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李国文和梁媛似乎陷入绝境时,众人的头顶忽然传来一个声音:“放了他,否则你们必将遭受长生天的惩罚!”
这像是个女人的声音,却十分威严,话语中透着一种高贵,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威严。包括唐风、韩江、将军等所有人在内,无不被这个声音震慑。他们四下张望,最后,唐风第一个看见从高台上的宝座后面闪出一个人来,不,他不能确认那是不是人,因为那就是在噩梦中一次次出现的戴面具的女子。
“戴面具的女子……”韩江也喃喃地说道。
“你是谁?”将军的言语中透着惊诧和不安,这可能是他第一次感到失去了对局势的控制。
“我是这里的主人!”戴面具的女子平静地说道。
“你是这儿的主人?”将军震惊无比。黑衣人中骚动不安,有的甚至已经放下了手中的枪,窃窃私语:“是鬼吗?”“幽灵!肯定是幽灵!”“我们触怒了死去的人!”
半圆形大厅里,似乎只有李国文并不感到惊讶。唐风大声问道:“你是没藏皇后吗?”
戴面具的女子沉默了一会儿,竟然直接报出了唐风的名字:“唐风,我当然是,我就是没藏皇后的化身。”
“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就在唐风震惊的时候,戴面具的女子摘下了脸上的面具。唐风吃惊地盯着那张清秀美丽的面庞:“啊——竟然是你,黑云?!”
黑云就是那个戴面具的女子!所有人都震惊不已。这时,李国文反倒笑道:“将军,你以为我真的向你认输了吗?你以为你们人多就可以取胜吗?”
所有人都被李国文的话绕晕了,将军看看李国文,又看看高台之上的黑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将军,你低估了我的能力。我的人马没有你多,我的硬实力不如你,但我有我的优势,那就是我始终躲在暗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句中国成语您应该听过吧?我对宓城的研究不但不亚于你,甚至还远远超过了你!”
“超过了我?”布尔坚科满脸惊诧。
“而且我早早地在暗处埋好了两颗棋子——两颗看似不起眼,却又十分重要的棋子!”
“两颗重要的棋子!你还有谁?这个女孩吗?”
“不,那不是普通的女孩,她是党项人的后裔,她的血管里流淌着先辈光荣的血液。”
“这又如何?”
“黑云在很小的时候就发现自己拥有一种超自然力量,我相信她就是没藏皇后的转世,这种超自然的力量随着她的长大越来越强!”
“超自然的力量?”所有人都感到惊愕。
“黑云只需要借助一些东西,在特定的空间就可以和远古的人神对话。是我发现了她,并一直培养她,让她走出大山,见识外面的世界,这反过来又使她的那种超自然力量倍增。”就在大家都盯着黑云的时候,李国文忽然冲高台上大喊了一声,“徐博士,你也可以出来了!”
众人更为惊骇,只见徐仁宇也从宝座后面绕了出来,他的手上戴着一个奇特的东西,像是一只金属爪子,锋利的爪尖在幽幽的烛光间闪着寒光。韩江马上想到了赵永恐怖的尸体:“徐仁宇,是你杀死了赵永?”
“韩队,你不要生我的气,我跟赵永无冤无仇,本不想杀他,都是他发现了我,我没办法,必须杀了他!”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我想报恩。当我饥寒交迫,差点儿饿死在异国他乡时,是梁先生救了我。当然我现在知道他其实是李先生!”徐仁宇很诚恳地说道。
“这么说在千户镇和狼洼出现的车辙印都是你们留下来的?”韩江厉声质问。
“是的,不过准确地说,一条是梁总和黑云留下来的,另一条是我和赵永的车留下来的。当你们进入大漠时,我们也进入了沙漠。赵永在跟你失去联系的情况下,贸然和我一起进入大漠来寻找你们,结果他发现了我的身份,所以我不得不对他采取措施。那天夜里,是我把赵永关在了千户镇的城楼上。也是我企图用匕首刺破你们的车胎,让你们无法前进!”
