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冷吗?”杨阳突然问我。
“不,一点儿也不!”
“现在是零下十几度,你没穿大衣为什么不会觉得冷?”杨阳继续问。
“守着你们这些叛徒,敌人!我只觉怒火中烧,怎么会觉得冷!”
“哼哼,果然是091培养出来的好孩子!有我当年的热情!”杨阳好像不是在夸我。
“有什么问题吗?”我斜着眼睛望着杨阳。
“问题是你现在哈不出热气了!”杨阳与我对视着,就在那细微烟头的火光下。
“怎么可能!”我大口朝手心哈着热气,他说得一点儿错也没有,我的确哈不出热气了,这不可能!
杨阳没再跟我讲话,背着手进了洞穴深处。老者却关怀备至,揽着我的肩膀:“进去说,进去说,一切都还可以挽回。”
我仍旧不清楚发生了什么,虽然我的身体状态似乎很好,甚至比进山前好了许多,但是为什么会哈不出热气?我的战友生死不明,我又落在杨阳一行人手里,我们的搜索队还远在山外,这果然是一条不对称的战线。没有更好的办法,我只能暂时配合他们,也许这许多的秘密杨阳他们比我们更了解。
这个不大的山洞还是很好的隐蔽地点,三拐两拐才到了中间,而外面绝对不会看到最里面的任何一丝光芒,也许雪下得再大点的话,天亮时分洞口就会被大雪封掉。
篝火更旺了,空气似乎仍旧流通,这个山洞显然是通风的,但是我并没有考虑更多。
篝火上烤着一只不知名的动物,也许是黄鼠狼,也许是野狗,那东西已经开始冒油,奇怪的是我竟然没有一丝饿意。
杨阳身旁那妖艳女子这时候也回来了,见我醒来,只是点头示意了一下,并没有多说话,而是去了洞口方向,应该是去把风了。
我默默地坐在火堆旁边,不知道该说什么,也无从说起。
杨阳拿出一把匕首,把那烤好的动物大腿割了下来,一支送到了老者面前,另一支送到了门口女人那边,然后自己弄了些不怎么好的位置吃了起来。他的吃相与他的长相完全相反,用狼吞虎咽来形容并不为过。
老者想把手中的食物分给我,但是递到我面前,又思索了一下,收了回去。
“来执行秘密任务?”老者语调很慢,与其说询问,不如说聊家常。
“是绝密的任务!”我望着老者,我知道他下面要问什么,“至于任务内容,我死都不会讲的。”
老头儿笑:“你这种身体特质在杨阳面前不需要死,我就会知道你的秘密。我不明白的是身在国家最机要部门的你们为什么会和日本人搅和在一起来执行任务。”
老头儿这话说得我心里一惊,美幸的真实身份不要说是杨阳,就连091内部知道的人都不多,远在千里之外的外人怎么会了解?难道我们内部真有叛徒,而且级别相当高?也许是杨阳在我昏迷期间用他那奇怪的能力强制性地让我说了什么?
我愤怒地转向杨阳:“你不会卑鄙到用你那奇怪的能力强制我说出国家的绝对机密吧?”
杨阳连头都没抬:“也许我会让你说出你的任务,但是我没兴趣打听你同事的家底,至少目前我没有对你使用任何强制手段,这需要大量的精力,我暂时没这份闲心!要不是你眼前的这位老人家死命保着你,我早把你打残了丢回北京了!”
“你叫刘思远,你那个黑大个同事叫张国栋,与你们同行的日本人叫赤铭美幸,至于你那个大脑袋同事我就不认识了,不知道我说得对不对?”老者又问。
我有些崩溃,美幸的存在一直是091的最高机密,但是现在却被这老头像聊家常一样随意道出。
我默默地点了点头:“你到底知道多少?你们要做什么?在你的住处发现的40年代的旧报纸上面为什么有我的照片、名字?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知道的并不多,很有限。但是我问你,刘思远,你为什么会跟日本人一起执行任务?知道那是我们的敌人吗?”老者又问我。
“战争已经结束很多年了,日本战败了,而且这一切都是上级领导深思熟虑后安排的,您不能揪着过去不放!现在是1966年!”
