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灰极是惊诧,问道:“那是个什么东西?”他使劲用手抹了抹风镜,想看得再清楚一些。
其余三人也都怔住了无言以对,冒着凛冽的风沙趴在环形坑边缘,胆战心惊地注视着这绚丽与恐怖到了极至的罕见奇观。
云层中的发光物体移动甚快,随着它的迅速接近,大量冰尘随着惊风呼啸而下,声如雷霆,势如移山,似乎是凝聚在地底的“冷却积雨云”被气流带动,形成了绵延数十公里的冰屑尘埃,又受到地压摩擦,使气流周围环绕着变幻莫测的光雾,出现了极光般诡异的现象。
众人只觉脸颊如被刀割,谁也不敢再去看了,都将身体与沉重的沙椎绑定,抱头蜷缩在环形坑中躲避冰尘,挨了许久,地底的“冷却气象云带”才终于消失,沙海中温度回升,使冰屑尘埃降下后转为水雾,白茫茫地弥漫不散。
司马灰等人被风沙埋了半截,冻得手脚都麻木了,待到稍能活动,就相继爬出来解开绳索,掸去身上的沙尘,看见没有人员失踪受伤,才松了口气,又躺在坑底喘歇了半天,胸中被罡风所窒的闷恶之状才得以缓解,于是拖出负重滑橇,准备继续出发。
司马灰在动身前,又从衣袋里掏出考察队的照片,刚才风暴来临时未及细看,此时反复端详,见这张照片拍摄得非常清晰,别的地方也看不出有什么异常,只是其中位于二排坐一的人员,脸部出现了一块暗淡模糊的光斑,使整张脸的五官都被押长了,面目已经无法辨认,显得十分怪异。
这时罗大舌头和通讯班长也都上前来看,众人以前听说过有些照片里能拍到鬼影,因为相机是感光器材,能够捕捉到一些人眼看不到的东西,可他们并没真正见过“幽灵照片”,不知此类观点是真是假。
可如果真有某部照相机能拍摄到“幽灵”,那它多半就是这张照片里的模样,这就是1958年中苏联合考察队合影带给司马灰等人的直观感受。
因为这张照片看起来一切正常,惟有二排左一的人员脸部模糊,如果是技术原因或机器故障,怎么就不偏不斜的出现在这张脸上?
司马灰以前看过不少死尸的照片,知道用照相机拍摄死人也不会变形,何况考察队合影的时候都还活着,脸部怎么会出现“鬼影”?
胜香邻对司马灰说,我也不知道照片中会不会呈现出人眼看不到东西,但摄影中确实有“鬼影”一词,全称是“摄影鬼影”,并不是真能拍摄到幽灵,而是专指一些反射光斑。咱们之前没有得到太多关于联合考察队的具体资料,现在虽然发现了这张照片,却仍有一名队员的身份无法确认。
罗大舌头很内行地说:“摄影鬼影其实就是鬼影,不管是什么东西反射到照相机里,它总得有个来源不是?”
司马灰点头道:“我虽然不太了解什么是摄影鬼影,可就是感觉这张照片有些问题,或者说问题出在……被照相机拍摄到的那名队员身上。”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了几句,始终不得要领,眼下虽然有了“照片”,失踪的考察队却还是下落不明,只好暂且记下这条线索,再次整装出发,寻着沙海深处传来的微弱电波信号向前行进。
大多数时候,地底流沙下的气温高达摄氏四五十度,在地压的作用下,半空水雾凝聚不散,经常会出现局部性的冰雹和暴雨,为了节约电池和干粮,考古队就用鲸骨蛇油为烛,以火照罗盘而行。
地下黑得像是锅底,偶尔出现的光线也伴随着大规模风暴,测距仪在这种环境下失去了作用,众人已经算不清在沙海中走了多远,也不知今后还要再走多远,只能寻着断断续续的陨铁航标,一个点一个点的向前移动。
考古队无法确定地底的空洞是否存在尽头,只是感觉到已经走出了“黑雾”出没的区域,而来自“Z-615”的短波信号却仍在更为深远的地方。
众人越走心里越是没底,在漆黑的空间内,仅仅依靠有限的参照物,完全不知道身在何处,又与外界彻底隔绝,每个人都承受着沉重的心理压力,直到一条宽阔的深谷,出现在了考古队的面前。
胜香邻取出“重磁力探测表”看了一阵,认为深谷中应该没有任何金属物质存在,就问司马灰是否要绕行过去。
司马灰看地形险要,下面更是深不可测,估计以前曾是极渊里的一处“海沟”,暗流和旋涡都是从这种地方涌出来的,虽然此刻地下之海已经枯竭,但深处情况不明,自然是“宁走三步远,不贪一步险”,还是绕路比较稳妥。
可通讯班长刘江河却在这时报告说,那段鬼魅般微弱的“摩尔斯密电码”,其来源应该就在这条深谷之中。
司马灰倍感诧异,“重磁力探测表”分明显示谷底不存在金属物体,可通讯班长却认为“Z-615潜艇”的电波信号,就来自于海沟底部,要不是探测表坏了,那就是短波装置出现了故障,他问刘江河是否可以确认无误?