“怪不得我们车下有一把匕首!可你为什么用那么残忍的手段杀害赵永?”韩江恨恨地说道。
“匆忙间,我落下了匕首,其实已经为你们留下了线索。赵永在第二天清晨挣脱了绳子,拿了我的枪,冲我开了一枪,就是你们听到的那声枪响。我不敢开枪,怕把你们引来。本来我是打不过赵永的,但当时他已经十分虚弱,所以我用这个玩意儿杀了他!”说着,徐仁宇抬了抬手臂,那个可怕的金属利爪跳跃着逼人的寒光。
韩江盯着徐仁宇手上的金属利爪,点了点头:“看来你们早知道那种凶兽的存在。”
“是的,我刚才说过,我比将军更了解宓城!这多亏了黑云的功劳!”李国文接过话茬说道,“我在向将军妥协之后,并没有认输。我知道我力量很小,所以就要有四两拨千斤的办法。我先后派出了徐仁宇和黑云,他们只需要暗中监视你们的行踪报告给我,同时,帮我从你们那儿,还有将军那儿得到一些关键的信息,这就足够了。我需要的就是今天,当你们斗得两败俱伤的时候,再来收拾掉你们。”
“就凭你们几个,恐怕还嫩点儿!”将军此时已经恢复了镇定,他轻蔑地挥了挥手,黑衣人在犹豫中纷纷冲黑云和徐仁宇举起了枪。但是他俩面对将军的枪口,竟毫无惧色。
就在这时,黑云忽然抖了抖自己身上的长袍,从袍子下面托出了一个头骨。唐风一眼便认出了这是佛像中的那尊头骨:“是你……黑云,竟然是你杀死了陈子健教授?”唐风感到万分震惊。
黑云脸上露出一丝惨淡的笑容:“不,我不想伤害任何人,但是陈子健太脆弱了,当我穿着这身长袍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竟然就这么倒下了!”
“怪不得陈子健身上没有明显的伤口,他是被你活活吓死的!那么,小卢呢?小卢也是你杀的?”
当唐风提到小卢的时候,黑云眼睛里的光芒迅速黯淡了下去。唐风心里已经明白了,他大声冲黑云喊道:“小卢就是你的恋人吧!”
黑云微微低下了头,默不做声。唐风继续说道:“我们已经调查过小卢,小卢在上学的时候,为一个女孩曾经失踪了一个学期。那个女孩就是你吧!”
“是的,唐风,我不需要再隐瞒什么。我曾经那么爱着他,他也爱我,我总是让妹妹代替我出现在大喇嘛面前,而我则偷偷地走出大山。但是梁先生让我认识到我是党项人的后裔,是没藏家族的传人,更是没藏皇后的转世,我有超自然的力量,所以……”
“所以你离开了小卢!”
黑云没有说话,徐仁宇接过话茬说道:“但是后来我们发现了小卢的价值,他是陈子健的助手。于是,黑云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让小卢帮助我们取得重大的进展。可是小卢心理太脆弱,当韩江开始怀疑小卢时,我果断出击,先杀了小卢,并将这消息秘密透露给了赵永。我本来并没指望陷害韩江,不过罗教授似乎对这事很感兴趣,落井下石,我忽然明白了罗教授很可能也带有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
“原来是这样!可……可你们要这头骨又有什么用?”唐风盯着黑云乌黑的头发问。
黑云猛地抬起了头,双眼闪动着奇怪的光芒:“唐风,让我来给你说一段历史,它或许只是一段故事。其实,没藏皇后是一对孪生姐妹。当年,昊王看上了妹妹没藏黑云。昊王遇刺时,黑云已经怀有身孕,后来生下谅祚。黑云在生谅祚时难产,再加上失去昊王,伤心过度而死!这样,即便谅祚被立为西夏第二代皇帝,没藏家族仍然会失去辅佐幼主的机会。于是,国相没藏讹庞便想出了一个主意,他让黑云的姐姐白云冒充黑云,成为至高无上的皇太后。白云成为皇太后之后,对已死的妹妹黑云秘不发丧,一直私藏着黑云的尸骨。
白云和黑云脾气秉性截然不同,她骄奢淫逸,荒淫无度,还养了男宠。谅祚一天天长大,对荒淫的母亲和掌权的舅舅大为不满。终于,白云遭到了报应,刺客在皇太后回宫的路上杀死了白云,白云被刺客割去了头颅。没藏讹庞为了掩人耳目,只得将黑云的头骨和白云的身体一起封在了佛像中,准备葬入西夏王陵。内心不安的没藏讹庞又将黑云的无头尸骨送到了瀚海宓城,与元昊合葬,这样也让人永远找不到黑云的尸骨。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谅祚很快发动一场宫廷政变,诛灭了没藏讹庞全家。谅祚的怨气也发到了母亲身上,他认为母亲不配与父亲合葬,于是他将母亲——其实是白云的尸骨,也就是那尊佛像,移到了帝国遥远的北部边陲黑水城。他在那儿给母亲修造了一座佛塔,把母亲的尸骨永远封在了佛塔中。笃信佛教的谅祚认为只有这样才能使罪孽深重的母亲得以超度,升入天国,而他至死都没有弄清他亲生母亲的下落。如果长生天能让谅祚多活几年,他也许可以搞清楚这一切。但是长生天偏偏不眷佑他,只给了谅祚二十年的寿命。八百多年后,俄国探险家科兹诺夫发现了黑水城,并打开了那座伟大的塔,发现了这尊精美的佛像。佛像被发现后,几经曲折,终于又回到了中国。”
