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车窗外观察了一会儿。好像没有任何外伤。
“退后。”说完,我屏住呼吸,拉开车门。
金子的身体一下子歪出车门。上衣口袋里的烟斗也掉出来了。
“搬吧。”市长如梦方醒般伸手説道。
浑身湿透的我们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金子搬进屋子。等在门口的富米小姐看到第三具尸体,顿时頽然蹲在地上。
“死因是什么?”市长问我。
“是毒气吧,很可能是氢氰酸。氰化钾与酸溷合后放在车内,很快就会释放毒气。进了密闭的车内,只要一呼吸,就会毙命。”
市长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身体剧烈地颤抖。被雨淋湿可能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吧。
“啊,这是什么?”月村博士从金子掉落的烟斗前端抽出一个纸团,展开后递给我。
罪恶在死者的床下。
“我去看看。”博士去了二楼。
几十秒后,她回来了。只说了一句“找到了”,便又递给我一张纸条。
他被诅咒迷惑了,成爲禁忌之书的俘虏。
正如我所料,我并没有感到惊讶。
“这是怎么回事?”市长似在呻吟。
“不管怎么说,先把尸体搬进房间吧。”我话音未落,忽觉有人影,于是往走廊看去。
小绿站在那里,像一个幽灵。
她看了一眼金子,苍白的脸因痛苦而略微扭曲,然后对着父亲说道:“那样做果然还是不行啊。诅咒不是迷信。大家都死了,都是因爲我……这种事情……太过分了,太过分了。”说完,她竟号啕大哭起来。
“你说什么呢?哈哈哈,我说你这是怎么了?真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市长抚着小绿的背,看着我,不好意思地笑道,“她像是吓到了,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
当然,我并不相信市长的话。我确信小绿掌握着一个重大事实。
“不管怎样,我们先去客厅吧。”我说道。就这样,金子的尸体被我们放在了大门口。
客厅里,失去了主人的椅子并排而立,我决定进行最后的谈话。至于土井直美与金子椅子上的“SAt”和“FRI”上方是否画上了“×”,已经无关紧要。
“在听小绿説话之前,我想先明确一件事。”我盯着其中一个人说,“那就是,你爲什么要这么做。我真不敢相信,你就是杀人魔。”
我的视线前方,是月村博士毫无表情的脸。她动了动嘴唇,説道:“你有什么证据说我是凶手吗?”
“这次的事件中,最爲关键的,其实是凶手并没有以特定人物为目标。明确地说,不管谁死了,都没关係。”
“怎么会呢?”説话的是市长,“从现场发现的纸条来看,凶手是有计划地实施犯罪啊。”
“那只是一个骗局,我也差点被骗了。”我的视线回到月村博士身上,“以金子先生为例。金子先生去开市长的车,不是相当具有不确定性吗?难道凶手已经预测到金子先生会强行去开市长的车?不可能的。土井小姐也一样。除了她,其他人都有可能碰触手电筒。但是,凶手不在乎是谁。因爲他只需在被害人出现后,调整接下来要做的事就可以了。”
“但是,每个人被杀,凶手都会留下一张纸条……”
“请回想一下。从金子先生的烟斗中拿出纸条的是月村博士。但是,那张纸条真的原本就放在烟斗中吗?会不会有这种可能性——月村博士将自己手中的纸条,偷偷放进了烟斗,却装作刚刚发现的一样。拿给我们看。”
“说来也是,从金子先生的床底下拿出纸条的也是月村女士。嗯……但是如何解释土井小姐的情况呢?从她口袋里拿出纸条的可是你天下一啊。”
“说得对。但那时写有‘罪恶在死者的口袋中’的纸条已躺在地上。当然,把纸条扔在地上的人就是月村博士。博士在知道死者是土井直美的瞬间,将事先备好的纸条中为土井老师准备的那张扔到了地上。”
“为土井老师准备的那张?”
“比如,如果倒下的是市长……”我说道,“为市长准备的纸条就会被扔在地上。上面大概会写着什么呢?很可能就是‘罪恶在死者的枕头処’,如果发现者去枕边寻找,又会出现一张纸条:他被诅咒迷惑了,成爲禁忌之书的俘虏。”
“枕边?”
