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决战

类别:文学名著 作者:蜘蛛 本章:第十章 决战

    云岭镇有一家兽医站,兽医站只有一个医生。

    医生姓陈,他擅长治疗鸡瘟,还会钉马掌,骟骡子,给母猪配种,闲暇时间也屠宰牲畜,也就是说,他有时是医生,有时是屠夫。

    2001年5月24日清晨,陈医生刚打开大铁门的时候,一辆车停在兽医站门前,从车上下来三个人,抬着一个腹部血肉模糊不停呻吟的人。

    这三个人就是高飞、炮子、二吆子,抬着的那个人是老枪。

    炮子:"大夫,快救救我哥。"

    陈医生:"他怎么了?"

    炮子:"被枪打了,打中肚子。"

    陈医生:"枪伤啊?"

    炮子:"我们有钱。"炮子打开一个背包,拉开拉链,里面是一捆一捆的百元大钞。他们逃走时带走了赌场内的所有现金,大概有四十多万。

    陈医生:"我是个兽医。"

    高飞:"不是兽医,我们还不找你呢。"

    陈医生:"我只给牲口看过病……"

    二吆子:"少废话!"

    高飞从裤兜里掏出一把手枪,黑洞洞地枪口对着陈医生。

    枪伤病人如果去医院治疗,医生肯定会查问中枪原因并报警,所以高飞、炮子、二吆子、老枪四人长途奔波一夜,来到这家小镇的兽医站。他们关上大铁门,逼迫陈医生尽快治疗,陈医生让他们把老枪抬进屋子,放在床上。老枪仍旧不停地痛苦呻吟。

    陈医生戴上橡胶手套说:"没有麻醉药,没有盘尼西林,只有磺胺粉。"

    炮子问:"磺胺粉是啥玩意。"

    陈医生说:"是用来做消毒的,不能止血,也不能止痛。"

    炮子说:"好吧。"

    炮子又低头对老枪说:"哥,你忍住。"

    只用了5分钟的时间,陈医生就用镊子夹出了老枪腹部的弹头,然后清理了腹腔里的凝血块,洒上磺胺粉,用绷带包扎好伤口,整个过程一气呵成。

    二吆子说:"医生,活干得漂亮。"

    陈医生说:"我以前给一头毛驴做过手术。"

    二吆子说:"毛驴也中了枪?"

    陈医生说:"不是,毛驴吃下去一个秤砣,我给取了出来。"

    陈医生忘了告诉他们,那头毛驴第二天就死掉了。事实上,老枪的脾脏破裂,陈医生在做清创处理的时候,还损伤了老枪的输尿管。一会儿,病床上的老枪就开始咳嗽、吐血,这是生命垂危的预兆。陈医生向他们表示吐血是正常的,弹头已经取出,回家后静养几天就好了。

    炮子说:"病情不稳定,我们得在你这呆一天。"

    陈医生说:"你们还是走吧,我不要钱。"

    高飞说:"我们天黑再走,你最好老实点。"

    陈医生说:"警察在到处抓你们吧?"

    二吆子说:"警察不会到这里来的,除非你报警。当然,你就是报警,到时候你也是人质。"

    陈医生问:"什么是人质?"

    高飞说:"人质就是警察来的时候,你得站在我们前面。"

    老枪停止了吐血,腹部缠着的绷带被鲜血染红了。

    陈医生去取纱布的时候,趁他们不注意,掏出一张钞票,在上面写了一行字,扔到窗外的马路上。

    陈医生选择的报警方式也很巧妙,他在一张五十元钞票上写下"我是兽医站陈医生,我这里有坏人,请帮忙打个电话报警"。如果是写在纸上,被路人发现的可能性很小;写在钞票上,行人很快就能捡到。捡到钱时人们一般会观察是不是假钞,这样也就发现了钞票上的求救字样。

    一个小时后,警笛大作,辖区派出所民警接到电话报案迅速赶到,兽医站的大铁门被敲得"砰砰"响。高飞、炮子、二吆子扔下老枪,翻墙而逃。

    高飞、炮子、二吆子,在山林里慌不择路地奔逃,他们刚一停下来喘口气,就听到山下警犬的叫声。三人惊慌失措继续逃命,前面出现一条小溪,高飞建议顺着溪流向上跑,这样可以让追踪的警犬失去嗅源,也使得警察找不到脚印。

    溪水的源头是一个池塘,二吆子走在池塘边,用手捧着水喝。

    高飞拍拍炮子的背包,悄悄地对他说:"小心二吆子!"