“原来是这样,看来陈子健的研究是很准确的,骨架确实要比头骨的骨龄大八到十岁,因为白云要比难产而死的黑云晚死八年。如果不是遭遇刺客,或许她能活得更长,但是她终归逃不过权力的报复。”唐风终于明白了没藏皇后骨骸之谜。
将军已经对这个故事不耐烦了:“够了!你们现在还需要知道这些吗?唐风,就算你明白了这头骨是谁的,又能怎样?皇后的头骨救不了你!”将军粗暴地打断黑云和唐风,黑衣人只等将军一声令下,便要开枪。可这个时候,黑云反倒闭上了眼睛,嘴里神神叨叨,念念有词。谁也不知道黑云在念什么,只有唐风敏锐地觉察出黑云嘴里念的是一种古老的党项语言,像是某种咒语,但是他也听不出黑云念的是什么咒语,那是一种他从来没听说过的党项咒语。
黑云的声音越来越高,机械而富有韵味。唐风忽然觉得黑云此刻已经彻底变成了一个人,或许应该说不是一个人!他盯着黑云那已经入定的癫狂状态,既痛心,又感到恐惧,深深的恐惧……唐风扭头看看将军,刚刚还自信满满的将军这会儿已经怔住了,再看那些黑衣人,也都像是被催眠了一样,痴痴地盯着高台上的黑云。
黑云神神叨叨地念了十多分钟,唐风感到大脑有些眩晕,他极力使自己保持清醒。他大声冲高台上的黑云喊道:“黑云,我们在狼洼遇到的狼群,还有今天早上不朽之殿前的狼群都是受你控制的吧?”
黑云并不理睬唐风,继续有节奏地念着咒语。唐风又大声冲黑云喊道:“还有……还有黑石上戴面具的女子就是你假扮的!你并没有燃起火墙的力量,那只是你利用某种东西发射了强烈的光线,点燃了满是天然沥青和硫黄的戈壁滩!”
黑云还是不理睬唐风,仍然很陶醉地念念有词。唐风再次大声吼道:“黑云,你醒醒吧,你并没有什么超自然的力量!只是……只是我不明白在狼洼时你为什么又召回了狼群,而今天早上却……”
唐风话说了一半,黑云突然停下了咒语,猛地睁开了眼睛,那眼神直刺唐风,让唐风无处躲闪。黑云终于开口了:“那是因为梁媛,第一次在狼洼时梁媛跟你们在一起。”
唐风微微点头:“我明白了,所以今天凌晨,你们召回了梁媛,就指引狼群来袭击我们?!”
“不!唐风,我不是同谋者!”梁媛大叫起来,她对这一切感到难以接受,她绝望地问李国文,“爹地,难道我也是你的一颗棋子吗?”
“不,媛媛,你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我从未想过要让你卷进来。所以当你陪着爷爷去北京参加拍卖会时,我感到了深深的恐惧。你这个冒失的举动大大超出了我的计划。你还记得吗?当你回到香港时,我曾严令你不要管这件事……”
李国文说到这儿,梁媛眼中的泪水夺眶而出,她哭着冲李国文点了点头。
李国文又接着说道:“可是你不听,特别是在爷爷死后,你执意要查清楚这一切。随着你介入得越来越深,不知为何,我在见到唐风后,忽然改变了想法。既然我无法说服你,不如让你跟唐风去试试,一来有韩江和唐风照顾你,二来我也可以通过你了解老K的情况。”
“就……就是那条项链吗?”梁媛恨恨地说道。
李国文点点头:“不错,我知道你到哪儿都会带着那条有你母亲照片的项链,所以我将一个极其微小的定位跟踪器植入了项链。”
这时,梁媛忽然转而大声对唐风说道:“唐风,请你相信我,我不是爹地的同谋者!但是今天早上我没有对你们说实话,一切都是今天凌晨我才知道的。当我见到父亲时,我感到万分惊诧。父亲他们是昨天夜里来到宓城的,是黑云不知用了什么奇特的熏香,将你们都迷倒了,然后他们将我带进了不朽之殿。父亲叫我离开这里,我不同意。徐仁宇找到了那件玉璜,是我……是我从徐仁宇手上一把夺回了玉璜,然后用重重帷幕作掩护,将玉璜藏在了昊王的神主下面。这时,天已经亮了,你们醒了,黑云引来了狼群,我只好扔了项链,躲在大殿后面……”
唐风这才明白了今天凌晨发生的一切,怪不得梁媛的项链不见了,玉璜又失而复得,看来自己确实错怪梁媛了。他见梁媛伤心的样子,心里刀绞一般难过,但他刚想开口安慰梁媛,李国文却冲他说道:“唐风,你们可能想不到会有人从往生海南面进入绿洲吧?所以我说我比你们所有人都更了解宓城!我早早地就准备好了船,带进了沙漠。其实你们在魔鬼城的时候,已经非常接近野狼谷了,幸亏黑云吓唬住了你们,又来了一场黑尘暴……”
“你口口声声说爱自己的女儿,你难道不担心媛媛遭遇危险吗?黑尘暴差点儿要了我们的命,你知道吗!”唐风厉声质问李国文。
李国文苦笑了两声:“我当然担心媛媛,但是事已至此,没有不冒风险的办法。黑尘暴来了,谁也逃不过,我们几个也是九死一生。否则我们早就进入宓城了,还等得到你们?”
