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巴萨为袁森挪了一下位置,袁森从上往下看了一遍,越看越心惊,墙壁上刻的人,竟然都是四只手四只脚的。这些人之奇特,委实难以用语言来形容,他们面目清秀,神态怡然,但是在肩膀上分出四只手臂,臀部长出四条长腿,活脱脱是一只动物。
康巴萨脸上有点僵,对袁森道:“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人?”
袁森头昏脑涨,摸着山洞的洞壁试图站起来,一脚就踩到一个软绵绵的东西,接着就听到艾凯拉木的惨叫声:“谁踩到我了?”
袁森急忙缩回脚,踩着洞壁的边沿爬了起来,借着头灯的光,他看到身后也爬起来两个黑影,想来应该是艾凯拉木和康巴萨了。艾凯拉木一边摸着胳膊和腿,一边咒骂着:“他奶奶的,这帮阴猪,要是我有一堆干柴枯树,绝不让你们这些畜生好过。”
袁森用头灯朝四处一照,只见他们面前的花岗岩斜坡上,有一个直径一米左右的洞口,他们刚才就是从这个洞口滑下来的,如果没有这个洞口,当时石台上的炭火已经燃尽,他们挖的土坑根本没有封土,那么多阴猪一拥而上,只怕当时就被撕成碎片,这个意外的洞口竟然救了他们三人的性命。
艾凯拉木朝四周看了看,道:“伙计们,别乱看了,咱们赶紧找石头和泥土封了这洞口,否则以阴猪揪着人不放的个性,它们要是钻进来,咱们就没活路了。”
艾凯拉木的话提醒了袁森和康巴萨,袁森朝四周一看,见这里是一个大洞,离他不远的地方,有一个颇粗的大圆柱。站在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圆柱的一角,无法估算这根圆柱到底有多粗,而地面上坑坑洼洼,乱石碎石倒也不少。三人七手八脚捡了大小石头,把洞壁上的口子封了起来。在最后一块拳头大的洞眼即将被封上的时候,洞眼里出现了一颗阴猪的脑袋,康巴萨冷静地把微冲的枪口塞进洞眼,连开了四五枪,那只阴猪的脑袋无力地垂了下来。袁森塞进一块大小差不多的石头,将洞壁上的口子封了个结结实实。
艾凯拉木找到一根手臂粗的木头,他将木头斜靠着洞壁,撑住垒起来的石堆,以免上面的阴猪太多,把砌洞口的石块压塌。
康巴萨站在原地转了一圈,道:“这里应该就是石台的中心,原来这座石台是中空的。”
袁森“嗯”了一声,从康巴萨身边走过,试图绕过中心石柱,看清楚石台内部的情形。艾凯拉木从另一边绕了过去。
就在袁森绕过康巴萨的时候,康巴萨突然朝前走了两步,蹲下来。他可能是嫌头灯的光太散,就关了头灯,开了军用手电,面部贴近石柱,盯着墙面,好像发现了什么东西。
袁森扭过头来,低声道:“怎么了?”
康巴萨说:“墙上有雕像,样子怪得很,看不明白是什么东西。”
袁森凑了过去,看到手电光圈范围内的墙壁上,刻了许多小人。墙壁都是由赤红的花岗岩砌成的,上面的人物都由线条勾勒而成,大小和巴掌差不多。在这样的环境里,如果不仔细,很难发现石柱的墙壁上还会有这种东西。
康巴萨为袁森挪了一下位置,袁森从上往下看了一遍,越看越心惊,墙壁上刻的人,竟然都是四只手四只脚的。这些人之奇特,委实难以用语言来形容,他们面目清秀,神态怡然,但是在肩膀上分出四只手臂,臀部长出四条长腿,活脱脱是一只动物。
康巴萨脸上有点僵,对袁森道:“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人?”
袁森沉吟一会儿,道:“也许是一种图腾也说不定,咱们再看看周围还有没有这种壁画。”
康巴萨点点头,用手擦去那一排壁画附近墙壁上的赤红灰土。石台内部极端隐秘,也不知道在这里孤零零地存在了多少年,上面累积的尘土厚达几寸,一摸就是一大团,呛得两人直咳嗽。
康巴萨擦去周围墙壁上的灰土,灰土底下的壁画也露了出来。刚才他们看到的第一排壁画,都是那只怪异的四手四脚人的多角度特写,有将近二十幅。距离它左边半米左右的地方,是第二幅壁画。这排壁画中没有出现那怪人,倒是有许多穿着铠甲的蒙面人,他们的装束都是游牧民族打扮,有的还骑着马,马上也披着严实的铠甲,看起来士气高昂、威风八面。这排壁画中的人物跟艾凯拉木所说的火焰山中的神秘且丽人如出一辙,看来艾凯拉木的说法,并不是袁森之前以为的信口胡诌。
艾凯拉木特别像那种市井小生意人,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就可以信口开河,很难给人信任感。袁森一开始对艾凯拉木并没有好的印象,觉得田博士带他来,也许只是觉得他的经历可能与杨健教授从火焰山打来的神秘电话存在联系,只是到特殊的时候,他可以来做备用,所以他讲过的一些西域野史,袁森并没有在意。现在这些活生生的画面就摆在面前,不禁使得袁森心头一震,艾凯拉木不简单,也许他知道的还不只是这些。
康巴萨看了几遍壁画,道:“这一排好像是说这些将士非常厉害,武器先进,士气旺盛。他们跟第一排壁画上的怪人没有什么联系吧?”
