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渔民的交流中我们发现封海竟似别有内情,而回到洞边等待山羊的出现,也许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一夜的等待让我们意外发现不少线索,但他会真的出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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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跟着小熊回到荒坟前面,那个原本黑漆漆的洞口被胡乱盖上一些杂草掩盖起来。我四下里看了看,并没见到老九与阿十五的影子。
“九哥?十五哥?”我轻声喊了几下。
“这儿呢。”从头顶传来老九的声音,吓了我一跳。
我抬头一看,旁边有棵大柏树,有两抱粗细,老九跟阿十五正坐在树杈上看着我跟小如笑。我把手里的食物朝他们晃了晃:“怎么跑上面去了,下来吃饭。”
阿十五“嗖”地从树上跳了下来。我把手里的食物递给他,阿十五闻了闻,给树上的老九扔上去一些。老九骑在一根树杈上,拿大饼胡乱卷了些肉,塞到嘴里大嚼,一边含糊地说:“还真饿了。”
小如又拿了两瓶水,往树上扔了一瓶,给了阿十五一瓶。
“有什么发现么?”我问阿十五。
“没啥事儿。”阿十五摇摇头,几口把手里的饼卷肉吃完,抹了抹嘴巴,斜眼看着我说,“就是过去了几个当兵的。”
我看了看四周的环境,雾气散了,看得更清楚了些。这个坟离安家村不到一公里的样子,背山面海。几座小山位于北边,东边就是大海,从这里可以听到海浪的声音。沿海公路像一条大蛇一样伏在不远处,看不到头尾。旅游季节已经过去,路上并没有什么车辆,我们先前吃早饭的面馆也在视线范围之内。
我捡了根树枝在地上划拉着,计算了一下距离。从小熊发现那只死羊,到安老汉家的羊圈,再到这里,正好是一个三角形。如果那东西的目的地是这里的话,为什么还要跑到海边,这不是多此一举么?
“十五哥,你说他为什么往海边跑?”我问阿十五,“他的目的地不应该是这里么?”
“两种可能。一,他是故意往海里跑,下了海,就留不下什么踪迹了。”
他拿着树枝在地上也画了个三角,“从这里下去,即便是被人发现了,也只能追到海里去,然后再从这里上来,从另外一边回到这里,就不那么容易被人发现了。这地方离村子这么近,这么长时间都没被人发现,实属不易。要不是你的狗,恐怕咱们也找不到这里来。”
“第二种可能,他是在躲什么人或什么东西,是被追过去的。”阿十五斜眼看了一眼小熊。
“嗯,”我点点头,“或许吧。”
我让小如带了小熊先回去,自己跟阿十五也爬上了那棵大柏树,把身体藏在大树的枝叶中,静静等着我期望的那个人出现。要是他出现,一切问题将迎刃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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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骑在树枝上,看着太阳一点点往西沉下去,世界又慢慢被夜晚染成漆黑。不远处的安家村,家家户户亮起了灯光,显得静谧而又温暖。
一阵海风吹来,我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方才小如要来给我们送饭,被我拒绝了。这个时候有人再往这里跑的话,很容易就会打草惊蛇。说不定他就在我们周围躲着,跟我们一样在等着夜幕降临。
直到半夜,老九的耐心几近耗尽。而我虽然极累,却不敢睡觉,生怕那人会在我睡着的时候回来。阿十五半眯着眼,躺在一根树干上,看样子像在假寐,可他的耳朵却在不断地轻抖着。我知道他在专注地监听着周围的风吹草动。
过了很久,老九在我头顶上翻了个身,悄声问我:“还有没有吃的?”