说着,李国文狂笑起来,笑声震得整个大厅嗡嗡作响。但就在这时,整个地下宫殿微微晃动了一下。
宏伟的地下宫殿晃动了一下,所有人都惊恐地向四周望去。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大殿又似乎恢复了平静。谁也不知道刚才是怎么回事,就连李国文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惊恐地向高台上的黑云望去。
所有人当中,只有黑云似乎还保持着镇静。唐风看见黑云又闭上了眼睛,嘴里重新开始诵念咒语。唐风极力想辨认黑云念的是什么,但是他发现黑云又在念一段新的咒语,一段他根本没有听过的咒语!
所有人的注意力再次被黑云吸引,准确地说,应该是被黑云手中的头骨吸引,因为这时,黑云手里的头骨竟然动了起来,头骨的下颚一张一合,仿佛被重新赋予了生命!黑云的诵念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响。唐风忽然觉得天旋地转,当他再抬头看去时,每个人的脸都扭曲起来,而大殿四周和顶部那些彩绘贴金的佛像瞬间都变了模样,一个个龇牙咧嘴,面目狰狞。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唐风回头看韩江,却见韩江的脸似乎也扭曲起来。就在这时,将军大声命令道:“开枪,干掉她!”
随即传来了零星几声枪响,但是几颗子弹无一命中黑云,倒是把站在宝座一旁的徐仁宇吓得不轻,赶忙躲到了宝座后面。又有黑衣人举枪向黑云射击,这时黑云停下了诵念咒语,很镇定地向后退去,退到了高大的宝座后面。
地下宫殿内传来将军暴怒的吼声:“不要停,继续打!”但是将军话音刚落,就听一个黑衣人惊恐地嚷道:“将军,那……那水……水池里的水……水……”
将军愤怒地揪起那人的前胸:“你说什么?”
那人语无伦次地又说道:“水……水漫……漫上来了……”
将军松开那人,疾走几步来到地下宫殿那两个寒冷的深不见底的水池边。唐风循声望去,只见水池里有水漫出,漫出的水冒着寒气,缓缓向四周恣意流淌。众人正在疑惑,罗教授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盯着那深不见底的水池和漫出的水看了许久,突然惊恐地冲将军说道:“不……不好了,凶兽复活了!”
“什么?这怎么可能?”将军怔住了。
“据我所知,党项人将最后一批隗夔封在了这水池下的千年寒冰之中。我估计可能……可能是没藏皇后的咒语唤醒了隗夔,千年寒冰开始融化,所以池中的水漫了出来!”罗教授说着,本能地向后退去。
将军恨恨地回头朝高台之上的黑云望去:“你以为我们死了,你就能逃得掉吗?”