袁森没有搭腔,他又朝前摸了半米,擦去墙壁上的尘土,厚厚的尘土下面果然有一排壁画,康巴萨凑过去一看,道:“有联系了。”
壁画上有一个颇小的洞口,口子由穿铠甲的将士守着,下面的几幅画是一群将士凯旋而归,他们的马背上都驼着沉甸甸的东西,根据线条的粗糙勾勒,似乎是尸体。后面的一幅壁画刻的是士兵抬着尸体丢进洞里,关上洞门。最下面一幅画,画的是一个空间,里面有一块巨大的影子,看轮廓似乎就是那个四脚四手怪人。根据这排壁画来推测,应该是将士凯旋归来,为那洞中怪人送去战利品,洞中怪人居然是以食人为生。
艾凯拉木曾提到且丽人四处骚扰火焰山附近部落,每次战胜,都会携带大量敌部将士尸体而去,这种做法让人很费解,听起来毛骨悚然,看完这幅壁画,就立刻明白了。且丽人携杀死的敌方将士尸体而回,是为了喂养这只四手四脚的怪人。也就是说,这怪人不是图腾,而是活生生存在的。
康巴萨将这一排壁画看完,也是极为吃惊,对袁森道:“袁先生,这怎么可能?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怪人,根本不符合自然规律嘛。”
袁森道:“这些都是壁画上的说法,但是据咱们知道的情况来判断,当时的情况跟这张壁画所描述的,都是分毫不差。”接着,他就把艾凯拉木跟他说过的且丽人的历史跟康巴萨说了一遍,直听得康巴萨目瞪口呆,难以置信。
袁森又朝前挪了半米,擦掉石柱墙壁上的赤红尘土,也露出了一排壁画,开始的几幅画中的情形都是且丽人横尸遍地,死状颇为凄惨。画中没有看到敌人,只有大片的且丽人尸体,有的铠甲都被切碎撕烂。但是无一例外,不管这些尸体身上的铠甲如何破烂,他们盖住面部的头盔却是完好无损,让人看不到脸。
再下面一幅壁画更加奇怪,讲的是四手四脚怪人带着且丽人的残兵败将来到一个神秘的地方,那里云雾蒸腾,宛如仙境,怪人站在一座台阶的高处,下面的且丽人相互搀扶朝上攀登,似乎是在登山。
这事情就太怪了,火焰山的地底下,哪儿来的山让他们攀登?而且山下一片云海,如此气势,恐怕也只有五岳这样的大山才会有吧。火焰山深处吐鲁番盆地,海拔不过五六百米,怎么会将云海踩在脚下?
康巴萨听完袁森刚才转述艾凯拉木的话,已经知道且丽人的历史,看了这幅壁画,他心中已经了然,道:“这一排壁画,应该就是且丽人被唐朝安西四镇节度使高仙芝将军打败的情景,他们最后被四手四脚怪人带着逃到一座高山上。”
袁森反问道:“吐鲁番周围都是戈壁沙漠,哪里来的高山?”
康巴萨道:“我也正好奇,壁画中其他的情形跟艾凯拉木描述的且丽人历史都对得上,就是这一点,非常的不切实际。且丽人战败之后,仓皇出逃,应该是逃进沙漠里,怎么会一下子跑到这样高的大山里了?”
袁森又把前面墙壁上的尘土都擦了下来,但是这些墙壁上再没有任何刻痕,这第三排的壁画就是最后的结局。
康巴萨道:“这里对且丽人了解最多的就属艾凯拉木了,我过去把他叫来看看吧,说不定他能够看懂最后一幅壁画的含义。”
袁森点点头,他们刚才的注意力全都被这些离奇的壁画吸引,几乎完全忘记了艾凯拉木的存在,不知道这家伙在石柱另外一面是否有新的发现。
两人站起身,朝艾凯拉木的方向走去,却在这个时候,突然听到石柱背后传来“沙沙——”的电波声,是对讲机接到信号的反应。
袁森和康巴萨对望一眼,康巴萨低声道:“是艾凯拉木的。”他想走上前去,被袁森挡住了。
那种“沙沙沙”的电波声持续了几分钟,就渐渐弱了下来,再过了片刻,几乎一点都听不到了。康巴萨小声说:“艾凯拉木会不会出事了?”
袁森道:“应该不至于,咱们离的很近,一有动静就可以听见,先不要打草惊蛇。”
那声音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又响了起来,而且比刚才大了好几倍,“沙沙沙”的响声中还不时夹着“啪啪”的爆裂声,听起来让人感觉艾凯拉木的对讲机会随时爆炸掉。
康巴萨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我们用的对讲机的频段是经过特殊调制的,而且加了密,在这地下,只有咱们三部对讲机可以互相通信,但是我们都没有给艾凯拉木发信号,他收到的信号是从哪里来的?”
袁森的心头一震,道:“你是说,咱们的对讲机不可能收到其他外部的信号,是不是?”
康巴萨肯定地点头道:“对,而且我们传输信号的时候,都使用了特殊的加密方式,所以噪声很小,但是艾凯拉木刚才收到的那段信号,声音这么大,太离谱了。”
为了不打扰艾凯拉木,两人说话的声音很低,在嘈杂的电波声里,根本就可以忽略不计。那电波声又慢慢地变小,突然,袁森听到电波声中传来一阵熟悉的叹息声,还是那个女人的声音。在这黑暗的地下石台里,这一声幽怨凄苦的叹息直让人觉得头皮发紧,心就隐隐地悬了起来,煞是诡异。
袁森看了康巴萨一眼,康巴萨点了点头,侧耳过去细听。之前几次收到那种神秘电波,袁森曾经下意识地判断那是地下环境太过压抑产生的幻觉,但是这一次,他完全可以肯定,没有错,那绝对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活生生的声音。但是,这诡异的女声到底是从哪里传来的呢?
那女人叹息了一声之后,停顿片刻,对讲机里嘈杂的电波声音就低了下来,这么一来,女人的声音就变得格外的清晰。她起初是连连几次叹息,接着就是喃喃低语,似乎说了很多话,但是她的语言很怪异,音调碎而杂,像是梦呓又像是在倾诉,根本就不像袁森听过的任何一种语言。
两人对望一眼,脸上的表情都是恐怖到了极点,艾凯拉木手中那部不可能收到频段外任何信号的对讲机,居然在地底石台内部收到了诡异的信号,而且信号里是一段无法听懂的女声,世界上还有比这更诡异的事情吗?
