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从山洞里逃出来后,很久才弄清楚,这一带真的是新疆,具体位置是在伊犁的一座高山上。杨宁说的那群蒙面人已经不见了,山洞里的监狱也被炸毁了,我们过可几天才知道,当地发生了暴乱,一场战争又打起来了。
1943年7月3日,新疆的一伙势力“新疆民族军”在伊宁屠杀当地汉族军民,奸淫汉族妇女。同时,苏联间谍带领苏军特种部队在果子沟切断了进入伊犁的唯一公路——迪伊公路。“新疆民族军”的暴动很快成功,幸存的国民党守军掩护一部分伊宁居民撤退到了惠远老城和艾林巴克。
我们逃出山洞后,知悉了战事后,又想马上回到云南,又想帮助新疆人民。最后,我们发现蒙面人留下的C-54远程运输机在反动势力的手里,最后悄悄潜进敌营里,趁他们去攻击另一波势力时,抢走了那架C-54远程运输机。
这样的描述,让我们看起来像小偷,但那架C-54飞机本就是我们的,或者说格雷他们国家的。如果继续给反动势力霸占,不知要给他们增添多少欺负百姓的力量。格雷跳上飞机后,高兴地坐到机长驾驶位置上,大呼摸着飞机的仪器真过瘾,要是能一直驾驶飞机该多好。杨宁爬上飞机后,本想要检查一下,可敌对势力已经发现了我们,所以格雷就马上启动飞机,我负责调整仪器,接着就冲上了云霄。
“刘安静,幸亏我们来得快,原来他们今天下午要把飞机卖给苏联!”杨宁坐在后舱,翻了几份文件,震惊道,“那群蒙面人可能就是靠盗卖军火破烂发财的,这群王八蛋,没什么本事,就会发国难财!”
“那他们怎么不见了?”我想起山洞那边的营地,连战友都不见了。
“不是说发生暴乱了吗,估计都被战火逼走了,这架飞机也是敌对势力抢过来的,根本没给钱。”杨宁鄙夷道,“黑吃黑真方便。”
格雷把飞机开到天空后,确认燃油足够飞回云南,于是就决定回云南去报告在雪山上发生的事故。我也很想回去,经过了那几天的折磨,以及救回杨宁,心里头有太多太多的话要跟战友们说。可是,就在格雷要调头时,杨宁在后舱吓得大叫了一声。我的神经一直绷紧着,总觉得事情还没完,又一次听到惊叫声,潜意识里就想最害怕的事情要来了!
“刘安静,你快看后舱里有什么!”杨宁颤抖地撩去一片帆布帘,那后面竟然有一具裸女石像。
“这鬼东西怎么爬上来的,我们不是炸掉山洞了吗?”我吓得马上爬出副驾驶的座位,想要过去把石像退出飞机外面。
“不行,你不能退出去,下面都是百姓的房子,你会害死无辜的人!”杨宁阻止我。
“那怎么办?”我无奈道,必须趁裸女石像还没动时,先将它解决了。
“我想,应该是敌对势力从蒙面人那里抢来的,它们可能要卖给国外的商人。”杨宁惊恐道,“现在石像好像还处于休眠期……不对,它动了!”
“妈的,真是阴魂不散!”我怒道,可飞机下面都是民屋,丢下去会害了其他人。
接下来,杨宁去检查了后舱的各个角落,没有再发现石像,但发现了一个保险柜。那个保险柜和库恩找到的差不多,都有苏联的文字。我心里大骇,难道戈沃罗夫准备了两个保险柜,要不然两个柜子怎么都那么像。在喜马拉雅山的保险柜里有一盘能杀人的胶片,难道这一个保险柜里也有同样的胶片?
这时候,杨宁完全愣住了,我想问怎么了,格雷却叫快点回到驾驶座上,飞机出现问题了!不管格雷怎么努力,飞机上的仪器都不能用了,可起飞前检查时明明都是好的。杨宁望着动过一次的石像,后怕地回到前舱,告诉我们必须跳伞了。
“为什么?”我奇怪地转头,“你不会跳伞跳上瘾了吧,把飞机开回去,起码一次能抵三架普通运输机的运输量呢。”
“天啊,你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吗?”杨宁在颠簸的飞机里大声说,“其他战友可能和我想的一样,一边假意修飞机,一边留下安全隐患,直到起飞后才会出事。你们控制不了飞机了,赶快找一个地方着路!”
飞机有隐患?还是战友留的圈套?
