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峰坐在车里,看着窗外霓虹灯闪烁,总觉得事情进展太顺利,一名从疯人院逃出的疯子竟然与丁一笑的公司有关系,而他竟然说出了他们一直苦苦寻找的梁小童的下落,如果不是张艺接到那个电话,他们可能与这名疯子一点关系都没有,这是巧合吗?可若不是,问题又出在哪里?韩峰想不出,只能到了地方再看情形了。
李响见韩峰在发呆,问:“怎么?有点紧张?我也是,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大阵仗呢,全市的警力都出动了。虽然一直都在进行反恐训练,但真正派上用场的机会并不多。”
冷镜寒在前排转过身说:“你不了解他,这样的阵势还不足以让他紧张。是吗,韩峰?你在想什么呢?还有什么地方没想明白?”
“是的,有些事还没想通,因为时间太短,疑点又太多,一时理不清头绪。”
“什么事?”
韩峰一反平时嬉皮笑脸的态度,冷冷道:“如果不是好事,就是大坏事。”
到达现场后,警方迅速布控,特警车封锁了现场,狙击手第一时间占据了近处的制高点。韩峰下车后,立即就看到了洪阿根口中说的那个四栋楼房围成的正方形建筑。
各路人马齐聚,向天齐很高兴地向李响问好,郭小川也到了。冷镜寒分配道:“李响,林凡,你们配合向天齐的特警队进行封锁,我要这建筑中的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保证完成任务。”
冷镜寒又道:“老郭,你的部下多,你就在外面负责现场总调度,我带人进去。”
“放心,还有两架直升侦查机正往这边赶来,保证一只蚊子都不放过。你小心点,那个小流氓也小心点。肖强,你的队伍跟上去,听冷处指挥。”
韩峰又恢复了本性,怪叫道:“不是吧,我哪点像小流氓了?”
郭小川指着韩峰道:“祝你成功,臭小子。”
他们进入大门,现在已经下班,建筑内空荡荡的,好像一个人也没有。他们穿过甬道,来到建筑物中间,四幢大楼围成一个天井,高十二层,人如站在井底。夏末喃喃道:“怎么修成这个样子,倒像北京的四合院呢。”
韩峰和冷镜寒同时望了夏末一眼,夏末有些不知所措,“怎么?我说错了什么吗?”
韩峰道:“没有,你说得太好了。”
冷镜寒环顾四面,每栋楼都有上楼的楼梯,而楼梯后面都有道后门,楼正中是水池假山,大门西侧停着一辆桑塔纳2000,紧靠着桑塔纳的,就是一辆摘掉了牌照的五十铃,车上面布满了灰尘。什么动静都没有,好像里面没有人。
韩峰指着东南面的一栋楼,道:“你们看,有微光。”
大家顺着韩峰手指的方向望去,那栋楼第五层的一道门缝里微微有光透出。龙佳心中疑惑:“在这样的环境中,那么暗淡的光,他是怎么发现的?”
冷镜寒道:“我带人直接去五楼,其余的人分成四队,沿路搜索上去,一个房间也不能漏过。”
他拿出对讲机道:“我们已经进去了,所有小分队注意,恐怖分子随时会开火。”
房间门没锁,打开门,就看到一张石台办公桌,一台电脑,一张背向他们的高大的电脑椅。后面是窗户,旁边有道门,左手是铁皮文件柜,右手是饮水机、组合家具和电冰箱。
他们推开门,从电脑椅后传来“啊——”的一声惊呼,冷镜寒他们大吃一惊,全都举枪喝道:“别动!举起手来!转过身来!”
韩峰三五步跨上前去,冷静寒和龙佳同时道:“小心!”
韩峰将电脑椅旋转过来,大家都吸了一口凉气!
一个孩子,眼睛被蒙着,身体被绳索牢牢地固定在电脑椅上,胸口的电子仪器,谁都看得出,那是一个定时炸弹,而嘴被胶带封着,两根电线从嘴里牵到胸口的定时炸弹上。这孩子十岁左右,大家都看着韩峰,而韩峰也说出了那个大家期待的名字:“梁小童!”
韩峰揭开蒙在梁小童眼睛上的布,再准备去揭他嘴上的胶带,夏末惊呼:“别动。”韩峰停下来,夏末收起武器,小心地走到前面,从胶带上小心地捏起一根细如发丝的铜线,“看到没有,这线一断,炸弹可就炸了。”他边说边从自己口袋中取出装备,将铜线与从嘴里接出的电线接在一起,再剪断胶带外面的细丝,揭开胶带,从梁小童嘴里取出一个圆形器械,“这是个拾音器,声音超过六十分贝,就会引爆炸弹,这孩子也根本不能大声叫喊。”
梁小童被揭开眼布和胶带时,一脸惊慌,竟然说不出话来。韩峰小声道:“别怕,我们见过的,还记得吗?告诉我,那些人是从哪里走的?”