康巴萨对袁森道:“咱们过去,对讲机里有录音功能,咱们先把声音录下来,再拿回去破译,说不定对这地下谜团的破解能起到事半功倍的作用。”
袁森点头答应,两人绕过石柱,小心翼翼地朝声音发出的地方走去,他们每一步都走得很小心,好像那个女人就在他们身旁轻轻地说着梦话,一不小心他们就会把她惊醒一样。
他们围着石柱绕了小半圈,估计石柱的半径有七八米左右,走到靠近声音发出的地方,却见到艾凯拉木正直愣愣地站在那里,手里端着对讲机,头灯也没有开,竟然听得发痴起来。
康巴萨叫了一声艾凯拉木,艾凯拉木就像没听到,依旧全神贯注地盯着对讲机,听着里面怪异的声音。
袁森的目光从艾凯拉木身上移开,突然大吃一惊,因为横在艾凯拉木面前的并不是凹凸不平的墙壁,而是一尊张牙舞爪的石像,那石像四手四脚,正是他们在壁画上看到的怪人。袁森看到他的手脚,心里猛地一沉,几乎叫了起来。
袁森就站在康巴萨身边,袁森的奇怪表现引得康巴萨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见到那诡异的一幕:四手四脚的怪人面目狰狞,怒视前方,似乎要把他们一拨人生吞活剥掉。再看艾凯拉木,他还在目瞪口呆地盯着手里的对讲机,听着那不知来自哪个世界的喃喃低语,此情此景,让人怎能不心生恐惧。
对讲机里的说话声响了一会儿,突然戛然而止,里面响起“噼里啪啦”的电波声,很快自动切换到搜索信号状态。
康巴萨急道:“艾凯拉木——”
艾凯拉木清醒过来,看到袁森和康巴萨就在面前,冲他们道:“他奶奶的,太邪门了,怎么有个女的跟我说话?”
袁森道:“艾凯拉木,你听清楚她在说什么了没有?”
艾凯拉木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道:“对,我走南闯北,对南北疆的各族语言都有了解,唯独这鸟语,压根就跟我听过的任何一种语言都不像,真是奇怪。”
袁森道:“咱们三部对讲机的信号传输都是特别加密的,也就是说,只有咱们三部对讲机能够互相通信,其他通信设备的信号都不可能切进来,但是你刚才收到的信号——”
艾凯拉木反问道:“谁说我收到的是别人的信号了?”
袁森和康巴萨大吃一惊,几乎是同时问道:“什么意思?”
艾凯拉木指着袁森:“你的编号不是洞幺吗?你看看我对讲机上的数据接受记录。”说着,他按亮对讲机的显示屏,调出通信记录,排在最后的那一排通信记录,正是袁森的对讲机编号。
袁森彻底愣住了,他解下挂在腰带上的对讲机,将上面的通信记录翻了个遍,都没有发现在刚才的时间段里,有跟艾凯拉木通信的记录,但是为什么艾凯拉木的对讲机上显示信号发出单位是他?袁森难以置信,他抢过艾凯拉木的对讲机,翻出记录,时间分毫不差,就是刚才他们听到诡异女声的时间,信号发出单位的确是他的对讲机,这些都没错。
在外面长洞洞口的时候,袁森就注意到那诡异的女声,起初他只当是幻觉,第二次在石台上,他的对讲机自动开启,也收听到女人低沉的叹息声,当时艾凯拉木和康巴萨正被阴猪追杀,他也来不及多想,而那女声第三次出现,却是让人瞠目结舌。那女人竟然借了他的对讲机来与人传声。
袁森道:“艾凯拉木,我在长洞洞口跟康巴萨对话的时候,他说话的声音里,就夹着那女人的叹息声,那声音跟你听到的女声是不是很像?”
康巴萨大吃一惊,道:“袁先生,怎么回事?”
袁森盯着艾凯拉木的眼睛,艾凯拉木点了点头,道:“很像。”
袁森又道:“你们知不知道,就在你们被阴猪追赶的时候,我在石台上又听到了那女人的声音,她的声音比之第一次,又大了许多,而且也说了几句话。”接着,他就把在石台上的所见所闻一一对两人说了一遍,艾凯拉木和康巴萨都是大吃一惊。
康巴萨道:“你刚才翻阅你的通信记录的时候,有没有看到那女人第二次说话是从哪个单位发出的信号?”
袁森摇头道:“没有记录。”
他把对讲机递给康巴萨,康巴萨也翻了一遍,在那个时间段,的确是没有任何的通信记录,也就是说那女人第二次说话并没有借助单位,而第三次,她借助了袁森的对讲机。
康巴萨道:“难道是地底下藏着一个女鬼?”
袁森道:“咱们现在还不知道她是什么东西,不过她好像是在极力试图跟我们沟通,所以我们越往前走,听到她的声音就越大。”
艾凯拉木看了看眼前的巨大石像,道:“我倒觉得是它在捣鬼!”
袁森和康巴萨都把目光投向石像,石像就镶嵌在石柱当中,体型硕大,手脚奇长,四只手在空中扭在一起,手掌握成爪状,仿佛随时准备将什么东西撕碎。这尊石像与壁画上的怪人形象出入很大,壁画上的怪人安静怡然,有浑然超脱的气质,而这尊石像却是面目狰狞,仿佛随时准备与人相搏。
袁森满腹狐疑,道:“是这尊石像在捣鬼,你有什么根据?”
