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戈和涛子的对话就像冰火两重天。薛戈这边火烧火燎的焦急,但涛子的反应异常冷淡。
薛戈冲着电话低吼:“这件事不能再瞒着了!明天周老师的妹妹就要和冯泰去登记了,我绝不能让雨亭姐糊里糊涂地嫁给陷害她哥哥的人!”
“你什么意思啊?”薛戈冷冷地问。
“涛子,算我求你,你能不能去找雨亭姐,把真相告诉她。”
“什么真相?”
“方莉莉的真相。”
“干吗我去啊?你去不行吗?”
“我……不敢去。”
“还是的呀,你不敢我就敢?”
“你不一样,你是个陌生人,我还要在冯泰手底下待一年呢。”
“你怎么这么糊涂啊?你要是把那事捅出去,他那领导还当得成吗?你还怕他干吗呀?”
“那也不行,我对雨亭姐说她不会信的,她会以为我是站在周老师一边故意诋毁冯泰。”
“她要是连你都信不过,我就更没戏了,谁会相信一个凭空冒出来的人啊?”
“哎呀!”薛戈快要喊起来,“我不管那么多,你到底去不去?”
“要我说啊……”涛子打了个哈欠,“你放着一条现成的财路不要,偏去装什么大仁大义,就是糊涂。你想没想过,有一天你兜里一分钱都没了,你的下场会是什么?进戒毒所是轻的!像我们这种人但凡有一条生财之路就得加倍珍惜,仁义算什么呀?良心又算什么?你是没赶上过难的时候。有一天你到了山穷水尽不吸一口就得死的分上,就是让你杀了你亲祖宗你也得认了。”
“别跟我说这些!你以为冯泰还是你的财路啊?你已经从他那儿拿了两万块钱。他要是能再多给你一分钱,我薛字倒着写!”
“那你就倒着写吧,我不管这些,”涛子的声音越来越小,他困劲上来了,“总之,你想让那事从我嘴里出去肯定是没门。你不为我想想,冯泰要是完蛋了,我敲诈他的事就得露馅。敲诈你懂吗?到时候你也好不了,大学还是大牢你挑一样吧。太晚了,我困了,明天再说吧。”
“哎,涛子……”涛子挂断了电话。
薛戈圆睁着眼睛。
他不知道,他的周老师一夜都圆睁着眼睛。
天蒙蒙亮的时候,周雨楼问自己:今天是噩梦还是转机?
中午时,他终于收到了那条至关重要的信息。短短的两行字,交代了三件事:开户银行、账号和户名。
户名:萧海鹏。
周雨楼盯了那三个字很久。他知道,那三个字有可能是找到敲诈者的路标,但更可能只是撬开他钱夹的铁棍。很多银行,尤其是一些小网点,在顾客开户时根本懒得规范地审查,身份证的真假也不校验。在这样的情况下,要想顺着“萧海鹏”一路找到敲诈者,希望恐怕微乎其微。
让周雨楼没想到的是,他刚把十五万存到那个账户上,还没等走下银行的台阶,短信就发过来了:
只有一半 你想死吗
周雨楼的后背一凉!他忽然有了种错觉,好像那个人一直都跟在他身后。从他出门一直到走进银行,甚至当他把钱交到柜台上的时候,都有双眼睛在后面盯着他。他立即重新回到银行里,四处张望,努力寻找一张躲在人群里的面孔……可他眼前就只有一些平平常常的陌生人,谁的脸上也没明晃晃地写着——敲诈者。他从银行出来,忽然觉得自己很傻。他怎么可能会跟着自己呢?他只要猫在一个耗子洞里,轻轻地按几下手机,就可以随时掌握进账的情况。
短信又来了:
你耍花样 等着死吧
周雨楼按下回复键,把早就准备好的话打在手机上:
我死了你一分钱都拿不到
对方:
你吓唬我 你他妈的拿命开玩笑!
这个口气没吓到周雨楼,他早就有准备,他已经想一夜了,他告诉对方:
我没开玩笑 你报警 我就向警察举报你 警方会跟踪你的账号 那样你永远都没机会把钱提走
对方没有反应,周雨楼继续告诉他:
我们没仇 你不想要我的命 你只想要钱 对吗
两分钟后,对方问他:
你想怎么样
周雨楼忽然有种小小的得意。将近一周了,他第一次听见那个混蛋用征求的口气和他说话,他立即告诉他——
我真的只能筹这么多 如果你没意见 我们的交易就此结束
对方:
做梦!三十万 一分都不能少
那可真让人懊恼!!从那张贪婪大嘴里喷出的臭气直扑周雨楼!他正想着怎么答复,新规则来了——
再给你十天时间 十天之后收不到剩下的十五万我立即报警 我说到做到
全世界的力量都在周雨楼的指尖上!他凶狠发问——
你一定要这样吗?!
对方:
这十天我不动账户里的一分钱 只等下一个十五万
周雨楼:
这样坚持也许对你没好处
对方:
但也许对你有坏处 十天之后 要么我拿三十万 要么你被判死刑
周雨楼一拳砸在电线杆上!在那个瞬间,他甚至决定结束这场屈辱的交易了。他想把手机抛向蓝天,从此告别那可恶的铃声,但铃声就在这时再次响起:
我可以一分钱都不要 但你耍我 我就要你的命
下一条:
你敢跟我赌吗
周雨楼靠在电线杆上,仰望着蓝天。半晌,才缓缓地举起手机,打上四个字:
好吧 十天
很快:
这是最后的底线
接着,对方用四个字揭示了这场交易的全部意义:
祝你长寿
周雨楼对着天空大喊一声:“啊!”一个刚从银行出来的老太太立刻被他吓得靠在了门上。那时周雨楼完全不是个绅士,他恶狠狠地瞪了老太太一眼,迈着一溜大步走开。
他妈的!十天……他只能向那个安排屈膝致敬。
说白了,这是一场两个人的博弈,就看谁能第一个狠下心来抛弃自己的既得利益。敲诈者的既得利益是钱,他现在有十五万,舍得下就可以报警;而周雨楼的既得利益是命,如果他舍得,同样可以对剩下的十五万置之不理。
但是,他不能。
周雨楼不想玉石俱焚,他只想全身而退。
好像网上说,今天是一个什么什么合一的吉利日子,所以婚姻登记处里坐满了情侣。有些情侣看起来有点儿紧张,但大多数都展开幸福的笑脸,最幸福的一张笑脸来自周雨亭。
这么多年来,周雨亭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无家的人。父母死后她一直住在大伯家,纵然大伯和大婶对她视如己出,还有周雨楼的悉心关怀,但在内心深处,她一直觉得那不是她真正的家。对于女孩子来说,没有爸妈的地方也许真的不能算是家吧。大学期间她一直住在宿舍里,那当然更不是家。回到莘江之后,她开始是住在同学家里,后来自己租了房子,那些都不是家。
但从今天开始,她就要有家了。
登记处的人按着排号顺序招呼着一对对新人,没一会儿,一个温暖的声音在大厅里响起。
“第二十三对新人,到里面去办手续。”
周雨亭和冯泰激动地站起来,走向登记室,刚要进去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响亮的声音:“雨亭姐,你不能和他结婚!”
所有人都惊讶地扭过头去……薛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