梁小童没有说话,却朝后门看了一眼。韩峰摸了摸桌上的烟灰缸,道:“他们刚走,我们追吧。”
夏末道:“我留下来拆弹,你们快追。”
冷镜寒指着两名警察,道:“他们两人留下来帮你,我们追。”
出了后门,韩峰直接向楼上跑去,龙佳很是奇怪地问韩峰:“怎么是在上面?”
“他们怎么会不知道楼下没路,他们是上天台了,可能有直升机。”
冷镜寒道:“不怕,我们有两架武装巡逻直升机正朝这边赶来,他们跑不掉。”
楼顶也是四座大楼相连的平台楼顶。韩峰站在楼顶,环顾四周,却连一个人影都没看到。他喘息道:“这是怎么回事?”
冷镜寒道:“人呢?”空中传来刺耳的轰鸣声,警局的直升机赶到了。
韩峰突然看到,楼顶周边栏杆上贴着白色字条,一尺大小,他快步走上前去,黑夜的灯光下,字条上写着四个字:“请君入瓮!”
韩峰手里拿着纸条,这才注意到周围的大环境,在这高楼林立的城市中,这座十二层高的建筑,就像一个盘子,四周的每一座高楼,都有潜伏杀机的可能。
韩峰道:“是陷阱,我们上当了,撤下去,马上撤。通知夏末,叫他小心!”
“嘀嘀嘀”的声音将所有人的目光重新吸引回天台,只见天台角落里突然爬出一个机械动物,圆头,伸出十多只金属脚,头上一排红色小灯闪个不停。放眼一看,左边角落里有,右边也有,肉眼可见有四个。
冷镜寒在进入楼道前一瞬问:“这是什么?”
韩峰刚刚踏入楼道,突然一惊,抢过冷镜寒的对讲机,吼道:“直升机驾驶员,跳机,执行命令,跳机!跳机!”
话音未落,听见细微的一声响,紧接着是惊天巨响,两架直升机先后如礼花开放。所幸的是,直升机爆炸后,韩峰和冷镜寒看到,四叠大伞,向远处飘去。
这边爆炸声还没结束,就听到一人惊呼,好像是夏末的,接着,四合院大楼里乱作一团,有枪声,有呵斥声,而大楼外面也接上了火,一时之间,好像到处都在开火。
韩峰道:“快回去,看看梁小童!”
房间里已经不见了梁小童的身影,夏末俯面倒地,脑后有血,韩峰一探他颈部动脉,“还活着。”另两名警员却光荣了。
冷镜寒道:“快,送医院。”
梁小童身上的炸弹还放在电脑椅旁边,显然夏末刚拆完炸弹就受到了袭击。韩峰道:“从后门袭击的,对三人同时发起的袭击,两人从门口进来,还有一人却是——”韩峰一拍自己的大腿,看着被打开的文件柜,狠狠地道:“却是躲在文件柜里!”
再看文件柜,里面有个文件箱,一尺长,八寸宽,两寸高,锁是密码锁,黑黝黝的不是很起眼,韩峰看着那皮箱,似乎有些眼熟。
冷镜寒道:“这个皮箱带回去,搜查房间。”
就在警员快碰到皮箱时,韩峰惊呼一声:“别碰!”警员连忙缩手。
冷镜寒道:“又怎么了?这是什么?”
韩峰将耳朵贴在箱面上,仔细地听着,随后用手指轻触箱子的表面,果然,箱子下缘有字,韩峰将身子跪下,从下往上看,箱子下缘有枚蓝色的月亮印记,后面是一排小刀刻出的字,“一九九五年,八月十九日晚三点”。
韩峰站起身来,冷笑一声,退了一步,道:“撤退吧,也不用再搜索什么了。叫郭小川也撤,所有人都撤!”
冷镜寒问韩峰:“是什么?”
“炸弹。”
“那我马上叫拆弹组进来。”
“这是个不能拆的炸弹,不要小看它的威力,说不定它可以把整座大楼夷为平地。”
一名警员不识好歹,问道:“为什么不能拆?”
韩峰高声道:“我说不能拆就是不能拆,撤退吧!里面的仪器已经启动,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
冷镜寒道:“老郭,马上撤退,大楼里有不明威力的炸弹,那臭小子说,或许整栋大楼都会被炸掉。将封锁范围从五百米扩展到方圆一公里,务必做到。”
这时,楼里的枪声已经停了,对讲机里传来郭小川的声音:“老冷,有一小股持枪匪徒,似乎通过了北面大门,逃走了,我又调了两只小队去追击,直升机已经爆炸,你们那里发生了什么?”