艾凯拉木嘿嘿笑道:“袁小哥你想啊,那三次古怪的女声,是不是离这石像越近,声音就越大?所以说,多半是石像在捣鬼。”
艾凯拉木的说法虽然有板有眼,但是仔细一想,却又没有任何根据。那诡异的女声来去无形,而仅仅根据距离石像越近,女声就越明显这一点来做推断,显然只能是一种猜测,因为变化的因素是如此的多,而女声的出现没有任何踪迹,不能反复多次验证。
袁森道:“艾凯拉木,你有没有想过,且丽人建造这座石台是做什么用的?”
艾凯拉木的眼珠滴溜溜转了几圈,道:“依我看来,这石台多半是座行刑场,你看半空中挂满了尸骨,石台上都是火盆,只不过这行刑场太过于变态,人死了都不让人死得安生。连我都看不下去,他奶奶的,这帮且丽人真他妈不是东西。”
康巴萨插嘴道:“那这尊石像是干吗的?”
艾凯拉木道:“辟邪啊,你瞧瞧,行刑场上死这么多人,这些冤魂野鬼能放过杀千刀的且丽人吗?他们自己也怕,所以弄了这个东西放在石台下面,我琢磨着,这玩意应该是且丽人拜的神。”
袁森问了这么久,硬是没从艾凯拉木嘴里套出半句话,愤然道:“且丽人文明,你知道的不止这么点吧?”
艾凯拉木的眼睛眨巴两下,道:“哎哟,袁小哥,您在套我话呢,不过我真就知道这么点芝麻绿豆的小事,都是在道上道听途说的。不是我不想让您套,是真就没得套。”
袁森看艾凯拉木的一双贼眼滴溜溜地乱转,就觉得这家伙奸诈无比,不是什么好鸟。但是他这块老姜,只怕一时半会儿也难得攻下,随着后面深入地底,还怕他藏得住尾巴?
艾凯拉木见袁森被他噎得半天没话说,便道:“袁小哥,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有关且丽人的东西?想让我给你鉴定鉴定。”
袁森心里暗道:“这艾凯拉木的眼睛果然亮得很。”于是,也不隐瞒,就把石柱上的壁画简单地向艾凯拉木说了一遍。艾凯拉木听完之后,大叫奇怪,急忙跑到石像后面去看。
艾凯拉木打开军用手电,小心翼翼地看着每一排壁画,看到第三排壁画的时候,他蹲着看了很久,然后从背包里取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将壁画周围没有擦干净的尘土都刮得干干净净,似乎这样才能看到最完整的壁画效果。
袁森和康巴萨看着艾凯拉木的举动,虽然觉得奇怪,但是也没有阻止,他们更希望他能从中找出一点什么。至少在他们眼里,最早知道且丽人文明的就是艾凯拉木,他没有理由不知道更深的东西。
艾凯拉木把第三排壁画周围的尘土向外刮了半米来宽,他刮了一会儿,突然停了下来,把耳朵趴在墙壁上,用匕首的铁柄在墙壁上敲了几声,墙壁上响起“咚咚咚”的声音。袁森和康巴萨也吃了一惊,墙壁居然是中空的。两人很快也加入了清除壁画周围灰尘的行动中。他们在距离第三排壁画五米左右的地方,发现了一扇一米宽、两米高的封闭起来的圆拱石门。石门隐蔽得相当好,门与墙壁之间的缝隙小到插针难进,而且就连这样的小缝隙,都被跟砌墙的岩石一样颜色的尘土遮住。如果不是刻意清理,这扇石门被发现的几率几乎等于零。
三人用匕首把石门撬开了一条手可以伸进去的缝隙,然后一起使力,随着石辕与地面摩擦的“咔咔”声响起,石门被完全打开,里面飘出一股呛人的腐臭味道。
艾凯拉木当先钻进去,发现里面是一个几十平方米的石室,石室的地面上到处都是人骨,一抬脚就能踩到一块肋骨,踩得“啪啪”响。三人听那骨头断裂的声音,只感觉心里瘆得慌,背脊都是凉凉的。
艾凯拉木一边四处乱看,一边嘀咕着:“又是满屋子的骨头,他奶奶的,这里不会又是一间行刑室吧?”
袁森从推开石门开始,脑子里到处都是壁画上且丽人推开石门往里面塞尸体的画面,他们推开的门跟他眼前的这扇门非常相像。虽然壁画上是线条勾勒,但是那些人推门俯身的姿态,跟他们现在钻进石室的样子,都是一般无二。
袁森脑子里一片混乱,他把壁画上出现的物件和场景跟现在石室里的东西一一对比,再看地上的累累白骨,终于确定,这座石室就是当时且丽人投入战利品的石室。既然石室与壁画上一样,那么这间石室必定就是当时四手四脚怪人所住的地方,也就是说,这位壁画上画的离奇怪人,真的曾经活在这个世界上。袁森想到这里,再想想壁画上诡异的线条描述,心就不自觉地悬了起来,这庞大的地下世界到底藏了且丽人多少离奇恐怖的文明?
艾凯拉木正蹲在地上,用匕首戳着一团拳头大小的东西,看起来似乎是一团土块,艾凯拉木一边戳一遍嘀咕着:“他奶奶的,这玩意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硬?”
袁森拿手电在地上一照,石室的几处角落里堆了很多这样的土块。他一看那玩意,再加上刚才的推断,心里已经明白了八成,道:“那是四手四脚怪人的排泄物,别戳了。”
艾凯拉木听到袁森的话,吓得跳了起来,脸上一副极度恶心的表情。他指着刚才戳的那一团东西,道:“袁小哥,你说——你说这东西是那恶心玩意拉出来的?”
袁森点点头,道:“你看石门,再看石室的轮廓,跟壁画上的场景有多像?”