“糊涂,孩子,你糊涂啊!你们领导深思熟虑,你深思熟虑了吗?贸然进山,你是身处在战争当中的!什么战争?战争就是一个人去杀死另一个人,是一群人去杀死另一群人。对于你来讲,战争也许结束了,甚至没发生过;但是对于我来讲,战争还在继续,这里大西山就是我们战争的延续!”老者突然有些激动。
“我完全不知道你在讲什么!祖国大陆早就解放了!大西山即使还有些日本人的余孽,以我们的力量也会轻易将他们碾为碎砾!您完全不必要这么激动。”我也跟着老头儿激动了。
“摸摸你自己的后颈,看看你的宝贝给你留了什么,再来谈激动不激动!”杨阳把手中的骨头一丢,像看西洋景一样看着我。
我下意识地摸了下后颈,有丝丝的疼,是两个齿印。
“知道你为什么哈不出热气吗?因为你被咬了,被传说中的吸血鬼咬了,被你发誓要保护的那个纤弱的女子咬了!你内心深处对她的爱我似乎都看得见,这就是你爱的后果,这就是陈部长心慈手软的后果!很快你也不能见阳光,你也将终生以鲜血为生了!”杨阳在嘲笑我,嘲笑我的幼稚,嘲笑我的无知,嘲笑我的自大,“她是关东军秘密造就的战争机器,无论她如何善良单纯,到了战场上她依旧是一部机器!你觉得你亲自饲养的猎犬会在战场上与敌人共同为伍吗?”
一切的美好瞬间都在心中崩溃,也许雷总说得对,只有做一部冰冷而精准的机器才是最适合091人员的,任何情感都会带来麻烦。美幸的音容笑貌,那些丝丝的关怀爱恋还在我心头萦绕不散的时候,残酷的现实却把我扯向了无尽的深渊,美幸竟然咬了我,要把我也变成一个怪物,要我也终年不见天日,要我也终生以血为食。这不应该,她是那么的善良、单纯,为什么到了这里她会对我下手?为什么?
“我早就给你说过,杀了她,唉,为什么不做?”老者又问杨阳。
杨阳朝洞口指了指:“线不能断了,而且她不同意。”杨阳是指那个妖艳的女人。
老者笑:“线到现在不会断了,她不同意才是真的吧?”
杨阳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
“我最终会变成什么样?”我有些惶恐,在刚得知自己变为异类的时候那种惶恐,这很可怕。
“所谓吸血鬼,本质应该是一种病毒,发源地不清楚。不过,欧洲是在哥伦布发现美洲大陆后才出现吸血鬼之类的传说的,玛雅文明的消失与这种神秘病毒有着说不清的关系,那些离我们很遥远。不过你还有两天的时间,你要承受这种变化,后果只有两个,要么你变成怪物,要么你死。这个世界上能承受住这种病毒的人,少得可怜,据我所知,那些与赤铭美幸同一批送进来的人有一千多个,全部都是死忠的军国主义分子,而先前用于实验的活体人,就不好统计了。”老者不但对我们了解,对日本人也出奇地了解。
“也就是说我只能活两天吗?或者变成吸血鬼?”我知道自己大概的结局了。
“你很可能不会变成吸血鬼。虽然你有所谓的祖先血统,但是跟我不一样,这种血统没有给你任何超过常人的生物特性,最大的可能是你会在痛苦中死去。”杨阳告诉了我最可怕的现实。
死不可怕,可怕的是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死,我突然觉得很多事情我还没有做完,我不想像个窝囊废一样死在深山里,我不想远在北京那白发苍苍的陈部长看到我这样死去,我更不想让远方的家人知道我这样窝囊地死去。
“做个交易吧。”我对他们两人讲道。
“什么?”
“我在这两天全力配合你们,不管你们什么目的,我只要日本人秘密基地的位置,还有他们改造生物兵器的资料。如果你们能得到,希望你们能交给陈部长,哪怕是复制的。如果有时间,我帮你们出逃。总之,无论发生什么我都要完成任务,我的归宿只有两种可能——英雄或者狗熊,我不是狗熊!”
“你凭什么和我做交易?”杨阳依旧瞧不起我。
老者这时候出来,拉住了我们两人的手:“这个交易我同意了。而且,你也不一定会死,日本人那里应该有恢复的办法。你们两个陪我打完这场漫长的战争吧,我累了,不想继续打了,这几天就永远结束这个梦魇吧。”
杨阳对这老者似乎言听计从:“您老既然这么说,那我就按您的意思办,只是希望他别拖了我们的后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