    炮子面无表情,装作没听见,他折断一根树枝做拐杖,说:"走吧,咱得翻过这座山。"

    炮子在前,高飞在中间,二吆子在最后,三人专走羊肠小道,跋山涉水,崎岖而行。

    高飞故意把手枪别在后腰上,诱惑一个人偷东西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东西放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二吆子只需一伸手,就可以把枪弄到,然而他不为所动。在攀登一块大石头的时候,高飞后腰上的手枪掉在了地上,正好掉在二吆子的脚下。

    二吆子把枪捡起来,拿在手上。

    高飞厉声喝问:"二吆,你想干什么?"

    炮子也回头看着二吆子。

    二吆子终于下定决心,枪口对着炮子,他冷笑一声,说:"把钱给我!"

    炮子说:"你冷静点,我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吗?"

    二吆子说:"以前,你逼我杀人,现在,你别逼我杀了你,把背包扔过来。"

    高飞弯腰捡起两块石头。

    二吆子说:"别动。"

    高飞说:"你开枪啊。"

    二吆子扣动扳机,瞬间脸色煞白--他发现枪里已经没有子弹。

    高飞拿着两块石头,炮子握紧手中粗壮的树枝,俩人向二吆子扑过去。二吆子转身就跑,却跑到一个山崖边上。高飞举起石头,炮子举着树枝,步步逼近。二吆子一边求饶一边后退,他脚下一滑,从悬崖上失足跌落,一会儿,下面传来重物从高处落地时发出的沉闷的声音。

    高飞对炮子说:"放心,我对你的钱没兴趣。咱俩一块逃出这深山,就各奔东西。我去找大拇哥和丁不四,你想去哪就去哪。"

    炮子说:"好。"

    当天晚上,他们在一个山洞里宿营。

    森林的夜晚十分安静,只有几声鹧鸪的叫声,四处森然,令人压抑。

    藤蔓植物挂满大树,那些古老的大树有着古老的哀愁,蛛网密集,树林安静的时候,风歇息在树叶上。借着月光,高飞发现了一个捕捉野猪的陷阱,旁边立着木质的警示牌。半夜里,高飞假装撒尿,偷偷把警示牌扔到了草丛里。陷阱旁有一株李子树,果实累累。高飞摘了几个李子,轻轻地放在陷阱上,然后回到山洞。炮子躺在山洞里的篝火旁,他也是彻夜未眠,时刻保持警惕。

    第二天,俩人离开山洞,高飞装作脚腕崴了,故意走在后面。

    高飞说:"那边地上有几个李子,你不饿啊,咱俩可是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

    炮子去捡李子,结果掉进了陷阱,他大声呼救。

    陷阱很深,像一口井。高飞蹲在洞口,对炮子喊道:"我去找根树枝,把你拽上来。"

    炮子说:"快去,快救我。"

    一会儿,高飞回来了,他对炮子说:"没有树枝,只找到一块大石头。"

    炮子苦苦求饶,他把背包扔上去,求高飞饶他一命。

    高飞恶狠狠地将石头砸下去,正好砸在炮子的头上。炮子闷哼一声,躺在井底,一动不动。

    中午时分,高飞走出深山,走到盘山公路上,他打开背包一看,里面竟然不是钱,而是树叶--原来钱已经被炮子掉包了。

    炮子并没有死,他当时被石头砸得眼冒金光,只觉得天旋地转,索性躺在那里装死。等到高飞走了,炮子用腰带卡在陷阱内的墙壁上挖了几个小坑,他用脚踩着那些坑,像攀岩那样爬出了陷阱。

    几个月之后,炮子利用这些钱东山再起,成为了一个传销组织的头目。2001年10月29日,在一次打击非法传销的活动中,炮子被警方捕获。至此,除大拇哥、丁不四、高飞三人在逃之外,新世纪一号大案犯罪成员全部落网。

    当晚,白景玉在电视上发布了A级通缉令,他号召公安各部门积极行动起来,全民发动,全面出击,布下天罗地网,使犯罪分子无藏身之地,无逃跑之处。对于发现线索破案或直接抓获一名犯罪嫌疑人的,由公安部门奖励10万元,全部抓获的将奖励30万元。白景玉公布了举报热线电话,并对记者称:

    三名犯罪嫌疑人一天不落网,大案指挥部就一天不撤销!