艾凯拉木愣了一下,他和康巴萨进入石室,注意力完全被石室内的古怪场景吸引住,没有来得及多想,现在经袁森这一点拨,立刻就明白过来。艾凯拉木咂着嘴巴,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道:“我一生纵横地下,他娘的没想到栽在一只死怪物屁股下面,居然去戳人家拉的屎,他娘的太晦气,出师不利,回去之后得好好找佛爷念念经。”
袁森道:“我原来以为壁画和石雕都不过是且丽人信奉的神,没想到这种怪物居然是活的。那么最后一幅壁画中描述的怪物带着且丽人的残兵败将去了一座云海缭绕的高山,多半也是事实,这座大山又会在哪里?”
艾凯拉木也陷入了沉思,先不说火焰山,整个吐鲁番盆地,乃至整个南疆,莫不是沙漠草原,哪里会有这样的高山呢?且丽人被高仙芝大军屠城,以高仙芝铁骑的行军速度,这帮且丽的残兵败将又能逃多远?这些疑问,都是难以解答的谜题。
正在两人埋头苦思的时候,石室里突然剧烈的震动起来,两人猝不及防,被摇得跌倒在地。在石室内,为了照明方便,袁森和艾凯拉木都用了手电筒,两人跌倒在地,手电也跟着熄火,整个石室里一片漆黑。艾凯拉木爬起来就开始胡乱骂娘,康巴萨搂着石室角落里的一根大腿粗的赤红柱子,才幸免跌倒。
石室剧烈摇晃一阵之后,渐渐平静下来。艾凯拉木拍着身上的尘土,嘴里胡乱嘟囔。袁森捡起手电,重新打开,却见康巴萨紧紧搂着石柱,人挂在半空。艾凯拉木瞧见康巴萨孙猴子一般的德性,气不打一处来,骂道:“特种兵小子,你爬那么高干嘛?”
康巴萨听到艾凯拉木的叫声,朝下一看,自己也吓了一跳,急忙刺溜溜地滑下来,看得袁森和艾凯拉木目瞪口呆。
艾凯拉木道:“特种兵,你小子玩特技啊?”
康巴萨道:“刚才地震的时候,我抱着石柱没动,是石柱自己升上去的,太奇怪了。”
袁森绕着石柱走了一圈,没有看出任何石柱自己上升的迹象,他对康巴萨道:“你刚才动了附近的什么东西没有?”
康巴萨用手电筒照了照石柱附近的地方,露出一副纳闷的表情。袁森摸了摸那石柱,石柱一端埋在地下,一端嵌入石室的天花板里,柱身打磨得异常光滑,根本就看不出来是否有移动的迹象。
袁森站在石柱旁边,把手电筒挂在腰带上,抱紧树桩一般粗的石柱,双腿一夹,就爬了上去,他脚下一蹬,地底下响起“咔嚓咔嚓”石头撞击的声音,与此同时,袁森能够感觉到石柱在缓缓地往上升。
艾凯拉木揪着他那把大胡子,对康巴萨道:“这玩意还真挺有意思,我就是想不通四手四脚怪人在房间里弄个这么粗的柱子做什么,跳钢管舞?”
康巴萨没有答话,袁森从石柱上滑下来,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艾凯拉木道:“袁小哥,你还有别的发现没有?”
袁森摇了摇头,康巴萨突然一拍脑袋,道:“我想起来了,你们注意到没有,石台上架火盆的架子除了木头之外,都有一根石柱,会不会就是这个?”
艾凯拉木连连摆头:“肯定不是,根据我的经验,这根石柱这么粗,火盆架上的石柱才不过手臂粗细,根本就不是一回事。不过石柱既然能活动,地下和天花板肯定都是活动的。”
袁森点点头,道:“我刚才敲过,天花板上是中空没错,但是咱们现在没办法判断阴猪是否撤退,如果贸然打开天花板,危险系数会很高。”
艾凯拉木也是直叹气,道:“他奶奶的,我就缺一把大火,有了火,我就把这群畜生烧得尸横遍野、一个不留。”
袁森和康巴萨也没接艾凯拉木的话茬,都闷头在石室里走动,努力想找到更多的线索。他们把石室翻了几遍,也没找到新的东西,最后只能作罢。他们在距离四手四脚怪人排泄物最远的地方稍稍做了清理,吃了一些干粮,背靠背坐在一起休息。
袁森看了看手表,道:“我们下来已经有十二个小时了。”
艾凯拉木道:“咱们一直躲在这里也不是事儿,阴猪虽然狡诈,但是它们那么大的群体,总得觅食,周围都是赤土沙石,它们肯定会散去。只是这个时机不太好把握,弄不好咱仨就成了阴猪们的牙祭。”
袁森捅了捅康巴萨,他正用手电照着地面,不知道在看什么东西。袁森对两人说:“咱们在这里休息一个小时,一个小时之后,就拆开头顶上的挡板出去。不管怎么样,这个险咱们得冒。”
接着,他又对康巴萨道:“康巴萨,你觉得如何?”
康巴萨把手一挥,止住袁森的话头,低声道:“先别打岔,我发现东西了。”
听到康巴萨神秘的语气,袁森和艾凯拉木都把身体扭了过去,看康巴萨从地上抓起一把红土,放在鼻子下面闻。
艾凯拉木问道:“特种兵,有什么不对劲吗?”
康巴萨又用舌头蘸了一点粉末放到嘴里舔了舔,十分肯定地说:“刚才我闻到室内空气的味道不对劲,找了半天,终于找到这东西了。”
艾凯拉木道:“不就是红色的土吗?”
康巴萨摇摇头,严肃地说:“这些不是普通的土,而是硫黄,这石室底下埋的都是。”
艾凯拉木脸色一变,道:“炸药?”