“我跟你们不同,我能驱使隗夔,而你们再聪明也只是凡夫俗子!”黑云话音刚落,地下宫殿猛地晃动起来,与此同时,漫出水池的水量开始加大,越来越多的水流淌出来。地下宫殿晃动了两分钟后,一声巨响从遥远的地下传来,紧接着又是一声,同样的巨响不断从水池下面传来。伴随着这声声巨响,一个黑色的庞然大物猛地跃出了水面。
看着那黑色的怪物,唐风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与他看到的骨骸一样。那黑色怪物比熊还要高大,却异常敏捷,一声撼人心魄的长啸后,隗夔冲向了密集的人群。
不用将军下令,黑衣人纷纷举枪射击。隗夔发出阵阵怒号,但是却被强大的火力阻挡不能上前。就在这时,又一头隗夔从另一个水池里跃出,从后面一把掀翻了几个措手不及的黑衣人。
一部分黑衣人调转枪口,对这头隗夔射击。不过这一切都是徒劳,第三头、第四头、第五头、第六头……越来越多的隗夔跃出水面,黑衣人招架不住,不断向后退去。隗夔已经挡住了众人的退路,众人只能背水一战了。
唐风和韩江使劲想挣脱身上的绳子,可是绳子很紧,根本无法挣脱,叶莲娜和马卡罗夫也被反绑。慌乱中,唐风瞥见了梁媛。梁媛惊恐地看看隗夔,又看看唐风,极力要挣脱李国文来给唐风和韩江解开绳索。可是李国文却死死抓住梁媛,不让梁媛过来。梁媛哭叫着:“唐风,唐风……”被李国文强行拉上了高台。
隗夔很轻松地将一个黑衣人撕成两半,又一把甩出两个黑衣人。将军也抬起一挺轻机枪,向凶狠的隗夔射击。一头隗夔被打成了筛子,但还在长啸不止。将军不敢放松,又是一阵猛射,才将那头隗夔击倒在地。
斯捷奇金边战边退,他准确地扔出了两个手雷,掀翻了两头隗夔。又敏捷地上前补了几枪,击毙了那两头隗夔,斯捷奇金和将军对视一眼,两人似乎又找回了当年在克格勃时的岁月。一阵血战后,六七头隗夔倒了下去。但是黑衣人已经折损大半,而隗夔却越战越勇,不断向前扑来。
唐风再次试图挣脱绳索,又被勒得生疼。“啊——”唐风绝望地大喊一声后,听见韩江咒骂:“妈的,我们竟然要死在这群怪兽手下!”
“不——不会的,我不能死,我要带梁媛离开这里!”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儿女情长!”
韩江刚说完,眼前忽然闪出一个人,韩江惊道:“你是谁?”
唐风循声回头望去,更加吃惊:“嵬名大叔!你……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那人并不回答,先帮唐风和韩江解开绳索,这才一把撕掉了腮帮子上的胡子和假发,道:“我不是什么嵬名大叔,真正的嵬名大叔早在三十多年前就被将军给杀了,我是K5。”
“什么?你就是K5?”唐风和韩江同时惊道。
“其实,我们在贺兰山的旅店中就见过面!”
“贺兰山旅店?”唐风再次仔细观察那人面目,忽然想起在贺兰山旅店中遇到的那对年轻夫妇,还有贺兰山边出现的神秘脚印。
K5指了指那边正在给叶莲娜和马卡罗夫解开绳索的女子,道:“她是K6,我们一直以夫妻名义活动。你们或许还不知道,老K其实还有另一套人马。”
“另一套人马?就是你们俩吗?”韩江问道。
“不,还有K1。”
“K1?”唐风和韩江一直不知道K1究竟是谁!
“我们和你们本来分头行动,但是后来K1牺牲了,我们只好改为配合你们行动,在暗处保护你们!”K5解释道。
“K1究竟是谁?”唐风追问道。
K5刚要回答,这时一头隗夔向他后背扑来,唐风大叫道:“小心!”K5并不回头,举起手中的微型冲锋枪,“哒哒哒——”一梭子弹打出去。那怪兽哀号一声,重重地倒在地上,但是仍然在挣扎。这时已经解放了叶莲娜和马卡罗夫的K6上去补了两枪,那头隗夔才绝了气。
又有数头隗夔朝唐风他们冲过来,韩江、唐风、叶莲娜和马卡罗夫随手拾起散落在身边的枪支,一起向这些怪兽开火。韩江更是怒吼着,向隗夔射击!
与此同时,将军那边已经溃不成军,彻底败下阵来。斯捷奇金在炸死了一头隗夔后,没注意到身后又有一头隗夔袭来,那头隗夔猛地抓起了斯捷奇金,斯捷奇金惊恐地发出一声哀嚎,便被那头隗夔撕成了数截。
罗教授见状刚要逃走,却被这头隗夔追上。罗教授被隗夔的巨掌一拍,整个人飞了出去,直甩到一根石柱上才停了下来。罗教授口吐鲜血,挣扎着从地上摸起一杆冲锋枪,慌忙中却怎么也无法弄响这支枪。这头隗夔又逼了过来。就在隗夔抬腿准备把罗教授踩成肉泥时,罗教授终于弄响了手中的冲锋枪,子弹射中了隗夔。隗夔发出一声哀号,仍然重重地落下了粗壮有力的大脚,罗教授瞬间成了一堆肉泥。
几个黑衣人一起向这头已经受伤的隗夔射击,这头隗夔终于倒下。但是,这几个黑衣人也仅仅多活了半分钟。半分钟后,另一头隗夔冲上来,锋利的爪子瞬间捅进了那人的胸膛,再猛地一阵撕扯,那人的前胸顿时血肉模糊。那人的神志仍然清晰,绝望地喊着,叫着,直到隗夔将他的身体抛在石柱上。
忽然,有一头隗夔向高台上的宝座冲过来。李国文赶忙拉着梁媛躲避,并大声冲黑云喊道:“你不是能控制他们吗?”
