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惨叫声划破雪谷的沉闷,崖壁上的树上落下一团团雪,在风声里听着就像有人在放鞭炮一样。刚睡着的李小北和梅子茶又醒过来,争先恐后地问怎么了,是不是发生雪崩了。我把荧光棒压在毛毯下,以免深渊里的东西发现山洞,还把李小北关不上的嘴给捂住了。
茶猿叫了一声就没下文了,深渊里持续传出摩挲的声音,不知道里面栖息了何类妖物。我怕那东西爬出深渊,大气不敢喘一口。这时候,每一秒都比长城要长,再加上呼啸而过的风声,在狭窄的山洞里,深渊里传出来的声音格外的瘆人。梅子茶到底是山里人,这种时候也不知道害怕,一个劲地伸头出去想看个究竟。
不知过了多久,深渊没了动静,我们再也没有睡意。深渊里的凶猛之物虽然没现身,但它能轻而易举地擒住茶猿,不让它有半点反抗的机会,可见此物比茶猿更难应付。要我睡在深渊边上,现在给一万块都不干,肯定要捡包袱走人。梅子茶也不想继续留在山洞,收拾包袱的速度比我还快,恨不得坐火箭离开。
木清香却阻止道:“现在天黑了,不适合继续走,那样会更危险,今晚必须待在这里!”
我听完这句话,感觉木清香说得没错,而且她那的口气似乎也不容人反对。李小北喝了一口酒,全身放松,根本就不当一回事,继续睡他的觉。梅子茶看我们又不走了,泄气地把背包放下,可一直不敢再闭上眼睛。我仔细回想皮制地图上的记录,这条山谷是存在的,然而没画出山谷里有一条深渊。
当然,古时地图都很简略,没有如今那么详细,漏了一个深渊没什么大不了。关键是我们明天走过深渊时,会不会被里面的妖物拉下去。要知道深渊旁边的路都特别窄,不用妖物拉,稍有不慎都要自己掉进去。深渊里暗无天日,深不见底,谁也不知道底下有什么,这才是最挠心的。
我忧心地说:“现在留在这里是挺安全,就怕它忽然溜出来,我们堵在这个死洞里,到时候大家不都玩完了?”
木清香给出一个定心丸:“这倒不会,倘若它要出来,吃了茶猿后不会又回到深渊里。”
山洞里没起火,梅子茶冷得哆嗦道:“那明天不会跟它碰面吧?”
睡下的李小北又睁开眼,轻声道:“你们就放心睡吧,再厉害的妖怪也要睡觉,你当它是24小时不停的闹钟,整天跑个没完啊?”
我认真地想了想,真的没办法了,夜里在雪谷行走无异于自杀,不如窝在狭窄的山洞里。夜里的山谷里风吹个不停,雪雾越来越浓,渐渐地白雾都变成了黑雾。我们把荧光棒收起后,山谷外就看不清楚了,就连深渊都被雪雾遮盖了。今天我就是因为被雪雾阻挡视线,没发现前面的深渊,差点一脚踏过去。
山洞空间有限,几乎都是李小北的酒味,渐渐地,木清香身上的香味都被盖住了。我很奇怪木清香为何如此纵容李小北,一天喝酒喝个没完,身上也那么臭。可惜木清香鼻子好像有问题,一路上从不说李小北一个字,任由他喝个没完没了。
我忍受不了那种酒味,这味道和父亲以前的味道差不多,让我不断地想起以前的事情。父亲回国后沉迷酒色,他死前就是在一个酒席上,这事使我对酒很反感。我把身子挪到洞口,那里的雪墙堆得很高,需要猫着身子才能嗅到新鲜的冷空气。我怕惊动深渊里的妖物,没敢把头完全露出去,仅仅露到鼻子就停住了。
当我痛快地呼吸时,眼睛往外瞟了一眼,但却看到昏暗的雪雾里有一道奇景。朦胧的雪雾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蛇影,那影子比柱子还粗,此刻正舞动身躯钻入深渊之中。山洞外面风声越来越大,我们说话稍微轻了都听不见了,必须扯着嗓子和对方讲话。我心想既然面对面都要喊话才能听到,那就不需要害怕吵到深渊里的妖物了。李小北再一次被吵醒,急问又怎么了,难道就不让他能睡一个安稳觉吗。
我对李小北说:“深渊有动静,你自己过来看看吧。”
梅子茶早就爬到蹲在洞口了,他叹道:“山里居然有这么神奇的东西,我这些年真是白活了,不过现在也算开了眼界,值了!”
