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山下见面的翌日,阿忍在学校找了芹泽勤谈话。阿忍把他叫到了老师办公室,以免被其他同学发现。
芹泽一脸不悦地把头转到一旁,似乎在说,我不承认你是我的班导师。
“你好像痛恨涩谷同学。”阿忍开口说道。
芹泽看了她一眼。
“是钝涩告诉你的吗?”
“不是,是其他同学说的,而且,我也好几次亲眼看到你欺侮他。”
他冷笑了一声,又把头转到一旁。
“全都是他的错。”
“是吗?他跳箱时受伤,也因此吃了苦头。”
“谁叫他连跳箱也不会。”
“这样说对吗?涩谷同学的数学成绩比你好,如果他说你这么简单的题目也不会,你不会生气吗?”
“数学是功课啊。”
“跳箱也是啊。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和不擅长的事。”
阿忍笑着说道,芹泽勤懊恼地低下头,但随即抬起头,露出不服气的眼神。
“他是故意受伤的。”
“故意的?”
“对啊,因为他讨厌练习跳箱,所以觉得受伤之后,就可以不用练习了。”
“他会做这种事吗?”
“老师,你不了解他,他会耍这种手段。运动会上比赛跑步时,他为了怕丢脸,故意跌倒。所以,他在跳箱时,也故意把跳箱推倒,一定是这样的。山下老师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被调走了……他爸妈也超级讨厌的。”
阿忍叹了一口气。
“你现在仍然觉得山下老师比较好吧。”
“因为山下老师很关心我们,是我们的朋友。”
“我也很关心你们,也是你们的朋友。”
“不行,我不能相信其他老师。”芹泽说完,转身走出了教师办公室。
问题似乎很严重。阿忍不禁嘀咕道。
接着,阿忍决定找涩谷淳一了解情况。虽然她不相信芹泽勤说的话,但对那起意外始终耿耿于怀。
涩谷淳一走进教师办公室,就显得战战兢兢。他涨红了脸,汗水从他的太阳穴流了下来。为了消除他的紧张,阿忍笑了笑,说希望了解一下之前跳箱发生意外时的情况。他的表情顿时紧张起来。
“我、我、我甚么都不知道,我只有跳箱而已。”他拚命摇着头。
“我知道,但老师希望你再详细回想一下当时的情况。你在练习跳箱时,附近有人吗?”
“没有,只有我一个人而已。”
“你一直都是一个人吗?”
淳一抬起眼,点了点头,代替了他的回答。
“你跳了几次?”
“呃……十次,还是二十次吧。”
“然后,在某次跳的时候,跳箱突然倒下了吗?”
淳一默默点头。
“是怎样倒下的?是不是有松脱或是毁坏的感觉?”
“嗯……好像偏了。”
“偏了?”
“跳箱的格子好像没有对准,我手放在跳箱上时,跳箱好像动了。”
“原来是这样。”
难怪淳一跳上去后,跳箱会倒塌,让他受伤。涩谷淳一虽然运动神经不佳,但观察很敏锐。但是──
“但是,在那次之前,完全没有异状吧?跳箱也没有晃动,对吗?”
“没有。”
“这就奇怪了,”阿忍呻吟着,抱起双臂,“你一直在练习吧?没有离开过吧?”
“嗯。”淳一小声回答,“啊!”他突然轻轻叫了一声。
“怎么了?你想起甚么了吗?”
阿忍追问道,淳一有点手足无措。
“呃……我去过厕所。”
“厕所?”
“我去尿尿。尿完之后,我想再跳一次,结果……”
“跳箱就倒了吗?”
淳一用力点头。
“嗯,”阿忍再度沉吟。虽然她认为不可能,但一个疑问还是浮上了心头。不过,到底是谁?有甚么目的?
“我再问你一次,周围真的没有别人吗?”
“嗯。”
“真的吗?是不是有人在某个地方看着你?”