    2001年10月31日早晨7点58分,一个即将退休的老警察,他骑着自行车去上班。刚走到单位,值班室里的三位同事叫住他,说有人送了个大蛋糕给他。

    老警察感到茫然:"今天不是我生日啊,谁送的?"

    同事说:"是个戴鸭舌帽的年轻人。"

    "他有没有说自己叫什么?"

    同事回答:"高飞。"

    "不认识。"

    老警察打开盒子,"轰隆"一声巨响--蛋糕爆炸了。浓烟伴随着火光冲天而起,砖石乱飞,强大的冲击波震碎了附近民房的玻璃,尘埃落定之后,派出所的值班室变成了一片废墟。老警察和两名民警当场牺牲,另一名受重伤。

    中午1点30分,大案指挥部召开案情分析会,白景玉亲自主持,周兴兴、画龙、寒冰遇都做了发言。一个女接线员敲门走进会议室。

    白景玉对她说:"正开会呢,有什么事等会再说。"

    女接线员:"有人打来一个奇怪的电话,您最好去接一下。"

    白景玉:"怎么奇怪了?"

    女接线员:"咱们不是悬赏通缉高飞吗?"

    白景玉说:"是啊。"

    女接线员:"那人说他就是高飞!"

    白景玉以最快的速度冲出会议室,拿起电话。周兴兴、画龙、寒冰遇随后也跟过来,站在旁边侧耳倾听。

    白景玉:"喂,请讲,我是大案总指挥白景玉。"

    高飞:"我是高飞,砰,你们都听到了吧,放爆竹的声音。"

    白景玉:"混蛋,你也太嚣张了。"

    高飞:"我们来谈个交易,怎么样?"

    白景玉:"什么交易?"

    高飞:"我在另一个地方又放了一个定时炸弹,那个地方至少有上百个孩子。"

    白景玉:"你到底想干什么?"

    高飞:"我想用这100个孩子换两个人。"

    白景玉:"谁?"

    高飞:"三文钱和马有斋,把他俩放了吧。"

    白景玉:"他俩已经判了死刑!"

    高飞:"那就只换三文钱一个人。"

    白景玉:"我们不会和你讨价还价,更不会受你威胁。"

    高飞:"你们还是考虑一下吧。要知道,你们只有30分钟的时间。如果不答应,那100个活蹦乱跳的孩子会炸得满天飞,他们父母的哭声会把你的耳朵震聋。想想你们真的很沾光,100个孩子的命换一个人的命,还是很合算的……"

    白景玉不说话了,看着周兴兴他们。周兴兴接过电话,语气坚定:

    "我们会将三文钱和马有斋立即押送刑场,执行死刑!"

    电话那边一片沉默,随即挂断了。

    大案指挥部里气氛凝重,白景玉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思索着什么,所有人都看着他。终于,他拿起对讲机,下达命令:

    "所有警员,立刻放下手中的工作,全部待命,放假的警员立即召回。我再强调一遍,所有警员全部待命,不管是武警、刑警,还是交通警、消防警,还是片警、法医、预审人员、户籍管理人员,全部放下手中的工作,一切都为大案让步。这不仅仅是犯罪,这是一场战争。"

    白景玉:"拆弹小组立刻准备,5分钟之内集合。"

    画龙:"可是我们得知道炸弹在哪?"

    白景玉:"什么地方有上百个孩子?"

    周兴兴:"学校,幼儿园,儿童游乐场。"

    白景玉:"立刻联系教育部门,提供这个城市所有的学校和幼儿园名单。警员全部出动,在30分钟之内,协助他们疏散所有学生,让孩子放假回家。"

    寒冰遇:"还得调查一下那个电话是从哪打来的。"

    20分钟之后,警察调查出了高飞是在一个小卖部打的电话。小卖部处在城乡结合部,人员复杂,流动量非常大。据小卖部老板说,打电话的是个戴帽子的年轻人,他留下一张纸条,说一会有人会来找他。

    白景玉拿起那张纸条,发现上面写着一行字:你们来晚了!

