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地过去。
有一天,我们到辛明顿家玩桥牌。辛明顿太太谈到梅根时所说的一番话,使我感到相当困惑。她说:
“这个可怜的孩子太笨了。孩子们都一样,刚离开学校,还没完全长大之前,都是这样子。”
乔安娜亲切地说:“可是梅根已经二十岁了,对吗?”
“喔,对,对,当然。可是,她的心理还不够成熟,完全像个小孩子。我学觉得这样很好,女孩子最好不要成熟太快。”她笑了笑,“我想,所有做母亲的都希望自己的孩子永远不要长大。”
“我不懂为什么,”乔安娜说:“可是要是一个人有个小孩,身材已经长得很高大,智力却始终停留在六岁,实在是有点别扭。”
辛明顿太太看来不大高兴,说柏顿小姐不应该按字面解释别人的话。
我觉得乔安娜的问话没什么不对,或许是因为我并不很喜欢辛明顿太太。在她那有气无力略带往日残余风韵的面貌之后,我想,必然隐藏着自私贪婪的本性。
乔安娜不怀好意地问辛明顿太太,是不是要为梅根举行一次舞会。
“舞会?”辛明顿太太看来既惊奇又觉得好笑,“噢,不,我们家不喜欢那种事情。”
“我懂了,只举行网球比赛那些的。”
“我们家网球场也好几年没人用了,理查和我都不打网球。我想,或许等男孩子长大之后--喔,梅根会有很多事做的。你们知道,她只要无所事事地到处逛逛,就觉得很高兴了。我看看,该我出牌了吧。”
我们驾车回家时,乔安娜不高兴地用力踩在变速板上,车子猛然向前一跳,“我真替那个女孩难过。”
“梅根?”
“是啊,她母亲根本不喜欢她。”
“噢,别想得太远,乔安娜,情形没那么严重。”
“不,本来就是这样,很多做母亲的都不喜欢自己的子女。梅根在这个家里的地位,一定很尴尬,因为她扰乱了辛明顿式的生活方式。没有她,这种生活才完整,对一个敏感的人来说,这是最难过的感受--而她,就是一个敏感的女孩。”
“嗯,”我说:“我想是的。”
我沉默了一会儿。
乔安娜忽然顽皮地笑了笑,说:“那个女家庭教师的事,对你真是可惜。”
“我不懂你的意思。”我庄严地说。
“胡说,你每次看她的时候,脸上就露出男性的懊恼。我同意你的看法,这真是暴殄天物,而这附近也没有其他人配得上你--除非你去追爱美·葛理菲。”
“上帝原谅你,”我耸耸肩:“无论如何,你又何必那么替我的恋爱操心?你自己呢?亲爱的女孩,你在这儿也需要有一点娱乐,可惜就是没有天才落魄到这个地方,看来你只好投进欧文·葛理菲的怀里,他是这儿唯一合格的男性了。”
乔安娜摇摇头,说:“葛理菲医生不喜欢我。”
“他没什么机会见到你。”
“他已经看得够清楚了,只要在街上老远看到我,就会绕到对街去。”
“真是奇怪的反应,”我同情地说:“也是你最不习惯的一种反应。”
乔安娜默默驾车进入小佛兹的大门,来到车房。
她说:“你说的也许有点道理,任何人都用不着特别走到对街避免见我,那们实在太没礼貌了。”
“我懂了,”我说:“你要用冷静的头脑猎取那个男人。”
“嗯,我不喜欢别人逃避我。”
我小心翼翼地慢慢下车,撑好拐杖,又对我妹妹忠告道:
“我告诉你,小女孩,欧文·葛理菲可不像你过去那些温驯、爱发牢骚的年轻艺术家。要是你这次稍不小心,一定会惹上麻烦。那家伙可能很危险喔!”
“喔?你真的这么想?”乔安娜的声音中似乎带着雀跃期盼的心情。
“放那个可怜的家伙一马吧。”我严厉地说。
“那他在街上看到我,又何必绕到对街去呢?”
“你们女人全都一样,抓住一点就死不放松。要是我没弄错的话,他姐姐一定也会跟你作对。”
“反正她早就不喜欢我了。”乔安娜若有所思地说:“是来找安宁平静的,我希望我们能够切实做到。”
可是事实上,“安宁”和“平静”却是我们最难得到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