“我们暂时损伤很小,追击匪徒要紧。”
“知道。”
大家跟在抬夏末的人员后面,从楼道往下走,其余几个小队分别在对讲机里报告消息:“没有发现可疑人员。”“报告!第七小分队全部受伤了,请求支援!”
大楼的走廊全是通的,夏末被送走了,冷镜寒他们从东北方的大楼下了两层,再绕到西南方的大楼走道里,发现第七小队五名成员全躺下了,枪伤,冷镜寒赶紧命令全部送医院治疗。
韩峰道:“枪声是突然响起的,他们连报告都没来得及,就被突然袭击了。”
冷镜寒看了看伤口,“他们都是受过特殊训练的,不至于这么糟糕吧?”
韩峰在楼道里道:“这是一个陷阱,先撤再说,以后再分析。”
走到楼底的时候,韩峰看着两名警员抬着伤员从自己旁边经过,他看了看伤口,突然停在楼底门口,不再前进,似乎在想什么,其余警员都从他身边经过,龙佳大力拍了他一下,“还愣着干吗,撤吧,就快爆炸了。”说着就从他身边飞快地走过。
韩峰突然一把拦腰抱起龙佳,龙佳没想到他竟然在众目睽睽下做出这种举动,马上肩部一沉,做出一个肘击,重重落在韩峰肩头,还险些击中韩峰面部。韩峰“哎哟”一声,将龙佳往后一放,痛苦道:“有危险,不能出去。”话音刚落,“当”的一声,就像玻璃珠子落入钢盆发出的声音,韩峰不禁一缩头,旁边的桑塔纳腾起一阵烟雾,接着又是“哎哟,哎呀”声此起彼伏,刚走到正方形大楼正中空地的警员们纷纷倒地。
冷镜寒脸色一变,问道:“怎么回事?哪里在开火?”
韩峰抬起头,周围的高楼大厦围成一个大盆子,这四楼相连的小楼又围成一个处在大盆子里的小盆子,而此刻,他们就站在小盆子的底部。韩峰冷冷道:“远程,夜视,狙击手!”
那些在空地中的警员,有些开始找掩护,还有些傻站着不动,越来越多的人受伤,倒地,呼喊。
冷镜寒面色愈发难看,问:“他们在哪里?他们在哪里!”
韩峰看着又有三名警务人员倒下,他们却无能为力,他眼睛越眯越小,几乎细成一线,又突然一睁眼,道:“好家伙,只有一名狙击手。”他拿过冷镜寒的对讲机,道:“所有狙击手注意,西南方向,仰角三十四度,查找高层建筑,锁定狙击手。重复一遍,西南方向,仰角三十四度,查找所有高层建筑,锁定狙击手!”
不足十五秒,就有报告传回,“六号狙击点,这里是六号狙击点,已经发现狙击手,但是在我们的射程之外。”
韩峰道:“报告你的具体位置。”
“我在你们东面,高腾大酒楼顶层,目标距离我一千三百八十余米,在西偏南23度27分位置,仰角33.14度。”
“你用的狙击枪型号?”
“KUB88式5.8毫米狙击步枪。”
韩峰沉默了好一会儿,每个人都没敢说话,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前方有狙击手,后面有炸弹随时会爆炸,如果不能消灭狙击手的话,大家也只有冒死冲过去了。沉默良久,韩峰突然道:“仰角提高3度,开枪射击!”
不一会儿,又有消息传来:“这里是十三号狙击点,已经发现目标,没有看见狙击手,只留下了武器。”
只听韩峰一声“快走!”所有的人立即开始飞奔,还要扶持受伤的队员。可大家走到中间时,又听到了“嗖嗖”的声音,又有人受伤了,韩峰骂道:“妈的,还有备用狙击点,大家靠西北墙角走!狙击手,东南方向,仰角二十七度!大家不要停,没有时间啦!”
所有人总算都撤出了开源建筑公司,但伤员人数很多,大家撤离到离开源建筑公司三百米的地方后,才稍感安全,第二名狙击手的位置也被找到,但只发现了武器,狙击手已经不见了人影。
冷镜寒惊魂未定,问:“那炸弹会爆吗?”
“你说呢?”他疑惑地看着大楼,喃喃自语,“怎么这么久了,还不爆炸?”
突然左右两翼的高楼,各有一道火花闪出,冷镜寒道:“那是什么?”