    下午2点整,炸弹爆炸了。尽管已经出动了全部警力疏散学生,但是警方遗忘了一家孤儿院。那家孤儿院是由全市人民捐款建立的,大多是在监服刑人员的子女和流浪儿童,所有老师都是义务支教的大学生。在这里请记住一个老师的名字:秦卜慧。秦老师接到教育部门的通知,立即让所有学生离开教室。因为那些学生无家可归,他们就聚集在楼下的草地上做游戏,希望这只是一场虚惊。草地旁边有个铁皮垃圾桶,秦老师越看越可疑,结果在垃圾桶里她发现了炸弹。这位可敬的老师抱着炸弹冲向空旷的操场……炸弹爆炸了,秦老师当场死亡,113名孤儿除两个孩子受轻伤外,其余均安然无恙。

    下午2点15分,大案指挥部的电话再次响起。

    高飞:"我很失望,我在城市的另一个地方又放置了炸弹。"

    白景玉:"要我们释放三文钱和马有斋,你休想。"

    高飞:"我现在改变主意了。"

    白景玉:"要钱是吗?我们可以谈谈。"

    高飞:"你让周兴兴接电话。"

    周兴兴接过电话,说,"听着,我现在发誓,我向我去世的妈妈发誓,我会亲手抓住你。"

    高飞:"画龙和寒冰遇也在吧,你和你的这两个伙计,你们三人来抓我吧。"

    周兴兴:"好,你说你在哪?"

    高飞:"来吧,人民公园的假山下面。"

    周兴兴:"如果我抓不住你,我就再也不当警察!"

    高飞:"记住,你们三人脱光衣服,只许穿一条裤衩,不能坐车,只能跑着来。还有,只能是你们三个人,如果我在那假山下面发现第四个警察,我就引爆炸弹;如果2点30分我看不到你们三位,我也引爆炸弹。"

    周兴兴:"你再说一遍,我没听清楚。"

    电话挂断了,发出嘟嘟的声音。

    周兴兴、画龙、寒冰遇互相看了一眼,开始脱衣服。一个女警员问白景玉:"为什么非要他们光着身子去呢?"

    周兴兴接过话,回答:"为了防止我们带武器。"

    画龙还不忘开玩笑:"除非我们可以把枪藏在屁眼里"

    寒冰遇补充道:"还有,这样很容易认出我们"。

    三人迅速脱掉了衣服,白景玉一脸的凝重。

    画龙问白景玉:"老大,有什么指示吗?"

    白景玉说:"我只有一个要求:你们三个必须活着回来见我,少一个都不行。"

    周兴兴说:"有点冷。"

    寒冰遇说:"跑起来就暖和了。"

    白景玉开始部署,他命令警员全部穿便装,将人民公园周围严密布控。在外围他安排了80多名警察,在公园里面安排了20名警察,他要求所有便衣警察密切注意一切可疑人员。

    周兴兴、画龙、寒冰遇跑出警局,跑过繁华的商业路口,立即引起了喧闹。三个光身子的男人一起裸奔,这是多么奇特的景观!街上的行人都惊鄂地大张着嘴,纷纷指指点点。三人跑过一个孩子身边,孩子吓得大哭起来,惊慌未定的妈妈拉紧孩子的手对丈夫说:"肯定是翻围墙跑出来的。"丈夫点头说:"我知道。这不算什么,他们还会当街撒尿,或者把大便拉到裤子里。我看应该给你二舅打个电话,问问他们精神病院有没有人跑出来。"

    画龙:"其实我早就想这么干了,不穿衣服在大街上跑。"

    周兴兴:"我们就当是在跑马拉松。"

    寒冰遇:"马拉松?看到别人的眼神了吗,别人看咱们就像是三个疯子。"

    10分钟后,三人站在公园的假山下面,累得筋疲力尽,气喘吁吁。公园免费开放,游人很多。空旷的地上有一处很小的假山,假山上有个自来水笼头做的喷泉,水流下来,形成一个小池塘,池塘里有金鱼游来游去。

    三人四处张望,仔细观察。一对青年情侣走到亭子里坐下,一个生意人站在路边大声地打电话,竹林旁边坐着一个看书的学生,草坪上有个打太极拳的老头,他们认出这些人都是乔装改扮的警察。

    寒冰遇说:"高飞不会来的,他没那么傻。"

    画龙说:"那他干吗要咱们到这里来?"

    周兴兴说:"只有一种可能,这公园里也有炸弹,他想炸死我们。"

    寒冰遇说:"如果你是高飞,你会把炸弹放在哪?"

