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钢驾着他的银灰色宝马车跑在山路上,那座依山而建的古老寺庙很快就消失在车后面。刚才烧香时,他是认真的。他对佛而拜,额头碰到了蒲团的边缘。他求佛给娟娟以安宁,别再到别墅里来乱窜了。他给功德箱塞进大张的钞票。走出寺庙后,他心里安宁多了,刚才闭眼跪拜时还有娟娟蜷缩在土炕中的样子在他脑中闪了一下,可走出寺庙后他看见的却只是青山绿水了。
返程的路轻快得多,200多公里的行程很快就已经过半。伍钢打了一个呵欠,感到倦意一阵阵地袭来。昨夜在犀牛岛上几乎玩了一个通宵,可那牌桌上的新赌客却始终对伍钢小心翼翼,凡是伍钢不经意地提到别墅凶案的事,那小子便装着听不懂似的不接过这类话题。可在晚餐喝酒时,柳足拜子确实听他说过两个借宿的游客死在别墅里的事,虽说只是一句“换上另外的人也会死”的话,但听得出来这小子知道一些底细。这小子20多岁,长得蛮横,平头,人称“三哥”,据称是做果品生意的,但伍钢心里清楚,这“果品生意”不过是哄小孩子的招牌罢了。凡是黑道上的人,伍钢瞥一眼便能知道他属龙属马还是属狗。伍钢判定这小子不过是属狗的那一类。
半夜已过,那小子栽进筹码里一点不理会伍钢的发招,伍钢想,只有硬上了。尽管洪于吩咐他最好是巧妙地套出他的话,但事到如今,弯弯拐拐的方法伍钢已无法忍受了。他放下手中的牌,对赌友们说道:“你们接着玩,我和三哥还有点事情要办。”说完,他便站起来拉了那小子一把,“三哥,走吧,办完事再来玩。”那小子楞了一下,黑道上的经验使他很快明白出了什么事。他大大咧咧地站起来说:“伍大哥,办完事还得回到这里玩哦。”他说这话有一语双关的意思,是告诉他在场的朋友,如果他一时没回来便来找他,以防有什么意外。
伍钢将那小子带到了一个空房间,关上门后便开门见山地说道:“三哥,有幸相会。有一件事向你请教,这就是我的老板的别墅里死过两个人,想让三哥指点指点其中的究竟。声明一下,那两个借宿的死鬼与我们无关系,我们并不想追究什么,只是想知道底牌,以免住在别墅疑神疑鬼的。”
那小子长嘘了一口气,也许他将伍钢带他出来考虑得过于严重了。“是这样的,伍大哥”,他说,“自己人不说假话,这事我确实不太清楚,只是在外面打牌时,听一个女人谈起过这事,她说那座别墅,谁进去谁死。”
“那是个什么女人?”伍钢的眼光逼人。
“她叫饶秋谷,30多岁,据说是个寡妇,住在黑山镇边街2号。我和她也只在牌桌上见过一面,更多的情况一点也不清楚。”
“好,多谢三哥了。”伍钢一拍对方的肩头说,“今天的事不可对外讲,对那边的哥们就说我们出来谈一笔生意。行不?”