康巴萨点头道:“这些都是没有经过提炼筛选的硫黄,纯度比较低,比不上炸药,但是石室里埋了这么多硫黄,却足够把这整座石台摧毁。”
说着,康巴萨用匕首在地上狠狠扎了下去,又很快抽了出来,匕首的血槽里全都是那种赤红中带着淡黄的土,跟康巴萨手上捏的那些一模一样。康巴萨把血槽里的土倒出来,又在附近地方连扎几次,掏出来的红土都是硫黄。
袁森看着康巴萨的演示,没有说一句话,不管如何,他心里已经明白,对付阴猪的法子有了。康巴萨又在石室各个角落里用匕首掏土样出来,掏了一大把,全都是成色一样的硫黄,也完全验证了他的猜测,这间石室里填满了硫黄,而且可以肯定这些硫黄都是人为埋的。火焰山虽然不缺硫黄,但是纯天然的硫矿颜色没有这样统一,这些赤红中夹着黄的硫想必是糅杂了别的东西在里面。
艾凯拉木虽然对火药的了解比不上康巴萨,但是他当年跟着那票盗墓贼横行南北疆,盗墓贼挖坟掘墓,少不得要用火药,因此他对硫黄也不陌生。看康巴萨的验证,他心中大喜,就掏出一个布袋子,装了满满一大包硫黄土。他对袁森和康巴萨道:“你们也多装一些,遇到那些该死的阴猪,咱们就不怕它们了。”
袁森和康巴萨都装了一大包硫黄土。袁森爬上石柱,用匕首刮去天花板上的尘土,找到石板与周围砌石咬合的位置,把石板推了上去,天花板上露出一个一平方米左右的口子,里面是一个高约三米的空间。根据石台高度计算,空间上面必定就是石台表面。
袁森爬过那层三米高的空间,抵到最顶层的石板,他用力推了几次,都无法挪动石台上的那块石板,便招呼康巴萨和艾凯拉木都来帮忙。
三人一起用力,勉强把石板推开一条缝隙。康巴萨双腿箍在石柱上,肩膀用力一顶,那缝隙变成了一个不小的口子。袁森和艾凯拉木用双手举千斤顶的架势才将那石板顶住,康巴萨趁机钻了出去。
石板重得没法形容,不到一分钟的工夫,袁森和艾凯拉木在下面就顶得骨头接近散架。他们瞧见康巴萨钻出石板,不开头灯和手电,就朝周围一顿扫射,接着用极快的速度把一包硫黄土泼向四周。子弹打到花岗岩上溅起的火星点燃了硫黄,火焰一沾硫黄就烧,很快在康巴萨身边织成一个半径颇大的火网。
借着火光,可以看到火网外无数双怨毒的眼睛在盯着火网,有一些来不及躲避的阴猪刚好被火网圈住,很快烧成肉饼。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脚臭味。
康巴萨在地上找到几块石头,撑住石板,把袁森和艾凯拉木给拉了上来,两人好一阵气喘吁吁。
袁森看着火网外的阴猪,密密麻麻的,猜测石台下面的阴猪都没有散。他们身上带的硫黄土虽然不少,但是一下子对付这么多阴猪,也实在是麻烦,胜算不高。但是那根从石室伸出来的石柱,却在石台上升高了十来米,如果再这样上升的话,完全可以接触到半空中倒悬的石柱。
袁森顿时心生一计,便问康巴萨和艾凯拉木道:“面对这么多阴猪,你们觉得咱们有没有逃出去的可能性?”
康巴萨摇了摇头,艾凯拉木垂头丧气地瞪着袁森,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袁森道:“我也觉得要跟它们硬碰硬,虽然咱们有硫黄,但是阴猪数量太多,很难起到效果,所以我想到一个下下策。”说罢,袁森停了下来,看看艾凯拉木,又看看康巴萨。
艾凯拉木道:“你先说,我们听着,反正是九死一生,我也不是怕死的人,特种兵应该更不会怕死。”
康巴萨“哼”了一声,表示对艾凯拉木的反击。
袁森道:“我们可以借助这根石柱爬上半空倒悬的石柱,然后炸掉这座石台,以石室内硫黄的数量,势必会对阴猪群造成巨大伤害。但是伤害程度如何,却是没办法估算。”
艾凯拉木一听袁森要炸石台,吓得一身冷汗,道:“袁小哥,我觉得你这策略还真他娘的是下下策。这么多硫黄一爆炸,万一把整个地穴都炸塌了,你说咱们还有活路吗?”
袁森看向康巴萨,道:“康巴萨,你的意思呢?现在别无他法,如果有两个人同意了,咱们就干。”
康巴萨道:“根据我的专业知识判断,地穴未必会被炸塌,但是风险也存在。最危险的情况是,这些花岗岩被炸开,空中的石柱距离石台只有几十米,咱们很有可能会被飞射的石头伤到。这些石头冲击力相当大,一块石屑,就足以致命。”
袁森点了点头,道:“那你的意思呢?”
康巴萨沉吟了一会儿,点头道:“炸——”
袁森道:“好!”
