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案现场是一栋公寓里的一套两室住房。起居室怎么看都有十四畳以上,其余西式房间感觉也挺宽敞的。内海薰想起自己的房间,不禁心中感慨:尽管同为女性,可独居生活还真是各有各的样啊。话说回来,总觉得自己的房间太窄,或许多半是因为疏于打扫的缘故吧。她已经完全想不起来,最后一次开吸尘器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而眼前的这房间却收拾得既干净又整洁。感觉颇为高级的沙发上放着两个圆形座垫,电视机周围和书架也理得整整齐齐。尤其是餐桌上空无一物这一点,对薰而言是无法想象的。
当然,地板也一尘不染。通往阳台的玻璃门旁放着一台吸尘器,估计每天都会被用来打扫房间吧。唯一令人感觉不协调的,就是落在吸尘器旁的一口锅,开着盖,锅盖滚到电视机旁。
薰心想,或许当时正准备做饭吧。她想着便到厨房里看了看:水槽旁边放着一瓶橄榄油;沥水盆里搁着铝碗、菜刀和小碟子之类;水槽边的三角形的三角角落扔着西红柿皮。
她打开冰箱门,首先看到的是一大盘奶酪拌西红柿,盘字旁边横放着一瓶白葡萄酒。
薰心想,或许她当晚还准备和人共品葡萄酒吧。
这套住房的住户名叫江岛千夏,三十岁,在银行上班。尽管从驾照上的照片来看,她给人温柔娴静的印象,但薰在瞪着照片看的时候,却怀疑她属于既强势有精明的那一类。即便长了一张外眼角稍稍下垂的圆脸,也未必就一定是一个大好人。
她回到了起居室,几名刑警正在阳台上来回奔忙。薰决定等他们的行动告一段落之后,再展开自己的调查。她很清楚,并不是早一刻勘察现场,就能掌握到更多有用的线索,同时,她认为这种争先恐后的焦躁心理带着一种大男孩般的不成熟感。
薰走近了放在墙边的壁橱。壁橱边放着个书报架,上面有几本杂志。她看了一眼书报架之后,伸手拉开了壁橱的抽屉。抽屉里放着两本相册,她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翻开了相册。其中一本像是出席同事婚礼时拍下的照片,另一本装的则是参加酒会和公司聚会时拍的照片。几乎所有的照片都是与女性合拍的,与男性的合照一张都没有。
就在薰合上相册放回原位,把抽屉关好的时候,前辈草剃俊平一脸兴味索然地走了回来。
“怎么样?”她问道。
“不好说。”草剃说着咧了咧嘴,“我认为是一起单纯的跳楼自杀,毕竟屋里也没留下什么打斗过的痕迹。”
“可大门当时并没有上锁啊?”
“这我知道。”
“我倒是觉得,如果是单纯待在家里的话,应该是会锁门的。”
“但假设死者当时已经处在打算自杀的精神状态,也很可能做出一些与往常不同的行为来的吧?”
薰望着前辈刑警摇了摇头,说道:“我觉得,不管处于怎样的精神状态之下,一些习惯行为是不会改变的。开门进屋,关门上锁,这应该早以成为习惯了。”
“未必每个人都会如此的吧?”
“我认为,但凡独自生活的女性,每个人都会这么做。”薰的语气稍有些强硬。
草剃听了,一脸不快地闭上了嘴。片刻之后,他像是恢复了情绪,摸着鼻翼说道:“那么你就来说说你的观点吧,死者当时为何没有把房门给锁上呢?”
“原因很简单。因为有人没有锁好门房就离开了房间。也就是说,当时屋里还有另外一个人,恐怕就是死亡女子的男朋友。”
草剃把眉毛一挑,说道:“这推理可真是够大胆啊。”
“是吗?那您检查过冰箱没有?”
“冰箱?没有。”
薰走进厨房打开冰箱门,从里边拿出那盘奶酪拌西红柿和那瓶酒,直端到草剃面前。“我不说,独居的女性就一定不会在自己家中自斟自饮,但如果只是独自享用的话,没人会把拼盘摆放得如此精致的吧?”