“不,我不知道!”黑云也惊慌起来。
徐仁宇首先觉出不对劲:“我们赶快撤吧,看来黑云也不顶用了!”
“闭嘴!你怎么敢冒犯我!”黑云怒斥徐仁宇。
徐仁宇却管不了那么多,他见李国文还在犹豫,一把举起玉石制作的宝座,猛地抛向那头冲过来的隗夔。这头隗夔灵活地躲过宝座,宝座重重地落在地上,顿时摔成了几十块碎片。不过,此时已经没有人关注这些了。
那头隗夔躲过宝座,直奔徐仁宇而来。徐仁宇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竟忘了开枪。李国文在一旁大声喊道:“开枪,开枪啊!”
可等徐仁宇反应过来,还没来得及举起枪,就被那头隗夔高高举过了头顶。徐仁宇撕心裂肺地叫着,黑云也面露惊恐之色。最后,那隗夔竟将徐仁宇直接抛向了黑云。黑云赶忙躲闪,慌乱中,她手中的头骨滚落在地,一直滚到了梁媛面前。此时那头骨仿佛有了生命,正怔怔地盯着梁媛,梁媛也在看着皇后的头骨,不觉浑身一颤。
徐仁宇被摔得半死,李国文果断开枪,枪枪打中了隗夔的要害。那隗夔转过身,眼露凶光,盯着李国文和梁媛,却已经没有力量对他们发起进攻。隗夔的身体摇晃了几下后,重重地向后面倒下,正把徐仁宇给压在了身下。
唐风等人且战且退,不断向堆放宝藏的地宫退去,将军也带着残兵败将向地宫退去。将军率先带人退入了石门,看看左右,命令道:“关上石门!”
唐风和K6发现了将军的诡计,忙去争夺石门,谁料将军举枪就对他俩射击。“小心!”K6推了一把唐风,唐风的身体撞在一侧的石门上,而K6却中弹倒下。韩江和K5见状,怒不可遏,举枪就要向将军射去。恰在此时,一头隗夔冲了上来,一头撞在另一侧石门上,直接将那一侧的石门撞翻。正在关门的三名黑衣人被压在石门下,顿时气绝。
石门前混战成一团,一头隗夔冲进石门抓住了将军。韩江和K5打死了撞翻石门的隗夔,又指挥剩余的人关上了另外半边石门——那头隗夔的尸体挡住了半侧石门。韩江反过头来举枪朝那头闯进来的隗夔射击,唐风、K5、马卡罗夫、叶莲娜和其他黑衣人也都向那头隗夔射击,十余支枪射向隗夔。隗夔在倒地的最后时刻暴怒地嚎叫着,一把将布尔坚科撕成两半,然后才重重地倒在宝藏上。
布尔坚科的身体已经断裂成了两截,但他似乎还心有不甘,强撑着上半截身体一点点从隗夔身上爬下来,一点一点爬到马卡罗夫脚下,抬头看着马卡罗夫,终于绝望地说道:“伊万……伊万,当年我……我欺骗了你,今天就由你来给……给我最后一枪吧……”
马卡罗夫闭上眼,缓缓地举起枪,冲着布尔坚科心脏的位置连开了三枪,将军这才气绝身亡。
这半截石门抵挡不了多久,果然没过两分钟,那半扇石门就被撞开了。剩余的黑衣人见将军已死,无心恋战。韩江振臂一呼:“为今之计,只有齐心合力,或许能冲出去!”
黑衣人只好听从韩江的指挥,众人一拥而出。大厅内的黑衣人已经基本被隗夔消灭,只剩下高台上的黑云、李国文、梁媛三人。
韩江领着众人冲出来,又是一阵混战,黑衣人全部战死。韩江被一头隗夔抓住,幸亏众人死命射击,隗夔才甩掉了韩江。韩江受了伤,叶莲娜和K5架着他刚刚奔到一根石柱下,K5却被一头隗夔追上。唐风、叶莲娜、马卡罗夫赶忙朝那头隗夔射击,隗夔号叫着将K5抛进了那深不见底的水池中。唐风绝望地冲过去,还没到水池近前,逼人的寒气就让唐风浑身战栗。
两行热泪从他脸颊上滚落,这时他的身后传来叶莲娜和马卡罗夫的声音:“小心,唐风!”