我和格雷一时无语,赶紧回头,寻找刚才的机场降落,尽管机场可能聚集了很多敌对势力了,但现在飞机颠簸得太厉害,真要跳伞的话,成功几率会很小。格雷和我都明白,现在必须有个人掌控飞机,否则飞机会马上坠毁。格雷驾驶着飞机,冒险回到原来的机场,可是那天能见度是零,要降落却看不见机场了,连稍微平整的草地都看不见。
我们在上空盘旋了好一会儿,不时有人用炮往上空轰击,底下的人可能以为是敌机。格雷仔细找了好久,打算找个云缝飞下去,却怎么都没有缝隙。我们在航线上曾被零式机追杀过,却会在这种天气情况下无计可施,总不能什么都看不见,开着飞机冲下去,谁知道会不会撞到山上。
飞机盘旋了好一会儿,实在坚持不住了,格雷就放弃了着路,开着飞机到一处山野,以免飞机坠毁砸到民屋。飞机终于支持不住了,而石像动作的幅度也逐渐加大,杨宁就把伞包给我穿上,叫我第一个先跳伞。格雷把飞机开到了新疆伊犁的一片森林上,这里人烟很少,平时不会有人来。
我站在舱门口,不愿意往下跳,然后就让杨宁先跳,我和格雷随后跟下去。这一次,格雷依旧以机长的身份,命令我们先跳,他要最后一个才肯跳伞。可是这一次不同上一次,飞机维持不下去了,最后一个人肯定没时间跳伞,会跟着飞机坠毁在森林里。
“刘安静,你先跳吧!”杨宁劝我,看我不答应,她就先把那尊石像推出了舱门。
我不肯,想脱掉伞包,杨宁就说:“你不要磨蹭了,浪费大家的时间有什么意思?”
“那你先跳!”我争道。
杨宁忽然对我笑了笑,叫我给她个拥抱,我迷糊地抓着舱门,被杨宁紧紧地抱了好一会儿。松开了我,杨宁把个包交给我,对我说包里是蒙面人留下的资料,还有保险柜的钥匙及密码,刚才她已经把那沓资料看过一遍了,现在想让我先带着资料下去等她。我没有接过包,杨宁就直接把包挂在我脖子上,然后冷不防地推了我一把,我就硬生生地掉出了飞机外。
那一刻,我感觉时间已经静止了,杨宁冲笑了笑,在风中大喊:“我是死在天上的!”
难道……第三个画面是……
我从高空坠时,心里一直在回忆杨宁最后的微笑,过了好一会儿才有意识地拉开了降落伞包。紧接着,飞机上又有一个人跳了下来,那个人不是杨宁,而是美国人格雷。我不知道杨宁有什么方法逼格雷先跳伞,但格雷肯定不是情愿跳下来的。我和格雷还没降落到森林里,C-54远程运输机就摇晃着坠毁在云杉森林里了。
很可惜,那晚格雷跳伞时出了意外,摔断了大腿。因为在当地等不到良好的救治,死在了新疆伊犁,是我亲手把格雷葬在云杉森林外,让他与飞机长眠在清幽的地方。
飞机坠毁的那天,我一落地就去找残骸,途中遇到了格雷,发现他的大腿断掉了。我背着格雷去找飞机残骸,想确认杨宁是否幸存下来了。可格雷告诉我,杨宁不可能有生还的希望,因为他一跳出来飞机就完全失去控制了。
在森林里,我找到了起火的残骸,它的每一处都被大火烧着,白漆变成了红漆。格雷忍着剧痛,问我杨宁之前给我一个包,里面有什么文件,叫我拿出看一看。我本来想背着格雷去森林外找医生,可他坚持要看文件,所以我就把包拉开。包里面有一叠文件,还有一把钥匙跟一组密码。不想,森林里吹进来一阵强风,我抓在手里的文件都被刮进火里,烧成了灰烬,除了保险柜的密码,我什么都没有记住。
天上已经积压了厚厚的乌云,大有暴雨将至的势头。本来,我想等大火灭了,亲手埋葬杨宁。可没想到飞机坠落惊动了新疆伊犁的反动势力,他们全身武装地杀进来,一时间云杉森林就枪林弹雨了。我忍着伤痛,背起格雷往森林的另一头跑,天上也开始落下大雨,无意中给我们添了一道迷蒙的屏障,躲过了反动势力的追杀。
然而,事情总有两面性,我们虽然被暴雨所救,但雨势太大,数小时候后那拉提山爆发山洪,冲毁了一大片云杉森林。我等风头了,连续几天在那拉提山脚下的云杉森林里搜索,却始终找不到那架飞机残骸。
在奔逃时,格雷可能还伤到了内脏,他在我背上一直无力地呻吟,并告诉我杨宁问他要了一把枪,可能杨宁想要自杀,改变她看见过的第三个画面。格雷当时身上只有一把枪了,枪里也只有一枚子弹,杨宁却笑说已经够了。不过,飞机迅速地失去了控制,在摇摆的机舱里,杨宁没有机会自杀,第三个画面还是成真了。
这些战友们都死后,我一个人留在伊犁,帮助一些人脱离敌对势力的控制,但没有对谁提起我曾在驼峰航线效力。那时候,新疆正处于闹独立时期,苏联又从中作梗。其实,新疆如果成为一个独立的国家,对苏联实为一种潜在的威胁。因此,当苏联在华的根本利益已经得到《中苏友好同盟条约》的保证后,苏联便决定出面调解新疆冲突,阻止新疆独立。
1949年,中国人民解放军挥师西进,昔日的叛乱者见势不妙,纷纷逃遁,新疆终于恢复了和平。
后来,我一直都没有勇气再进入那片森林,可能是害怕面对杨宁的尸骨吧。到了这些天,我才听说有人发现了当年的飞机残骸,于是我就走了进来,走进这片承载了很多记忆的森林里。
——这就是我要讲的故事,没有被世人知道的故事,也没有必要被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