“他们炸毁了重型狙击枪,不给我们留下任何证据。”
“我们马上派人去追?”冷镜寒询问地看着韩峰。
韩峰无可奈何地摇头,“太远了,来不及了,他妈的,精心设计的陷阱。”他突然跳起来,质问冷镜寒:“他们哪来那么多先进的武器!这座城市怎么这么危险!”
这时李响回来了,面色惨白,龙佳问:“怎么了?你没事吧?要不要叫救护车?”
李响咬牙道:“没事,不是枪伤。”
向天齐和林凡在后面,向天齐道:“李队长是被打伤的。”
韩峰听了倒不觉得有什么,冷镜寒却惊讶得站了起来,问李响:“他没用武器?对手什么样子?”
“对手是一个矮子,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快的拳!”
“阿八!”韩峰和林凡同时道,李响也道:“不错,身形很像,我真没想到,他竟然有那么厉害!”
向天齐补充道:“李队长走后,我们这一线就遭到了猛烈袭击,我看见,好像有几名匪徒架着一个孩子从我们的防线突围而去。我们想追击,却遭到狙击手的袭击,不敢贸然出动。”
韩峰恨恨地道:“一个陷阱,真是岂有此理!”
郭小川边指挥撤退边道:“老冷,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这次报告该怎么写?”
“等我们整理清楚了,报告我们一起写。现在的问题是,怎样把记者摆平,这是你的工作,我回去总结这次行动去了。”
“希望你的报告能早点拿出来。”
韩峰看着爆炸后剩下的废墟,喃喃道:“真让人担心呢,事态比想象的还要严重。”
冷镜寒惊道:“什么?”
“有第一把枪,就有更多的枪,有一个疯子,就有更多的疯子!”
刑侦处,原本器宇轩昂出去的队员,全都无精打采地回来了,夏末去了医院,和张艺在一起。李响道:“我先说说我的情况吧。你们进入后十分钟,我看见有一道身影从三楼跃到街旁广告栏上,然后从另一大楼的阳台逃窜而去,因为我们没想到他会从三楼窗户跃出来,所以都失去了射击的最佳机会。我马上留下一半人员继续守卫,我带了一半人去追击。那身影逃得太快了,只过了三个街区,我带去的人都被甩在了后面,只有我一个人还能跟上他。”
韩峰道:“你上当了。”
李响道:“你说什么?”
“调虎离山。”
“我当时没想那么多,我在拐角处截住了他,我发现是一个矮子,我用枪瞄着他的后背,命令他举起手来,他也照做了,我正准备用对讲机通知后面的人,他突然转身一脚,踢飞了我的手枪。我准备取另一把枪时,他一拳就挥了过来。”
“等等,他是怎么踢你的,你还记得吗?”
“当然。是这样的……”
李响将他与那名矮子的战斗演示了一遍,一招一式,记得十分清楚,末了道:“说实在的,一开始有些轻敌,才导致我落了下风。”
冷镜寒道:“你们打斗了那么久,你都没看清楚那人的长相?”
“小巷里很暗,他出手又太快,力量也很可怕,我只顾接他的拳头去了,没有留意到他的相貌。不过,我还是伤到了他,就在他用这个姿势的时候,我用擒拿手抓伤了他的手背,并且在他左臂上方踢了一脚,我想也够他受的。”
韩峰道:“是八极拳。李响用的是散打格击术,没有固定的招式和手法,讲究的是如何有效地击倒对手,在最短时间内制伏匪徒;可那人用的是套路拳法,八极拳。”
“唉,后来,他打中了我前胸,还有这儿,这儿,就在我快坚持不住的时候,那家伙突然后摆一腿,没入黑暗之中。后来才知道,原来是后面的队员赶来了。说实在的,我当时,当时想过去追,可一是负伤无力,二是……怕了!”
韩峰道:“狙击手呢?”
“布置在西南方的狙击手最先受到攻击,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发现的。”
“如果把李响引开的是阿八,那么丁一笑那边怎么样了?”
冷镜寒道:“林凡已经去替刘定强了,他一会儿就回来,让他说说怎么样了。”
短暂的沉默后,冷镜寒道:“现在该你说了。”
韩峰左看看,右看看,“我吗?我说什么?我有什么好说的?”
“难道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
韩峰作冥思状,想了半天,却摇了摇头。冷镜寒一拍桌子,站起来,“那好,我问你!你先说说,那个炸弹是怎么回事?”
“我以前见过那种炸弹,知道它不能拆,所以就不能拆了。”
李响道:“为什么不能拆?”
韩峰反问道:“你以为,炸弹既然是人设计安装的,那么就一定能拆除吗?”
龙佳看着韩峰,问:“不是吗?”