    三人的目光想四周扫视了一遍,最终落在身后的假山上。这假山确实是个放置炸弹的最佳地点,一旦引爆,石头乱飞,威力加倍。他们跳进池塘,在假山上看到了一堆石头,寒冰遇小心翼翼地搬开几块,在里面赫然发现一个定时炸弹。

    寒冰遇说:"你俩快跑,跑得越远越好。"

    画龙说:"你呢?"

    寒冰遇说:"我试试能不能拆除它。"

    周兴兴说:"我陪着你。"

    画龙说:"这玩意要是爆炸,会怎样?"

    寒冰遇说:"你会洒得满地都是,你的鼻子离你的脚趾头会有20米远。"

    周兴兴对画龙说:"你是一个女孩的爸爸,你应该尽快离开这里。"

    画龙说:"我可不想让我女儿说自己的爸爸是个胆小鬼。这玩意儿什么时候会爆?"

    周兴兴说:"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1点30分,因为高飞要求我们1点30跑到这里。"

    闹钟显示1点29分,还有一分钟,炸弹就要爆炸了。一分钟之内让公园里的无辜游人退到安全地带根本来不及。

    三人趴在了地上,屏住呼吸,心跳得厉害。

    炸弹和钟表用胶带绑在一起,放在一个铁箱子里。目前世界上最小的定时炸弹已经可以做到豆粒大小,而它的威力足以炸碎一个人的脑袋。铁箱子里的炸药大概有两公斤左右,如果爆炸,整座假山会被夷为平地。钟表和炸药以及和电路板连接在一起,外面只露着红、黄、蓝三根导线,看不到雷管,应该隐藏在底部。离爆炸时间只有30秒了,必须迅速切断连接定时器的电线。但是又该切断这三色电线中的哪一根呢?万一弄错,引发电路回流,立时就会爆炸。

    周兴兴说:"你以前不是当过特种兵吗?"

    寒冰遇满头大汗:"可是我没拆过炸弹。"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寒冰遇闭上眼睛,把红色的导线拽了下来。钟表停止了,炸弹安然无恙,并未引爆。

    画龙说:"特种兵,真是无所不能。你怎么知道应该拆红色的?"

    寒冰遇说:"我瞎蒙的。运气不错。"

    三人长出了一口气,站起来,从假山上下来。

    画龙说:"你今天应该去买彩票"

    周兴兴说:"咱们得赶快离开这里。我总感觉不对劲,我的眼皮直跳。"

    正在这时,寒冰遇突然直挺挺地摔倒在地,画龙也"哎呦"惨叫一声,倒在了地上--两颗子弹是从远处射来的,一颗子弹击中了画龙的肩膀,另一颗子弹打中了寒冰遇的头部。

    这突然的变故让周兴兴呆若木鸡。他回头去看,背后并没有人。他环顾四周,公园周围都是高楼大厦,每一个窗口,每一个楼顶都有可能是埋伏射击的地方。

    公园里的所有警察都跑了过来,救护车很快也赶来了,现场一片混乱,画龙被抬上了担架。一个警察捡取弹头,弹头很尖,形状细长,适合远程射击。另一个警察检查寒冰遇的伤势,子弹从前额射入,穿透颅骨,从脑后射出,寒冰遇当场牺牲。

    "把他扶起来。"周兴兴对那两个警察说。

    "他死了。"两个警察说。

    "我再说一遍,把他扶起来。"周兴兴提高声音。

    "你冷静一点,也别太难过了,唉。"

    "混蛋,王八蛋。"周兴兴大吼着说,内心的悲伤和愤怒再也压抑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这时,白景玉也赶到了现场。寒冰遇躺在冰冷的地上,白景玉只看了一眼,就迅速把头扭向旁边,不忍再看。

    周兴兴对白景玉说:"我有个要求。"

    白景玉说:"什么要求。"

    周兴兴说:"我要担任总指挥,我要亲手抓住他们。"

    白景玉毫不犹豫地说:"好,我给你当助手。"

    周兴兴对那两个警察说:"把老寒扶起来。"

    一个警察嘀咕了一句:"人都死了,把他扶起来有啥意义。"

    另一个警察也摊开手,表示无奈。

    白景玉面无表情地说:"你们俩扣发全年奖金,记过处分。再有不服从命令的,不管官职大小,一律停职查办!"