我搜遍全身就摸出半块巧克力来,还是我先前逗小熊时剩下的。他也不管这些,抢过去就填到嘴里。
“嘘——”阿十五突然睁开眼睛,警觉地竖起耳朵,白眼一翻,朝我们俩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老九赶忙停下嘴,大气也不敢出。
“嗤啦——”突然一阵细微的声音从下面传来,像有一只猫在挠着木板。阿十五把藏在树洞里的枪悄悄拿起来。那动静响了几声又消失了。
“是不是耗子?”我压低声音问阿十五。
阿十五侧着耳朵,警觉地寻找着那声音的来源。
“嗤啦——”声音再次响起,在黑夜里让人心里发毛。
阿十五皱着眉看着那荒坟,压着嗓子说道:“在里边儿。”
我又仔细听了一下。果然,那声音是从坟里传出来的,像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一般。阿十五看了我一眼说:“是那个小东西,它又活了。”
“活了?”我听了不禁汗毛倒竖。我可是亲眼看到阿十五用雷明顿轰掉小鬼的,至今它眼里那种淡金色的眼神还让我心有余悸。我脑中不由得浮现出一幅画面:一只脖子被打烂了的小鬼,胸前挂着一只金锁,在棺材里用它那乌青尖利的爪子,绝望地抓着棺材板,“嗤啦,嗤啦——”
“我进去看看。”阿十五说话间就要往下跳。我赶忙拉住他:“别管它了,它出不来。要是那小东西还活着更好。”我看着那长满荒草的坟头咬牙说,“只要小鬼还活着,他肯定还得回来。”
那声音一直响到后半夜。许是那小鬼累了,便不再有任何响动。我们三个换班合了一会儿眼,在坚硬的树杈上坐久了,屁股被硌得生疼。
轮到我休息,我斜倚在一根比较粗大的树枝上,迷糊了一会儿,也不敢睡着。四周空落落的,稍微一挪屁股就会从树上掉下去。
正迷糊,就听到老九在一边偷笑。我睡眼惺忪地看了他一眼。他见我醒了,低声跟我道:“鱼爷,有好戏你看不?”
“什么好戏?”我立刻清醒,心里一激灵,“他来了?”
“不是,”老九贼兮兮地笑了几声,捂着嘴巴说,“那边有打野炮的。”
“打什么野炮?”我失望地放下手里的枪,看了看表,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老九把手里的红外望远镜递给我,指着不远处的几堆草垛:“那边……”
我接过望远镜,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在绿油油的镜头里出现了两个人,一男一女,那女人的裤子褪到膝盖,露着白花花的屁股跟大腿,像一只母狗一样伏在草垛上,身后站着个男人,正不断地耸动着身体。
“操!是他们!”我不禁吃惊地叫了一声。老九吓了一跳:“谁们?”
那一男一女,竟然都是我认识的。男的是中午时我曾问过话的汉子,而那女人,却是——“小月!”我吃惊道。真看不出,一个看起来那么矜持、淳朴的女人,竟能做出这样的事。那汉子肯定不是安老汉的儿子。在这个点儿,这种地方,摆明了就是通奸。
我厌恶地把望远镜丢还给老九,像是吞了一只苍蝇般一阵恶心。老九接过望远镜,笑嘻嘻地继续看着,一脸猥琐地咋着舌头:“啧啧,这娘们就是安老头的儿媳妇吧?乖乖,好白的腿。那男的谁啊?好艳福……”
“你看就看,别做声!”我低声骂了一句,却再也睡不着了。我从树上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远处海浪拍击沙滩的声音隐隐传来,从树上可以远远地望见海面,一轮弯月落在海面上,波光粼粼。
大海、月光、荒坟、棺材里的小鬼、不远处通奸的男女,这种强烈的对比让我感到无比矛盾。
“多美好啊——操!”我狠狠朝树下吐了一口唾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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挨到天开始蒙蒙亮,而期望中的伊山羊还是没有出现。
“这么等也不是个办法。说不定他早就发现咱们了。”老九百无聊赖地咬着一根小树枝。
“嗯,”阿十五点点头,“我觉得也是,咱们在这儿他应该不敢来。”
“他是我兄弟,”我扭头看了一眼老九,“他为什么不敢来?”我疲倦地朝他们挥挥手,“要不你们先回去吧。我自己在这里等,或许他是害怕你们呢。”
“不行,你一个人太危险了。”老九吐掉嘴里的小棍儿,“谁知道他现在什么样了,那大公羊可都被他咬死了。”
我晃晃手里的雷明顿:“我会使枪,没事,离得也近。有什么事我喊你们就是。”
“也好,”阿十五点点头,“说不定他就是害怕我们。”他从树上跳下去,跟老九招招手,“咱们走。”
老九有些不放心地看着我:“那你自己小心点。”说罢,跟着阿十五走了。我看着他们两个越走越远,慢慢消失在尚早的晨色里。
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了我一个人。我点了一根烟,斜倚在树杈里,静静地等着,我很希望他立刻就出现在眼前,却又害怕他要真来了,却早已不是伊山羊了怎么办。
突然,我听到树下草丛里有动静,心里立刻一抖,握着枪紧张地盯着那丛长草。这时,一个白影“噌”地跳了出来。
“小熊?”我看着它,心里略微有些失望,“你怎么来了?”
