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警察们赶到时,迈克·彼得逊已经扑倒在尸体上大放悲声。他紧紧地抓住亡妻的衣衫,死活不撒手,众警察强拉硬拽亦无济于事。最后是泰德好说歹说,才勉强将父亲又劝回到了厨房。
但是,现场已经被“污染”了。
丹·乔治也跟到了厨房,借着那里明亮的灯光,他总算看清了迈克·彼得逊的脸。也是在这一刻,丹的记忆鲜活起来。两年前,这位彼得逊先生曾参加竞选过杜尔罕市长,并在当地的媒体上频频露面。虽然未能如愿进入最后的投票阶段,但仍给像丹·乔治这样的选民们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因为记得电视上说过,彼得逊先生是作家,写小说,也写报纸上的专栏文章,一位颇有水准的文化人。
好像嫌现场还不够乱似的,这时候,门外又有人吵起来了。众人出来一看,是泰德·彼得逊用手机召来的两名“援兵”,本杰明·梅钠德和西瑟儿·韦森。泰德和科丽丝玎娜刚刚跟他们在一起参加过同一个派对。泰德在电话上指名点姓要本杰明把西瑟儿带过来,因为西瑟儿是公爵大学附属医院的实习医生,正规的称呼应该是“韦森博士”或“韦森大夫”。
警察们说,“大夫”就不必了吧,这儿已经没有什么人需要抢救了。但泰德坚称他对他父亲的状况不放心。于是,厨房里又多了两名“闲杂人员”。
泰德说得没错儿,彼得逊先生的状况着实令人担心。他不断地抽泣、哽咽或喃喃自语,似乎一直就没停过。他说他简直不敢相信卡瑟琳真的已经离他而去,卡瑟琳就是他的生命,没有了卡瑟琳,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他说他不知道这一切都是怎么发生的,整个晚上,他和卡瑟琳在一起喝葡萄酒、喝香槟、看电影,茱莉·罗勃兹和凯瑟琳·泽达主演的《美国甜心》,非常罗曼蒂克。两个人都很快乐,仿佛又找回了当年谈恋爱时的感觉。临睡觉以前,他就带着几只狗出去了一会儿,在游泳池边逗留了大约30到40分钟。他以为卡瑟琳已经回房躺下了,没想到……
泰德说,我早就跟你们说过,到了你们这把年纪,不可以再逞能。以为还跟年轻人似的,喝多少都没关系。我早就跟你们说过,像你们这种喝法迟早会出事的。
迈克·彼得逊对儿子的话充耳不闻,仍是喃喃自语地:卡瑟琳真的死了吗?真的已经没有救了吗?……
泰德说,你要是真不相信,那我就再去看一次。
有了刚才迈克·彼得逊“冲现场”的那通乱,丹·乔治不敢再大意,他立马派人把守住后楼梯的上下两个口,严令闲人不得接近。泰德·彼得逊费了半天劲,磨了半天嘴皮子,警察们才说,要看可以,但只能看,不能碰。
楼梯间本来就是亮着灯的,但警察们还是替泰德打开了手电。强烈的亮光下,现场的血腥仿佛变得更加真实,更加怵然,也更加触目惊心。从卡瑟琳赤裸的双脚开始,泰德一路看上去。当电光照射到死者的脸部时,他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尽管泰德不愿意相信,但他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在卡瑟琳的脸上看到了痛苦、甚至恐怖的表情,看到了几处绝对不可能是滚下楼梯时留下的划伤和青紫斑。
当然,毫无疑问,卡瑟琳确实是死了。
随后到达的泰利·威更斯中士没有直接进宅子,他在前后两道门处耽搁了一会儿,劝说被警笛和紧急闪烁灯光惊醒的围观邻人们离开现场,然后又增派了几名岗哨。
宅内,迈克·彼得逊踱到厨房的水槽旁拧开水龙头,伸出沾满鲜血的双手,那意思是准备洗手。威更斯中士正好看见,马上予以制止,并指示将彼得逊父子和本杰明·梅钠德带到后面的门廊“看起来”,两位女人,科丽丝玎娜·塔马赛提和西瑟儿·韦森,则被送进了一间小书房。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迈克·彼得逊大声抗议道,“我需要给律师打电话吗?”
没有人理会他。
坐在廊檐下的长椅上,彼得逊先生开始唠唠叨叨地对两个年轻人说,他在过去的几年里为本市《先驱者太阳报》主持专栏时,曾写过若干批评杜尔罕警署的文章。他料定警方迟早会向他反攻倒算,只是没想到会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在他最悲痛、最伤心,也最脆弱的时候。他说他有一个感觉,他感觉警察们正在利用他的这场家庭悲剧对他进行报复,进行栽赃。
其实在那个时候,以及那以后的至少两天里,警方并没有把侦破此案的注意力完全放在彼得逊先生身上。事实上,办案人员们一直在想弄清楚,案发时除了迈克·彼得逊以外,现场是否还有其他的人。毕竟,以彼得逊先生的声望和地位,他作案的可能性极小。
凌晨4时许,警察们终于等来了杜尔罕警署首席侦探亚特·霍兰中尉,一位有权决定该现场是否为犯罪现场的警方“权威人士”。亚特·霍兰一面听取着几位警官的简要汇报,一面迅速地查看了死者和楼梯间的情形,查看了办案人员们在室内外各处发现的血迹:墙上、地上、桌上,以及台阶、门把、茶壶上,还有厨房里的抽屉和碗橱上,有的地方是长长的一抹,有的只是小小的一滴。
霍兰中尉当即认同了在场各公务人员的一致看法——卡瑟琳·彼得逊之死“相当可疑”。
也就是说,赛德街1810号被官方正式确认为“凶杀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