“没问题。”那小子爽快答应,“伍大哥有用得着我的事,只管吩咐。”
下午4点左右,烧完香的伍钢回到了黑石湖景区。他急于要回到别墅去,将昨天在犀牛岛上了解到的情况告诉洪于。当他驱车进入旅游公司的停车场时,猛然看见一辆红色的保时捷跑车停在那里。这不是蓝小妮的车吗?老爷子的夫人从城里来了,伍钢暗自感到一阵高兴。因为,那个叫舒子寅的女客人总与他有点格格不入,看在老爷子的面上,他又只得忍受着。这下好了,夫人的到来也许会让那个女客人尽快离开这里。
在旅游公司的休息室里,蓝小妮正悠闲地翻着一本画报。她面容清秀,眼神温柔,身着一件质地贵重的白色长裙。虽说才24岁,但由于生过孩子后身体微微发胖了些,倒显示出一种雍容华贵的味道来。
昨夜,4岁的女儿突发高烧,她叫来医生到家诊治之后,心里总还是不踏实,便给洪于打电话。然后,洪于的房里一直没人接电话。她又拨通了他的手机,还是没人接。当时已是半夜过后了,蓝小妮担心起来,难道别墅里出了什么事吗?她不知道洪于整夜在阁楼上守着从荒岛上回来的舒子寅,他的手机也放在房间里,是今天早晨才看见蓝小妮的来电的。蓝小妮当然不知道这些,只是没人接电话便担心起来,她又给伍钢打手机,还是没人接听,因为伍钢当时正在犀牛岛上的赌场里,按规矩进入那里是不能使用手机的。蓝小妮真的着急了,到早晨洪于给她拨回电话才放下心来,但是,她决定来别墅看一看,这个曾让她受到惊吓的家,现在住着一个远道而来的女客人,她不来看望一下,有点不太礼貌吧!她在电话上这样对洪于说。
这时,洪金走进休息室说:“二婶,快艇已安排好了,我送你过去吧。”蓝小妮点头答应,洪于的这个侄儿倒是很忠心耿耿的。
走下楼正遇见从停车场过来的伍钢。他高兴地问候了蓝小妮之后,便对洪金说:“您就忙你的事去吧,我和蓝姐一起回别墅,你就放心了。”
快艇在湖上拉出白色的水链,蓝小妮感慨地说:“真是美极了。要是别墅里不出那些怪事,住在这里还是比城里好多了。”
伍钢回想起今天去寺庙烧香的情景,还有已经打听到的凶案线索,便应答道:“再等一段时间吧,别墅里的邪气也许就要散尽了。到时候,全家再搬这里来住。”
“不可能了。这别墅能保住不再出大事就算万幸。”蓝小妮仿佛有着某种更加不祥的预感,“洪于这段时间住在这里,我就老是做梦,有次梦见他被人害死在卧室里了,胸上插了一把刀,太可怕了。醒来后便给他通了电话,他说别紧张,这段时间陪客人住在这里,也许正可以将别墅里的怪事搞个水落石出。哦,那个叫舒子寅的客人怎么样?”
“是个做学问的。”伍钢一边驾船一边答道,“成天在阁楼上写东西。不过,自从她来了之后,别墅里的怪事更多了。”
“哦。”蓝小妮若有所思的样子。别墅的尖顶已经出现在前方,她抬起头凝视着,仿佛是回到了一个久别的梦中。
舒子寅在阁楼的窗口上看见快艇的到来。
上午,洪于对她说蓝小妮要来时,她高兴地说:“你早就该让我见见尊夫人了。”话虽这么说,她的心里都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紧张。要是她刚来这里时,说想见尊夫人会是由衷的话,而现在,半个多月过去了,她感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起了变化,她是在洪于告诉她蓝小妮要来的那一瞬间发现这种变化的。她望着洪于的眼睛,轻轻地说:“你回房去睡一会儿吧,让尊夫人下午到来时看见你精神一些。”
昨夜是一个漫长的夜晚。在荒岛倍受惊吓的舒子寅躺在阁楼上,洪于伴陪了她整整一个通宵。她在略感精神恢复之后曾要洪于回房去休息,可洪于说不行,如果他走后阁楼上再出点什么事,他会追悔莫及的。他坐在她的床边说:“你真的好一点了吗?那就好好睡一觉吧,我到外面的小客厅抽烟去。”
洪于到外间抽烟去了,舒子寅闭上眼睛,又困又睡不着。一个骷髅头骨老在眼前浮现,那两个空洞的眼眶和两排狰狞的牙齿不断向她逼来,她只得将洪于又叫进了房中。
“我睡不着。“她说:”那颗头骨真是娟娟的吗?”
洪于说可能是,因为她投湖自尽后伍钢将她埋在那里的,时间久了,可能被水冲了出来。
“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变成骷髅会同样可怕。”舒子寅自语似的说:“人死后最好不要让人看见遗骨。”
“现在是火化了。”洪于说。
“同样不能细看。”舒子寅回忆说,“我外婆火化后,我就凑在骨灰罐的罐口看过一眼,大大小小的碎块,让人老要去想这都是些什么部位呢?”
