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二丫分开不过数日,她就算真要怀孕,也不会有着这么大的肚子啊?
“你退开点,我来看看!”老叫花子低声道。
得知是活人,陈所长和胡大有都不仅松了口气,陈所长趁着老叫花子查看二丫的时候,拉住我,低声问道:“这人是谁,怎么如此丑陋?”
“她叫做二丫,是王家村的一个女孩子。”我解释道。
“那她怎么会跑动这荒山墓穴中来?”胡大有皱眉问道。
“我也不知道。”我摇头道。
“我这看事情,都和那个万恶的凶手有关!”陈所长恨恨的道,“把一个好好的女孩子,弄成了这等模样!”
我叹了口气,没有说话,却用手电筒照着二丫,二丫似乎神智不轻,用手脚不停地蹭着。由于她脸上再次出现鬼面蛇蛊,在密密麻麻的蛇鳞的覆盖下,我实在瞧不出她的脸部的表情,不过看得出来,她痛苦得紧。
陈所长虽然极端讨厌老叫花子,但他也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举着枪,在一边戒备着。
老叫花子伸手扣在二丫的脉搏上,诊了一会儿,皱眉道:“怎么会是这样?”
“怎么了?”我忙着问道。
“确实是胎气,可又不太像,这……”老叫花子迟疑着,不知道该如何说好。
“你们别管她胎气不胎气的,赶紧救醒她,问问是怎么回事。”陈所长举着枪,低声说道,“这地方不大,得赶紧找到出路要紧,否则,我们大家都得死!”
“我来看看!”我说着,我就把手中的手电筒递给了胡大有,“我认识她,她不可能怀孕的,而且就算是怀孕,也不会几天就这么大的肚子。前段时间我给她诊脉,她还是处子之身。”
“那怎么会是这样?”老叫花子再次皱眉道。
我忙着蹲下身去,扶着二丫的手,诊了一会儿,老叫花子说的不错,确实像是胎气,而且即将临盆……
突然之间,我神色一动,陡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不仅惊呼出声:“嫁胎?”
“对啊,还是你小子脑子转得快,果然是这样的,而且,还夹着蛊毒!”老叫花子拍着棺材板,大声叫道。
“没有蛊毒,是无法嫁胎的……”我深深的吸了口气,沉声说道。
上面曾经写过,某女子由于神态轻盈,不合适生产,于是就把自己腹中的胎儿,利用道术转到别的女子腹中,然后顺利产下婴儿……
这本是荒诞不经之说,但我曾经在青囊经补术上见过一则荒唐的医术,利用蛊毒邪术,一样可以让从来没有怀孕的女子,结出胎儿……
当然,这等利用邪术结出的胎儿,自然不是普通的胎儿。虽然青囊经补术上诸多怪方都是用于治病救人,可其中邪术,着实是……让人触目心境。
我原本也不曾在意,心想就算真有这等邪术,只怕如今也都失传了,再说了谁吃撑了难受,没事去嫁胎好玩?嫁胎的各种各样的自然条件极端苛刻,绝对不会向上面写的那么轻松如意。
但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嫁胎,那么这个嫁接过来的胎儿,绝对不是普通的胎儿,我这么一想,顿时就打了一个寒颤,这个胎儿,如果我所料不错,应该就是当初胡大有的孩子,已经被炼成鬼婴的鬼胎。
如今,这个鬼胎居然在二丫身上?而且,我终于明白,二丫为什么会在这古墓中了,这个邪人,是想要借用古墓的阴煞之气,滋养鬼胎……
想到这里,我顿时就慌了手脚,忙着抱住二丫,让胡大有帮忙,把二丫从棺材内抱了出来,放在地上,同时不住地摇着她,叫道:“二丫……二丫……”
我说话的同时,也顾不上这么多,开始检查二丫的身体,二丫的下身有着一些血迹,老叫花子一见,顿时跺足叫道:“不成啊,她快要临盆了,这可怎么办?”