李小北爬过去,看见后就说:“这种鬼地方还真容易出妖怪,我看还是继续睡吧,管那么多干嘛。”
木清香把荧光棒全部收起来,山洞陷入黑暗,我们只能凭触觉知道彼此还在原地。月亮害羞地露出一角,山谷里的雪雾如开水一样翻滚,那条粗大的蛇影钻入深渊后还有一条长长的尾巴露在外面。我忍不住探出头去张望,那条蛇尾也很粗,直直地往天上延伸。在中午时,我们也看到天上有条蛇影飞过,却不知道是何方神圣。眼前的这条天蛇之影十有八九是同一条,我急切地想看清楚这条天蛇,一个不注意就把雪墙给推倒了。
亏得山谷呼呼响,像女鬼在哭,推倒雪墙的声音很容易就被盖过去了。我慌忙爬起来,缩回狭窄的洞里,可雪墙一塌,冷风就时不时地吹进来,冻得人牙齿打颤。不过风把酒味吹散了,胸口也不再闷得难受了。我想把雪墙重新筑起,可木清香使劲地把我拉回洞里,然后轻声对我说别出去。
月光出现了一会儿,又被遮住了,剩下的只有无尽的黑暗。我们的心狂跳不止,都在想会不会被那条怪蛇发现,被发现后又会有什么下场。时间一秒秒过去,深渊下闹出了很大的声响,不知是什么东西在下面嚎个没完没了。那阵声音渐渐放大,好像有什么东西正从深渊里爬出来,吓地我们心惊胆战地缩在山洞里,连呼吸都不敢太使劲。
这时,黑墨般的深渊里爬出一个庞然大物,少说有三米高,嘴里还发出咿呀啊哈的叫声。我们只能隔着雪雾看到轮廓,再加上没有光线,所以根本看不出那是什么东西。木清香刚才把我拉回来,手一直没松开,不知道是忘记了,还是怕我又跑出去。那东西爬出深渊后就往山谷深处奔,天蛇摆动躯体,腾空而起,继续追那只从深渊里爬出的东西。
过了一会儿,李小北才张口说道:“刚才是黑吃黑啊?”
我惊魂未定,随口说道:“是不是黑吃黑我不知道,但再这么吹下去,我非得冻死不可。”
梅子茶在堆雪墙,脸上却笑道:“以后回去可以跟我崽子吹牛了,他可喜欢听这些故事了!”
我想问木清香知不知道刚才那些东西都是什么,可她已经说了好几次对山里的事情不熟悉,想了想又把话吞回肚子里。木清香把荧光棒又拿出来,看到我欲言又止的样子,于是就问我是不是有话要说。我不想自讨没趣,琢磨了一下子,改口问如果找到深山大宅后,她会留在那里,还是回跟我们离开。
李小北听了这句话,也抢着问:“我早就想问这事了,清香,你不会还要留在那个鬼地方吧?那以后我要带老婆孩子来见你,多辛苦,万一全家摔下山怎么办?”
木清香眼神有些闪烁,但只有一瞬间,很快又平静地答道:“如果能,我会走的。”
梅子茶乐道:“你要是治好我儿子的眼睛,我的客栈随便你住多久啊!”
四个人在山洞里聊了半小时,终于困意又一次袭来,堆好雪墙后大家又睡下了。我怕木清香会熬不住,硬是叫她先休息,后半夜由我来守着。木清香不会说客气话,听我讲得那么诚恳,她嘱咐我要小心就靠着石壁闭上了眼睛。我哆嗦地一个人守夜,无聊得要死,眼皮子忍不住打架了。其实,我很想追出去看看,那条天蛇和深渊妖物都长什么样子。可惜木清香说夜晚在雪谷不宜走动,因此就窝在山洞里凭空想象。
天有点灰蒙时,李小北醒过来,看到我一副疲倦的样子,他就叫我快去睡一小时。我实在太困了,而且冷得浑身疼,说了句谢谢就马上裹着毯子睡觉。好像才睡了一分钟,木清香就拍醒我,原来天已经亮了。梅子茶生了一堆火,煮了热汤,我看了就马上围过去取暖。因为昨天睡得不踏实,早上醒来后觉得头很疼,总觉得脑袋随时会爆炸。
热汤还没煮我就倒了一小碗出来,一口气喝掉后,身体才渐渐地恢复了知觉。李小北喝了几口就说尿急了,也不怕木清香听到,说完他就走出去撒尿。我和梅子茶也觉得热汤喝太多了,于是丢下木清香一个人在山洞里,三个大男人走出去方便。
雪谷比昨天还要白,昨天还能看到一些青树被覆盖,今天就是完全的雪白,没有别的颜色。山谷里的风总算变小了,雪也不下了,仰头往天上看,那片湛蓝就像大海一样。我们怕不好的味道的被木清香闻到,三个男人就走得老远,离山洞有十多米。雪谷毕竟不是厕所,男人之间总会害羞,所以我们都是分开站着。我往山谷入口走,李小北和梅子茶就走过深渊去方便,分开时我还特地叫他们小心点,别他妈地掉进去。
白色的雪地有一滩变成了黄色,我带着罪恶感拉上拉链,庆幸命根子没被冻掉。吹着小调,我还没来得及转身走回山洞,却听到身后激起了一阵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