“这有什么,人死了都这样。”洪于说,“15年前要是我自杀了,现在恐怕连骨灰都消失了。”
“幸好你没自杀。”舒子寅突然想和他开玩笑,“不然的话,叶蔓和蓝小妮就不可能先后成为你的老婆了。想想多遗憾。”
“你这个调皮的丫头。”洪于伸手在她脸上拍了一下。她便“咯咯”地笑起来,她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有些兴奋。
“好了,你可以睡觉了。”洪于放心地说。
“你也回房去睡吧,天快要亮了。”
洪于含糊地答应着,对她说了句“晚安”后便出去了。
舒子寅翻了一个身,在快要睡着的时候又莫名地清醒了。她又看见了自己在荒岛上全身赤裸的样子,洪于站在她的面前,替她去树枝上取来了衣物。戴胸罩时,她发抖的手怎么也扣不上,洪于蹲下身来替她扣上,她背上的肌肤感觉到他的手指……想到这里,她不自觉地发出了一声呻吟。
房门推开,洪于走了进来,原来他一直守在外间的。“怎么,不舒服吗?”
舒子寅只好顺势点了点头。他摸了摸她的额头说:“需不需要吃点什么药?”
她闭着双眼摇了摇头,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此刻,她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希望洪于紧紧抱住她,希望他放在额头上的手滑下来,轻轻地扶过她的全身。然而,她毕竟是个成熟的女性了,她不能让自己任性,她喃喃地说道:“现在好多了,没什么,我想睡觉了。”
接下来,她还真的睡着了。迷迷糊糊中听外间有动静,知道是洪于一直守在外面。上午,洪于来告诉她,蓝小妮要来别墅住两天,那一刻,她心里的感受一下子变得复杂起来。
而现在,当她在阁楼的窗口看见快艇驶来的时候,她已经平静下来。她甚至好奇地想立即见到这个女人,因为她是洪于的生活的一部份。
她跑下阁楼,先在洪于的房门上敲了敲,想告诉他夫人到了。但房里没人,她径直下了楼,在别墅门外的台阶上又停了下来,看见鲁老头已站到了岛边。她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去岛边迎接,犹豫之中,雪花从客厅里走了出来。她对雪花说:“夫人来了。”雪花高兴地叫了一声,对她说我们看看去。
快艇已经到岸,蓝小妮正拾着裙裾走上石梯,伍钢提着旅行箱跟在后面。鲁老头像看见亲人一样迎上去说:“夫人辛苦了。怎么没把千金带来?”看得出来,鲁老头和洪于一家非常熟悉。“哦,我是临时来看看的。”蓝小妮随便应答道。她转过脸去,与舒子寅的目光接触上了。
“您好,夫人。”舒子寅叫道。
“哦,是子寅吗?好漂亮哦。”蓝小妮表示出来曾见面却早已熟悉的姿态,“什么夫人夫人的,我们姐妹之间不能这样叫,叫我小妮好了。”
两个女人的手拉在了一起,舒子寅感到对方的手特别的软。
她们走向别墅的时候,洪于已站到了别墅外面的台阶上。原来他在厨房里亲自对小胖子吩咐今天的晚餐去了。蓝小妮的脸上升起一种孩子般的笑容,她搂住洪于的脖子接了一个吻,这种西方式的亲昵让雪花和刚从别墅里赶出来的女佣们在瞬间低垂了一下眼睛。
蓝小妮的到来使别墅增添了一种生气。女佣们借口给花瓶换花或整理露台什么的在房间里进进出出,其实是她们对这个做过空姐的夫人有着一种好奇心。雪花当然地留在了房间服务,因为伍钢对她的分工是以侍候女主人为主。在这之前,舒子寅的房间整理什么的,基本上都是雪花在做。
舒子寅和蓝小妮坐在一起说着话,洪于坐在一旁抽着雪茄。舒子寅想,女佣们对这种格局一定也有点不可思议。其实,她自己心里也有一种从示经历过的异常感。幸好蓝小妮的友善和随和缓解了她的紧张感,只是,蓝小妮刚进房间的举动使她产生过想逃开的感觉。当时,蓝小妮斜着身子往大床上一躺,身体在席梦思的弹性中起伏了几下,然后跳起来说,这里还和当初一样没什么变化,然后又趿上拖鞋去看了一遍卧室外面的大露台,回房后说有一盆她最喜欢的花该浇水了。舒子寅在一瞬间感到有点狼狈,直到蓝小妮在大沙发上挨着她坐下,友善地问她住在别墅是否习惯时,她才笑了笑说:“很好。谢谢。”
天黑以后,黑石湖上空钻出了满天星斗,夜的墨黑中渗进了深蓝色,别墅的尖顶和窗户显得诡秘而宁静。从三楼的露台上望去,岛边的水面上飘着淡淡的雾气。
“子寅,你研究的巫术是怎么回事?”夜的露台上,蓝小妮突然好奇地问道。她的肩上披着一块苏格兰风格的大方巾,姿态优雅而闲适。
舒子寅笑了,解释说:“什么研究巫术呀,我还做不到的,是洪于给你瞎吹的吧?我是在写一篇关于宗教起源的哲学论文,免不了要谈到人类早期的巫术罢了。”
“哦。”蓝小妮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不管怎么说,你是有学问的人了,你相信这座别墅里有鬼吗?”