“那就让她生下来,然后我们想法子出去。”陈所长并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急道。
“绝对不能让她生下来!”我说道,二丫腹中的胎儿乃是鬼胎,如今有了母体鲜血培养,加上这古墓阴煞邪气的滋养,已经生下来,必成凶煞鬼婴……
而且,这鬼胎一经产下,势必耗尽二丫的全部精力,鬼胎出生之时,就是二丫丧命之时。无论如何,我也不能够让这样的悲剧发生。
老叫花子在墓穴里面团团乱转,不断的扯着自己乱糟糟的花白头发,我陡然又想到一个可能性,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我剥下了二丫脸上的鬼面蛇皮,如今她有恢复了这等丑陋的模样了……
这应该是母蛊,有人利用二丫的身体作为母体,一直在饲养蛊虫。而如今,一旦二丫产下鬼胎丧命,她本身所饲养的蛇蛊,也在精血胎气的饲养下成型,到时候破体而出,在这小小的墓穴中,我们根本就无暇躲避,最后都成为蛇蛊争相栖息吞噬的对象,而我们只有等死的份。
我呆呆地出神,寻思着破解的法子,而老叫花子就坐在距离我不远的地方,扯着乱糟糟的头发,不知道在想什么。胡大有和陈所长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着你,自然更是不知道如何是好。
“你们两个别看着,赶紧找出路!”事急从权,我也管不上这么多,直接吩咐陈所长和胡大有道,“这地方绝对有着出路的,赶紧找。”
二丫绝对是那个邪恶之辈带进墓室的,而在墓室的入口处,那些绿色的爬藤却丝毫未动,那就证明,那个人应该是利用这里的另外一条出路进来的。既然他可以利用那条出路进来,我们也一样可以出去。只要出去了,我自然有法子想,哪怕是剖腹取出二丫腹中的鬼胎,然后处置了,也比现在这等在墓穴中等死强。
虽然没有先进的医疗设施,我想要剖腹取出二丫腹中的鬼胎,对于二丫来说,那是九死一生,但也并不代表着就完全没有机会活下去,只要二丫能够活下来。我在山间采一些滋养的药,不用一二年,她还年轻,完全可以回复元气。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阴沉沉的墓穴中,我总感觉似乎在某个角落里面,有着一个阴翳的目光,在死死地盯着我们,让我不寒而栗。
陈所长非常暴躁地叫道:“出路出路!老子也知道找出路,可这该死的墓穴,就这么小,该找的地方,老子都找过了……”
我闻言无语,是的,四周的石壁都找过了,剩下的就剩下了顶部的石壁和地下,虽然我心中隐隐有所了悟,但心中却不敢肯定。
我决定还是先唤醒二丫问问再说——
“二丫……二丫……你醒醒!”我使劲地掐着二丫的神宗,希望能够掐醒二丫。但是,二丫只是痛苦地扭曲着身子,手指在地上乱抓,抓出一道道的血痕,指甲内都是血,我心烦意乱,看着老叫花子问道,“有法子让她清醒吗?”
“你自己知道,还问我做什么?”老叫花子急的跺脚,盯了我一眼,既然抓着乱糟糟的头发,坐在地上出神。
我自然知道,如果这个时候使用偏激的法子把二丫唤醒,必须要刺激二丫的中枢神经系统,弄不好,二丫当场就会疯癫。
老叫花子见着我迟迟不动手,冷笑道:“怎么着,怕了?”
我一愣,我怕什么啊?我只是担心二丫而已,加上在这墓穴中,旁边还有着一具森森白骨,若说心中没有一丝寒意,那是假的,只是如今我听着老叫花子的口气,怎么着都有些像是幸灾乐祸。
“老叫花子,你什么意思?”连着胡大有都听不过去,哼了一声,钢叉一横,对着老叫花子的脑袋道,“你别忘了,你的嫌疑的最大的,找不到出路,我先宰了你!”
“哼!”老叫花子冷哼了一声道,“我老叫花子活了一把年纪了,虽死不算夭,倒是你们两个,可有着大好前途啊。”
“老叫花子,你有什么话,不妨直接说!”我怒道,“别这么含沙射影的,弄成这等局面,你确实要承担大部分的责任。”
“对!”老叫花子点头道,“这丫头就是我那个死对头给我出的一个难题,而我真是破解不了……”说着,他指了指二丫头道,“你聪明,你破解啊!”
“什么意思?”陈所长听出了一些眉目,皱眉问道,“你把话说清楚,别吞吞吐吐的。还有,你别老是针对徐大夫。”
“哼,我老人家还真不想针对他,可惜,这小子我瞧着他就一肚子的气!”老叫花子怒道,“原本我还真以为他是个东西,现在才知道,这小子和他那个老鬼师父一样心肠歹毒!”
“不准你骂我师父!”我勃然大怒,这老叫花子疯疯癫癫的,几次针对我就算了,如今竟然出口宛侮辱的师父,是可忍孰不可忍?
“你不是想要知道这事情的前因后果吗?好!我讲给你听!”老叫花子道,“你小子给我听好了。”
“小子洗耳恭听!”我抱着二丫,又是心痛,又是着急,没好奇地道。
“我告诉你,我和你师父的祖师爷,本是艺出同门,祖师爷的师父,传下了两本医术,一本是青囊经补术,一本是神农不死方!”老叫花子道。
“你说什么?”我突然惊问道,“青囊经补术?”
“别说你从来不知道,也没有学过青囊经补术里面的邪术?如果你不懂青囊经补术,你怎么知道嫁胎、鬼婴等等?”老叫花子冷笑道。
我全身冰冷,当初的青囊经补术,我是在这个墓穴的棺材里面发现的,当时的棺材里面,躺着一具森森白骨,而我还因此染上尸毒,害的我痛苦不堪。我当心师父责骂,从来不敢对他提起青囊经补术的事情,可是如今照老叫花子这么说,青囊经补术竟然是我师门绝学。如此说来,当初难道是师父故意引我来此墓穴不成?