草剃皱起双眉,搔了搔头,道:“辖区警署听说明天一早就要开会讨论案情,到时候你一起露个面吧。估计那时解剖的结果也应该出来了,我们就等结果出来之后再来讨论吧。”说罢,他如同驱赶面前的苍蝇似的挥了挥手。
就在薰跟在前辈身后准备离开房间的时候,她看到门厅鞋柜上放着一只硬纸盒,她因此而终止了穿鞋的动作。
“怎么?”草剃问她。
“这是什么?”
“像是外卖。”
“我可以打开看看吗?”
硬纸盒还用胶带封着口。
“别随便乱碰。反正辖区警署的人会来检查的。”
“我现在就想看。我现在就跟辖区警署那边打声招呼行吗?”
“内海,”草剃皱眉道,“别搞这些出格的事。你这人本来就够爱出风头的了。”
“我很爱出风头吗?”
“不,我不是这意思……我是说,大伙都看着呢,所以说,你给我稍微收敛一点。”
尽管不服气,可薰还是点了点头。而硬逼她接受这些令她感到难以理解的事,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
第二天早上,当薰来到深川警署的时候,草剃早以满脸不快地在那里等着她了,上司间宫也和他一起。
间宫看到薰,一脸严肃地对她道了声辛苦。
“股长……您怎么会在这里?”
“我是被叫过来的。这案子现在已经转交我们这边来负责了。”
“我们这边?”
“这案子有他杀的嫌疑。房间里发现了一件被认为是曾用来敲击被害人头部的凶器。估计这里要变成协同调查本部了。”
“凶器?什么凶器?”
“是锅,带长把的。”
“啊。”薰回想起了当时滚落在地板上的那口锅,说道,“是那东西啊……”
“锅底上沾了少量被害人的血迹。凶手估计是在把她敲死或敲晕了之后,把她从阳台上推下去的。真是够狠的。”
薰一边听间宫说,一边偷偷瞟了草剃一眼。草剃把脸转向一旁,避开她的视线,重重地干咳了一声。
“凶手是个男人吗?”薰向间宫问道。
“这一点错不了。这种行凶方式不是女人能够做得到的。”
“目前就只发现了凶器吗?”
“屋内有擦除过指纹的痕迹。凶器的柄上,桌上,还有房门把手上都有。”
“从凶手擦除了指纹这一点上来看,这应该不会是一桩入室抢劫案吧?”
因为如果是入室抢劫案的话,强盗应该是会戴手套的。
“大致可以认定是被害人的熟人干的。而且使用的也是随手拿起的凶器。另外,钱包和银行卡之类都没碰过,唯一不见了的,就是手机。”
“手机……是认为一调查通信记录,会对自己不利吧?”
“当真如此的话,那可真是愚蠢透顶了。”草剃说道,“通话记录,到电话公司去一趟马上就一清二楚了。这行为就等于告诉我们是熟人下手行凶的。”
“当时凶手也有些手足无措了吧,毕竟怎么看都不是一场有预谋的蓄意行凶啊。你们去电话公司把通话记录调来,以男性为中心,挨个儿仔细调查。”间宫总结说道。
不久之后,就召开了搜查会议。会上,主要是通报了目击情报。
一位年过五十、负责现场勘察的搜查员用沉稳的语调说道:“死者从阳台上坠落之后,公寓的周围似乎立刻就聚集了不少人,可却没人目击到有可疑人物。江岛千夏住的是七楼,六楼的住户听到响声,朝窗下望了望之后,就立刻出门坐电梯了。在六楼的住户进入电梯时,电梯里也没有其他人。如果是有人把江岛千夏推落后立刻逃走的话,那么当时电梯就不可能停在七楼不动。此外,这栋公寓里就只有一部电梯。”
会上还讨论了有关凶手使用紧急逃生楼梯逃离的可能性。但深川署的搜查员却提去,公寓的楼梯不但和坠楼现场位于同一侧,而且还是外悬式。如果当时凶手走楼梯的话,那么就必定会暴露于围观者的众目睽睽之下。
此刻最大的谜团,就是凶手在将被害人推落之后,究竟消失到哪里去了。
“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性。”间宫阑述意见道,“假设凶手就是同一栋公寓的住户呢?那么只要在行凶之后返回自己家中,就不会被任何人看到了。”
众人在听过了这位警视厅搜查一科股长的意见之后,都纷纷点头表示赞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