拿起手机。她不敢在卧室里接,因为赵铎不可能出声,一切都得靠她自己表演。她要在电话里和一个沉默的“爸爸”对话,她实在担心那表演在周雨楼面前露出破绽。于是她看了看手机上的号码,转头对周雨楼说:“是我爸。”然后,她打开卧室门,走到了门厅。
周雨楼一个人躺在床上。一股自责不合时宜地露出头来。情欲可真是个小人,让你赴汤蹈火却不肯为你说半句好话。你没有良心还好,有了良心就注定受他捉弄。周雨楼就是这样,在白小溪走出卧室的一瞬间,望着她的背影,深深的自责就从心底冒了出来,欲罢不能。尤其是在看到那样东西之后,他的自责更深了。那是他的著作《在歌唱中解放天性》。那本书就放在床头的书架上,和一些书搅在一起。周雨楼一抬头,就看见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