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夫被捕的第二天,小田刑警跑来找我,说让我到警署去一趟。大致的情况昨天已经在岸田家都说过,但他们似乎还得正式地记录一下口供。
“其他人的审讯已经结束了吗?”
坐上小田的车后,我问道。
“基本上都结束了。”小田回答。
“证词里有相互矛盾的地方吗?”
“没有,大体上都一致。”
小田两眼正视着前方,他这人始终让人捉摸不透。
到了警署,他立刻就带着我进了审讯室,狭窄的房间里散发着臭味儿。过了五分钟,高野刑警露面了,他嘴角上的微笑让人感觉提心吊胆。
“先来整理一下案件的情况吧。”
问过姓名、住址等情况之后,高野首先说道,“案件的起因,似乎就只是些鸡毛蒜皮的事啊。是因为这些不值一提的事,安藤由纪子和岸田隆夫发生了口角。”
“似乎是的。”我配合着说道。
“后来岸田隆夫伸手推了安藤由纪子一把。由纪子倒向身旁的角桌,不巧角桌上果盘里的刀子正好插进了她的胸口。看到她胸前喷血,隆夫惊叫起来,听到叫声后,众人随即赶到。”
“听说是这样的。”我说,“但我并不清楚这是否是实情。听到惊叫赶去的时候,她的胸口就已经插了刀子,隆夫呆站在原地这一点倒还属实。也存在有是他一刀捅上去的可能,不过事情究竟如何,我们都无从得知。因为以隆夫的性格来看,他是不会做出这种事来的,所以我们就相信了他说的话。”
当时就没人怀疑过隆夫是否会撒谎。
“听说当时是你察看了由纪子的状况的,是真的吗?”
“对,虽然中途辍学,但我毕竟也曾念过一段时间的医学院……当时我判断伤者伤势过重,无力回天,并把情况告诉了岸田一家。”
“当时就没请医生来看看吗?”
“我觉得不行。当然了,这还得由岸田先生来做决定。”
“那么岸田先生当时做的决定又如何呢?”
“他什么都没说,”我摇了摇头,“反而却向我征求意见,说该怎么办才好……”
“那你当时都说了些什么?”
“我说这事该立刻报警,这也是理所应当的。”
我看了高野一眼,与我目光相撞时,他的脸偏朝了一旁。不知为何,这动作一直久久地留在我的心间。
“听你说了该去报警的意见之后,岸田先生都说了些什么?”
“当时他回答说不行。相反,他说让我们协助他们隐瞒案件的真相。”
之后,我一五一十地说出了案件其后的经过。受岸田夫妇之托,必须全力协助的状况,还有出门处理尸体的事。
听我讲述时,高野的目光始终盯着半空中。看他连眼珠子都不动一下,我还在想他有没有在听。我稍稍中断了一下,他便缓慢地把头转朝我这边,催促着我继续往下说。
掩埋好尸体,回到岸田家之后,我的讲述便已全部结束。高野依旧板着脸一言不发,我完全猜不透他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离开岸田家的时候,”刑警终于开口说道,“岸田先生是否给过你们什么?不是你的话,那就应该是正树。”
给过我们什么?
我开始回忆起来。那天夜里的事,我全都记得清清楚楚。先是搬运硬纸箱,然后……
“啊。”我点了点头,“他们递了些口香糖给我们,说是让我们醒醒瞌睡。”
“你没记错吧?”
“没有……那东西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只是确认一下罢了。”
刑警干咳了两声,听起来感觉就像是故意的一样。
“对了,安藤和夫这人呢……”
刑警改变了话题,“他说他是从住址薄上看到岸田家的地址,之后又看便条上写着那天由纪子与岸田先生有约,但他却拿不出住址薄和便条来。经过我们逼问,他说出一件出人意料的事来。”
“出人意料的事?”
“安藤与由纪子两人时常联系,有一次,他听由纪子说起了一件奇怪的事。她当时说,他们兄妹俩或许可以从建筑家岸田创介身上榨些钱出来。据安藤说,他们的父亲安藤喜久男曾经与岸田创介共事过。当时他们两人曾共同构思出一种划时代的建筑技术,但喜久男却因事故英年早逝。多年之后,岸田以当时的技术为基础,获得了巨大的名声,但他彻底把安藤家给丢到了一旁。因此,由纪子时常会把自己家也该从岸田那里分到百分之几这类的话挂在嘴边。也就是说,由纪子从一开始就是打着这主意接近岸田家的。”
“这事倒挺有意思的。”我一脸兴趣索然地说。
“所以和夫在得知妹妹失踪之后,立刻便想到这事或许与岸田家有关,因此才会找上门去瞎诈唬的。其结果,事情果然如他所料。”
我也算明白了安藤当时纠缠不休的理由,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问题的关键还在后边。”
高野的语调变得严肃,“当时由纪子打算怎样从岸田家榨取钱财呢?据和夫说,由纪子手上似乎握有什么把柄,打算勒索上一笔钱。这把柄究竟又是什么呢?”
我没有回答,同时还表现出一副我不可能答得上来的态度。
“怎么样啊?”
刑警再次询问。
“我不知道。这事和这案件之间应该也没什么直接的关联吧?就像隆夫自首时说的那样,由纪子之所以会死,完全只是因为收势不及造成的。”
“果真如此吗?”
“难道不是吗?”
听我这么一说,高野沉默了一阵。之后他偏转了两三次脑袋,放松了下脖颈,传来咔啪咔啪的轻响声。
“我是这样认为的,如果由纪子还活着的话,或许她的手上会掌握有足以拿去勒索岸田家的把柄。”
“……我不明白这话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或许她手里掌握了岸田隆夫曾经杀过人的事实,这把柄足以勒索他们。”
“无稽之谈。被杀的人可是由纪子自己啊?”
“我说了,”刑警再次扭动脖颈,但这一次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如果她当时没死的话……要是当时她只是在装死的话,情况又会怎样呢?”
“……”
“当时她还没死。”
“……你这么说有什么证据……”
“口香糖。”
“口香糖?”
“对,尸体的食道中有口香糖。然而据隆夫说,由纪子当时并没有嚼过口香糖。那口香糖是在你和正树两人出门处理尸体之前,由创介交到正树手上的。当时已经成为尸体的由纪子,又怎么可能还会嚼口香糖?”
“……”
看我沉默不言,高野接着补充了一句。
“刚才正树已经向我们坦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