唐风回头望去,几头隗夔一起向他围拢过来。唐风灵机一动,趁几头隗夔冲过来时,敏捷地从一头隗夔的身下穿过。那几头隗夔速度太快竟无法停下,撞在一起,全都摔落池中。但唐风还没来得及回头看仔细,又有一头隗夔向他冲来。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高台之上的梁媛忽然抱起了那个滚落在她面前的头骨,缓缓地从嘴里冒出一些经文。说来奇怪,皇后的头骨又开始动起来,跟着梁媛的嘴唇也一上一下地晃动。黑云和李国文惊异地看着这一幕,本来要来抓唐风的隗夔竟也停下了脚步。唐风也注意到了,梁媛正在诵念的经文,就是她曾经多次念过的那一段。随着梁媛的诵念,隗夔全都安静了下来,静静地伫立在了廊柱下。
唐风冲梁媛大喊道:“媛媛,快,趁这些家伙没反应过来,快过来!”
李国文拉着梁媛,小心翼翼地向玉门退来。李国文紧张地注视着这些被黑云唤醒的怪兽,眼见就要闯过廊柱,突然,最后一头隗夔猛地将梁媛抓了起来。李国文一惊,再回头看去为时已晚,梁媛惊叫着。唐风忙举枪射向这头隗夔,隗夔疼痛难忍抛出了梁媛。唐风想去接住梁媛,但一切都是徒劳,梁媛重重地落在了地上,手中的皇后头骨也滚落在一旁。
唐风心疼地赶忙扑到梁媛近前,轻轻抱起梁媛,不住地呼唤:“媛媛,媛媛,你坚持住,我会带你走出去的。”
李国文见状,也扑到梁媛近前:“媛媛,都是爸爸不好,爸爸对不起你!”
唐风看看李国文,厌恶地将他一把推开,怒道:“你有什么资格做媛媛的父亲!”
“对,唐风,你骂得对!我没有资格。如果……如果你们能出去,我希望……希望你能照顾好媛媛!”李国文这个硬汉也落下了泪水。
唐风的心忽然软了下来,他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快,你们快出来!”叶莲娜又在后面催促道。
叶莲娜话音刚落,那两个深不见底的水池突然喷出了十余米高的水柱,地下宫殿也开始晃动起来,那些刚刚安静下来的隗夔又开始蠢蠢欲动。唐风和李国文一起将梁媛给抬出了玉门。唐风回头望去,黑云还伫立在那高台上。此刻他看见黑云身上那件黑色的长袍,一直笼罩在他心头的恐惧早已荡然无存,在他眼中,那件长袍竟变得如此滑稽可笑!唐风不忍看黑云再执迷不悟,冲黑云喊道:“黑云,你难道想和这里一起被埋葬吗?”
“不,我属于这里,我不会被埋葬的!”
“你……”唐风无奈地摇摇头,地面上的水越来越多,唐风只得退出了玉门。
叶莲娜和李国文、马卡罗夫一起关闭了玉门,众人向金门退去。但是玉门显然无法经受洪水和隗夔的进攻,隗夔暴怒着几下就击碎了华丽的玉门,冲了出来。紧跟着,汹涌的洪水也涌了出来。唐风一下子明白了一切:“我明白了,地下宫殿内的水是与往生海相连的,往生海的水开始涌入地下宫殿了!”
地下宫殿剧烈摇晃起来,不断有碎石坠落。唐风抱起梁媛,快步奔到了金门。他看了看坚固的金门:“或许这里可以暂时抵挡住洪水和这些凶兽。”
“不,那是不可能!”马卡罗夫说道。
“除非让水达到比较高的水位,淹死这些凶兽,否则金门也抵挡不住它们的力量!”李国文迅速判断道。
“那我们该怎么办?”叶莲娜问道。
马卡罗夫看看众人:“韩江,你出去后一定要照顾好叶莲娜,我不准备出去了!”
马卡罗夫的话语异常平静,却让众人震惊:“老马,你……”唐风和韩江都被老马的话给噎住了。
叶莲娜眼含热泪,上来要拉马卡罗夫:“不,我决不能把你留下!”
“我这么大年纪,已经走不动了。我现在留在这里,能让你们出去也死而无憾了!”说着,马卡罗夫用力推了叶莲娜一把。
梁媛睁开眼睛,看了唐风一眼,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出来。梁媛虚弱地想抬起手,李国文一把抓住梁媛的手:“媛媛,你有什么话?”