韩峰叹息道:“你们这样的固有观念,是错误的。诸如一栋大楼,建好以后,你们还能分开水泥是水泥,砖是砖吗?很多炸弹都是一经开启,就不能终止,更谈不上拆卸。”
龙佳道:“我们刚进大门时,天色黑暗,大楼里又没有一点声音,你是怎么看到那从五楼发出的一点点光亮的?”
“洪阿根说了,他看到大钟楼在西南方,那么他所驻守的楼肯定在钟楼的东北方,而要看到钟楼,必须在五层以上,所以一进门,首先考虑东北方向大楼的五层以上,视力稍微好点就看到啦。”
“我们刚进那房间时,你知道他们刚离开,那是……”
“这很简单,我看见梁小童时,他身上的定时炸弹刚过了二十秒,屋内烟气犹存,烟蒂虽然灭了,但烟灰缸还留有热度,还有很多迹象都表明他们刚刚离开。我只是没有想到,那是一个精心布下的圈套,所以才以为他们上了天台。现在想来,其实他们根本就没有走远,只是等着我们犯错误。其一,梁小童继承的股权他们并没有转移,那需要按程序办理,他们知道我们已经在调查这件事了,容易露出马脚,所以梁小童对他们还有用,断然不会弃梁小童于不顾的。第二,他们蒙上梁小童的眼睛,目的是让梁小童丧失方向感后,以为他们从后门跑了,其实他们走的前门。第三,梁小童身上的定时炸弹捆绑得很简单,容易拆卸,给人以慌乱逃窜的感觉,也方便我们留下的人拆卸,他们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引开我们的人后,再回头抢走梁小童。从当时的现场看,应该有三个凶徒,有两个从前门进入,突然向两名警务人员发起偷袭,用的铁制硬器,梁小童发现后必然做出警示,夏末本能地回头,而躲在文件柜里的凶手对他下了手。藏身在柜子里的凶手,应该使用的是木制凶器或橡胶制品,如警棍这一类的东西,夏末才保住一命。”
李响道:“他们为什么不使用枪械等武器呢?”
韩峰道:“为了不弄出声音,以免惊动搜寻人员。而且,他们逃走时,只遭遇了我方的第七小分队,不是吗?”
龙佳道:“对了,说起那支小队,就是他们全体受伤,让你觉得在大门口有危险,是吗?你是怎么发现的?”
“我看过那小队成员受的伤,从伤口看,武器造成的弹孔比普通枪械的要大,我只是一时想不起来是什么武器打出来的子弹。而且,冷镜寒说,那些队伍都受过特训的,不会如此不济。那么,是什么原因让他们与敌人一照面就全军覆没了呢?走到门口的时候,我突然想起那种武器来了,仅此而已。”
冷镜寒颓然地道:“狙击枪。”
韩峰更正道:“远程狙击枪。远程狙击枪,有特殊的助推发射器,加上大口径子弹,射程在一千五至两千五百米,它能使狙击手埋伏在更远的位置,其不足之处在于体积过于庞大,不便携带,所以他们撤退时不能带走,只有把枪炸了,才能不留下证据。”
冷镜寒突然道:“那我们在天台上看到的是什么?”
韩峰道:“地雷。反直升机地雷。美、英、法、德等国都有制造,它可以探测直升机机翼震荡空气的频率,一旦接近它的攻击范围,它会自动伸出触角,那是一组有高弹性的钢纤,自动对准目标,可以弹射一百二十码至两百码的距离。”
冷镜寒道:“他们怎么会有这么先进的武器?”
韩峰苦笑,“那该问你啊,冷兄,这是你的辖区,为什么他们的武器比你们的还先进呢?看来h市的走私活动太猖獗了!”
“不要小看海关边防缉私人员,他们是很尽职的,这些武器的来源还不好说。”
韩峰低着头,凝视前方,道:“这次他让我裁了个大跟头,我总会叫他还回来的。”正说着,刘定强出现在门口。
刘定强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有气无力地道:“我回来了。”
冷镜寒道:“坐。说说监视丁一笑的情况。阿八,有没有离开过丁一笑?”
“早上十一点,丁一笑和阿八在清贸市场跟丢了一次,下午两点二人回来。下午四点,丁一笑独自外出,我们在旺山立交桥跟丢了他,他七点回家。八点半又去了一趟,九点在胜利大影院失踪,这期间,阿八一直没出现过。”
韩峰紧紧握住刘定强的手,“祝贺你啊,强哥,你太厉害了,人交到你手里,不到十二个小时,你跟丢了三次。”
刘定强的脸涨红成了猪肝色,却说不出话来。冷镜寒道:“算了,不怪你,你本来是法医。我们也在监控部门抽调了很多人走,监视一个老谋深算的狐狸并不容易。”他看着韩峰道:“现在,我的报告该怎么写?”
