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进到这墓中,我就浑身不自在,始终感觉黑暗中有什么东西一直在盯着我,如同芒刺在背,让人心神不宁。
大牙见我盯着墓道的深处,脸色越来越差,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扯着嗓子大喊了一声:“谁!出来,我看见你了!”
本以为是大牙虚张声势,但是谁也没想到,随着话音一落,眼见一道黑影“嗖”的一下就闪了过去,瞬间就消失在了黑暗中。
虽然也就是一眨眼的工夫,动作飞快,但是我和大牙却都看得清清楚楚。
大牙也吓得冒了一头的冷汗,回头冲我咧了咧嘴,低声问我,刚才看没看清楚到底是啥东西。
我摇了摇头,刚要说话,背后突然间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就算是我胆子再大,这时候也吓麻爪了,第一意识就是拉着大牙掉头就跑。折身刚跑了没两步,就听到有人喊我和大牙的名字,我俩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好像是柳叶的声音。
举起手电照了照,果然是柳叶从豁口爬过来了。
我脸一沉,责问柳叶,为什么不在上面好好地待着,跑下来干什么。
柳叶有些委屈地看了看我和大牙,嗫声解释说,她在上面听到“扑通”一声,然后就没了动静,有些担心,这才下来看看。
到了这时候,我也没有心情再去责怪柳叶了,赶紧把柳叶挡在自己身后,叮嘱她自己小心,这才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她。
柳叶一时有些愣住了,赶紧扭开自己的手电,转了个角度往前照了照。
就在手电打开的那一瞬间,眼前一道黑影“嗖”的一下又闪了过去,像是阵风一样转眼又不见了。
我和大牙下意识地一伸手,把柳叶挡在了后面,举起手上的匕首,全神戒备了起来。
没想到柳叶竟然笑了。笑声虽说不大,但是在这墓道里传出多远,回声显得异常阴冷,有些毛骨悚然。柳叶赶紧捂住嘴,看了看我和大牙,打开手电又晃了一下大牙,果然那道黑影又在前面的墙上一闪而过。
看到这儿,我终于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一时有些羞愧难当,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原来刚才是柳叶在豁口处,手电不经意间扫到了我和大牙,这才把我俩的影子投射到对面的墙上,因为墙面是弧形的,影子自然有些夸张变形。我和大牙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对面,加上精神紧张,这才把自己的影子看成了鬼影。
其实也怪不得我们草木皆兵,实在是这里的环境太瘆人了,再加上墓道的特殊结构,影子扭曲变形得很厉害,要不是仔细看,还真认不出来到底哪个影子才是自己的。
大牙也长舒了一口气,刚要张口说话,突然冲我们“嘘”了一声,然后示意我们仔细听听。
我和柳叶屏气息声,果然,隐隐又传过一阵吱吱嘎嘎的声音,听得让人牙都发酸。
我们打开手电仔细地打量了起来,看来看去,目光最后锁定了墓道深处的两根大柱子上。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这两根柱子有些奇怪。说是柱子,其实就是两根树干,树干差不多有水桶粗细,树皮被扒掉了,也削掉了枝丫,光溜溜的也没有上漆,在这墓道里,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我仗着胆子一步一步地挪到了近前,贴在树干上听了听。果然,怪声就是从这树干内发出来的。
看了看这里的环境,我若有所悟,想必是时间久了,树干内的水分也蒸发得差不多了,加上空气一流通,上面支撑的重量又不轻,所以才会时不时地发出这种“吱嘎、吱嘎”的声音。
弄清了怪声的来源,心里多少落了点地,不像刚才那么紧张了。
大牙指着柱子,有些担心地问我道:“来亮,你说这东西一会儿能不能支不住了,再塌了啊?那咱们可就真给活埋在这里面了!”
我白了一眼大牙,让他赶紧闭上他那乌鸦嘴,别净说这丧气话。这么多年了都没事,偏等我们进来,这顶天柱还倒了,那还讲不讲天理了,我们是后娘养的还是咋的?