蓝小妮提出这个问题是因为天黑后她便有点紧张。幸好有洪于,舒子寅一起坐在露台上喝茶,雪花也站在旁边时不时做点什么,大家的谈笑声冲淡了蓝小妮心中隐隐的不安。然而,当她提出别墅里有没有鬼这个问题时,这个提问本身便使她心里紧了一下,她不自觉地抓住了舒子寅的手,这个动作在别人看来,似乎是一种亲密。
不过,蓝小妮对舒子寅的某种敌意确实已经消除。她已悄悄地翻看过房间里的衣橱,除了洪于的衣物外,没有发现任何女人的东西,这证明舒子寅真的没和洪于住在一起。但是,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此刻,坐在她旁边的舒子寅作为女人是迷人的,洪于在海边度假时认识了她并将她带回这里来,难道仅仅是因为和她说话很投机吗?女人的直觉告诉蓝小妮,事情没这么简单。开始,她并没有将这事放在心上,她深信舒子寅在别墅住上几天后就会离开。她了解洪于,这是他能和一个女人在一起的最长期限,更多的时候,他和女人的厮混是一夜了结的。对洪于的这种行为,蓝小妮艰难的接受之后反而放心了,她将洪于看成了一个随时要贪吃点零食的孩子而已。不知不觉中半个多月过去了。洪于和舒子寅还在一起,这让蓝小妮不得不来别墅看看。出乎意料的是,舒子寅还真的是住在阁楼上写东西,这让蓝小妮既放心又迷惑。此刻,舒子寅的黑色长裙已和露台上的夜色溶合在一起,只有面容和裸露的胳膊轮廓分明,这使蓝小妮想起了在来别墅的快艇上伍钢所说的话:“这座别墅里的怪事越来越多,我有时对这个新来的女人都有点怀疑。”
蓝小妮提到“鬼”时紧张地抓住了舒子寅的手,想到伍钢的话她又将手缩了回来。
“要说这座别墅里有鬼的话,我来这里后已见过好几次了。”舒子寅幽幽地说:“小妮,你住在这里时也发生过的,是不是?夜半时分出现女人的影子和哭声?”
“是的。”蓝小妮紧张地点头。
“我以前也是不相信有鬼的。”舒子寅接着说:“现在我在考虑,是不是有灵魂感应的现像存在呢?比如说,一个人死了,在他作为实体的分子结构解体之后,他的信息会不会以另外的方式留存下来。就像电脑中的“备份”一样,当鼠标重新点击他的时候,他又会重新显现出来。不过,这太可怕了,我想不好有没有这种可能,我这几天经常头痛。”
这时,洪于的手机响了。在夜的宁静中,突然响起的铃声有点惊人。“喂--”洪于拿起手机。
这个深夜打来的电话使他们撤离露台回到了房间里,仿佛外面的树影和星空都成了恐怖的帮凶似的。“回房去!”蓝小妮刚听完洪于讲述电话的内容便喊到:“回房去,我害怕。”
电话是公安局的姚局长打来的。昨夜,伍钢在犀牛岛打听到有人对别墅怪事似乎知情后,洪于便和姚局长联系上了,要他查一查黑山镇边街2号一个叫饶秋谷的女人。从伍钢搜集到的情况看,这个30多岁的寡妇既然能说出“那别墅,谁住进去谁死”这种话,说明她不但与死在这里的两个借宿者有关,还可能与各种恐怖事件都有关联呢。
黑山镇在这个县的最边缘,地处三个省的交界处。那里山高谷深,云遮雾障,从来是被人遗忘的不毛之地。近年来,随着商业活动的扩展,那座近乎荒凉的镇才渐渐有人进出。奇怪的是,在那么一个僻地的一个寡妇,怎么可能说出与洪于的别墅有关的话来呢?
