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重要吗?”我不明白沐师傅为何突然提出这个问题。
“当然重要了!”他认真回答,“若要得到一个至阴至阳的魂魄,不但对小孩的生辰八字的要求非常严格,取得的时间亦极其重要。必须在小孩的十三岁又十三天的亥时取魂,若有丝毫偏差则前功尽弃。”
他随即说出一个日期,说死者应该是这个时间出生的,因为这有这样才符合至阴至阳的八字要求。我立刻翻查文件,可是不管是尸检报告,还是死者父母的记录,甚至死者就读学校提供的相关资料,竟然全都没有记载死者的详细出生日期,只记有出生的年份。
“奇怪了,怎么连死者的出生日期也没有呢?”我不禁为此皱眉。
虽然县派出所办事不靠谱儿,但出生日期最基本的资料,不可能没记录在案。难道有人刻意隐瞒此事?
经过王达一事后,我对县派出所实在没什么信心,但憨厚的文福又不像狡诈之徒。因此,我宁愿相信是县派出所办事不靠谱儿,而非有人刻意隐瞒此事。虽然这个细节,在某种程度上对此案的调查极其重要。
要确定死者的出生日期,最直接的方法莫过于询问死者的父母,大概没谁会比他们更清楚。
为弄清楚这个问题,我便向沐师傅告辞,准备去拜访王纪绿夫妇,顺便向他们了解与此案相关的其他细节。毕竟单凭那沓乱七八糟的文件,要把此案查清楚可不是容易的事。
我起身准备离开时,沐师傅突然喃喃自语:“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件事本来与我无关,现在你却把我卷进去,要是稍有差池,我们三个都得去见阎罗王。”
“三个?”我不解问道,“除了你跟我还有谁?”
“你的就搭档,他才是这件事的核心。”他摇头叹息,“此事因他而起,亦只有他才能了结。现在你把我也卷进去,使我们三人的命运连在一起,他要是挂了,我们也不会好过。你可知道,他现在可是与虎谋皮,恐怕尚未答道目的就先引火烧身。”
“你怎么会知道小相的事情?”我困惑地看着他,随即大脑短路般上前揪着他衣领,冲他放声大吼,“你怎么知道他的事?他现在在哪里?快说!”
他重重拍打我的手背,不悦地瞪了我一眼:“冷静点儿,我的消息远不警方灵通,尤其对那些不能见光的地下活动更是了如指掌。而且,早在两年前我就开始关注阿娜依的行踪,甚至连你旧搭档何时加入赤神教,我也一清二楚。”
我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松开揪着他衣领的双手,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但仍不忘继续追问:“他在哪里?他加入赤神教到底为了什么?这宗案子的死者到底是不是他杀的?”
“爱欲于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他再度摇头叹息,“你若继续如此执著,不但帮不了他,反而会让自己也陷入险境。你应该知道他是个什么人,他不想见你,你怎么找也找不着。他是否杀人,你只要继续追查,自能找到答案。至于他加入赤神教的目的,我虽然不知道,但有一件事或许能为你提供线索。”
“什么事?”我紧张追问。
“两年前,我曾收到一个消息。”他闭目思索片刻,随即告诉我一则消息——
赤神教虽然多事,但近年活动并不频繁,所以我也没有太关注他们。直到两年前,阿娜依突然命令教徒寻找一名苗族少女,并要将其置于死地,我才对他们多加留意。
我案中调查过此事,发现十多年前,阿娜依曾追杀一对苗族夫妇,这一次她要寻找的少女正式他们的遗孤。阿娜依虽然不会亲手残杀轩辕族后裔,但对苗人却没有禁忌,那对苗族夫妇就是被她亲手杀死的,这次恐怕是为了斩草除根。
然而,当我想查清楚阿娜依为何会对这家人狠下杀手时,却得知她突然又取消命令,让教徒无须再寻找这名少女。就在这个时候,你的旧搭档便进入我的视野。
当时我还挺不明白阿娜依为何出尔反尔,但后来我总算想通了。
你在调查理南学院干尸案时,不是问我那个叫见华的妹子被仁孝砍伤后,为何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变成干尸吗?
你还记得我当时怎么说吗?我当时问那妹子是哪个民族,你说汉族,还好我没相信你的鬼话,要不然到现在还不能弄清楚这件事。
五千年前,蚩尤造兵主的目的是屠杀黄帝族人,因此瞬间燃烧血液的效果只会出现在轩辕族后裔身上,以兵主为原料铸造的三才宝剑亦一样。见华之所以能幸免于难,源于她并非轩辕族后裔,她的真正身份是那对苗族夫妇的遗孤,也就是阿娜依的追杀对象……
沐师傅默默地看着我,良久才再度开口,“你的旧搭档刚加入赤神教,阿娜依就取消对他妹妹的追杀令,若说这两件事没有关联,那就是睁眼说瞎话。”
难道小相是为了保护见华才加入赤神教的?
若事实真如此,那么他的一切怪异行径就都能得到合理解释。在他严重没什么比见华更重要,他会为保护见华而做任何事,甚至不惜沦为杀人凶手!
