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诺森伯兰回来以后,吉尔斯和格温达刚吃完早餐,就有报告说马普尔小姐来了。她很抱歉地走了进来。
“恐怕来得早了点。我一点也没有这样做的习惯。不过有些事我要做一下解释。”
“我们很高兴见到你,”吉尔斯说,抽出一张椅子为她坐。“来一杯咖啡吧。”。
“哦,不,不,谢谢——什么也不要。我早餐已吃饱了。现在让我解释一下。我来时,你们已走了,因为你们曾好意地说过我可以做些除草的小事——”
“你天使一般,”格温达说。
“我看,一星期两天,对这个花园来说是相当不够的,无论如何,我认为福斯特欺骗你们了。喝那么多的茶,讲那么多的话。我知道他不能利用别的日子,所以实际上我就自作主张答应了另一个男人,一星期做一天——星期三——今天。”
吉尔斯好奇地望着她,有点惊奇。可能是好意,但马普尔小姐的做法好象有些干涉的味道,而她又不象是干涉。
他慢慢地说:
“福斯特太老了,我知道,做不了真正的硬活了。”
“里德先生,恐怕曼宁更老些。他告诉我是七十五岁。但你知道,我认为雇他,只几天,也许是有好处的。因为,许多年前,他曾在甘尼迪医生那里受雇过。顺便提一提,同海伦订婚的那个年轻人的名字叫阿弗利克。”
“马普尔小姐,”吉尔斯说。“我在思想上中伤你了。你是个有才华的人。你知道我已从甘尼迪那里得到了海伦的笔迹的那些样本了吧?”
“我知道了。他带它们来时,我在这里。”
“我今天就把它们寄出去。上星期我找到了一位鉴别笔迹专家的地址。”
“我们到花园里去看看曼宁,”格温达说。
曼宁是个驼背、象螃蟹一样的老人,目光阴冷而有点狡猾。他耙的速度很快,当他的雇主走近的时候,一条耙道已很明显地在向前伸去了。
“早上好,先生。早上好,夫人。这位小姐说你能在星期三来帮忙,太好了。我很高兴。这些地方,太遗憾了。”
“这个花园恐怕已失修好些年了。”
“是那样。我记得,在芬戴森夫人时期,象一幅画一样。她是多么喜爱她的花园啊。”
吉尔斯舒适地倚靠在辗子上。格温达在剪一些玫瑰花的枝头。马普尔小姐,已不那么自负了,在弯腰除旋花。老曼宁俯身在他的耙子上。一切安排得象一次从容不迫的早上讨论会,讨论着旧事和做园艺工作的美好的日子。
“我想你知道这里周围的大部花园情况,”吉尔斯鼓励说。
“嗯。我颇知道这地方,还有爱好从事花园工作的人。尤尔夫人,在尼亚格拉,她有一道紫杉属树篱,总是修剪得象松鼠一样。我想很无聊。孔雀是另一回事,而松鼠又是另一回事。然而种秋海棠了不起的人物就是兰伯德少校了——他经常有可爱的秋海棠花圃。现在没有了,已经不合时风了。在过去的六年里,我是怎样经常填补草坪前的花圃和用草皮铺盖它们的,那就甭提了。人们好象再也鉴赏不了天竺葵和相当多的山梗莱植物啦。”
“你曾在甘尼迪医生的花园里工作,对吗?”
“是的,很久以前了,一定有十九、二十年以上了。他现在已搬走了——放弃了。年青的布伦特医生现在在克罗斯比寄宿栈。他思想古怪,有——小白药片之称。等等。”
“哦,我还十分清楚地记得海伦小姐。她是一位漂亮的少女,有长长的黄发。这个医生很重视她。她结婚后,就回来住在这间房屋里,丈夫是从印度回来的军官。”
“是的,”格温达说。“我们知道。”
“嗯,我听说——在星期六晚上——你和你的丈夫有某种亲戚关系。海伦太漂亮了,就象画一样,她第一次从学校回来时,充满了乐趣,那里都想去——跳舞、打网球。等等。还得划网球场地,我已经——可以说,已经有将近二十年了。灌木丛长得非常厉害。我得修整它们,要找一大堆白涂料来划线。干了一大堆活——结果还没有玩成。我常常想,真是滑稽可笑。”
“什么事滑稽可笑?”吉尔斯问。
“球网的事。一个晚上有人来——把它割成了一条条。就是割成一条条,是出于恶意干的,可以这么说。就是那样——讨厌的下流行为。”
“可是谁会那样干的呢?”
“那也是医生想要知道的。他能正确地忍受住了——而我没有责备他。他只付出了代价。可是我们没有一个人说得出是谁干的。我们永远不知道。他说他不会再去搞另一个了——也有道理,因为干了一次恶意的破坏,还会再于的。不过海伦小姐非常生气。她没有好运气,海伦小姐没有。首先是那个网——然后又坏了脚。”
“坏脚?”格温达问。
“是的——踩到刮刀或类似的东西上挨割的。好象只是擦伤了一点皮,可就是治不好。医生为此很焦急。他给她包扎,给她治疗,可就不见好转。我记得他曾说:‘我不明白——肯定有某种细菌——或类似的东西——在那片刮刀上,无论如何,’他说,‘车道中的刮刀有什么骗局?’因为海伦小姐在一个黑夜里走路回家时,正好就摔倒到它上面。可怜的姑娘,失去了参加舞会的机会,只能把脚抬起坐着。看来好象没什么,可倒运了。”
吉尔斯认为已到火候。便漫不经心地说:
“你记得某个叫阿弗利克的人吗?”
“啊,你是指杰基·阿弗利克吗?在费恩和沃齐曼办公室里的?”
“是的,他是不是海伦小姐的朋友?”