“看明天的报纸啊,新闻上怎么写,你就怎么写。”
冷镜寒询问道:“我们是否需要再审洪阿根?”
“对,就是这家伙,串通起来欺骗我们,害得我们掉进这个陷阱中。”李响十分愤慨。
韩峰道:“去看看那家伙死了没有,如果死了,表示他知情,如果没死,表示他不知情,两种情况,都审不出什么结果来,人家早就设计好了,一个高明的——决策者!”
冷镜寒看看表,已经是凌晨一点半,起身道:“今天的讨论就暂时到这儿,散会。韩峰,今天晚上,跟我走。”
“当然跟你走,这么晚了,你让我到哪里去。”
冷镜寒的秘密公寓里,冷镜寒问韩峰:“你还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肚子饿了,快泡面吃。我虽穷,但一天两餐还是保证了的,跟着你,一天都没吃饭。”
冷镜寒泡了两桶方便面,一面吃一面道:“我看得出来,在刑侦处,你说话都是遮遮掩掩的,还有什么隐情没说,老实交代。”
“老问题,我给你提过的。”
冷镜寒想了想,猛然道:“你还是怀疑!我们内部有——”
“我说给你听,就算他们一年前就准备好了这个计划,可怎么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布置得那么完美,毫无缺陷?要知道,洪阿根制造事端,我们去插手,那是极偶然的事情,但我们在一天内就审出了详细的地址,又对外封锁了消息,他们却连远程狙击手都布置好了等着我们,消息只有可能从我们这边透露过去。他们甚至知道我们出发的时间和到达的时间。”
“他们的重型狙击枪若是早就布置好了的呢?”
“谁没事把两挺重型狙击枪放在高楼里,展览啊?还有,洪阿根说他们一组有十八个人,可这次没有那么多,早撤离了,只留下该留的。更重要的,他们对我们每一个人的细节、专长,甚至性格、兴趣爱好都了如指掌。”
冷镜寒一震:“怎么说?”
“如果他们不知道张艺是谈判专家,就不会让装疯的人要求谈判,没有谈判,就没有我们对洪阿根的调查和审讯。要做到这点,他们首先考虑到,我们在调查丁一笑,而洪阿根与丁一笑有某种联系,可以引起我们的兴趣,所以利用张艺的专业,把我们引过去。其次,他们也知道我们重点在找梁小童,所以洪阿根所说的内容,必定引起我们的兴趣,那么,就利用洪阿根,将我们引到开源建筑公司去。洪阿根或许没有说谎,他的经历就是那样,而实情他根本就不了解,所以审问的结果也不容易让我们起疑。他们正是利用巧妙的布置,一步一步把我们引入早就设好的陷阱中去。不过从洪阿根的口里我们还是得到了有用的信息,但是我还没想明白,以后再告诉你。”
“你有没有发觉,那个幕后操纵者,和你以前的手法很像?我们一直被牵着鼻子走。”
“我知道,是迷宫路标。”
“迷宫路标?”冷镜寒又犯糊涂了。
韩峰解释道:“尽量将案情复杂化,遍地开花,好像每一起案件都有一条线索通向终点,看着这个案子,好像查下去就会查出幕后主谋,再看看那个案子,好像线索很明朗。实际上,有些案子,查来查去,最后绕回原点,而有些案子,根本就是死胡同,你查到最后,什么证据都没有,线索全断。但是所有的案子,又都能用一条线串起来,让你知道,这些案子都是一个组织策划的,这就是迷宫,每一起小的凶杀案,都是一条支路。由于小的凶杀案越堆积越多,负责办案的人往往疲于奔波,上一起案件还没有查出线索,下一起又接踵而至,办案的人员就在迷宫中迷失了方向,不知道哪一条是主线,现在,我们正陷于这样的迷宫之中。”
“那路标呢?”
“当一个人在迷宫中丧失了方向感,正一筹莫展时,突然看见墙上出现了标志,写着这里是出口。那么人们的第一反应就是,跟着路标走,而且满心欢喜,以为要找到方向了。而跟着路标绕了一大圈之后,看到前面是道密码门,旁边写着计算密码的公式,并告诉你,打开这道门,就是出口,那么你自然就会倾你的全力去计算密码了。可是,谁知道那密码门打开后,里面是什么?现在,梁小童就是我们的一个路标,我们把所有问题都放在他身上,以他为中心进行案件调查和追踪,所以,我们轻易就上了他们的当。”
“不过我不是很明白,这样公开向警方宣战,激化矛盾,对他有什么好处?”