说罢,袁森和艾凯拉木把背出来的硫黄土倒在石板周围,三人再合力把石板掀开,使石台上的洞口尽可能的大。做好这一切之后,康巴萨当头,艾凯拉木殿后,三人就这么爬上了石柱。他们一边爬,石柱一边自动往上升,就这么爬了二十多米,终于靠近一根倒悬在石台顶部的石柱。
他们爬上倒悬石柱,石柱上的那具骸骨被捆了五段生牛皮,随着千百年岁月的打磨,骸骨已经牢牢地箍在了石柱上,怎么敲都敲不下来。
倒悬石柱比那根能自动升高的石柱粗糙,而且上面还有凹口,能让双手借力,被捆得紧紧的骸骨也可以用来做阶梯,所以三人爬上倒悬石柱并不吃力。
袁森打着手电朝倒悬石柱上面照去,发现这一块的石柱距离顶端有十来米的距离,石柱顶部是斜压下来的山体,山体面呈褶皱形,山体面上到处都是镂空的小洞,对于这种倒立爬行来说,最是方便不过。但是越往前,山体就逐渐走高,石柱自哪里来完全看不清楚,手电筒聚光到一定高度就自动散了。
康巴萨坚持要留在石台中央的那根倒悬石柱上丢炸弹引爆石室内的硫黄,袁森和艾凯拉木就像壁虎一样爬上斜压山体,又爬上了距离中央石柱不远处的两根石柱。三人分开到三根石柱上,一来可以在山体遭到爆炸冲击波压力的时候,能够减轻倒悬石柱的压力;二来也能避免被飞溅的碎石击中。
康巴萨见袁森和艾凯拉木都爬到了安全的位置,便从口袋里掏出三颗手雷,顺着倒悬石柱的方向垂直掷入石室内,又掏出一颗,丢到石板上。
四颗手雷落下去之后,石室里先是传来一声闷哼,仿佛地雷被引爆,接着从石板口子冒出一片火光。袁森所在的位置正好能将这一切看得真切,只见石台口子里烈焰翻腾,犹如火海。石板上的手雷比石室的爆炸略晚一些,随着石板上“轰隆”一声巨响,石室内又连响两声,接着就是一声震天巨响。倒挂在斜压山体上的三个人全身一震,耳朵陷入长时间的蜂鸣状态。石台口子里窜出一条巨大火龙,射到了十多米高,那逼人的热浪几乎把艾凯拉木的满脸卷须全部烫焦。
火龙过后,又是一声震天巨响,巨型石台从中间一分为二。熊熊燃烧的火海就像大海上的巨浪一样朝四周铺开,火舌四处翻滚,竟然横向冲了数十米远。地上黑压压的阴猪群只是闪了一闪,就被庞大的火舌吞没撕碎。大火在方圆上百米的范围内翻滚燃烧,灼热的气浪烫得倒挂在斜压山体上的三个人几乎快要放手跌下去。
下面的大火燃烧了半个小时左右,才慢慢暗了下去,半空中的三人也随之心里一松,眼前也恍惚了起来。
艾凯拉木却在此刻大喝道:“别放松,手都抓紧了,清醒一点,掉下去就跟那帮阴猪冤魂做伴了。”
袁森使劲摇了摇头,用手死死地抓住一处凹进去的石洞,想起刚才精神模糊时艾凯拉木的喊叫,心里也后怕起来。
艾凯拉木爬下斜压山体,滑到倒悬石柱底部,用手电在下面一照,满目都是阴猪的尸体,地上都是黑乎乎的一片。火海之外的地方,阴猪尸体也不在少数,估计多半是被爆炸产生的热浪烫死的。手电能照到的地方,几乎没有一只活物。
艾凯拉木朝也举着手电往下看情况的康巴萨和袁森招手,示意下面没有问题,他们得想办法滑下去,老待在半空中也不是个事儿。
袁森深吸了口气,正待滑到艾凯拉木所在的那根倒悬石柱上,他的手电筒突然在前方几十米的地方照到一个东西。那东西灰蒙蒙的,就挂在一根倒悬石柱的底部。袁森挂在斜压山体上,从上往下看显然比从下面往上看来的清楚,那东西似乎是一个人,正搂着倒悬石柱。他的正面被石柱挡住,只露出手和脚,在袁森这个角度,几乎可以猜到那人正以蛤蟆张开四肢的姿势抱着石柱。
看到那双手脚,袁森心里一震,这山洞里就只有他们三个人进来,怎么还会有别人?
他再细看那个位置,突然想起在地面看到倒悬石柱上的那个灰影,似乎就在他现在所看到的位置。看那石柱对着自己的那一面并没有捆牛皮带的痕迹,也就是说那根倒悬石柱上的人,应该还是个活人。想到这里,袁森的背上瞬间冒了一层冷汗。此刻在这地下,撞见死人是很常见的事情,碰上活人就不对劲了。
艾凯拉木见袁森还趴在斜压山体上一动不动,招手招得更厉害,手电不时地朝这边照。袁森只觉事情太过蹊跷,如果大声冲艾凯拉木叫喊,势必会打草惊蛇,惊动了那人,于是他便向艾凯拉木打了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趴着神秘人的石柱。
艾凯拉木在下面,视线完全被星罗棋布的倒悬石柱挡住,看着袁森的手势不明所以。袁森也懒得再解释,便身子一缩,贴着斜压山体的面,小心翼翼地朝几十米外的石柱爬去。
袁森爬行的方向,斜压山体一路走高,袁森几乎是倒挂在山洞洞顶上朝前爬行,稍有不慎掉下来,必定会粉身碎骨。爬过几根石柱,就能感觉到洞穴里暖风阵阵,这股暖风起初被斜压山体挡着,一旦避开障碍物的阻挡,就刮得格外猛烈。袁森只觉得自己像飞在空中的一只风筝,随时有被暖风刮落的可能。
袁森一步步逼近神秘人所在的那根倒悬石柱,心里砰砰乱跳,不知道那神秘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如果对方仓促攻击起来,他避无可避,就只能迎头受死了。袁森知道艾凯拉木和康巴萨此刻正盯着他,也不回头看,就朝着他们的方向打了个手势,让他们把手电筒照向神秘人所在的那根倒悬石柱上,自己关了头灯和手电筒,避免引起神秘人的注意。
袁森又爬了二十多分钟,终于抵达那根倒悬石柱的底部。袁森从神秘人趴的背面滑了下去,一步步接近神秘人。他在爬行的时候,一只手始终放在能够到皮带上挂枪的位置,以便随机应变。
艾凯拉木和康巴萨看不到倒悬石柱的对面,却能将袁森的一举一动看得清清楚楚。他们盯着袁森玩火的动作,吓得汗毛倒竖。
袁森爬到距离神秘人不到三米的距离,突然掏出枪,指着那人的背影,吼道:“别动——”
那神秘人的确是没有动,在袁森喊话的时候,他搂着石柱的双手没有丝毫反应。如果说镇定,这人也镇定得太不正常了。如果说对方根本不是活人,那他怎么能够不借助牛皮带就能挂在石柱上?