姚局长在电话中说,一切都已查清楚了。黑山镇边街2号,确实有叫做饶秋谷的这么一个女人,是个寡妇。但是,这个女人在三年多前便死掉了,是得一种奇怪的热病死的,就葬在她家后面的山坡上。去年,她的墓还被掘开过一次,盗墓者可能是想找她手上的一只镯子,她婆婆很伤心,说那只镯子根本不值钱的。现在,她婆婆和小儿子还住在那院落里。
真是活见鬼。这个深夜的电话使露台上顿时凉风飒飒。大家回到了房中,洪于将伍钢也叫来了,要他立即给那个叫“三哥”的赌客打电话,问他是在具体什么时候什么地点见到饶秋谷这个女人的,关键是,还能不能再找到她。
伍钢就在洪于的房中和那人通了电话。放下电话后他说:“那小子说,就在20多天前,在县城的一家茶楼上见到那女人的,确实叫饶秋谷,说是从黑山镇出来做生意的,就这次赌桌上的一面之交,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遇上。不过,那小子说,只要遇上了,他一定立即给我打电话。”
“只有这样了。”洪于对伍钢说,“你去睡觉吧,不过,夜里警醒一点。”
舒子寅感到头又有点发痛,便说要上阁楼休息去了。蓝小妮瞪大眼睛问道。“一个人住在上面,你不害怕吗?”
“我已想好了,就算有鬼,也没有什么可怕的。”舒子寅说,“以前那两个借宿者之所以会死,就是因为害怕,尸体解剖不是说很可能是被吓死的吗?因此,出现什么一定不要害怕,和鬼聊聊吧,怕什么。”
蓝小妮伸了一下舌头,舒子寅的胆量使她吃惊。洪于显得犹豫,但显然没有更好的办法,便对雪花说:“你陪舒小姐上楼去,今晚就与舒小姐住在一起。”
舒了寅说没有必要,洪于打断她的话说:“听我的安排,今晚就这样。”
蓝小妮将舒子寅和雪花送出房门,将门反锁后又检查了一遍,这才放心地回到卧室。在沙发上,她像小猫一样地钻进洪于怀里,怯怯地说:“我怕。”
洪于摸着她的头说:“谁叫你跑到这里来?”
她仰起脸说:“还不是想来看看你。我这几天老做恶梦,梦见你胸上插着一把刀躺在卧室里……啊,不说了,太可怕了。”
“小妮。”洪于抚着她的脸颊说:“没事的。”
“干脆将这别墅卖了吧。”蓝小妮突然想出这个主意,“或者,让洪金的旅游公司拿去作接待游客用。”
“这样行吗?谁愿意买一座凶宅?”洪于说,“就算作旅游,也没有游客敢住到这里来的。你就别操心了。也许,这里的怪事这次会水落石出的。好,快去洗个澡休息吧。”
蓝小妮进了浴室,在大浴缸里放满热水后又走了出来。“我要你替我脱衣服。”她望着洪于的眼睛说。这种招数,她是从叶蔓那里学来的。她和洪于的前妻关系挺好的,叶蔓私下里对她说,对洪于得多挑逗点,他才会想你。叶蔓还给他讲过有次晚宴上的事,叶蔓脱掉裙子里的内裤坐在他对面,结果洪于像头狮子一样差点将她吞了下去。叶蔓说,和洪于在一起,千万别像老夫老妻一样听其自然,他是个骨子里很浪漫的人。
洪于替蓝小妮脱掉裙子,看见她里面穿着一条猩红色的t型内裤,他知道这一定是为他特地穿上的,因为蓝小妮说过,这种性感内裤中看不中用,穿在里面其实并不舒服的。洪于用手在她丰满的臀部和浑圆的大腿上扶抚了一遍,表示对她的心意很配合。但这种抚摸缺少热情,蓝小妮感到很委屈。
躺在温暖的浴缸里,蓝小妮望着缕缕雾气想,嫁给洪于这种人也许只能这样。毕竟,洪于不只是取了她,还将她的父母兄妹及若干亲属都庇护起来了。总共有好几十个人吧,全都从小县城搬到了省城。仅仅是住宅洪于就送给他的亲属20多套。在蓝小妮的整个家族中,从老人的供养、孩子的读书到成年人的工作,洪于无不安排得非常妥贴。这个梦幻般的变化是从蓝小妮18岁那年考上空姐后开始的,当时,她所在的那个偏远的小县城对此事几乎人人皆知,女孩子们对她羡慕得要死。一年后,洪于娶了她。当时好犹豫了一阵子,因为你嫁这样一个40多岁又刚离过婚的男人,是她少女时代从未设想过的。可周围的人都说,一个亿万富翁要真心娶你,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份了。