“你还记得张艺说过的话吗?他们要制造事端,想尽办法把事情闹大,制造新闻,一旦新闻界介入,制造出舆论,那可就有你们受的了。轻则记过,重则停职,上面换人来调查,这一查,又可以给他们省出多少天时间啊?而我们现在又没有任何证据表明,恒福银行内部出现重大变故,让人家的股权改制暂停。要知道,股权改制是国家既定的一个大方针,那是不可动摇的,所以,时间多过去一天,对他们就更有利一天。就算现在出现一点小小的纰漏,等到我们查出来,他们已经逍遥去了。”
“既然你知道他们用的迷宫路标,那我们该怎么办?”
“在迷宫中迷了路,那么我们就得回到岔路口,把我们经历过的案件倒回去,看看那个案子还有别的路没有。”
“你是说我们先不管今天晚上的枪战,先回过头去,看看以前的案子,还有哪些没有理出来的线索?”
“不是不管,而是分一个轻重,要在迷宫中找到出路,这很重要。”
“那照你这样说,我们就该先继续详查几天前夜袭我们车的那件案子?”
“车是特殊改装过的,使用后被烧毁,深夜作案,车上的人毫无线索,这是个死胡同,不行,再往前推。”
“那是梁兴盛工厂被盗杀人案?”
“那是案中案,只是他们计划的一部分,不是主路,要从这个案子查起,得走很多弯路,再往前退。”
冷镜寒想了想:“那从丁一笑下手?”
“丁一笑是他们安插了多年的人物,他本人极其精明,从他下手,恐怕是回纹路。”
“回纹路?”冷镜寒十分不解。
“玩过迷宫吗?里面有一种迷惑人的线路,它的终点和起点是相通的,在里面绕来绕去,结果从终点又绕回起点,你根本就前进不了一步。”
“那要从何查起?再退,就退回林政被汽车炸死的案子了。”
“谜题总有解开的一天,但问题是我们现在在和那个幕后操纵者赶时间,他在等待,我们必须赶在他的计划实施之前阻止他。我们没有时间慢慢地理线索,只要恒福银行一进行股权分置,他随时会携款潜逃。而他给我们制造的麻烦越来越多,留下没有解决的问题也越来越多,我的头痛。”韩峰敲打着自己的脑袋,随后道,“拿纸笔来。”
韩峰想了想,又道:“问题是从这里开始的。”他在纸上写下:“第一,梁兴盛出车祸,疑为骗保。”随后在后面打上一个钩,表示问题已经解决,后面用括弧写上:“死于他处,目的:将他所拥有的百分之五的恒福集团股票转移到其子梁小童身上。”
“第二,林政死于车祸,疑为谋杀。”后面打个钩,括弧道:“掩埋证据,拖延时间,制造谜题,实是被聚热材料引爆汽车。”又写上:“t市交通局内部人员参与,被黑网杀手做掉,不可查。”画上波浪线。
“第三,林政之死与梁兴盛之死,疑为相关。”后面打个钩,括弧:“远房亲戚,卢芳搭线,私下股权交易,查出丁一笑。”
“第四,林政转移股权的意图?”后面打个叉:“不明白。”
“第五,第一次被暗杀,遥控直升机作案。”后面打个叉,“没有线索,没有结果。”又写上:“怀疑目的,杀调查案件的主要领导,拖延查案时间?”并用波浪线画上。
“第六,梁兴盛工厂被盗,看门人惨死,零件丢失,图纸烧毁,目的不明确。”后面打个叉,“怀疑,其工厂一直处于被监视状态,一旦警方涉入调查,马上转移东西。”
“第七,第二次被暗杀,遥控四驱车作案。”后面打个叉,“同第五。”
“第八,丁一笑名下五家企业,防范严密。”后面打个叉,“未能深入调查。”
“第九,丁一笑的亲戚阿八,来历不详。”后面打叉。
“第十,洪阿根制造骚乱,引出陷阱,其受训地点,与上级的关系。”一个叉。
“第十一,警方内部有奸细,待查。”一个叉。
“第十二,梁小童得而复失,卢芳下落不明。”叉。
“第十三,对方武器先进,来源,数量不明确。”叉。
“第十四,与洪阿根同训者,人数,位置……”叉。
……
冷镜寒看不下去了,韩峰的问题提了满满一页,全是叉,都是未能找到答案的。韩峰自己看着密密的一纸叉,道:“从梁兴盛的死亡不是简单骗保开始,我觉得我是刚接触到这个案子,到现在,我还是觉得我是刚接触到这个案子。”他将纸揉作一团,扔掉,倒在床上,伸个懒腰,“实在是困了,先睡一觉。”
冷镜寒上床后,久久不能入睡,他轻拍韩峰,韩峰马上问:“嗯?干什么?”