袁森在脑子里假设了几十个可能,无一能说得过去,他又叫了一声:“我不管你是谁,赶紧给我转过来,否则我就要开枪了。”
袁森这一声吼得更大,但是对方还是一动不动。袁森现在趴的位置,只能用眼角余光瞥到那人的手脚,他似乎还是没有反应。袁森无奈之下,一手提枪,一只手抓着石柱上的凹槽,小心地滑到了石柱的对面。他居高临下看到石柱底部的那个神秘人,顿时大吃一惊,吓得差点跌了下去。
袁森又朝下滑了两米,就趴在那神秘人身边,更确切地说,不是神秘人,而是一张神秘的人皮。那人皮蜕得只能用完美来形容,从袁森的角度看起来,没有一丝破损,活脱脱就是一个个头一米八几的成年人。人皮所处的位置,刚好有暖风灌进来,瘪下去的人皮就自然而然地鼓了起来,如果不是近距离仔细看,他那身形模样完全就是一个大活人。完整的人皮有多处被挂在倒悬石柱凸起的石钩上,而且固定得相当好,任凭地下空间的暖风肆虐,也没有毁坏分毫。
艾凯拉木和康巴萨见袁森爬到石柱对面就没了动静,担心他着了道儿。康巴萨就用手电筒当信号灯,对着石柱的方向一熄一灭,连闪两下,这是他们特种部队的一种打信号灯的方式,表示问情况如何。
袁森会意,冲两人喊道:“我没事,只不过在这根石柱上发现了一张人皮,你们先下去,我把人皮带下来。”说着,袁森将那张人皮扯了下来,塞进背包里。然后取出长绳在石柱上捆了几段,把腰上的安全扣挂在绳子上,人就顺着绳索从几十米高的倒悬石柱上滑了下去。
袁森一滑下地,艾凯拉木和康巴萨就跑了过来。
艾凯拉木道:“袁小哥,你小子有本事,这种惊险的事儿也敢干,我算是服了你了。咱们就光趴在石柱上,看你爬斜压山体,身上就尽冒虚汗,服了。”
袁森拍了拍艾凯拉木和康巴萨的肩,道:“我在斜压山体上看到一个东西,隐约觉得是个活人,就爬过去看,没想到是一张被风吹鼓的人皮,你们也看看。”说着,他就从包里掏出人皮,找到一块爆炸没有波及的地方,把人皮铺开来给他们看。
袁森完全摊开人皮,拉人皮的手一僵,艾凯拉木和康巴萨也看到了,他们也是满脸惊异,这张皮并不是简单的人皮,而是一张四手四脚怪人的皮。
在石柱上的时候,人皮的另外两只手脚都被石柱挡住,袁森的神经绷得很紧,也无暇仔细看,现在看到真正的情形,一下子反应不过来。这张皮竟然是那个四手四脚怪人的皮。
艾凯拉木手里掂着人皮,啧啧叹道:“完美,太完美了,这张皮绝对没有人能剥,我敢打包票。”
袁森问道:“难道是他自己蜕的皮?人也会蜕皮?”
艾凯拉木不屑地“哼”了一声,道:“袁小哥,你见过长四只手脚的人吗?”
袁森被他的话给噎住了,想想那四只手脚的怪物的确不能算人。几个月前,他在贺兰山地底下,曾亲眼看到黑面男为了得到《西域惊言》,用水银剥了奇人算天道的皮。那剥皮技术可称完美,但是比起这张皮,却有天壤之别。
怪人的皮挂在倒悬石柱上,千百年来受到地下暖风的吹晾,颜色已经变成淡灰色,薄而富有韧性,如果不看形状,很难让人相信这会是一块人皮。
康巴萨随时忘不了他作为一名特种兵的职责,端着冲锋枪去周围警戒,看到有零星乱跑的阴猪,就补上一枪。
艾凯拉木对着人皮发了一会儿呆,突然像是醒悟过来了一样,神秘兮兮地说:“袁小哥,你猜为什么这张皮会挂在那根倒悬石柱上?”
袁森专心查看人皮,随口道:“别卖关子了,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艾凯拉木说:“袁小哥,不是我吹牛,这张人皮的来龙去脉,如果不是我这种高智商之辈,还真没人能想得出来。”
袁森听艾凯拉木说得玄乎,停下手里正翻看的人皮,道:“你知道这张皮是怎么来的?”
艾凯拉木道:“我不但知道皮是怎么来的,还知道倒悬石柱上绑的骸骨是怎么回事。”说罢,清了清嗓子,得意扬扬地道,“为什么那石室里要放这么一根古怪的石柱,能自动升降,你当且丽人吃饱了撑着没事儿干,其实不然,依我的见识,那根能自动升降的柱子就是为四手四脚的怪物准备的,那怪物有了这根石柱,才好爬上倒悬石柱。”
艾凯拉木说到这里,袁森心里立刻变得澄明无比,道:“你是说怪人爬上倒悬石柱,目的就是那些骸骨。不对,千百年前,它们或许还不是骸骨,而是尸体,说不定就是且丽人带回来的战利品。”
艾凯拉木道:“我完全可以想象,那怪物在倒悬石柱上跟壁虎一样爬来爬去,嘴里咬着一根大腿,尾巴左右乱晃,说不出有多恶心。”
两人正说着话,袁森突然感觉到挂在腰上的对讲机震动了一下,这是收到呼叫信号的提示。他的脑子里立刻浮现出那几次接受到的诡异信号,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奇异女声,不属于他所知道的任何一个语系的语言,难道,她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