通讯班长刘江河表示愿用人头担保不会出错,考古探洞之类的工作他确实是不行,但在通讯方面却是技术尖子。
司马灰等人还算信得过通讯班长刘江河,可是苏军的“Z-615潜艇”体积何等庞大,那简直是条百米长的“钢铁巨鲸”,它的存在,会使“重磁力探测表”的侦测数值发疯般地狂跳起来,为什么此时表盘没有丝毫反应?
众人面面相觑,谁都知道这里面有问题,可问题究竟出在哪?按理说“Z-615潜艇”没有出现在罗布泊地底才是正常情况,但这段“摩尔斯密电码”的信号来源又是什么?
考古队权衡轻重,都认为就算是飞蛾扑火,也应该下去探明情况,于是放下沙橇,各自带上背囊和冲锋枪,寻找相对狭窄平缓的区域下行,遇到陡峭之处就使用绳钩,穿过一层层缥缈的薄雾,终于下到百米深浅的谷底。
司马灰用矿灯照了照,见四周层层密密的都是珊瑚化石,都有数米来高,色泽灰白,形同苍松古柏,表面布满了蛀洞,使原本就高低错落的地形,变得更为崎岖复杂,化石中的积水散发着腐臭。
司马灰为了防止遭遇意外,吩咐众人都罩上“鲨鱼腮式防化呼吸器”,并将冲锋枪机柄上的保险活销拽开,又打了个手势,命通讯班长重新确认,然后他指着传出信号的方向,告诉罗大舌头说:“你们伪军走前边,给我们皇军带路。”
罗大舌头很不情愿,嘴里又在不清不楚地发些牢骚,可戴着防化呼吸器,使得说话声格外沉闷,所以谁也没听明白他在说什么,只是一个接一个紧紧跟住,迂回向纵深区域搜寻。
这段神秘的信号已经持续了将近二十年,此时谁都没有把握能找到它的根源所在,随着距离逐渐接近,都不免有些忐忑难安,提心吊胆地走了一阵,见地底火山岩构成的缝隙里,有具大型生物的骨架,看颅骨并不像座头鲸。
众人走到近处,发觉自己还没那古生物下颌骨的一半高,都不禁毛骨耸动,估计这里曾是某种古代海洋生物的巢穴,但极渊里的死亡之海早已枯竭了几千年,来自苏军“Z-165潜艇”的电波果真从此传出?
据说美苏早期发射到外太空的探测器,曾收到过许多神秘难解的电波信号,一度有人认为,死者的亡魂都聚集到那里。甚至还有谣传,声称电波中含有警告,让世人千万不要接近。直到几年后才真相大白,原来探测器收到的信号,只是电磁产生的“宇宙微波辐射”,它从亘古洪荒之时就已经存在,与电视机上出现的雪花,以及收音机里杂乱的噪声,都属于同一来源,只是一种毫无意义的电磁干扰现象。
考古队接收到的信号虽然微弱,却不会是毫无实际内容的“微波辐射”,司马灰等人一面猜测着信号的来源,一面向化石洞窟深处搜寻,可这时通讯班长刘江河又报告情况不对,来自“Z-615”的短波信号突然变得越来越微弱,最后竟然完全沉寂消失,再也接收不到了。
司马灰感到这件事颇不寻常:“持续发射多年的短波信号,怎么偏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没了?”
通讯班长敢用军籍担保不会出错,他推测“615短波信号”,并不是停止,而是消失,是信号的来源消失了,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恐怕只有一种合理解释。
司马灰转过头看了一眼通讯班长,此刻隔着“防化呼吸器”,根本看不到脸色如何,可对方眼中似乎闪过了一抹绿幽幽的诡异光芒,在一片漆黑的深谷中,即使隔着面罩也能使人察觉。司马灰心生疑惑,逼近一步问道:“这两者有区别吗?信号为什么会突然消失?”