夜已经很深了,蓝小妮紧紧地抱着洪于没有睡意。这样久没见面了。洪于和她的作爱竟然半途而废。是自己没有吸引力了吗?不会,走在街上时,男人们的眼光不停地射来,这使蓝小妮深知自己的魅力。
“你不爱我了吗?”蓝小妮伏在洪于的耳边撒娇似地说。
“傻丫头。”洪于睡意朦胧地在她眼睛上吻了一下说,“也许,我有点累了。”
这一吻让蓝小妮安静下来,洪于是爱她的,她能感受到。但是,她还是想回到和洪于刚在一起的那段时光,那种热烈、依恋、寸步难离的感觉才让一个女人感到真正的幸福。
可惜,那段时光转眼即逝。后来,一个偶然的事件使蓝小妮发现,只有在一种非常的状态下,洪于才能像刚和自己在一起时那样激情燃烧。
那是三年前的事了,蓝小妮的一个叫婷的女友到别墅来玩了几天。在婷住在这里的第三天半夜时分,蓝小妮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她打开房门,身上仅着三点式内衣的婷将来不及穿上的裙子捂在胸前便跌了进来。她嘴唇发抖地坐在沙发上,喃喃地说着:“有鬼,有鬼。”洪于也被惊醒了,在床上坐起来问她出了什么事,她说她住的二楼的客房里,被走廊上的脚步声惊醒了,那脚步声在走廊上慢慢地踱着,走过去,又走来,有几次,脚步声停在她的房门口竟不动了。她感到有冷气从门缝吹进来,她坐起来,将裙子捂在胸前,哆嗦着叫了一声“谁?”门外没有动静,过了一会儿,那脚步声才慢慢移开了。婷打开房门,一口气逃上了三楼,敲开了蓝小妮的房门。“我不敢回房去住了。”婷说,“我就在这里的沙发上睡一夜也行,太可怕了。”
只好这样了,蓝小妮丢了一个枕头和一床薄毯在长沙发上让婷睡下,然后熄了灯,返身上了沙发对面的大床,紧抱着洪于继续睡觉。
没想到,洪于却睡不着,用手在她的身上不停地抚动起来。蓝小妮假装睡着,直到那抚动的手让她热血沸腾,忍不住地发出了一声呻吟。他们开始无法抑制地作爱,在肆无顾忌的激情中薄被也被蹬到了床边,两个赤裸的身体扭动着,翻滚着,蓝小妮很久没体会到这种近手陌生的激情了。作爱中她的眼睛几次盯着对面的长沙发,婷一动不动地似乎睡着了,毯子的下半截已滑落在地板上,露在外面的两条雪白的大腿在暗黑中清晰可见。
第二天早晨,蓝小妮和洪于醒来时,沙发上已经收拾得很整洁,婷已坐在卧室外面的露台上喝咖啡。她和洪于来到露台的时候,婷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盯着她看,差点让她脸红,婷已冲过澡,穿着一件束着腰带的白色睡衣,胸前开衩处几乎能从侧面看见她的大半个乳房。蓝小妮从未发现婷这样开放过,她似乎与蓝小妮和洪于共享了某种秘密,因而和他们变得亲密无间。
接下来的夜晚,这种格局自然保存下来,直到婷也卷入了他们的疯狂之中。这是一种毁灭式的疯狂,洪于的激情达到了巅峰状态,直到婷离开别墅后,蓝小妮还能感受到这种激情的余波。后来,蓝小妮只好接受了洪于喜欢的这种方式,参与者有时是蓝小妮的女友,有时是洪于找来的演员或电视节目主持人之类。值得欣慰的是,这种方式并没损害她和洪于的关系,因此,当她发现洪于兴趣低落时,有时还会主动地邀他做这种游戏。
来到别墅的这一夜,听着洪于的鼾声,蓝小妮想,是不是该让他再体会一次那种激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