柳叶围着这两根柱子转了几圈,有些拿不准地说道:“我总觉得这两根柱子有些古怪,不像是这地宫里本来就有的,好像是后来才支上的。你们看无论其工整程度还是支撑的方法都显得有些简拙,过去的柱子再怎么着也不会这么裸着杵在这里,怎么也得过遍漆,防止腐烂或是虫蛀,下面也会有基座,而这两根柱子怎么看怎么有点寒碜。”
这个我也想到了,同样搞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很明显,这两根柱子不是打盗洞的这伙人支上的,就凭这个盗洞根本就运不进来这两件庞然大物。眼前的这两根巨木,倒像是从地宫入口运进来的,或是说在修建过程中临时支撑用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最后竟然没有运走。
举着手电往前照了照,穿过柱子所在的门洞,前面是个相对于比墓道要稍宽一些的石室,宽有七八米,进深也就是三米多一点,应该就是地宫的“闪当券”和“罩门券”。
清朝皇陵地宫一般由“九券四门”构成。九券分别是隧道券、闪当券、罩门券、头道门洞券、明堂券、二道门洞券、穿堂券、三道门洞券和金券,金券里面放的就是棺椁了;而四个石门分别是罩门、头道门、二道门和三道门。
其中的罩门券、名堂券和金券上方建有琉璃瓦屋顶,也是经常暗布机关的地方,有种专门防盗墓的机关,叫什么“金顶明油”的,经常布在这三券琉璃顶之上,一旦触发机关,从顶上就会倾泻出大量的明油,瞬间就把这里烧成火海,不管你有天大的能耐,就算是铜头铁壁,都得烧得干干巴巴的。
从闪当券开始,地面变平了,都是一米来长的青白石铺砖,对面就是一座巨大的石门。石门的门楼用的是砖木瓦结构,门垛是青白石雕刻。两扇石门虚掩,门扇上挂着两只铜辅首,睁着怪眼,衔着门环。除此之外,既没有石雕图案,也不见乳头状的门钉,门上干干净净,再也没有任何纹饰。
手电的光线聚光,照亮的范围不大,灯光一晃,只能看出个大致的轮廓。
我们的影子忽左忽右,而墓道里的回音又很大,不小心弄出的一丁点儿响动,都会被无限放大,显得异常恐怖。
我从包里找出来矿灯,点亮后,周围一下子都被照亮了。
透过虚掩的石门,还没等看清什么东西,就闻到一股难闻的霉臭味。里面黑糊糊的,也看不出什么来。
我咬着牙,侧身小心地挤了进去。
过了这道罩门,我心里想过无数种可能,也许仍然是墓道,也许是别的券堂,可是没想到,过了这道罩门竟然直接就到达了棺室。虽然这里不是帝王的陵墓,不会有九券四门,但是怎么着也得有个二道门,却不想,推开这道门竟然直接进入了棺室。
地面上零零散散地堆着些碎砖断瓦,还有不少厚重的木板,估计就是棺材板子。一眼望去,一片狼藉。不用看都知道,肯定是已经被盗墓贼洗劫一空了。
正中的棺床上空空如也,棺床上的龙山石也是东倒西歪,甚至还有一块散落在了地上。
我高举着矿灯,左右打量了一圈,意外地发现远角的石墙上竟然开了一道门。盯着突兀出现的那道石门,我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棺室是在地宫的最深处,到了这里,就相当于到了地宫的终点一样。只是眼下这间棺室有些奇怪,竟然在后墙又开了一道后门。
过去建造陵墓的时候,为了保证陵墓的隐秘性,参与的工匠最后大多都会在工程结束时被困死在里面,杀人灭口。不过工匠们也都不傻,在建造陵墓的同时会偷偷地打一个地洞,弄出一条隐蔽的通道,这样可以在事后安全退出。难道面前这道门会是工匠们为了活命才故意偷偷留出来的门?真要是这样,那这胆子也太大了吧?说破天我也不相信,工匠们竟然敢把逃命的门直接修在这里,除非是脑袋进水了。
可是如果不是工匠们用来逃生的,那这道门是通向哪里的呢?又是做什么用的呢?看门的大小及工程规模,可以肯定不是盗墓贼挖出来的,这道门可真是有些不合常理。
柳叶和大牙盯着那道门也是欷歔不已,显然和我一样,都是一头雾水。
大牙见墓室里乱七八糟的样子,也知道这里早被洗劫一空了,但是仍然不死心地跳到棺床上去捅“金井”。我也懒得管他,其实想都不用想,看这里的架势,棺材板子都给劈得稀碎,不可能还会留下“金井”不掏,大牙肯定是白折腾一场。
任由大牙去折腾,我四下又打量了一圈,这才发现这里虽然有些潮湿发霉的味道,但是脚下却很干爽,地上竟然没有积水,连浮灰都是很干爽的。如此干爽,不知道这股潮湿的味道是从哪儿飘来的。
柳叶用手指了指我们进来的那道石门的门后,让我仔细看看。
我用手电晃了晃,这才发现,在门后的地面上竟然有四个“地漏”,顿时惊讶得目瞪口呆。
柳叶笑着告诉我,这也算是古代人的一种发明,地漏下面是暗沟,称为“龙须沟”。每到雨季,地宫内都可能出现大量积水,棺椁等物每年都会被水浸泡,而有了这东西以后,渗出的水就可以通过龙须沟很快排出,这里的地面并不是水平的,而是有些倾斜的,只不过角度有些小,我们并感觉不到。
我讪讪地笑了笑,这才恍然大悟,这东西就和我们现在卫生间里的地漏一个道理,装修卫生间时,都要把地面做成倾斜一些的,这样洗澡冲浴的水才可以快速地流进地漏。原来这种工艺竟然是继承自古代的,以前还真没往这上面想过。
柳叶用手指着远处的地面,对我说道:“估计现在还没有到雨季,地面并没有渗水呢,所以才会有浮灰。你看墙根处还有水浸的痕迹,幸好我们现在进来,要是再迟上一个月,这里估计就得和泥了。”
听柳叶这么说,我也往旁边的墙上看了看。可不是,地面往上十公分左右可以明显看出一圈水浸的痕迹。显然,地面上落的这么多的浮灰,仅仅是经过一个冬天和春天才积下的,等到了雨季,地面渗水,这些灰自然也就没有了。
我和柳叶说着话,大牙一直在棺床前忙活,一声也不吭。我本想把大牙喊下来,可刚走出没两步,突然发现棺室后门的地上有一道很明显的拖痕,直直地延伸到棺床背后,就像是用拖布擦过一样,与周围厚厚的积尘相比,十分扎眼。
很明显这道拖痕是不久前留下来的,难道这里除了我们真的还有别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