我突然觉得胸口被人重重地打了一拳,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默默地站起来,迈着机械的步伐走出包间
沐师傅显然知晓我的心情,并没有挽留,只是自言自语说:“爱欲于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记得这句话,别让自己犯错。只有阻止你的旧搭档,才能阻止阿娜依。”
我没有理会他,像逃走似的走向门外。服务员仿佛知晓我的心情,迅速为我打开店门,以方便我“逃走”。走出店门后,我发现有不少客人在门外等待,我还听见服务员对他们说:“现在可以进来了。”
难道沐师傅为了跟我见面,把整间咖啡馆包下来了?
刚才我还以为他吝啬得连饮料也不让我喝,现在向来他其实是不想让服务业听见我们的对话。虽然觉得他的做法甚为夸张,但他不是糊涂的人,看来我有必要重新评估赤神教的势力,以及自身的安全。
在前往王纪绿夫妇住处的路上,与此同时,我在脑海中将现有信息作了一番整理。
两年前,小相突然失踪,与此同时,我们正在调查的古剑杀人案中的重要证物——地道之剑“坤阖”亦不知所踪。依现在的推断,坤阖肯定是被小相拿去交给阿娜依,以换取对方的信任,以及放过见华的承诺。
而在前不久的理南学院干尸案中,断成半截儿的人道之剑“仁孝”,于送往技术队途中被盗。根据蓁蓁的描述,盗剑者极有可能是小相。再加上调查藏镜鬼一案时,吴威夫妇一再声称,小相从他们手中夺走另外半截儿仁孝,更有目击者目睹他拿着一截儿类似断剑的物体,从防空洞走出来。
综合上述信息,阿娜依很可能已通过小相获得两把三才宝剑。既然小相甘愿为阿娜依卖命,就不能派出他杀人的可能。毕竟对他而言,没有什么事情比见华更重要,阿娜依大可以此威胁他。
若事实果真如此,那么只要找到余下的天道之剑“乾捭”,阿娜依就能进行招魂仪式,让魃的元神重返人间。若让其奸计得逞,那么世界将会陷入可怕的浩劫当中。
遍地僵尸的可怕景象,光想想已让人毛骨悚然。
要消除未知的恐惧,最好的办法是探求真相。但是倘若恐惧无法消除,唯一的应对方法就只有不要再想,反正光靠胡想并不能解决问题。
当务之急是阻止小相将最后一把三才宝剑交给阿娜依。若要阻止他,首先要知道他在想什么、准备做些什么。他是个非常聪明的人嗯,狡兔三窟如此浅显的道理,他没理由不懂。因此,寻找他的藏身之所,只会白费气力。但若知道他将要做的事,那么找他就容易多了。而要弄清楚他的想法,或许就只有王纪绿夫妇能为我提供线索。
来到王纪绿夫妇位于旧城区的出租房时,虽然已是深夜,但附近却不见安静。打牌声、叫骂声、婴儿哭声不绝于耳,在这种地方想安稳地睡到天亮,恐怕只是奢望。
人生于世,无非只求每日三餐一宿,可惜在现金社会当中,仍有很多底层市民食不能安心,睡不能安稳。
接连三次敲响出租房破旧的房门,才有一名容颜憔悴的中年妇女,谨慎地将门打开一道小缝儿。我想,她应该就是死者的母亲郭登会。透过门缝儿,我还看见屋内有一名中年男人坐在床边抽烟,并向我投以不友善的目光。他大概是死者父亲王纪绿。
郭登会警惕地看我几眼,厌烦地叫道:“干什么?卫生费已经交过,暂住证也办了,该交不该交的都交过了!”
虽然我没穿警服,但额头上亦没写着“治安队员”四字,她之所以误会,大概是因为对经常前来收去各项杂费的人感到腻烦。我能理解她的感受,对此亦不以为然,取出警员证向她道明来意。
我本以为她会配合调查,毕竟没有人甘心让自己的孩子死得不明不白。然而,当我表明来意后,他仍未改厌烦的态度:“还有什么好说的?你们不就只想着尽快结案,哪会管我儿子到底是被谁杀的!”
我不明白她为何会这么说,但仔细一想,或许是县派出所处理不当,没妥善安抚死者家属的情绪,因此便立刻跟他们划清界限:“我是直属于省公安厅的刑警,因为县派出所将这宗案子处理得一塌糊涂,所以厅长才派我来接手。”
这招果然有效,一听我是厅长派来的,她便立刻恭迎我进屋,并为刚才的不友善道歉。
王纪绿显然听见我跟他妻子的对话,我刚进屋,他就搬来屋内唯一的一张凳子请我坐下,并向我敬烟。虽然我不太想抽这种劣质香烟,但处于礼貌还是点上了。
随后的交谈比我想象中要顺利,我连开场的客套话也没说,他们俩便像轰炸机似的向我左右夹击,不断讲述于案情有关的事情,以及县派出所的种种不是。
当中最让我感到惊讶的是,原来火化死者尸体并非他们的意愿,而是派出所强行将尸体送往火葬场,清理命案现场也是在他们不知情的情况下进行的。
为何县派出所要可以隐瞒真相?
难道真如沐师傅所说,赤神教众成千上万,而且已渗透到各个阶层,甚至包括县派出所?虽然这个可能性极高,但我实在无法将文福那张憨厚的脸与邪教教徒画上等号。
这件事当中到底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