“你还是没有睡着啊?”
“想不明白,睡不着。”
“你提出我们内部有人透露消息,这个问题,我想来想去,只有一个人可疑。”
“谁?”
冷镜寒支吾半天,犹豫道:“龙——佳。”
韩峰一拍大腿,“这不可能,怎么会怀疑她呢?你说来听听。”
“我们刑侦处的人都是老队员,最后进的夏末、张艺、李响他们都有四五年了。只有龙佳,是两年前来的,正是卢芳收养梁小童那年。而且,龙佳也是孤儿院出身,你想想,梁小童是在孤儿院被领养的,丁一笑虽然没有去孤儿院,可他也算是孤儿,他们之间,会不会有某种联系?而且,龙佳是专攻电脑的,她要透露消息非常容易。”
韩峰想也不想便道:“胡扯,居然敢怀疑我的龙佳。”
冷镜寒没好气地道:“什么时候成了你的龙佳了?”
“其实,现在我们没有任何怀疑的对象,也就是任何人都可以怀疑。凭什么说龙佳嫌疑最大啊?照我说,你的嫌疑最大。因为你掌握的消息最全面,你是这个案子的总指挥,你对每一个细节都有可能了解。而且,你没事总是拿个手机在那里按呀按的,你透露消息的机会比龙佳大多了。”
冷镜寒为之气结:“那么那两次暗杀呢?我会三番五次地找人来暗杀自己吗?”
韩峰指着冷镜寒,“那只是你想洗脱自己的嫌疑,故布疑阵而已。这样一来,就没有人会怀疑到你头上了,而你再命令手下制造新闻,好让你的上级开除你,到时候,你就可以拿着那笔钱远走高飞了。”
冷镜寒憋了一肚子气,拉过被单,转过身去,不再理睬韩峰。“开个玩笑,不要那么认真嘛。”见冷镜寒没反应,他又道:“其实,并不是只有你们内部的人才有嫌疑,周边与我们相关的人也有嫌疑,像潘可欣,她也可以被怀疑啊。我情愿怀疑她都不愿怀疑龙佳。”
冷镜寒脸色铁青,“她?我首先不会怀疑的人就是她。”冷镜寒侧过身来,“你想想,那个凶手策划这么精密,为了什么,无外乎就是为了钱嘛。那个透露消息的人,不可能是无足轻重之辈,他透露消息,也就是想在那几十个亿里面分一杯羹,他最多又能分到多少?你知不知道潘家的家产有多少?她会为了几十亿而与凶手合作?”
“我是有理由的。”
冷镜寒板着脸道:“什么理由?说来听听。”
“第一……”他想了好半天,终于道,“说不定人家钱多了,想和你们警方玩这个游戏呢,很多有钱人,都这么无聊的。”
冷镜寒“哼”一声:“可欣既是保险推销员,又是报社记者,她自己的事都忙不过来,哪会无聊得像你说的那样,这个理由不成立,第二条呢?”
韩峰挠挠头,“第二……第二……龙佳比她漂亮。”
冷镜寒怒目道:“这也算是理由么?哦,你怀疑人,就是丑的便多疑,漂亮的便肯定不是嫌疑犯。还有没有?”
韩峰正言道:“还有,还有,这条很重要,她……她不止一次地想要勾引我,你看,那天还亲了我一下!”
冷镜寒终于忍俊不禁了,笑道:“是人家要勾引你,还是你要勾引人家?你有多少油盐,我还不知道?”
韩峰忽然问:“对了,他们家这么有财力,到底是干什么的?”
“什么都做,只要是有利润的正当生意,潘氏企业就有涉猎。不过,他们还是以旅游业为主,整个东南亚的旅游市场,潘氏集团要占一半份额。”
韩峰见冷镜寒不再生气,又转了个话题:“这样说来,可欣的嫌疑也不大,那我就放心了。唉,冷兄,你每次遇到什么复杂的案子,就出来一个人睡,把嫂子一个人留在家里,你放心吗?”
“关你什么事?你又动什么歪脑筋?”说完,睡下了。
韩峰手枕着头,暗想:“想来嫂子也四五十岁的人了,我还能动什么歪脑筋?倒是该想个什么办法,把我们中间透露消息的那个人引出来才好。”
深夜,一个身影打开了刑侦处的门,在微微的月光下,可以看见一头长发和警服下凹凸的曲线,是个女警。她蹑手蹑脚走到微机室,摸出钥匙,插入锁孔,一点声音都没发出,随后转动门锁,打开了微机室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