    显然,这句话起到了作用。

    两个警察立刻把寒冰遇扶起来,他们俩架着寒冰遇,一动不敢动。

    白景玉说:"要不要等痕迹鉴证专家……"

    周兴兴打断他的话:"不用,我要一个人勘察现场。"

    白景玉:"现在没有检验弹道痕迹的仪器设备。"

    周兴兴:"就地取材。"

    白景玉说:"现在你是总指挥,听你的。"

    周兴兴说:"封锁现场。"

    警戒线马上就设置好了,一些围观的群众被拦在外面。

    周兴兴说:"那边亭子处有片竹林,谁去找一根笔直的竹子过来?"

    很快,竹子找到了。

    周兴兴说:"刀子。"

    一个武警把一把军用匕首放在他手里。

    周兴兴用匕首削除竹子的枝叶,削成一根笔直细长的竹杆。

    围观的群众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对不住了。"周兴兴把竹竿的一端插入寒冰遇头上的弹孔,他调整着方向,把竹竿的另一端放在弹头落地的位置。

    "老寒,告诉我,他们在哪?"周兴兴自言自语,泪水再次模糊视线。

    子弹从远处射来,穿过寒冰遇的颅骨,嵌入地上。按照三点成一线的原理,只需要用一根竹竿,以弹着点为起点,经过寒冰遇头部的弹孔,竹竿指向的位置就是发射子弹的位置。正规的弹道检验一般使用镭射激光,周兴兴削的这根竹竿也同样有效,他瞄准,顺着竹竿指示的方向,看到了一栋楼上的一个窗口。

    那是一家宾馆的一个房间。很快,警方冲进房间,里面空无一人。

    周兴兴把大案指挥部临时设置在宾馆里,要求痕迹鉴证专家把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全部检验一遍,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经过技术检验,很快,在茶杯上和电视的遥控器上找到了指纹,在抽过的烟蒂上提取到了DNA,在卫生间发现了几枚清晰的鞋印,经过对比,和高飞、大拇哥、丁不四三人吻合。

    半小时后,在窗帘上检验到了微小的火药颗粒,说明他们在这个窗口开过枪。

    周兴兴让鉴证专家用吸尘器把床单和地板吸了一遍,其中发现了几根长头发。他们三人都是男人,这是很值得怀疑的事情。一个痕迹鉴证专家分析说,会不会是服务员的头发?周兴兴要求立刻找到打扫这个房间的服务员,看看是不是长头发。很快就找到了,那个服务员确实是长发。

    鉴证专家从垃圾箱里找到了一些食品的包装袋,经过30多个警察一小时的调查努力,终于找到了售出这些食品的地方,那是宾馆附近的一个大型商场。根据商场四楼的一个职员回忆,有个戴帽子的年轻人买了这些东西,他还买了钟表、电线、胶带,还有一个大的拉杆箱,然后乘坐电梯走了。

    白景玉说:"钟表,电线,胶带是用来制造定时炸弹的,那个大的拉杆箱说明他们要出远门。"

    周兴兴说:"高飞乘坐电梯离开商场,商场应该有监控录像。"

    警方很快就取来了商场电梯的监控录像,在录像里果然看到高飞,他乘坐电梯离开宾馆,电梯门快开的时候,他拿出一张纸片看了一下,然后放回兜里。通过技术手段,将录像中的那张纸片放大一万倍,然后做画面清晰处理,得出一个鉴定结论--那是一张车票。然而车票上的字迹是模糊的,国内一流的鉴定专家和火车站售票员都看不清楚是从哪到哪的车票。

    彭常通修改遗嘱,满华修改借据的签名,程若倩修改自己儿子户口本上的出生日期,在各种各样的犯罪中,常常涉及到字迹的鉴定。警方会使用一些高科技分析仪器,例如薄层扫描仪可以检验出字迹书写时间的差值,VSC2000文检仪可以鉴定字迹是否涂改,静电压痕显现仪是目前显现压痕字迹效果比较好的仪器。

    周兴兴看着那个激光检测分析仪发呆,仔细思索着什么。鉴定专家正在做光谱分析和色彩对比,突然,周兴兴大喊一声:"别动。"

    他将分析仪的画面倒了过来,人们看到画面上那张车票显现出了两个字:鹿明。

    白景玉立即通知鹿明县警方,在火车站严密布控。周兴兴查看了列车时刻表,火车将在晚上8点到达鹿明。此刻,高飞、大拇哥、丁不四三人已经在火车上了。

    周兴兴问:"我怎么才能最快过去?"

