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似乎把这件事搞得一团糟!谁也不会搞成这个样子。”德摩克·克瑞达克闷闷不乐地说。
他把长腿伸开,坐在那里,那副样子同忠诚的弗罗伦丝装饰得有些过分的客厅有些不相衬。他感到非常疲惫、烦恼、无精打采。
玛波小姐用温和的、安慰的语调表示不同意。“不,不,我亲爱的孩子,你的成绩不错嘛。的确,很好的成绩。”
“我的成绩很好,是吗?我让他们全家都给人毒死了。
阿佛列·克瑞肯索普死了;现在哈乐德也死了。那里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真不明白。”
“搀毒的药片。”玛波小姐思索着说。
“是的,实在,聪明透顶!那些药片和他所服用的一丝不差,完全一样。有一个印好的字条,上面有‘坤坡医师嘱寄’的字样。可是,坤坡根本没有定购。那药剂师也毫不知情。不是由那里来的。那盒药片是由洛塞津别庄来的。”
“你真的知道是由洛塞津别庄来的吗?”
“是的。我们已经查过。实际上,那盒子就是医师开给爱玛用的镇定剂盒子。”
“哦,是开给爱玛的……”
“是的,上面有她的指纹,还有那两个护士的指纹,以及配药的那个药剂师的指纹。自然没有别人的指纹。寄那盒药片的人是很细心的。”
“那些镇定剂给拿走了,换成别的东西?”
“是的。那就是药片令人伤脑筋的地方。每一片和另外一片都完全一样。”
“你说的很对,”玛波小姐表示同意,“我记得很清楚我小的时候那些事。黑色混合剂,和褐色混合剂——那是治咳嗽的混合剂——还有白色混合剂,和某某医师的粉红色混合剂。当时的人不象现在的人一样常常搞不清。你知道吗,在圣玛丽牧场我那个村里,我们仍喜欢那种药。他们需要的始终是瓶装的药粉,不是药片。那些药片是什么?”她问。
“草鸟头。那是一种平常都用毒药瓶盛着,以百分之一的分量冲淡之后当外用药用。”
“原来哈乐德是吃了那些药片以后死的。”玛波小姐思索着说。德摩克·克瑞达克发出象哼哼似的声音。
“你千万别怪我对你发牢骚,”他说,“‘把这些话都和珍阿姨谈谈’——那就是我的感觉。”
“你真好,真好,”玛波小姐说,“我很感谢。因为你是亨利爵士的教子,我对你的态度和对一般普通的督察是迥然不同的。”
德摩克·克瑞达克对她咧着嘴笑笑,但是他的笑容瞬息即逝。“但是,事实上,我仍然是把这一切搞得糟透了。”他说,“这里的警察局长到我们刑事部来要求协助破案。结果他们有什么收获?他们的收获只是我这个天字第一号的笨蛋!”
“不是,不是。”玛波小姐说。
“是的,是的。我不知道是谁毒死阿佛列。我不知道是谁毒死哈乐德,到末了,我一点儿也不知道原来那个遇害的女人是谁。本来,这个玛婷的线索似乎是一个非常有把握的推断。整个案情似乎都能吻合。可是现在发生了什么变化呢?真正的玛婷露面了,原来是罗拔特·斯妥达·威斯特男爵的夫人——实在是非常不可能的事。那么,现在,那仓库里发现的女尸是谁呢?天晓得!起初我根据她可能是安娜·斯绰文斯卡的构想尽一切力量调查,后来发现到她与这件事没关系。”
他的话给玛波发出的一声特别有意义的咳嗽声打断了。
“可是,她真的没关系吗?”
克瑞达克目不转睛地瞧着她。“唔,那个由牙买加寄来的明信片。”
“是的,”玛波小姐说,“但是,那实在不是证据,对不对?我是说,任何人都可以把一张明信片由任何地方寄出。我记得布若瑞太太突然精神崩溃,情况非常严重。最后他们说她应该到一个精神病院观察一段时期。她很担心,怕子女知道这回事,所以,她就写了大约十四张明信片,并且安排好,分别由外国不同的地方寄出。上面说‘妈妈正在外国度假’。”她瞧瞧德摩克·克瑞达克,接着说,“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是的,当然。”克瑞达克说,同时目不转睛地瞧着她。
“我们自然早该查查那张看起来和那个玛婷的线索很符合的明信片是否确实。”
“很方便。”玛波小姐低声地说。
“那明信片是符合的。”克瑞达克说。我们毕竟还有爱玛收到的署名玛婷·克瑞肯索普的信。那不是斯妥达·威斯特男爵夫人寄来的。但是,总是有人寄来的。必定是一个准备冒充玛婷的人。她以玛婷的身分出现,就可能从中赚一笔钱。这一点,你是不能否认的。”
“是的,是的。”
“于是,又发现爱玛写给她那封信封,上面有她伦敦的住址。那是在洛塞津别庄找到的;这就表示她实际上到过那里。”
“但是,那遇害的女人并没有到过那里。”玛波小姐指出,“不是你所说的那个意思,她只是在死后才到洛塞津别庄来。那是给人由火车上推下来,掉到铁路路堤上的。”
“啊——是的。”
“那信封实在可以证明的就是那个凶手曾经到过那里,他大概由她身上取出那个信封,以及其他的证明文件和零碎的东西,也许由于一时弄错了,将那信封丢到地下——或者是——我现在纳闷,是弄错了吗?培根督察,还有你的部下,已经很彻底地搜查过那个地方,是不是?可是他们却没有发现。到后来,才在锅炉里出现。”
“那是可以了解的,”克瑞达克说,“那个园丁老头儿看到地上让风吹来吹去的什么东西都会用叉子检起来,然后扔到锅炉里。”
“那是那两个孩子很容易发现的地方。”玛波小姐思索着说。
“你以为那是有意让他们发现的吗?”
“唔,我只是有些纳闷。要知道那两个孩子下一次到什么地方去找,或者,甚至于建议他们到那里去找,那毕竟是相当容易的事……是的,我的确有些纳闷。这样就会使你不再想到关于安娜·斯绰文斯基的事了,是不是?”
克瑞达克说,“那么,你一直都在想,实在可能是她吗?”
“我想,你们开始调查关于她的情形时,有的人也许感到惊慌。如此而已,我以为有人不希望有人调查这件事。”
“现在让我们继续把握住这个基本事实:有人要冒充玛婷。”克瑞达克说,“后来,由于某种原因,她没有冒充,为什么?”
“那是一个很有趣的问题。”玛波小姐说。
“有人拍了一个电报说玛婷要回法国去,然后安排和那女人一同旅行,在途中把她害死。到现在为止,你不是也这样想吗?”
“不完全这样想,”玛波小姐说,“其实,我想你对这件事看得不够简单。”
“简单?”克瑞达克叫了出来,“你把事情说得叫人莫名其妙。”他抱怨。
玛波小姐很难过地说她不会做那样的事。
“好啦,告诉我,”克瑞达克说,“你以为,你知道,或是不知道那遇害的女人是谁?”
玛波小姐叹了一口气。“这很难。”她说,“我是说,很难说得得当,我不知道她是‘谁’”,但是,同时,我可以相当肯定,她‘曾经是’谁。不知道你是否明白我的意思。”
克瑞达克两手向上一摊。“明白你的意思吗?我一点儿也不明白。”他向窗外瞧瞧。“你的露西·爱斯伯罗来看你了。”他说,“啊,我要走了,今天下午我非常缺乏自尊心,情绪很低,看到那样光芒四射、精明能干的成功人物,我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