“我只是举个例子。月村博士已经提前在每个人的活动范围内,放置了写有同样内容的纸条。土井小姐的是在上衣口袋里,月村肯定是找到了悄无人知、不被发觉的机会,将纸条放进了她上衣口袋。金子先生呢,她可能真的是将纸条放到了床底下。还有,木部先生的夹在他的着作中。当然,木部先生中毒是因爲冰块。月村博士当然不知道谁会‘幸运’地夹起毒冰块。直到木部先生倒下。大家惊慌失措时,她冷静地进行了下面的行动——准备专供木部先生的纸条‘罪恶在死者的书中’。然后,到了九点,报时钟里的‘鸽子’报时的时候,她装作发现‘鸽子’嘴里夹有东西,巧妙地将自己手中的纸条与‘鸽子’嘴里的掉包。或许‘鸽子’的嘴里只是一张白纸。”
“是啊。”市长似乎回想起当时的情景,连连点头道,“对,从石英钟上取下纸条的是月村女士。现在想来,是很简单啊。”
“另外,你还动了一点小手脚。”我转向月村博士,“就是在房门后木板上的人名代号上面画上‘×’。目的是让大家确信,凶手是有预谋的。如果观察一下,这其实也很简单,就是在木板的正反两面刻上同样的字,同时在反面的字上画上‘×’。这样,你只需在杀人之后,趁大家不注意时将木板翻过来即可。现在想想,只有你有机会。特别是搬土井直美小姐的尸体时,你特意先进房间为我们开门。只需一眨眼的工夫,伸伸手,就能把木板翻过来。”
最后我问月村博士:“怎么样?”
她面无表情,看着市长,做出指夹香烟的动作。市长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香烟。
“有点湿了。”
“没关係,有就行。”
她衘起一支烟,用市长递来的打火机点着,吸了一口,吐出细细烟雾。
“太棒了。”她说,“我本想,在大家陆续消失之后,我总会暴露的,但没想到这么早。”
“爲什么?”我问,“你爲什么要这么做?”
“为了保护这个小城。”
“保护这个小城……小城有什么危险吗?”
“当然。”她吐了一口烟,“诅咒。”
“诅咒……就是那个诅咒吗?”
“对,就是那个。”博士点了点头,説道,“因爲它,水岛先生和火田先生都被杀了。如果坐视不管,还会有很多人因此丧命。而且,不是寻常死亡,而是死于非命。或者在一个不可能出入的房间里被人勒死,或者写下奇怪的文字后死掉,或者尸体在瞬间被移动,或者凶手忽然消失……我想保护小城不被伤害,保护小城自此远离离奇凶杀。”
“爲此不惜杀害同伴?”
“我没有选择,因爲他们已被诅咒俘虏。总有一天,他们会像水岛先生和火田先生一样因诅咒被杀,而如果那样,诅咒还会继续蔓延。在一切不可收拾之前,我决定用一种不会被任何人注意的方式将他们杀掉。”
“你是想在这里杀掉所有委员会成员吗?”
“是啊。”
“但这样会留下一个最大的谜团,即只有尸体没有凶手。你不觉得这才是真正的诅咒吗?”
“我只要写封遗书,就没有任何谜团了,而所有成员也都不在了,这样不行吗?”话音未落,她的嘴里忽然掉了一个东西。
“坏了!”我站起身来。
已经迟了。月村博士瞪大眼睛看了我一眼,就软软地趴在了桌子上。
“月村女士……”
“博士!”
我和市长几乎同时跑到博士身边。当然,已经迟了。
忽然,小绿号啕大哭。
“都是我,是我的错,我要是不那么做就好了……大家都死了!大家都死了!”她大声喊着,像要吐出血来。
市长抱住女儿。她仍旧哭泣着。
“我……我能把女儿带回房间吗?”市长问我。
“那样更好。”我答道,“但是,我仍想听你的解释。”
“我明白。”他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