    白景玉说:"飞机。"

    周兴兴说:"我们应该请求空中支援。"

    白景玉看着他:"这个交给鹿明警方吧,他们已经在车站布下了天罗地网,跑不了的。"

    周兴兴说:"我要亲自抓到他们。"

    白景玉说:"好吧。"

    晚上7点30分,一架迷彩直升机在鹿明火车站附近的麦田里降落,周兴兴下了直升机,迅速跑到火车站。出站口已经停着十几辆警车,40多位全副武装的警察严阵以待,看来当地警方动用了全部的警力。鹿明县公安局长用对讲机向大家再次强调:

    "大家都把眼睛睁大点,火车快要到站了,对方是三个人,一个青年人,一个老头,另一个很好认,是个侏儒。"

    周兴兴走过去,说明了自己的身份。公安局长向他介绍说,站台上有20名便衣警察,候车大厅旅客非常多,只安排了10名警员, 40名主要警力埋伏在出站口,他们选择在出站口实施抓捕。

    周兴兴对鹿明县公安局长说:"那我去大厅等着。"

    他走出几步,回头说道:"他们还有个拉杆箱,红色的,那个侏儒很可能藏在拉杆箱里。"

    后来证明,周兴兴的推理完全正确。大拇哥下了车,拉着箱子走出出站口,他准备上出租车的时候,警方将其抓获,打开拉杆箱,丁不四果然藏在里面。

    晚上8点整,火车到站了,大厅里的人们一拥而上,纷纷挤过去,有的举着接人的牌子,有的大声喊着别人的名字,现场嘈杂混乱,人声鼎沸。因为是终点站,下车的旅客非常多,摩肩接踵。周兴兴密切注意着每一个人,潮水般的人流中,走过一个戴围巾和帽子的女人,周兴兴觉得她的样子怪怪的。他的脑海里像播放电影似的闪过车票、拉杆箱、食品包装袋,想起在酒店房间发现的那几根长头发,他心里突然咯噔一下--那长发很可能是假发上掉落下来的。

    周兴兴大声喊:"站住!"

    那女人似乎没有听见,加快脚步。周兴兴追上去,一下就把她的头发抓了下来。不出周兴兴所料,头上戴的确实是假发,这个男扮女装的人就是高飞!

    高飞趁势甩开周兴兴,大厅里的10位便衣警察围追过来,他们掏出枪。人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吓得惊慌而逃,拥挤成一片。高飞顺手抓住一个孩子,用枪顶着孩子的脑袋对警察喊:"别过来!"一边喊,一边退至墙角。警察迅速的形成一个扇形的包围圈,步步逼近。

    周兴兴说:"放了他!"

    高飞说:"你怎么不放过我?"

    孩子吓得瑟瑟发抖,说不出话来,他穿着校服,看上去是个中学生。一会儿,孩子的父母从人群中挤过来,看到这个场面立刻大哭起来,然后,父母向高飞跪下了,眼泪汪汪地求他放过孩子。

    周兴兴说:"你跑不了的。"

    高飞说:"那我就找个伴。"

    周兴兴说:"这样吧,我和这孩子做个交换。你放了他,我做你的人质。"

    高飞说:"可以考虑。"

    周兴兴说:"你也有父母吧,要是还有点良心,你就答应。"

    高飞说:"我没有,我是在监狱里长大。"

    周兴兴说:"我也没有,我是在派出所长大。"

    高飞说:"好吧。"

    高飞要求周兴兴转过身,双手举起来,慢慢往后退。周兴兴退到高飞身边的时候,高飞在后面猛然勒住他的脖子,将枪口顶住他的胸口。那个孩子吓得惊慌而逃。高飞问周兴兴是怎样找到他的,周兴兴简单地把过程说了一下。高飞笑起来,称赞周兴兴很聪明。鹿明警方向白景玉做了汇报,白景玉在电话里向鹿明警方下达命令,要确保周兴兴的人身安全。鹿明警方也不敢贸然出击,现场僵持不下。

    高飞说:"咱俩本来应该成为朋友的。"

    周兴兴说:"现在就是朋友了。"

    说完之后,周兴兴突然按住了高飞的手。

    高飞以为他想抢夺手枪,没想到周兴兴扣动了扳机。

    子弹打穿了周兴兴的心脏,也射进了高飞的胸膛。

    两个人倒了下去。

    在倒下的过程中,周兴兴感到周围很安静,他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他看到了天空。他想起小时候,那时大概只有八岁,他一个人坐在河边,忧郁地扔着小石子。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些石子才纷纷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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