转念一想,师父素来谨慎仔细,我中了尸毒,他竟然没有询问详情,本身就很可疑……
可是,师父为什么要这么做?一瞬间,我呆若木鸡,简直不知道身处何处。
“你学过青囊经补术对吧?”老叫花子冰冷的声音,阴沉沉地传入我的耳中。我茫然地点了一下头,是的,我学过青囊经补术——这一点毋庸置疑。
老叫花子顿了顿,又道:“我并没有看过青囊经补术,但毕竟是艺出同门,而且我师父也曾经提到过,青囊经补术乃是诡异之术,不是医道正途,终究不可取,若是落在宵小手中,祸害无穷。”
我越听心里越是不舒服,不禁反驳道:“你就是正途?怎么沦落到讨饭为生?”
“这还不是拜你那老鬼师父所赐?”老叫花子冷冷的哼了一声,“本来我们两派,根本就是井水不犯河水,但是十年前,你师父那个老鬼找到我,索要神农不死方,我不给,他就出手伤人——你师父乃是有备而来,青囊经补术下卷,记载的都是天下奇毒,我岂是他的对手?但是,他只从我身上搜走了上半卷神农不死方,下半卷我早就藏了起来,因此他才没有下毒手……约了是十年斗毒,如果我胜了,他就还我上卷经书,若是我败了,下卷也要一并给他……”
我虽然心中不满师父的这等行径,但口中依然道:“你把经书让给我师父,不就得了?”口中说着,心中却是奇怪得紧,这青囊经补术我只学了上半卷,下半卷什么毒经,根本连着看都没有看过,而且,听得老叫花子所说,我师父手中还有着半卷神农不死方,倒不知道这神农不死方,又是什么东西?
“你师父心术不正,我岂能够把这等奇书葬送在他手中!而且,神农不死方里面说记载的,也诸多怪癖诡异,落在你师父手中,还不知道要害多少人。”老叫花子冷笑道。
“你胡说,我师父治病救人,什么时候心术不正了?”我忙着反驳道。
“瞧瞧你手中的那个杰作,你仔细想想,普天之下,除了你师父,还有谁会这等诡异之道?”老叫花子指着二丫头道。
以王家鬼祠里面那个不肯死去的老人到鬼髓妖花,以及牛镇长的父亲牛老头子之死,包括那个风干的死鬼,我早就怀疑是师父所为,因为那个人留下的银针款式,和我平时使用的,完全是一模一样。
我低头看着二丫,难道说二丫这个样子,也是师父害的不成?突然之间,我很想哭……
不成,我绝对不能让二丫产下腹中的妖孽,绝对不成!二丫一旦产下腹中的妖孽,不但那鬼婴反噬,会吃掉她的精血,就是那蛇蛊也非同等闲,同样也会要了我们的命,我要唤醒二丫……就算是死,我也要在二丫死之前,问个清楚。
我取出一根银针捏,手指不停地颤抖着——那天,在王来弟家初次见到二丫的时候,她虽然有着一张丑脸不堪的脸,却有着清脆的嗓子,后来,我给她剥去蛇鳞脸皮,她趁着我不注意,偷偷地吻我……
我想,我如果曾经喜欢过谁,无疑就是二丫。我给她诊脉的时候,对着她那双纤纤玉手,曾经有过短暂的邪念,那时候,我还骂过自己……我已经是个青年了,但却从来没有接触过女人,我想,我喜欢二丫,根本就没有错。
“前辈,你来,我下不了这个手!”我把手中的银针递给了老叫花子,低声叹道。我真的下不了那个手。
“好!”老叫花子从我手中接过银针,看了看我,问道,“你可要想清楚了,这一针下去,这丫头是必死无疑了……”
陈所长和胡大有都看着我,我废然叹道:“你老难道有更好的法子不成?”
老叫花子摇头道:“没有!如果不是在这等地方,还可以试试,但在这里,只有如此。”
胡大有低声问我道:“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不赶紧找出路?”
“出路就在这女孩子身上!”我苦笑道,“所以,我们要唤醒她,但是,一旦唤醒她,她只能维持片刻,必死无疑!”
胡大有不再说话,陈所长也没有说话,这么做,无疑是自私的。
老叫花子见着我们都没有什么异议,这才举起银针,对着二丫的头部刺了下去。
二丫全身都颤抖了一下,似乎是极端困倦,死命的睁开眼睛,然后在看到我的瞬间,她竟然笑了起来,只是她的一张脸,实在太丑,这一笑,宛如鬼魅。
“二丫,你怎么会在这里啊?”我急切地问道。
“我……不知道……”二丫摇头道。
我叹了口气,略略问了二丫几句话,她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徐大夫,你怎么会在这里,这里是什么地方?”二丫急问道。
“这里是坟墓!”我摇头苦笑道,“我们都要死了……”
“不会的!”二丫摇头道,“我会死的,但徐大夫你是好人,你怎么会死呢?好人是有好报的,你不会死的,为什么……为什么啊?”
“天道不公,好人都没有没有好报的!”我抱着二丫,跌坐在地上,想着我这辈子兢兢业业,都想着如何治病救人,最后,居然对着一个丫头,束手无策,我救不了她,也救不了我自己,我们都只有等死的份。
抬头看过去,正好看到靠在斑驳的棺木上的骷髅,瞪着空荡荡的眼窝子,似乎是在嘲笑我的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