“我……我不怪你……”梁媛说完这句话,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唐风和李国文号啕大哭起来。汹涌的洪水咆哮着,不断从破碎的玉门中喷涌出来。数十头隗夔也争先恐后地想从玉门内冲出,但是他们巨大的身躯显然受制于玉门狭小的空间,一时竟被掐在其中。叶莲娜举枪想打死前面两头隗夔,但就在她举枪的时候,前面几头隗夔已经冲出玉门,朝他们奔了过来。叶莲娜扣动扳机,冲在最前面的隗夔一头栽倒,但是后面的隗夔不断地涌上来。叶莲娜知道,自己是无法挡住这些凶兽的。
李国文抱着梁媛的尸体痛哭不止。当水位已经淹没他的小腿时,他知道是该最后决断的时刻了。梁媛的死已经让他万念俱灰,他擦干眼泪,将梁媛的尸体交给唐风:“我对不起媛媛,也对不起你们,我是个罪人,就让我来赎罪吧!”
“你……”
“我也留下来,至少可以为你们争取一些时间,就权当是赎罪吧!”李国文镇定地说着。忽然,李国文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对唐风说道:“你们知道K1是谁吗?”
“谁?刚才K5要说,可还没来得及说他就……”
“K1 就是梁云杰!”
“什么?梁云杰是K1?”唐风和韩江都无法相信。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梁云杰在收到米沙的那封信后,自知力量不够,他不想让我卷进来,便主动请缨,开始组建最初的老K。”
“这么说,我是梁老爷子推荐给老K的?”唐风突然明白了一切。
“没有时间了,水位再上涨就没法推动金门了!”马卡罗夫大吼了一声,猛地推出叶莲娜和唐风,然后重重地关闭了金门。
叶莲娜、唐风和韩江全都怔住了。不大一会儿,门内就传来了连绵不断的枪声和隗夔恐怖的号叫声。三个人的心里都是一坠,进而全都落入了深深的谷底。
【尾声】
往生海的水涌进了地下宫殿,要淹没这里的辉煌,也要埋葬肮脏的一切。叶莲娜扶着受伤的韩江向外走,唐风想去抱梁媛的尸体,但是地下宫殿的晃动越来越猛烈,叶莲娜冲唐风大叫道:“快走!唐风!”
两行热泪在唐风的脸颊上流淌,但是从金门门缝中涌出的洪水已经让唐风自己都难以站立,更别说抱着梁媛的尸体了。“媛媛!”唐风在最后一遍撕心裂肺地喊出梁媛的名字后,亲吻了梁媛的面颊,然后一狠心奔出了不朽之殿。
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宓城坚固的城墙开始坍塌,巍峨的不朽之殿也终于在屹立千年之后整个陷入了地下。三人跃过已经崩塌的城墙离开了宓城,整座城市都开始下沉,最后完全陷了下去……
当三人跌跌撞撞地走到往生海边的怯薛军碑下时,一切都恢复了平静。时大时小,水面不定的往生海彻底改变了模样,所有的地下水都汇集到了瀚海宓城。往生海的水面急剧缩减,最后汇聚成了一个湖泊——一个深不可测的湖泊!传说中的古城、无尽的宝藏、虚无缥缈的秘史、复活的凶兽、罪恶的阴谋,还有自己深爱的人,所有的一切都沉入了这个刚刚形成的湖泊——往生湖。
空中,翱翔着三只雄鹰。唐风仰起头,失神地注视着那三只雄鹰。他多么希望自己能变成这雄鹰,飞到高处,再去看一眼这片神奇的土地,但他已经精疲力竭。唐风双膝一软,无助地跪在往生湖边。一切都变得虚幻起来,传说中的古城、无尽的宝藏、虚无缥缈的秘史、复活的凶兽、罪恶的阴谋,这些东西真的存在过吗?眼前的沙漠戈壁荒凉而宁静,只有风亘古不变地吹拂着细沙,将这些细小的微粒从这里带向遥远的地方。
这漫漫黄沙下究竟还隐藏着多少秘密?想到这儿时,唐风忽然发现脚下的黄沙中似乎露出了一丁点儿绿色,在刺眼的阳光下,透着神秘的光泽,散发着动人心魄的气息。他慢慢拂去上面的黄沙,是那件玉璜!唐风用双手从黄沙中捧出玉璜,紧紧地握住。梁媛的音容笑貌又浮现在了他眼前,他终于确信,这一切都曾经真真实实地发生过,并将永远刻骨铭心地留存在他的记忆深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