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札幌搭上电车,抵达旭川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上次来到这里不过是短短五天前,回想起来却觉得好遥远。
我出了剪票口走向计程车招呼站,忽然一道人影从右侧冲上来抓住我的手臂,我大吃一惊定眼一瞧,竟然是胁坂讲介。
“你果然来了。”
“放开我。”我说。
他放开了手,“我早猜到你会来这里,所以一直在等你。”
“干嘛等我?你要办的事不是都办完了吗?难道你打算把我交给大道和藤村他们?”
“我没那种打算。我要为我母亲所做的事向你道歉。”他的眼神非常悲伤,“还有她说过的那些话我也要道歉,她已经失去理智了,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我不会放心上的。”我望着远方的霓虹灯,“你不必和我道歉,她说的话并没有错,所以你早点回去陪她吧。”
“我还是想守护你,我的心意是不会变的。”
“谢谢你。我不是讽刺喔,是真的很感谢你,但是,真的不用了,请你别再管我了。”说完我转身就走。
“等等。”他追上来,“你这样教我怎么放心得下。”
“你放心吧,我不会再参加电视节目,也尽量不在人前露脸,这样应该不会给她添麻烦了,你回去救这么转告她吧。”
“你们也有权利过一般人的人生啊。”
“我知道,我也打算过一般人的人生,只不过每个人的起点不尽相同就是了。”我继续往前走。
“等等。”他又喊道:“氏家鞠子不在这里。”
我停下了脚步,转头问:“什么意思?”
他走过来,“体外受精的相关研究并不是在北斗医科大学进行,而是在一处叫做北斗医科大学生物实验所的地方。”
“那个实验所在哪里?”
“富良野。”他说:“我母亲和我说,那个地方最近在进行整修工程暂时对外封锁,当然这只是为了偷偷进行复制人研究的障眼法。”
“你知道确切位置吗?”
“知道,车上有地图。”他指着车站正前方的圆环,他那辆深蓝MPV像一条忠狗乖乖地等在那儿。
“你想干什么?”我问:“难道你想破坏大道和藤村的计划?”
“那还用说,我要把氏家鞠子抢回来。你不也想这么干吗?”
“我不过是一介弱女子,哪敢奢望自己干出那种惊天动地的大事。”
“那你为什么……”
“我只是想见见氏家鞠子,而且那帮人看到我一定非常欢迎吧。”
“你在说什么傻话,这么做连你也会被抓去当成实验材料的。”
“或许吧,不过我不在乎。”
“什么?”胁坂讲介一脸难以置信的神情。
“不能只有氏家鞠子被当成白老鼠,我也应该和她接受同等待遇。你也知道采集卵子有多可怕,肚脐下方会被开三个洞,然后塞进一堆莫名其妙的器材耶。”
“所以更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件事发生啊。”他抓住我的双肩凝视着我,“我能体会你担心氏家鞠子的心情,但我希望你也能体会我担心你的心情。虽然我不知道自己能帮上什么忙,但那些家伙的行径我没办法视而不见,至少我必须偿还母亲的罪过。”
我不由得避开他的视线。此时一辆汽车驶进圆环,开车的是女子,一名男子下车之后两人正依依不舍地话别。我和胁坂讲介在旁人眼中或许也是那副模样吧。
“你要去富良野?”我问。
“是啊。”
“带我去。”
“我原本是打算带你去的,但刚刚听了你那些话我就改变心意了,我才不会傻傻地带你去自投罗网。”
我叹了一口气,“你打算怎么抢回氏家鞠子?”
“还没想到法子,走一步算一步吧。”
我退后一步搔了搔头,我已经好几天没洗澡了。
“如果我只是在车里等着呢?”我说:“除非你点头,我绝不会离开车子。我只是想看看你如何救出氏家鞠子。”
胁坂讲介交抱双臂凝视着我,似乎在判断我这句话的真伪。
“你保证不乱跑?”他说。
“嗯,我保证。”
“好,那就一起走吧。”
我跟在他身后坐进那辆熟悉的MPV,一坐上座位便问他那间实验所的所在地。
“看地名大概是在中富良野一带,实验所旁边应该有个薰衣草农场。”他指着地图说。
“真是个好地方。”
“地方好,里头的人就不见得了。”他边说边发动车子。
车开没多久,我要他先暂停一下,他踩下了刹车。
“能不能先载我到上次那间饭店?”
“饭店?为什么?”
“我的手提包还在那里,上次你只帮我拿了大包包出来。”
“喔,不过现在去还找得到吗?订房的人是藤村吧?你东西没带走,饭店人员应该会联络藤村啊。”
“搞不好饭店人员还保管着,那里头有很重要的东西,我想碰碰运气。”
“好吧,反正就在附近。”胁坂讲介踩下油门。
来到饭店门口,他把车子停在路边,这里离闹区有一段距离,路上几乎不见行人。
“虽然大道的手下不大可能还守在这里,保险起见还是由我进去吧。”他一边解开安全带一边说:“我就和饭店人员说你突然生病被送进医院了。”
“拜托你了。”我说。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饭店大门内,我移到驾驶座上,车钥匙还插着,看来他真的很信任我,我不禁有些心痛,但我还是狠下心转动了钥匙,引擎伴随着一阵低鸣开始运转,我将排挡杆打入Drive挡,放下手刹车,松开刹车踏板,车子开始缓缓前进,我踏下了油门。
这时胁坂讲介从饭店冲了出来,他的表情只能以气急败坏来形容,照后镜映着他拼了命追着车子的模样。
“对不起了。”
我喃喃地道了歉,用力踩下油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