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文件早就该出来了!”刑警胡晓云在一片寂静中突然拍着一摞文件声色俱厉地喝道,使得正聊天的郭小峰和小秦同时哆嗦了一下——这是一个难得无事的午后,他们本来正享受百无聊赖的乐趣。
“你又发什么神经。”哆嗦之后的小秦小声嘟囔,“我感觉自己死了好多细胞。”
小秦是个很精神的小伙子,虎背熊腰的他平时也相当厉害,但在办公室里却常常被同事小胡突如其来的断喝吓得精神紧张。
“什么文件?”他最后还是忍不住好奇地问。
“《互联网上网服务营业场所管理条例》。”小胡念道,“现在已经明确要求‘互联网上网服务营业场所、经营单位不得接纳未成年人’。早该这样了,出了多少事!要搁我看,甚至应该禁止青少年上网。”
“有点夸张吧。”郭小峰一边用纸巾擦拭办公桌上刚才因受惊而泼出来的茶水,一边慢条斯理地发表自己观点。
“夸张?”小胡立刻哗啦啦地抖动起手里的文件,“你们看看,你们看看,现在网络真害人,上次来报女儿失踪的那家人又来销案了,一问怎么回事,原来女儿一声不响去会网友了,钱花光人就回来了,算是虚惊一场。”
“那这结果算是不错了,”小秦也来了兴趣说,“毫发无损,几年前的那个大案不更吓人?居然利用网络杀了十几个中学生。”
“光中学生吗?”小胡用带着痛心的口吻反问,忽然猛地又一拍桌子,把郭小峰和小秦又吓了一跳,然后改用不容置疑的口气结论,“可以说目前利用网络犯罪的案子不胜枚举。”
“照你这么说,应该把网络禁了?”小秦笑着反问。
“那当然不行,我们现在利用网络全国抓通缉犯多方便。”小胡立刻表明她清楚地知道这样的决定对自己行业的不便。
“所以——”她得意地说,“所以,国家还是很英明的,仅仅禁止青少年在公共场所上网,他们上网能干什么?我敢打赌绝大部分还不是玩游戏、聊天、谈恋爱?有什么用?你们听听这些新闻标题‘网上情人竟是街头混混,女大学生沦为性奴二十天’;还有‘女教师网恋酿苦果,见面就做爱,偷拍又勒索’,这还不说明问题?”
“咳——”郭小峰清清嗓子,委婉地提醒道,“你这后两个例子好像不是青少年。”
“连成年人都成了牺牲品,青少年岂不是更危险?”小胡振振有词,然后竖起一根手指举例,“以前发生在北京的网络纵火案还不是因为两个少年沉迷于网吧?开封被害的孩子难道不是因为过于相信网友?现在报纸报道了多少孩子因为上网成瘾,学习成绩哗哗下降、零花钱嗖嗖上升的问题;还有刑事犯罪上升也不少,害我们也添了多少事。这就是问题的关键,学生没有自制力。”
“倒也有些道理。”小秦点点头,但随即又犹豫地说,“不过也有用电脑成才的,最著名的如比尔·盖茨不就是因为从小对电脑有兴趣,然后钻研,现在成了世界首富的吗?还有那么多网络精英们。要是全禁了,也影响孩子学习。”
“所以说这个政策的正确,全禁肯定不行,抓住了问题的关键,应该监督着他们上网,想学习,随便;想看污七八糟的东西,没门!我们邻居吴老师早就呼吁过,他说,学生很单纯,哪儿知道社会的复杂?最后出了大事爹妈还不难受死。学生一旦被网上那些污七八糟的东西迷住之后根本就管不住了,无论是家庭还是学校,跟网吧争夺学生根本是力不从心,所以他说问题的关键是控制学生上网,掐灭放毒渠道,比如应该让我们公安局禁止青少年进网吧上网,孩子只能在学校或在家里上网,由老师和家长监督他们浏览什么内容,这样,既不影响好孩子学习,又控制了学生避免受不良信息的污染,两全其美!很多家长都赞同,说网上什么都有,小孩儿还专爱看不该看的,网恋成灾,孩子一早恋,全毁了,尤其是女孩儿。现在文件都出来了,可见是人们的共识了。”
“说得也是。”小秦这回毫不迟疑地频频点头了,“人太小,没有分辨能力,现在网上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有,学坏容易学好难。”
说罢,回头问一直微笑不语的郭小峰:
“你说呢?郭队。”
“从传统的道德观来看,倒也没什么不对。”
小胡目光不满地横瞥过来。
“郭队你这是什么话,又是皮里阳秋。”
郭小峰连忙避开小胡刀子般的目光,解释道:
“我是说如果怕孩子被所谓的‘黄色信息’污染,这么做没什么不好。其实就像按古代的道德标准,把姑娘都关绣楼里也没什么不对。”
“看看,果然是话里有话,”小胡毫不客气地指责,“我爸早就说过,你总是这样,是非不分明,很明显这是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呢?”郭小峰反问,“只不过所谓‘学坏’的标准不一样罢了,我们现在觉得古代的道德标准苛刻,也许后来的人觉得我们现在的道德标准苛刻呢,谁知道呢?”
“我觉得也不全是‘学坏’的问题,”小秦插嘴说,“关键是学生自己也面临很多危险。刚才我们说的问题都不仅是早恋问题,最后都酿成了死亡的悲剧,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这一次郭小峰没有立刻回答,来回摩挲着下巴呆坐了一会儿,脸上渐渐浮现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你是不是又想到什么啦?”已经颇为了解郭小峰的小秦,觑着他的脸色问。
“是,想起很多年前办过的一个案子,那都是二十年前的事了,说准确些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的事儿。”
“什么类型?”小胡有些怀疑地问,“是不是想说明什么来批评我?”
“怎么会?”郭小峰笑着说,“很多事我自己也想不出所以然,怎么会批评你?我只是——”
“郭队你就别跟她说了,你怎么能说得过她?一个代表正确的人。还是说说案子吧,什么类型?”
“嗯——要是煽情的话,可以叫做‘花季少女失踪案’。”
顿了一下,郭小峰开始了讲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