“只不过是一种胡闹。医生制止了他们,做得也很对。杰基·阿弗利克又不出众,是那种滑头滑脑的人。就是这点最后把他们分开的。不过他早就不在这里了。他使自己陷入了困境。乐得无事。我们都不喜欢他呆在迪尔茅斯,都欢迎他到别的地方去俏皮去。”
格温达说:
“球网被割时,他在这里吗?”
“哦。我明白你在想什么了。可是他不会干那种蠢事的。杰基·阿弗利克很精。不管谁干的,都是恶意。”
“有没有对海伦小姐怀敌意的人?可能是出于怀恨?”
老曼宁咯咯地轻声笑道:
“某些年青的小姐们也许感到是恶意。海伦小姐看来一点也不会是,大部不是。不是的,我认为那样干只是出于愚蠢罢了。是怨恨的践踏。”
“海伦对杰基·阿弗利克很烦恼?”格温达问。
“不要以为海伦小姐很不在乎这个年轻人。只不过她是在自我享受罢了,就是这样。其中一些人是非常忠实的——年青的沃尔特·费恩就是一个,象狗一样经常缠着她。”
“可是她完全不理他吗?”
“海伦小姐不理他。只是笑——她就是这样。他就到国外去了,可是不久又回来了。他现在是商行里的第一号人物,永不结婚。我不责备他。女人在男人的生活中造下了许多苦恼。”
“你结婚没有?”格温达问。
“已埋去两个了,”老曼宁说。“啊,好了,我不抱怨。现在一个人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多清静。”
在接着而来的寂静中,他又抬起了他的耙子。
吉尔斯和格温达沿来路向屋里走去,马普尔小姐停止了摆弄旋花,也跟着他们一起走了。
“马普尔小姐,”格温达说。“看来你不大好。有什么事————”
“什么事也没有,亲爱的。”这位老处女停了一会,然后奇怪地坚持说:“你知道。球网的事,我一点也不喜欢。把它割成条条……尽管那样——”
她停住不说了。吉尔斯好奇地望着她。
“我不很明白——”他开始说。
“不明白?我觉得非常清楚。不过你不知道也许会更好些,无论如何——也许我错了。现在请告诉我你们在诺森伯兰的进展如何。”
他们把他们的活动告诉了她,马普尔小姐注意地听着。
“真地糟透了,”格温达说。“实在可悲。”
“是的,真的。可怜——可怜。”
“那是我的感觉。那男人一定遭受了很大的痛苦——”
“他?哦是的。是的,当然。”
“可是你是指——”
“哦,是的——我在想她——这位妻子,可能爱他爱得很深,他娶她是因为她合适或是因为可怜她,或是出于男人们常有的那些实际上不正直得可怕的十分仁慈和敏感的原因。”
“我知道一百种恋爱的手段,而每一种手段均使被爱者悔恨。”
吉尔斯轻轻地引出了这么一句。
马普尔小姐转向他。
“是的,千真万确。妒忌,你知道,通常并不是事件的起因。它比那——怎么说呢?——更重要。基于一个人的爱情一去不复返这个道理…一方老是等待、观察、期望…以致使得被爱的一方转而去爱上了别人。这种情况也是经常发生的。所以,这个厄斯金夫人就给她丈夫的生活造成了痛苦,而他,没有其它办法,也只好给她的生活制造了痛苦。不过我想,她受的痛苦要大得多。然而,你知道,我认为他是真地喜欢她的。”
“他不会的,”格温达叫了起来。
“哦,亲爱的,你很年青。他从没有离开过他的妻子,你知道,那已说明了一些问题。”
“因为孩子们。因为这是他的责任。”
“也许是因为孩子们,”马普尔小姐说。“不过我必须承认,我认为绅士们对他们的妻子好象并没有尽多大责任——公益服务则是另一回事。”
吉尔斯笑了起来。
“你是一个多好的爱挖苦人的人马普尔小姐。”
“啊,亲爱的,里德先生,我真的不希望是那样。一个人总是希望有人性的。”
“我仍感到不可能是沃尔特·费恩,”格温达沉思道。
“我相信也不是厄斯金少校。我知道实在不是。”
“一个人的感觉总不会是可靠的向导,”马普尔小姐说。
“大部份不可靠的人办事——有一种相当的激动,在我的小村庄里,圣诞俱乐部的司库就喜欢把全部资金押在一匹马上。他不赞成赛马和任何种类的真正的打赌和赌博。他的父亲曾做过赛马经纪人,待他的母爱非常坏——所以,理智地说,他是相当真诚的。可是有一天他碰巧在新市场附近开车,看见一些马在训练。就这样送了命——血的教训。”
“沃尔特·费恩和理查德·厄斯金二者的先例好象无可置疑,”吉尔斯严肃地说,嘴巴逗趣地一抿。“不过凶杀被当成了一种业余的犯罪。”
“重要的是,”马普尔小姐说,“他们在那里,在现场。沃尔特·费恩在迪尔茅斯。厄斯金少校,据他自己说,实际上,在她死之前不久必定和海伦·哈利戴在一起——而那天晚上曾一度没有返回他的旅馆。”
“可他对这事相当坦率。他——”
格温达打断她的话。马普尔小姐注视着她。
“我只想要强调一下,”马普尔小姐说,“在现场的重要性。”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然后她说:“我想,你们要找到J·J·阿弗利克的地址不会有什么困难。因为他是达夫迪尔·科齐斯的业主,应该是很容易找到的。”
吉尔斯点点头。“我会找到它的。也许电话簿里就有。”
他停了一会。“你认为我们应该去见他吗?”
马普尔小姐等了片刻,然后说:
“如果你要去——一定要很小心。记住那个老园工所说的话——杰基·阿弗利克是很厉害的……请——请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