“这……”
淳一立刻露出不安的表情。
这天,阿忍回到家时,听到屋内传来笑声。她惊讶地走到厨房,发现母亲妙子和新藤面对面坐在餐桌旁。桌上放了两个已经喝空的啤酒瓶,另一瓶也只剩下一半了。配啤酒的下酒菜是章鱼烧。
“啊,你回来了,”妙子慢条斯理地说:“要不要吃章鱼烧?”
“打扰了。”新藤满脸通红地向阿忍点了点头。
“喂,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在心斋桥刚好遇到新藤先生,想去喝杯咖啡,但与其付那么多钱在外面喝咖啡,还不如回家喝啤酒,所以我就带他回家了。你赶快去换衣服,章鱼烧要冷掉了。”妙子好像开机关枪般一口气说道。
“莫名其妙,吃晚饭之前喝这么多酒。”
“你别这么说嘛,今天你爸爸会晚一点回来,我们随便吃点茶泡饭当晚餐吧。新藤先生说话太有趣了,刑警的工作很不错嘛。”
妙子心情大好。她难得喝这么多,而且还有人陪她喝。阿忍的爸爸不会喝酒。
“啊呀啊呀,伯母说话也很有意思,尤其是阿忍小姐小时候的事,真是笑死人了。”
听到新藤的话,阿忍用力瞪着妙子。
“你是不是又说了甚么无聊的事?”
“没有啊,我说的都是事实。”说着,妙子仰头喝着啤酒,“我只说你读小学的时候,把狗大便放在讨厌的老师的鞋子里。”
“啊,这件事不可以告诉任何人啊。”
“果然是真的。”新藤哈哈大笑起来。
“才不是呢,是我的同学怂恿我──”
“还有,在防火演习时,她拿了烟火,在演习进行到一半时点了火。那时候,她的班导师吓得从楼梯上跌了下来。”
“唉,这么久以前的事,我都差点忘了。”阿忍抢过妙子的杯子,喝了剩下的酒。“没啤酒了吗?”
“有啊,有啊。”妙子打开冰箱,拿出两罐啤酒。她到底买了多少?
“原来你小时候讨厌老师。”新藤把花生丢进嘴里说道。
“我妈连这个都告诉你了吗?”
“太意外了。没想到讨厌老师的人最后当了老师。”
“她经常说,如果是她,一定可以当更优秀的老师。”
“妈,你不要把不该说的事也告诉他嘛。”
“原来是这样,言之有理,”新藤佩服地点点头,“所以才会当老师。但忍老师说得没错,她很受学生的爱戴,太了不起了。”
“不行,我差远了。”
阿忍脑海中掠过芹泽的脸庞,接着,是涩谷淳一的圆脸──
“妈。”阿忍转头看着妙子。
“干嘛这么严肃?”妙子也跟着紧张起来。
“如果自己的小孩很崇拜班导师,父母会有甚么想法?”
“你问的问题还真奇怪。小孩子崇拜班导师不是很好吗?”
“会不会因为太崇拜,所以产生嫉妒或是吃醋呢?”
“吃醋?太愚蠢了,”妙子用力皱着眉头,“天下哪里有会嫉妒老师的父母?你老是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或许真的该像新藤先生说的,赶快结婚,自己生两、三个小孩。”
“甚么?”阿忍惊讶地看着新藤,“你说了这件事?”
新藤害羞地用手摸着头。
“呃,是啊,嘿嘿嘿。”
“我很赞成啊,公务员不受景气的影响。”
“对啊、对啊,来来来,喝一杯。”
“啊哟,我不能再喝了。”妙子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还是递上杯子。
哼,莫名其妙──阿忍走出厨房,身后传来妙子大声说话的声音。
“这孩子如果不赶快嫁出去,我就没办法放心。小女不良,还请你多包涵。”
“甚么‘小女不良’,是‘小女不才’啦。”阿忍大声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