小熊伸着舌头呼哧呼哧地围着树转了几个圈,仰头看着我。我见它身上背了一个包,起身从树上跳下来,任它把脑袋钻进我的怀里拱着。
我把它背上的包打开,发现里面装了些羊肉跟大饼,还有一张纸条——“哥,小心点。早点回,我等你。”像是小桃的笔迹。我胡乱把那纸条团了团,随手扔在了地上,狼吞虎咽地吃了些饼,把肉都给了小熊。
“回去吧。”我拍拍它的屁股,它哼哼唧唧地拧着不愿意走。
“我在这等你大爷呢,你在这他该不敢出来了。”我叹了一口气,站起来,“走吧。”小熊依依不舍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转身钻进草丛,消失不见了。
我一直等到太阳出来,然后落下,黑夜再次来临。期间小熊又给我送了两次饭。
王富贵不断地在对讲机里聒噪着。我把对讲机关掉,不想说话。我就这么一个人在树上坐着,等着,一直等到我连棺材里那小鬼挠棺材的声音都听出节奏了,伊山羊却依然没有出现。
几天没有睡觉,我已经累极,终于倚在树杈里睡着了。迷迷糊糊间,我仿佛看到一个人坐在我旁边的树枝上,就在原来老九坐的位置。
我揉揉眼睛,只见一个人坐在那里,叼着一支烟朝我笑着,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一个大背头依然闪亮。
“老羊!”我一下子惊醒过来,瞬间胸中涌起一股怒火,“操你大爷的。”我站起来要去抓他,只觉脚下一滑,“扑腾”一声,便从树上掉了下来。
我的腰正好硌在地上的一块石头上,疼得我眼前一黑,差点喊不出声来。半晌,我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再往树上看时,哪里还有人影?
“老羊——”我狂吼了一声,声音在黑暗里传出去很远。我搞不清刚才是做梦,还是他真的来过。我无力地躺在地上,疲倦得想昏睡过去。
一条湿热的舌头在我脸上不断地舔着。我费力地睁开眼皮,发现小熊那张无比肥大的脸在我面前晃着,眼神中满是焦急的颜色。它正哼哼着咬住我的衣服费力地想把我从地上拉起来。我想它这一天其实并未走远,只是一直藏在附近守着我。
我习惯性地想捏捏它的脸,可胳膊却怎么也抬不起来。
它突然一拨楞脑袋,神色有些警惕地盯着旁边的草丛一动不动。“怎么了?”我知道它是发现了什么,又咬着牙从地上爬起来,腰像是断了一般地疼痛。我看着那处草丛影影绰绰的,像藏了一个人,我强烈地感觉到里面有道目光在盯着我。
“老羊,”我心里“咯噔”了一下,试着问了一句,“是你么?”
突然,那草一动,被人窥视的感觉瞬间消失,仿佛里面的东西走了。
“嗷……”小熊狂吼着冲了出去,任凭我怎么叫喊都拦不住。我只得提着枪跟紧追了过去,大概辨认了一下方向,便拧开对讲机喊道:“往海边走,有情况。”
我顺着小熊的叫声跟过去,一脚深一脚浅的,在荒野里狂奔。眼看快要到海边了,却发现小熊又改变了方向。那边是哪里?我觉得我的腿都快跑断了。就见从远处传来几道强光,紧接着听到汽车的动静,一辆被改装成野兽一般的小切诺基开着射灯从荒野里奔了过来。
王富贵在车上朝我大喊:“上来!”
我跳上车,发现阿十五三兄弟、老九、富贵都在车上,我指着小熊跑的方向说:“那边。”
“是他么?”王富贵递给我一支烟。
“还不知道。”我狠吸了一口烟,随即又被烟草呛得剧烈咳嗽起来。
我感觉我的肺都被自己咳碎了。
越野车在荒野中颠簸着向前奔跑,荒野里逐渐没了路,我们穿行在盐碱地农田与虾池子中间。小熊的叫声越来越远,直至听不到。最终,小如把车停下来。
“怎么了?”我费力地捂着腰。
“没路了……”小如无奈地拍了拍方向盘,我借着车顶的射灯,看到面前一条河挡住了我们的去路,河上只有一座岌岌可危的木桥,刚够一人通过。河的那边,巨大的山隐藏在夜色中,仿佛一头洪荒巨兽正在黑暗中潜伏。
“下去看看。”我提着枪下车,摸了摸那木桥上小熊跑过的泥印。我发现,小熊的脚印中间,还间插有一双人的脚印,明显是赤着脚。
阿十五伸手量了一下。
“没错,是他!这脚印跟在坟边儿的一样。”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